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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容氏传-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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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怒气望向了容三爷,看得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惊讶秋华小小年纪,竟有一种无形震慑力。
“父亲,你每次来随云苑,不是找母亲吵闹便是来要银子,若是你不来,我们院子里边快活得多。自古以来男子便担当着养家糊口的重责,父亲不但不能拿钱回来,反而要到母亲这里拿钱,岂是大丈夫所为?”秋华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两颊涨得通红,伸出了一双手拦在母亲的前边。看着秋云匆匆奔出的身影,她心中微微安稳了些心神,随云苑和主院没有多远的距离,今日是过小年,祖父该在主院里边,没有去别处。
“我与你母亲说话,几时轮得到你来插嘴!”容三爷上前一步,将秋华推到了一边,秋华踉踉跄跄几乎没有站稳,还是高祥站起身来扶住了她。可容三爷根本没有管她,只是拿着一双眼睛威胁似的看着季书娘道:“你若是不给钱,那我便不客气了!”
幸亏大嫂有先见之明,她叮嘱自己要将银票和地契分开藏好,所以早几日晚上,她与李妈妈一起,在自己和秋华的床下挖了一个小洞,将银票和地契用盒子装好,然后用泥土将那洞填平了。现在容三爷就是要硬抢,也最多能在她梳妆匣里拿去几根不值钱的簪子,季书娘想到此处,心中安稳了几分,冷冷的看向容三爷道:“我要是不给你,那又如何?”
容三爷见着季书娘这般淡定的模样,不由得一怔,莫非是这贱妇将银子藏了起来,所以才如此坐得安稳?他想到此处,便焦躁了几分,明日父亲还等着自己交账呢,没有银子如何去交账!他一双眼睛不住的瞄了瞄季书娘这间小小的内室,任何可疑的地方都没有漏过,那银子仿佛什么地方都有,又什么地方都没有,叫自己究竟去哪里找!
此时秋华已经站稳了身子,见父亲还站在母亲面前,脸上是一种骇人的神色,不由得有些紧张,拉了拉自己的棉袄,走到母亲前边,向容三爷行了一礼道:“父亲,大丈夫顶天立地,既要能兼济天下,更要能独善其身,秋华请父亲……”她的话还没说话,却被容三爷攥住了手腕拖了过去,凶狠的望向季书娘:“你若是不给银子,小心我对你的女儿不客气。”
这一变故让屋子里的人都惊呆了,没想到这容三爷竟然无耻到了这种程度,秋华是他的女儿,他竟然用自己的女儿来威胁妻子!
高祥此时终于明白为何秋华与父亲的关系如此冷淡,见秋华的手腕被容三爷紧紧的攥着,可她却咬着嘴唇一声不吭,朝着季书娘不住摇头,看得他心里一阵火大。高祥站了起来,猛的朝容三爷冲了过去,小脑袋正好顶在了他的肚子上边。容三爷没想到从旁边突然来了个人撞他,一时不察,“哎哟”一声摔在了地上,连带着秋华也摔了一跤。
见容三爷的手松开了些,高祥赶紧扑了过去,拉住秋华的手就往一边滚,两人滚到了屋子角落,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就觉得脖子上吹过一阵寒风,凉得两人都打了个寒颤,抬起头来一看,原来是容夫人带着几个丫鬟婆子撩起软帘走了进来。
见着自己的儿子正撑着地面一节节的爬了起来,容夫人好一阵肉痛,赶紧吩咐月妈妈将容三爷搀了起来,自己伸出手来替他掸去了身上的灰尘。拉着他看了又看,见没有受什么伤,人还是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这才放下心来,转脸冲着季书娘沉声说道:“老三媳妇,你这是怎么了?有话不知道好好说,为何要动手动脚?”
季书娘见婆婆进来,不分青红皂白便只是指责自己,惨然一笑,由飞红搀扶着站了起来,指了指墙角处还没爬起来的秋华和高祥道:“婆婆,媳妇可没有动手动脚,倒是孩子们被他推到墙角去了。”
容夫人这才瞥见自己的孙女和客人高少爷滚在墙角,脸颊上还沾着灰尘,就如猫脸上的的胡须一般,不由得有几分惊诧,望向容三爷道:“好好儿的,你不呆在碧芳院,又何苦来这里找媳妇的麻烦!”
容三爷将脖子伸直了道:“她拿了我的本钱去大嫂的铺子里边参股,却将利是独吞了,我当然要问她要钱!”
听到说有银子,容夫人眉毛都舒展了半分,望向季书娘好言好语的劝着:“书娘,这便是你的不是了,既然是毓儿给的本钱,得了利是,好歹也得分一半给他才是,怎么能一个人揣到自己腰包里边呢——说说看,得了多少利是?”容夫人笑得格外的温和,这是她看见银子时一贯的那种笑容,看得季书娘心中好一阵不舒服。
“婆婆,这银子乃是我母亲给我压箱底的嫁妆钱,和他没有半点关系,大嫂怜惜我,这才让我在她的铺子里边参股,这钱我是打算给秋华做嫁妆的,恕我不能拿出来给他。”季书娘忍住不快,又向容夫人解释了一次,可容夫人哪里肯听她的解释?只是将头摇得和拨浪鼓儿似的,连声说道:“你娘家那家境,还能拿出银子来做压箱钱?你便快莫要哄我了,赶紧拿出银子才是正经。”
见婆婆见钱眼开,一味只知道帮着容三爷问自己要钱,季书娘气得全身发颤,她敛身向容夫人行了一礼道:“婆婆,山阳季家也倒还是有几亩薄地,母亲弥留之际将这地都变卖了,留了三千两银子给书娘做压箱钱,婆婆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山阳问问西山村那个庄子原来的庄主是不是姓季便可知晓。”
“即便如此,你已经是我容家的媳妇,嫁妆自然也要归容家,赚了的银子拿一半给毓儿也是应当的,老三媳妇,你便将那银子交出来罢!”容夫人现在心里头暖烘烘的只是想着银子,哪里还顾脸面,嫁妆是媳妇的私产,婆家没权力过问这规矩她都已经忘了个一干二净。
☆、第78章 李娘子慧眼相知
光阴荏苒;春去秋来;容家园子里桃杏争艳以后便可见芙蓉如面藏在亭亭碧叶里;不多久就满园丹桂飘香;紧接着红梅迎春。一年又一年的,四时交替,在江陵容家这小小的园子里边;流光抛却了朱颜;多少人的韶华转瞬而逝。
容大奶奶又得了一个女儿,取名冬华;容二奶奶添了个儿子,大名嘉瑞,容三奶奶季书娘却始终再没有喜讯,只有贾姨娘生了个儿子,容老爷取了个名字叫嘉悦。可这位四少爷却似乎有些先天不足,现儿都快三岁了还不太会走路,软乎乎的一团,到哪里都要奶妈抱着,而且还不会说话,只是凸着眼珠子,见人便咧着嘴,一线口水流得老长,脖子扭来扭去,全身不舒服一般。
“四少爷的病大抵是好不了啦。”翠华嫂子见着一位老大夫由碧芳院里的夏蝉引着送了出去,一脸遗憾:“夫人每日里都吃不好饭呢,为这事情愁的。”
站在门口和翠花嫂子闲聊的是今年才进容家的丫鬟秋桂,愣愣的望着小径上的两个人,言语里充满了羡慕:“真真是可惜了,四少爷的病怎么就不能好呢?碧芳院的贾姨娘可真是个好人,连她的丫鬟都能穿着丝绸,手上还戴着那样闪亮的金手镯子!”
夏蝉身上水碧色的丝绸衣裳在园子里树木一片沉沉的深绿衬着,显得格外打眼,手腕处有金灿灿的一个圈子,闪着人的眼睛。翠花嫂子看着那点亮光,心中也是羡艳不已,可口里却气愤愤的说道:“还不是爬了三爷的床才有,你当那贾姨娘有那么好心?这肯定是三爷给的,谁不知道三爷在女人身上最是舍得花钱!贾姨娘起先将自己的贴身丫鬟春燕给了三爷做通房,可春燕去年生病给送出去了,那夏蝉才得了机会,这碧芳院可不是你想的那么好呆的!”
容夫人身边的秋雨秋月这一批人年纪大了,去年都放了出去自行婚嫁,除了秋月嫁的是容家的下人还在容府做事情,其余的都不再和容府有瓜葛。容夫人身边少了人手,喊了牙行过来买了一批丫鬟,这秋桂就是刚进府不久的,所以对容家的事情都还不太清楚。
容家虽然不许纳妾,但却没有禁止通房丫鬟,只是这些通房们在侍奉了以后必须喝避子汤而已。翠花嫂子看着秋桂那眼馋的模样,心中鄙夷,伸出手推了推她:“你若是有这个心,多去巴结着夫人些,到时候指不定她将你给了三爷做通房呢。”
秋桂脸上飞起了红云,一双眼睛不住的瞄着自己的脚尖,忸怩不安的回答:“翠花嫂子,你就别取笑我了……”她的眼角盯着夏蝉远去的背影,那点点金色已经快看不见了,可似乎还是那般耀眼,一直在她面前闪动着。
小径的那头传来欢声笑语,翠华嫂子踮起脚尖往那边看了看,一丝笑容浮现在脸上:“哟,几位小姐这是准备来看祖母不成,都一起过来了。”
秋桂听着翠华嫂子这般说,缩了缩脖子赶紧往后边溜:“大少奶奶没有跟着来罢,我真真是怕了她,她那眼风儿扫过来,我就觉得身子凉了半边!”
翠华嫂子见着秋桂的身影不多时便消失在主院的小径上,轻轻啐了一口:“作死的小蹄子,一心就巴望着往上边爬,容家可不是别的人家,爬了主子的床就能享福的。”转过脸来旋即堆出了一副真心实意的笑容:“大小姐,二小姐,四小姐,你们一起来这里做什么呢?”
门口站着几位小姐,身后跟着几个丫鬟,走在最前边的便是大少奶奶的长女容春华,她今年有六岁了,一双眼睛极像大少奶奶,亦是长长的凤目,横着瞟人一眼,里边似乎就有着某种威慑的光。就见她一手拉着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裳的小女孩,朝翠花嫂子点了点头道:“祖母可在?我们有事情找她。”
翠花嫂子看了一眼被拉住的四姑娘,身子瘦弱,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蛋上有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但是一双眉毛却分得有些开,所以显得有些神情冷漠,心中暗自叹气,大小姐肯定又是想帮四小姐出头了。
“夫人午休刚刚起来呢,大小姐,你们……”翠华嫂子话还没说完,就见那小小的身影拽着四小姐飞快的往里边走了进去,樱桃红的裙子下摆翻起了层层浪花般,可以见到里边粉嫩的小腿肚子。
落在最后边的二小姐容夏华眉毛也拧在一处,一副不快的模样,由丫鬟陪着慢吞吞的走了进去,翠花嫂子看着那一行人渐行渐远,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四小姐还真是命苦,也亏得还有大小姐和二小姐帮衬着她。”
容夫人刚刚午休起来,坐在大堂上喝了一口茶,就见眼前一花,一阵风般进来了自己几个孙女,走在最前边的便是长孙女春华,冲到她的面前张开就说:“祖母,春华想来问你一件事儿。”
小脸蛋仰得高高,春华的额头几乎快撞到了容夫人的扶手,她脸上薄薄的怒色让容夫人一怔,旋即笑着问道:“春华,你想问什么事情呀?”
春华指了指站在自己身边的秋华,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祖母,秋华难道不是你的孙女不成?为何祖母给碧芳院的淑华送了生辰礼,而秋华却没有?”
原来是这件事情,容夫人心中甚是不喜。今日她和容老爷怄气,见容老爷言语间都偏袒着那季书娘,格外恼怒,所以便把给秋华的生辰礼给压了下来。可这老大家的女儿为何这般没有教养,竟敢横眉怒目的来找祖母的祸事,她板起脸道:“春华,这个可不归你管,祖母送不送生辰礼,送什么生辰礼,未必还由你来操心,赶紧回去罢。”
站在春华身边的秋华眼中蓄着泪水,汪汪的似乎要滴落了下来,但她依然倔强的咬着嘴唇,尽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她向容夫人行了一礼,小声的说:“祖母息怒。春华姐姐,我们回去罢,别惹祖母生气了。”
扯了下春华的衣袖,秋华挺直了背往外边走了去,却和正准备踏上台阶的夏华打了个照面。夏华拉着秋华很热心的问:“怎么样,祖母如何说?”
秋华摇了摇头,看了夏华一眼,眼泪珠子终于掉了出来,跟在身后的丫鬟赶紧拿出帕子替她擦掉,一面安慰着她:“姑娘,你别哭,祖母自然心里是疼着你的,指不定她想晚上再给你送过来呢。”
夏华鼓着腮帮子,活脱脱一只池塘里的青蛙似的,瞧阴暗的大堂里边看了看,愤愤的说:“飞红,你不用骗秋华妹妹了,谁不知道祖母就偏心着淑华,那个狐狸精养的!”她将狐狸精三个字咬得极重,唬得跟在身后的丫鬟赶紧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姑娘,小声些,贾姨娘可是夫人的侄女!”
此时春华已经走了出来,见夏华和秋华两人站在大堂门口说话,也赶了过来,拉着秋华的手道:“秋华妹妹,你别难过了,我母亲可送了好东西给你,淑华那边是万万及不上你的。”
秋华此时已经止住了泪,抬起眼望了望两位姐姐,微微一笑:“春华姐姐,我不难过,以后我也不会再指望祖母会送生辰礼给我了。”
一边跟着丫鬟往随云苑走,秋华的心里仍然在不住的翻腾,她没想到祖母偏心得这般厉害,往年虽然说礼不及淑华那边,可究竟还有的,今年却影子都没见着。她也不是因为没有礼物难受,只是春华在旁边忿忿不平,定要拉着她去问个清楚,这才让她心里有所期盼,可见了祖母那样儿,让她彻底死了心。
不知道为什么,祖母和父亲都不待见自己和母亲,祖母倒也罢了,好歹和她隔了一辈,可父亲却实在算是她至亲的人了。父亲来随云苑的日子屈指可数,基本上呆在碧芳院,偶尔来次随云苑,也是气冲冲的跑过来和母亲吵架。
每次父亲走后,母亲都会抱着她默默流泪,秋华心中一阵酸楚,究竟父亲和母亲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变成这样的形状?她的小拳头捏紧了些,心中暗暗下了决心,自己要帮助母亲,将父亲拉回随云苑来才行。
回到随云苑,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正在陪着季书娘聊天,见着秋华她们几个回来,容大奶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来:“春华,你帮秋华讨到生辰礼没有?”
“母亲,祖母真是不蛮不讲理,几句话便将我们打发了,根本就不提给秋华礼物的事情。”春华撅嘴道:“她为何就这么偏心,还对我生气了呢。”
容大奶奶意味深长的看了几个小女孩一眼,伸手将春华拉了过来:“春华,母亲早知道你们是讨不到的,之所以让你们去讨要,便是看看你们是否聪明,能想出什么法子来。”
秋华站在一旁看着大伯娘的笑脸,心中若有所悟,依在季书娘的身旁,低声说道:“大伯娘,那我是不是可以去和祖父说?祖父在我们家里可是说一不二的。只是……”她伸手拉住了季书娘,又摇了摇头:“秋华觉得还是算了,祖母不心甘情愿,何必勉强她,没由得让她记恨于母亲和我。”
容二奶奶在一旁抚掌大笑,指着秋华对季书娘道:“弟妹,秋华可真聪慧,一点就通。”
季书娘低头擦了擦眼睛,将秋华搂紧了几分:“秋华说的有几分道理,不必计较这些了。”
容大奶奶此时却竖起了两道眉毛道:“秋华,你可不能不要,若是你这般忍气吞声,以后还有得受欺负,没事儿,明日伯娘带你去见祖父,给你在旁边提个头儿,你尽可以接下来好好说说。”她得意的瞄了容二奶奶和季书娘一眼道:“婆婆在公公面前可不敢神气!”
随云苑门口挂着的灯笼还没有熄,秋华站在门边,出神的望着两盏远去的气死风灯,那灯光不是很亮,如两点流萤,在容家的院子里时隐时现,将那黑暗的夜色照出了点暖色来。
“秋华,还不快些回屋子来,你在这里看什么呢?”季书娘来到她的身边,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发。
“母亲,我在等父亲过随云苑来。虽然今日也是淑华生日,可我想父亲总该也来这边看看我的。”秋华贪馋的看着门口,心里想着,若是父亲真来了,自己一定要好好奉承着他,让他留在随云苑,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了自己这个生辰夜。
“母亲……”秋华见到母亲脸上有些发白,怯生生的伸出手拉着那只冰凉的手,母亲是生气了?父亲很少来随云苑,自己这么说大概让她伤心了。秋华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句话,她期盼的摇了摇母亲的手,仰头望着季书娘道:“前几日淑华姐姐说叫我把自己名字让给她,父亲便会高兴,便会经常来随云苑了,秋华可不可以去和祖父说下,和淑华姐姐把名字换了过来?”
季书娘蹲□子来,将秋华环到自己的臂弯,一双眼睛里隐隐约约有着泪光:“秋华,即算是你父亲不再来随云苑,你也不能将这名字和淑华换了,知道吗?永远也不要再提起这件事情!”
☆、第79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由飞红牵着手走进流朱阁;秋华便觉得今日气氛与寻常不太一样;看门的丫鬟银枝没有在;院子门大开着;里边传来一片嬉笑的声音,似乎把大门口几树梅花都震起来,枝头不住的飘下几瓣红色的梅花;落在白雪上边;格外的显眼。
“不知流朱阁里边今日怎么恁般热闹。”飞红拽了拽秋华的手,笑眯眯的看着她;“大小姐叫人送信过来也甚是奇怪,叫你穿得整齐些再来,什么时候大小姐也讲究起这些来,”
秋华抿嘴一笑,摇了摇头,指着梅花道:“飞红,给我折几支红梅,我等会拿回随云苑去插瓶,让娘教我画梅花。”
飞红应了一声,走到梅树下边偏着头看了看,选定了几支,踮起脚来将那黑褐色的树枝攀在手中,略微用力,梅树便簌簌的动了起来,雪花落了飞红一头一脸,她手中拿着那几支梅花逃一般跑了过来,晃了晃头跺了跺脚:“这流朱阁几树红梅真是难得,颜色这么好——嗳哟,只是树上的雪太冷了些。”
秋华笑着将梅花接了过来,在手中转了转:“可不是,园子里边别处的梅花都没这梅花好看呢。”
主仆两人说说笑笑的走进了里边,才到内室门口,银枝的头便从里边探了出来,见着秋华和飞红走了过来,欢喜的喊:“四小姐来了,大小姐真念叨呢,说没有人能把高少爷比下去,总算是盼着人了!”
飞红听着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牵了秋华的手走过去道:“什么高少爷,什么比下去呢,你也不说清楚些,看着年纪大了,人却愈发糊涂了!”
“我们流朱阁新来了个小少爷,姓高,听说是一个当大官的人家里的儿子,嗳哟哟,长得可真俊,直把咱们大少爷比了下去呢!我们家姑娘听着别人夸他心里不服气,便叫二少爷、四小姐来,嚷着要他见见比他俊的人。”银枝捂着嘴笑道:“喊二少爷来倒也罢了,可这四小姐是姑娘家,和少爷们比什么呢!”
银枝一面笑得前仰后合的,一面打量着站在面前的秋华,就见她梳了个丫髻,上边各插着一支宝瓶花的小簪子,穿了件水碧色的小袄,外边披了件桃红色的披风,衣领和边字上镶着一圈白毛,衬着她的肌肤更是如细瓷般白净,一双眼睛黑亮亮的,如雪地里落下的飞鸟,不住的在扑闪。打量过以后,银枝心中不由得赞叹了一句,四小姐生得真是好,将三爷和三少奶奶的长处都长齐了呢。
飞红听说容家园子新来了人,哪里还耐得住站在这里和银枝磕牙花子,牵了秋华的手便匆匆的往里边走,口里说着:“你还不去门口看着,小心梅花都被人折光了!”
走到最里边的暖阁,就见一屋子的人或坐或站,围着一个小男孩,大家说说笑笑个不停。见着秋华抱着几支梅花站在门口,春华快步走了过来,拉住她的手上上下下看了一番,点了点头,将她扯到了那个小男孩面前:“你看看,这便是我的四妹妹,如何?比你可俊多了!”
一屋子里的人轰然笑了起来,大奶奶揉着肚子只喊痛:“我们家春华真是个厉害的,如此会护着家里人,即便是来只小猫小狗的,似乎也会比高少爷要俊俏些!”
秋华听到“高少爷”几个字,知道是新来的客人,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小少爷,就见他长得一身好皮肤,如羊脂玉般温润,白底子里透出淡淡微光来一般,眉眼也甚是可爱,那瞳仁就如黑色的弹珠一般,一双大眼黑白分明。
坐在主座上的容老爷此时也带着笑,见秋华和春华站在那里,两姐妹唇红齿白,便如那庙会上买的泥娃娃般,甚是惹人喜爱,不胜开怀,朝秋华招了招手道:“来祖父这里,你娘现在身子还好罢?”
秋华将花交到飞红手里,朝容老爷行了一礼道:“秋华代母亲谢过祖父挂心,母亲的身子无碍,只是每日吃不了什么东西,越发的消瘦了。”说到此处,眼眶红了一圈,泪水盈盈的打着转儿:“不知有什么法子,要让母亲多进食才好。”
容二奶奶在旁边听了也是叹气:“三弟妹这有了身子,却胃口不好,眼见着一日比一日瘦了下去,无论如何也得想想该怎么样才能让她多吃些东西才是。”
容老爷拧着眉头道:“那便去请钟大夫多来看看!”
容大奶奶点头道:“可不是该多保养着,我已经派刘妈妈去寻些开胃的坛子菜过来,看看三弟妹是否能添些胃口。”
秋华正眼泪汪汪,准备向两位伯娘道谢时,这当口门帘子被人掀开,一个火红色身影如旋风般卷了进来,身后还挨着擦进来一个穿绿色衣裳的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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