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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骨-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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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又听见脚步声,她打了个激灵醒过来,心里惶惶骤跳,抬腕看表十二点了。


今天一步一步特别清晰,不像在隔壁,似乎就在走廊上。简直是要把人逼疯,有时候想索性开门看看究竟是谁,可是鼓不起勇气来,只敢缩在床上发昏,她头皮发麻骇然盯着门。


邵公馆的门很奇特没有贴地,底下空出两寸左右,如果房间里没有亮灯,外面走廊的夜灯透过缝隙把光送进来,那脚步声近了,终于在她门前停下来。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唬得坐了起来。再一看霎时魂飞魄散,那一整片的光被分割成两缕,门缝下方隐约看见一双皮鞋的鞋头,外面有人贴门站着。


她捂住嘴不敢出声,这要吓死人了。这地方断不能再待,明天一定要走!


所幸门外的人没有停留多久,稍过一会儿就走了。可是南钦再也睡不着了,直愣愣盯着门一整夜。


第二天楼下有了人声就下去打电话,打给谁?她满脑子只有良宴。也管不了那许多了,打到空军署,打到隋园,甚至打到寘台,接电话的都说他没在。


她握着话筒,一颗热乎乎的心渐渐冷了下来,找不到人,要紧的时候他救不了她。
果然缘分断了,再也没有灵犀了。


☆、39


冯夫人对 赵小姐 和颜悦色相当满意。那位 赵小姐 确实很会做人。即便耽搁了三分钟的司机可以让她破口大骂,但瑕不掩瑜。


和她亲手做冰激淋孝敬长辈的贤惠劲相比较,那点咄咄逼人已经可以美其名曰“ 有原则” 了。


雅言挑帘往外看,一撇嘴又重重放了下来,旋身坐在沙发椅里,冷笑道:“这种女人弄回来,做把戏倒蛮好。”


今天大帅歇在官邸,良宴恰巧回来请示军务,前脚到家后脚雅言就逮住他一通抱怨。横竖都是 赵小姐 怎么不讨人喜欢。


他不在乎的人,好不好和他没什么关系。他站在书柜前翻以前的宗卷,随口应道:“讨厌她不要看就好了,看多了自己难受何必呢。”


雅言横他一眼,这也是因为他的缘故,他倒没事人似的。“你什么时候能说服南钦 让她早点回来?叫那个姓赵的走。非亲非故,留在家里碍眼。她是阎罗一到小鬼退散,弄得我现在没处躲她。”


良宴叹了口气,“人家来避难,仗打完自然会走的。”


“别睁眼说瞎话,她是来避难的吗?你如今是无所谓, 寘台隋园两处找不见,晓得南钦在哪里你就满足了。可苦了我,还要陪她外面逛去。现在是非常时期,戒严她懂不懂?买什么巧克力粉,亏她有这闲情逸致。”雅言转过脸来看他,“父亲也有意促成这门婚事,我看还是把南钦怀孕的事告诉姆妈。孰轻孰重她自己考虑。”


良宴道:“我是有点担心,不知姆妈怎么打算。万一适得其反,后悔就来不及了。”


雅言开始同情这个哥哥,他以前不是这样的。火爆脾气谁都挡不住,现在南钦走了,他一夕之间成熟了似的,办事也知道权衡利弊了。可是这么吊着不是办法,“她肚子一天大似一天,我觉得现在谈时好时机。孩子早晚要认祖归宗的,总不好养在外面,真弄得私生子一样。”


说起这个他就常常一叹,“我还担心另一宗,你看她那模样,死都不肯承认是我的孩子。如果姆妈当面问起来,三句不对闹翻了,到时候又说气话怎么办?”


雅言也发急,“到底是不是,你自己不知道吗?”


良宴眨了眨眼,这种事男人怎么能知道!可是他坚信不疑南钦是正经女人,肚子里怀的绝对是他的孩子。


“你是英雄末路了吗?当初要娶人家,闹得一天星斗也在所不惜。眼下她怀孕,你却瞻前顾后起来。”雅言拢了拢头发,“我要是你,抢也抢回来了,还等到这时候!”


良宴被她说得发怔。抢人实在太容易了,他不是没想过。可抢回来后怎么相处呢?南钦要是那种既来之则安之的人倒罢了,她的不屈和反抗精神他领教过了。只要她不答应,人在面前又有什么用!


“二少。”他出神的当口俞绕良进来汇报,“空军署说今天今天早上接到一位小姐的电话,问你在不在。没说她是谁,听声音好像是少夫人。”


他蹙了蹙眉,“我调到指挥部办公了她应该不知道,说什么事了吗?能不能确定是她?”突然喜欢起来,她主动找他,这是个好兆头。


可是俞绕良说不能,“因为少夫人很少打电话过去,总机上也不敢肯定。我已经让人查号码了,看看是不是邵公馆那边的号段。一查就清楚了。”


大约是有什么事,他心里安定不下来。本想去同母亲谈谈的,这下子作罢了。他把查到的档案交给俞绕良,“你送回去交给洪参谋,叫曲拙成备车,我到零和路去一趟。”一面说一面走出书房。


才到大厅,丫头举着话筒喊他,“二少,有个孙妈找你。”


他嘴角微沉,看来果然出问题了。疾步过去接听,孙妈急吼吼道:“先生,总算找到你了!你快点过来吧,来了位白先生要接少夫人走,我们拦不住呀,快要走脱了。”


又是白寅初,他挂断电话,额角青筋蹦起来老高。再宽宏大量的人也经不得一再挑衅,下意识摸了摸腰间,这回像是下定了决心。真把他逼到这个份上,子弹是不长眼的。




曲拙成来给他开车门,见他脸色不好也未敢多言。车子朝零和路驶去,封锁是相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的,军区的车牌没人敢拦截,到达邵公馆不过两盏茶的功夫。


还没进门看见路旁停了辆车,他的火气一下子拱上来。养的好好的人,是留着让他姓白的来抢的吗?他带着一队人进去,简直是横扫千军的气势,加紧步子穿过花园,迈上台阶一脚踹开半掩的厅门。


大堂里白寅初拉着南钦 ,同公馆的下人对峙良久。看见他出现,脸上居然出现胜利者的微笑。回身对南钦道:“你看,我果然没有料错,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南钦还没弄明白邵行知是怎么回事,良宴的子弹上膛嘴角狞笑,对准寅初的腿就是一枪,“没错,你猜着了。可聪明反被聪明误,太岁头上动土,你活得不耐烦了。”


沉闷的枪声在公馆里回荡,一切来得太突然,寅初 一声没吭就跌坐下来,血很快浸透了西裤。


南钦吓得脑子一片空白,愣了两秒才回过神,慌忙去捂他的伤口。可是捂不住,血从指缝间溢了出来,淋淋沥沥染红了地板。她惊惶失措,睁大眼睛看着在场的所有人,“打电话通知医院啊!有人受伤了!”


没有良宴的命令谁敢妄动?众人依旧面无表情地站着。


“这是给你点教训,早就跟你说过不要肖想我的女人,你偏不听。今天这一枪算是便宜你的,我只要稍微抬抬枪口,你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他吹了吹枪口氤氲的白烟,对身后的人一摆手,“把他关起来。”


南钦没想到良宴会这么做,都是她不好,她不应该叫寅初来接她。可是她找不到他,锦和学堂放假,她害怕实在不知道向谁求助。她愧对寅初,给他添麻烦不算还害他挨枪子儿。她张开手臂阻拦,“不要动他,不要把他关起来。。。给他叫医生吧,他留了那么多血!”


寅初却道:“不要紧,死不了。你不要求他,他要关只管关。为了你,就算死一回也值得了。”


良宴听不了这些蜜里调油的话,恨起来只差往他心口补上一枪。他咬牙上去拉南钦,恶狠狠对寅初说:“要为她死,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造化。”


曲拙成身后的人如狼似虎扑了上来,三下两下架起人就往外拖。他失血过多人,都要垮了,低垂着头,受伤的腿迈不动步子,耷拉着拧在身后,血珠子嘀嗒洒了一路。


南钦哭着央告也没有用,她要追上去,良宴把她扣住了,叫她动弹不得。


“怀着我的孩子,却为别的男人求情么?”他使劲一撴,“你给我回来!再哭,再哭我枪毙了他!”


南钦没有办法气得直跺脚,“他要看大夫,你这么胡来他会死的!姐夫。。家里还有嘉树呀。孩子要靠他的,你不能关他!”


良宴才不管那么多,他只是抓着她的胳膊问她,“你要叫他带你到哪里去?打算离开楘州 远遁么?”


南钦冷笑起来,“早知道这样,我当初的确是该这么做。其实你一直怀疑孩子的来历,嘴上不说,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惦记吧?”她没头没脑一阵猛挣,“你放了寅初,否则我死给你看!”


他看她癫狂的样子怕起来,“我哪怀疑过孩子?要是怀疑,何必动那么多心思,设个局让你小产不就是了!”他头大不已,几乎抓不住她,“好了好了,大腿上中一枪不会死的。我那里有军医,等把子弹取出来放他回去,这样行不行?”


她顿下来,红着两眼瞪他,“这里是怎么回事,淑元是怎么回事?邵行知又是怎么回事?”


他支吾了下,“这里我买下了,淑元是我给女儿取的名字,邵行知。。是我底下营长假扮的。”


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居然被他这样耍着玩,亏她一本正经地见工,简直要被人笑死了。她咬着唇点头:“你骗得我好!你拿我当什么?果然你母亲的话,置了外宅要叫我做姨太太。”


良宴一头雾水,“什么姨太太?我什么时候说要叫你做姨太太?”


“那你让我走。”她对自己一切无能为力了,这辈子就死在他手里么?她要离开楘州,以前还舍不得,怕走了失去他的消息。可他这样子待她,拿她当傻子哄骗,她还留在这个没有人情味的城市做什么!


他抢先一步堵住门,“我不会让你走,要走除非踩着我的尸体过。”


南钦觉得失望透顶,她早就怀疑是他一手策划,可是存着侥幸心理,不愿意相信他会算计她。现在好,钻进他的口袋里走不掉了。原来真是这样的命,她也没力气再抗争了,她以为能跳出他的五指山,实在是幼稚的可以。


她不愿意再说话,垂着两手回身上楼。既然他一心要圈养她,那就认命做他的金丝雀吧!闹了两三个月的独立,就是这样结果,从正室变成侧室,真是失败透顶的尝试。


他追了几步,仰头看着旋转楼梯上的身影,“囡囡,我过两天要飞周口。今早颁布了调令,楘州空军要参战了。”


她步子一顿,他以为她至少有点表示,可也只是片刻停留,暗花旗袍的下摆轻飘飘摇曳,最终消失在二楼的转角处。



☆、40


南钦  担心寅初 ,晚上睡得不怎么安稳。 风扇不能整夜开,怕弄个热感冒,打针吃药对孩子不好。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窗开着,听得见外头虫蝥的叫声,透过绡纱看天,唏唏朗朗几颗星嶔在鸦青色的天幕上,忽明忽暗,没有月亮,很是寂寞。


扇子慢慢地摇,摇着摇着困了,没过多久又被热醒。现在总是弄得一身汗,有时候起身看,簟子上留下一滩深深的印记,背上像按了自来水龙头一样。大约真像孙妈说的那样是个男孩,可是良宴似乎喜欢女孩子,还自说自话地取了个名字叫淑元。


想起来真要气死,原来左等右等等的还是自己的孩子。知道隔壁那点动静是他弄出来的,她也就不再害怕了。据说他是太忙,常常半夜里才能赶过来,过来见不到人,就在门外站一会儿,似乎也能聊作慰籍。她觉得他有点可怜,但是他骗她,她又为自己感到悲哀。脑子里兜兜转转地思量,不知道将来的路应该怎么走。渐渐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看见床沿坐着个人,正一下一下给她打扇子。


她撑起身,“你怎么进来的?”


“我有房门钥匙。”他低低的嗓音中气不足,看来累得厉害。


“怎么不去休息?”


他说:“我进来看看你,看见你热得满头汗,就想给你扇会儿风。”


南钦心疼的揪起来,他现在善于示弱,善于掌控她的情绪,再恨他,和他面对面,恨能持续多久?她把扇子接过来,“不用你扇。”


他的手耷拉下来撑在床帮上,垂头丧气地说:“我好困。”


她红了眼眶,“困就去睡呀。”


“我想和你在一起。”他把身子挪过来,偎在她肩头上,“我不想和你分开,可是后天就要走了,也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回来。”


战区是不能通书信的,这就意味着他们要失去联系,几十天甚至几个月。南钦 怔在那里回不过神来,他要去打仗了,生死未卜。战争面前,小情小爱的东西那么微不足道。她心里乱的厉害,一则为自己,二则是为他的安危。他靠着她,她没有避让,只是问:“寅初放回去了吗?”


他不想提起情敌,潦草的嗯了声。南钦 叹息着往里面让了让,“躺下吧!”


他窃喜地睡在她外侧,脸贴着枕头,闻见残留的一缕百合香。见她坐着,伸手拉了一把,“你也躺下。”


两个人同床共枕不知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南钦 躺下来,眼角瞥见他,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他一手仍旧悬在她上方,蒲扇来来往往,未有一刻停息。边扇边道:“明早我们早点起床,我带你到海边去看日出。。。我答应过你的,那么久了都没有做到。这趟要出征了,临走之前把承诺兑现,我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南钦 被他说的心惊,“你也忌讳点,不要这么口没遮拦。”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一定会毫发无伤的回来。”他转过身来面对她,扔了扇子把手搭在她肚子上,“我还要等着我的孩子出生呢!送你去医院,抱你上手术台,不假他人之手。”


南钦无言地望着他,他沉寂下来睡着了。她摸摸他的脖子,拾起扇子来给他打。他累透了,鼾声渐起,南钦 突然觉得自己这几个月的所作所为对他是种巨大的折磨。他不是无所事事的公子哥儿,他那么忙,还要被她拖累的费尽苦心。他爱她,她早就试出来了,如果不在乎,她登报声明后就该撇得一干二净。


可是他没有,他来给她做饭,虽然手艺不好,至少让她下班以后有现成的饭菜可吃。现在又演这场戏,如果不爱,也没有必要顾及她的感受,强行掳来就是了。不过这一闹,他似乎长大了,行事不再像以前那样乖张,懂得委婉,也懂得体谅人了。


他翻了个身,嘴里含糊的叫了声囡囡,南钦 以为他有话说,探过身来听,他呼吸匀停,并不像醒了的样子。就着门下的光看他,长长的眉,挺直的鼻梁,除去下巴上青青的胡须,还是初见面的样子。


她陷进回忆里,犹记得刚被送出国时的恐惧,金发碧眼的洋人堆里只有她一个是中国人,那种落单的感觉令人窒息。然后下船时有人举着牌子来接她,那是个英俊的青年,穿着夹风衣,不苟言笑,但是有爽朗的眉眼和乌黑的头发。就像在海上漂流了几年的人,眼前突然出现了岛屿,她顿时感觉自己获救了,他是她的救命恩人。


他就读的空军学院离她的学校有点路程,她在练习室吊嗓子时喜欢站在窗前,那扇刷了白漆的哥特式窗户正对着小路,每次看到窗下有镶着飞行翼徽章的军帽经过,她就知道是他来了。他们像兄妹那样相处,慢慢的发现他并不冷漠,虽然大多数时候武断霸道,但是他有纯净的笑容,偶尔也会让她感动。


可惜他显赫的出生让她望尘莫及,对他也有天然的敬畏,这种敬畏大概来源于自卑吧!越自卑越要强,她不想让他看不起,她必须想方设法证明自己。


她以专业第二的成绩毕业了,可他却是第一。毕业那天他说:“我想和你结婚。”她心里那么高兴,她说:“好的。”她就这样把自己嫁了。


婚后她才知道,他和家里大闹了一通才争取到娶她过门,所以他的ta母亲脸色一直都不怎么好看,冯家是迫于无奈才接受她,她的所有依靠都在他身上。可是有一天一个所谓的朋友提起白寅初,他回来后就翻了脸,长达一个月的漠视,他们还在新婚中,谁能够忍受?南钦 觉得自己嫁错了人。不管她怎么示好,他根本就不理睬她,于是才有了后来的分居十个月。


现在想起来,婚前的时光反而更幸福。她在美国没有什么朋友,他是黄埔军校保送出去进修的,校友一大堆。刚开始他有聚会,大不了中途给他打个电话,后来渐渐带她参加了,那些人都打趣管她叫“良妹妹”,他是她钦定的太太人选,她以为嫁给他是件荣耀的事,他们也一定过得很好。谁知道,却闹到这样的田地。


她唯一庆幸的是他还爱她,他们彼此相爱,只是缺乏沟通。她抚抚肚子,眼下又有了孩子,也许等打完仗,把一切都处理好,他们可以从头开始。


她倚在他身边睡去,那么久了她很少这么踏实过。醒过来的时候两个人紧紧缠在一起,这是老习惯了,无意识里依然搜寻对方的身体,摇互相依偎才能睡得好。


太热了,身上黏腻,尽是汗。他拉她起来洗澡,洗完了要带她去海边。


南钦晕头晕脑被他剥光了,他满意的上下打量,觉得她身材比以前好了。两个人对坐着,他给她擦洗身子,大不了揩点油,也没有太出格的动作。最后他捧着她微微突起的肚子亲了两口,让她搭着胳膊下地。叮嘱她:“当心地上滑。”


她披上浴袍回头看,他到底没有离开浴缸。她晓得是怎么回事,现在站起来一定很尴尬。她脸上发烫,忙退出了盥洗室。


他换了白衬衫出来,头发刚洗过,神清气爽的模样。最近的海滩离零和路不远,开车过去十几分钟,赶到差不多能看日出。




万点金光跃出海面的时候他携她下车,牵着她得手一本正经告诉她:“我不会娶那位赵小姐,我有太太。不管闹得多凶,我们的结婚证还在,我们没有离婚。要做妾也是她,你是正房太太。永远都是。”


南钦古怪地看着他,他也想到妾了。难道真打算来个联姻吗?


他忽然意识到,愣了一下忙改口,“没有妾这一说。我们是受过教育的,不能像老辈那样。我回头找姆妈谈谈,你现在怀孕,不要让那些不高兴的事情坏了心情。我明天中午就要走,你是在零和路还是回隋园去,你自己决定。要是你愿意,跟我回去吃顿饭,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过是出了点小岔子,过错都在我,你陪我一起回去赔罪,好不好?”


她想起冯夫人在茶馆里那些不留情面的话,如今再回去面对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她有些怕。可是他要去打仗了,她得让他后顾无忧。就算是为了他,她也应该答应回去。至于回去后是怎样的局面,她简直不敢想。




他倒也不逼她,笑道:“你暂时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先和母亲知会一声,然后再去同父亲告罪。他们知道咱们有了孩子,一定不会为难你的。”他来捧她的脸,用力搓了搓,“怎么愁眉苦脸,不高兴么?”


她勉强扯了扯嘴角,“良宴,我会一直等着你的。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他说好,“我要把那些联匪打个落花流水,等胜利了,我带你和淑元出去旅行。”


南钦奇道:“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是女孩呢?”


“我照着清宫表推算的。”他说得很笃定,“俞副官打听来的,据说这个表很准,我就派人手抄了一份,对照你的年纪和受孕的月份,查来查去都是女孩。所以先取个名字,万一那时候还没打完,别耽误了登族谱。”


她有些哭笑不得,这么傻的人,还去查什么生育表,心里却暖和起来。鼻子酸酸的又想哭,怕被他看见,便蹲下来拿枝桠在地上胡乱的画画。


“我来堆个城头,”他卷起袖子拢沙,像模像样做出个楼兰古城来,又在旁边造了座斜塔,“可以去意大利转转。”


南钦点点头,“然后去以前的学校看看。”


他笑了,“就这么定了。”看看表,无奈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先送你回去。等晚上再来接你。”


他们手挽着手往堤岸上走。谁都没有发现,身后的斜塔已经轰然倒塌。


☆、41

南钦 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决定跟他回去,明天他就要出征了,今天吃个团圆饭也没什么。她不看别的,就图让他安心。


时隔三个月再回到寘台,一切既熟悉又陌生。雅言看见她很高兴,一口一个二嫂叫的亲热。底下的佣人却不是,肯定早就得了冯夫人 的命令,规规矩矩管她叫“南小姐”,入了良宴的耳,惹得他一通呵斥。


她是无所谓的,回来完全因为瞧着他的面子。冯夫人 能不能再接受她是题外话,能,固然好;不能,她也不会死乞白赖强求。


车上下来的时候见到赵小姐,那是位时髦的淑女,穿着西洋累丝纱裙,大波浪的头发拿蝴蝶條子斜束在一边,从肩头一直蜿蜒到胸前,有种女性特有的婉约。难怪冯夫人 说她美,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呵!她不免多看两眼,心里惆怅着,其实良宴和她结婚也蛮好。门地相当,人也漂亮,他并不吃亏。


赵小姐怔怔看着他们,良宴却连瞧都没瞧她一眼,牵着南钦 的手进了大门,对沙发里端坐着的冯夫人道:“姆妈,南钦 回来了。”


南钦 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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