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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容青史尽成灰-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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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南越的丞相吕嘉。这时候终军起了作用,他最大特点就是能说,不但能说还能骂。在南越朝堂上,终军与吕嘉进行了连番的辩论,犀利言辞说得吕嘉哑口无言,甚至吕嘉企图以武力威胁,逼迫终军就范时,终军也毫无惧色,慨然站在刀锋面前,与吕嘉怒目相向。其不凡气度,最终折服了南越上下,南越樛氏太后与国王赵兴,皆答应归汉内附。尤其是樛氏,想到不但能带着儿子回家,更能和老情人安国少季破镜重圆,可谓一举两得。至此,南越内附一事,似已顺理成章。
反对的暗流,此时也开始汹涌。吕嘉虽辩不过终军,但手中毕竟有权有兵,南越国一旦取消,受损最大的就是他,所以发动一切力量,誓把“独立运动”进行到底,就成了其唯一选择。吕嘉的威胁,樛氏太后自然心知肚明,她本来寄望于依靠汉使的力量除掉吕嘉,故意在宫里召吕嘉饮宴,并请汉使安国少季作陪,席间就南越国内附的问题,樛氏和吕嘉再次发生争吵,本来按照樛氏的设计,如果吕嘉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安国少季就可以以朝廷使节的名义逮捕吕嘉,除掉这个大患。对这场鸿门宴,老谋深算的吕嘉早有准备,赴宴之前早派了其弟率兵守在宫门外,投鼠忌器之下,安国少季犹豫,最终没敢轻举妄动。此事之后,因责怪安国少季无能,樛氏太后气得以头撞墙,大骂老情人懦弱。
投鼠忌器也好,气得头撞墙也罢,对吕嘉放虎归山的结果是严重的,偏偏安国少季这个人还喜欢报喜不报忧,内附之事定下来以后,他喜滋滋地给汉武帝写工作报告,对吕嘉的阻挠却轻描淡写一笔带过,这给了汉武帝一个错觉,即南越上下皆同意内附,唯独丞相吕嘉反对。在汉武帝眼里,一个小国的丞相,当然是个小问题,小问题自然就轻描淡写对待一下:汉武帝仅命令韩千秋和樛乐(樛氏太后的弟弟)二人率领两千汉兵进入南越,以给南越施加压力。
汉武帝的“轻描淡写”,显然帮了倒忙,闻听汉军到来,吕嘉不但不慌,反而大张旗鼓四处宣传,造谣说“樛氏太后和汉使私通,勾结汉军来吞并南越”。如此一来,南越上下反而全团结在吕嘉周围了。有了众臣民支持,吕嘉胆气壮了,悍然发动了政变:公元前112年,吕嘉率军进攻王宫,将南越王赵兴以及樛氏太后母子杀害,汉使安国少季、副使终军也皆死在乱军之中。可叹终军这个少年英杰,殉难时仅21岁,人称“终童”。随后,南越集结重兵,将韩千秋的两千汉军击败,封锁各地关卡,正式与汉朝分庭抗礼。
【三】
南越的变乱传到了汉武帝的耳朵里,当下引其大怒。从另一个层面来说,这场事变的发生,也给了汉王朝武力解决的最好口实:先前的南越毕竟是朝廷诸侯,轻易不能动武,现在其背信弃义在先,杀害汉朝使者在后,这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打了。
公元前112年秋,西汉帝国发动了对南越的征讨,这次汉帝国动用了10万军队兵分五路,分别从湖南、江西、广西漓江等地水陆并进,企图一举平定南越国。这场战争从春天开始,持续整整一年。先前唐蒙通夜郎的努力得到了回报,汉军关键的一路,正是由路博德率部走从四川到夜郎的通道进入南越境内,一路势如破竹。到第二年冬天,路博德与杨朴部在南越首府番禺城外会师,先前嚣张的吕嘉,被打得弹尽粮绝,只得困守孤城。汉军采取夜袭战术,由杨朴率军深夜奇袭,再由路博德在城外设伏截杀,里应外合之下,番禺城被攻破,仓皇出逃的吕嘉,被汉军孙都部擒获,而吕嘉拥立的“伪帝”赵建德,则被汉军苏弘部活捉。值得一提的是,吕嘉被擒的奏报传来时,汉武帝正在河南巡视,闻讯后大喜,高兴之下将其所在的县城改名为“获嘉县”,足见对这位叛乱者的恨之入骨。
随着吕嘉等人的被擒,南越王朝的历史也终于落下了帷幕。汉帝国正式取消了南越的国号,将南越的领土划分为九个郡县,正式置于汉帝国的制下。从此,广袤的岭南大地,从此与中华真正连成一体。
在平定南越国的同时,汉军也“搂草打兔子”,顺便将另一大南中国政权“闽越国”平灭。相比之下,在汉武帝登基之后,闽越国才是最“嚣张”的一家,汉武帝即位早期两次在南方的动兵,都与闽越国有关,一次是援救被闽越国侵扰的东瓯,一次是援救遭闽越国攻打的南越。直到汉朝援救南越时,闽越王的弟弟余善杀死原闽越王,对汉朝称臣,双方这才暂时实现了和平,但其尾大不掉之势也早已形成。汉朝平定南越期间,闽越国感到机会来了,先是在汉朝大兵出动时,主动要求派兵协助汉朝作战,假装表忠心。然而在汉朝平定南越后,趁汉军人困马乏之际,余善悍然扯旗自立,但他的“自立”很没创意,连名号都跟着赵佗学,自号为“武帝”。他主动找事,把自己麾下的将军册封为“吞汉将军”,派兵出击江西,截杀当地汉军。起初连连得胜,甚至杀死了3个汉朝校尉。但余善的“没创意”,后果很严重,缓过这口气来的汉军随即发动了反击。这次汉军打了一场漂亮的海上奔袭战,由韩说从浙江率领水师出海,直扑余善的福建老窝,刚刚平定了南越的名将杨朴掉转枪头,从广东直杀入福建境内,南北夹攻之下,闽越军很快被打回原形,败绩连连不说,各部队更纷纷倒戈,先前牛气哄哄的“武帝”余善一下子成了光杆司令。公元前111年冬天,余善的部将居股发动政变,杀死余善向汉朝投降,闽越全境,即今天福建大部以及浙江南部的广大地区,从此也成为汉帝国直接掌控的郡县。随着闽越国的平定,汉王朝的“中央集权”,终于跨过了长江,长江、珠江、黄河三大流域的农业文明,从此被紧密的连成一个国家——中国。
第十二章 汉武帝的钱从哪来
作为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大有为”之君,汉武帝刘彻确实是一个很“有为”的人,一辈子干过的大事着实多,比如打的仗多,对匈奴的战争一打就是一辈子,从青年打到他过世都没完。对南越、西南部族的战争,一打更是旷日持久,连打带拉,终把广阔的西南、东南大地彻底纳入中华治下。外交活动也多,先有张骞通西域,又有大规模开发西域,连出使带赏赐外国使者,同样花费巨大,工程建设也搞的多,河西走廊还有河套草原,都设立了郡县进行统治,在当地铸城驻军,不惜血本站住脚跟。还有两次大规模治理黄河,动用部队十几万人,把黄河从东到西修缮了个遍。外加私生活也丰富,赏赐皇子,乃至求神拜佛,泰山封禅,样样都搞得轰轰烈烈,终其在位54年,始终“有为”的很。
既然“有为”,自然就要花钱。打仗不用说,是拿钱砸出来的,所谓通西域,发展友好关系,没钱自然玩不转。至于私生活方面,更是挥金如土,干工程修城池治黄河,样样也大把花费,偏偏汉武帝本人也是个很大方的人,只要活干成了,封赏赐钱眼皮都不眨巴一下,打赢了仗的士兵要奖赏,军官要奖赏,求神仙求的好的道士方士也要奖赏,来访的各国使臣更要奖赏。如此种种,都要钱,虽然西汉早年经过休养生息,积累了大笔财富,但到底也经不住他这种花法,文景时代积累的钱粮,早在公元前124年汉朝在河套铸城屯军时,就已经花费殆尽了,以汉朝当时的税率和农业水平,是难以支撑起汉武帝这般“大有为”的。秦始皇折腾了十几年,就把秦朝折腾没了,汉武帝折腾了54年,虽然晚年也闹得积弊丛生,但西汉帝国终究挺过来了,原因很简单,他有钱。
可是,汉武帝的钱从哪里来的?
来钱的花样当然也多,比如汉武帝时期开始卖官鬻爵,凡是出钱的,要爵位有爵位,要官有官,比如加重民间赋税,提高农业税率,税赋最重的时候,把小股的农民起义都逼了出来。当然也有发展生产之类的好事,比如在民间改良农具,推广新型耕作方法,提高土地产量。但如上种种,皆只能算是来钱的小头。“大头”的费用,都来自一个地方——经济改革。
汉武帝在位时期,同样是西汉经济的重要转型期,比起西汉早期的轻徭薄赋,与民休息,这时期整个西汉帝国的经济形态乃至经济模式,都发生了新变化,汉武帝适时而动的经济大改革,才是他能够获得足够金钱支持的关键。至于经济改革的成败,身前身后更是评论不一。
【一】
汉武帝时期财政出现困难,是从公元前120年左右开始的。
那时正是西汉帝国对匈奴战争的白热化时期,汉帝国从公元前129年开始,变被动防御匈奴为主动出击匈奴,之后相继收复了河套草原和河西走廊,随后又发生了匈奴浑邪王、休屠王归顺的事情。打仗的军费开支,赏赐将领的开支,乃至安置匈奴降军的花费,样样都支出甚多。到公元前124年,西汉帝国就已经花光了文景时期积累下来的钱粮财富。比这个更严重的,是西汉帝国此时经济政策出现的问题,简单的一句话就是:经脉不通。
西汉立国初期,国家经济凋敝,因此西汉王朝的主要政策有两条,一是重农抑商,二是轻徭薄赋。所谓的重农抑商,主要内容就是提高地主地位,极力打压商人地位,压制工商业者的生存空间,鼓励垦荒与农业生产。而轻徭薄赋这一条,却让重农抑商政策名存实亡,因为汉帝国早期的税率低,不仅仅是农业税低,商业税同样低,随着农业生产的恢复与繁荣,商品经济的蓬勃发展也就不可遏制。汉文帝时期,还开放了原本的“关卡制度”,允许不同地区的商人自由流通,开放了原本不许老百姓进入的山泽丛林,如此一来,商品经济的发展便没有了障碍。到了汉武帝即位的早期,中国大地已经是豪强丛生,新富阶层遍布各地,商品经济,呈现出勃勃繁荣之势。
等到汉武帝即位才发现,所谓繁荣,其实多是表面繁荣。因为这样的繁荣,是和政府没有关系的,大户富了,政府的税收增长速度却没有赶上民间财富的增长速度,论原因,还是汉帝国“无为而治”惹的祸。
所谓的“无为而治”,就是对民间经济采取不干涉的政策,鼓励其自由发展,但自由过了头,就是政府失去了对民间经济的控制。以工商业为例,各地的势豪大户,大都是商人阶层出身,发家之后继续经商的同时,为了提升自己的政治地位开始买田置地,成为新兴的地主阶层,在“地主”身份的掩护下,他们获得了作为商人所难以获得的特权,更方便他们从经商中获利。甚至有许多人开始勾结官府,横行地方。更严重的是国家很难从他们身上获得税收,因为西汉从建国后,执行的就是低税率政策,巨大的工商业利润,用在交税上的只是九牛一毛。在他们获得地主身份之后,更借着与官府的勾结,巧立各种名目逃避税收,如此一来,财富更是滚雪球般增长起来。而且,汉帝国对国民经济太“无为”,以至于诸多关系国民经济命脉的重要行业,其经营权都操纵到富商大贾的手里,这就好比今天一个现代国家,把石油、卫星、航空等产业,都操纵在一两个寡头手中,国家既不收税也不监管,完全放任自流任其发展,这样做的后果无疑是非常可怕的。
更为严重的是,西汉帝国这时期也没逃过封建社会的固有经济规律——土地兼并问题。随着经济的发展,贫富差距不可避免,大量的新富阶层开始兼并土地,无地农民日益增多。世人都津津乐道汉武帝执政晚期的农民起义,实际上从汉景帝在位的晚期开始,就不断发生无地佃农造反的事情。与此同时,西汉特权阶层过多,无论是地方诸侯还是功臣勋贵,都享有免税的特权,更享有在地方上收税的权力,国家每年的生产税收,相当程度都落在了他们的手里。所以,在汉帝国府库充盈的外表下,掩盖的是税收效率低下,国家税收与贫富分布严重脱节的现实,这些现实都是汉帝国的“内忧”,一旦爆发出来,就是国家尾大不掉的肿瘤问题。
人难以想象的是,比起后世的封建王朝,此时西汉帝国的货币政策相当不成熟。西汉帝国的货币政策,从建国早期就制定得极其粗简,即使是汉文帝这样的明君,也做过允许宠臣邓通私人铸造货币的傻事,后来虽然被汉景帝叫停,但是此时西汉帝国流通的货币,可以说五花八门,既有中央发行的货币,也有地方诸侯国发行的货币。从汉高祖刘邦在位开始,南方的吴国等诸侯国,就有私人铸造货币的权力,后来虽然经过七国之乱,诸侯势力遭到严厉打击,诸侯的铸币权收归中央,但是诸侯私自开采境内铜山,用以铸造货币的事情屡禁不止。到了汉武帝在位时期,国家货币的另一问题就是假币泛滥。汉朝早期的货币外形简单,容易仿造,外加对山泽矿场限制比较少,不要说诸侯贵族们,就是普通的不法商人,也很容易仿造出以假乱真的钱币。货币驳杂的结果,就是国家对国民经济控制能力的下降。
所以,当我们说起汉武帝即位早期的政治局面时,必须看到,他继承的,既有祖先留给他的丰厚遗产,也有一大堆麻烦,汉武帝即位早期的中国,是一个经济繁荣,生活富庶的中国,同样也是一个贫富分化日益严重,土地矛盾浮出水面,国家对国民经济的控制力日益虚弱,经济制度和税收体系漏洞百出,混乱不堪的中国。这样的中国,在承平时代,或许还能维持一段时间的表面繁荣,但是如果国家稍有变故,就很可能是国民经济体系的全面崩溃,汉武帝即位早期的国民经济困局,其实正是为这一切买单。
所以摆在汉武帝面前的问题,不只是反击匈奴的战争,一统国家的梦想,更重要的,是对国民经济的全面整合,整合的办法也只有一个——改革。
【二】
汉武帝的经济改革,真正起于公元前120年,改革的动因,最初是为了给公元前119年那场对匈奴的大远征筹款,属于“救急”策略,既然要救急,自然就要对准利益最丰厚的部门:盐铁。这场改革也有一个名字:盐铁官营。
在当时,盐铁行业就相当于今天的石油、矿产行业,属于掌握国民经济命脉的暴利行业。冶铁行业自不必说,需求量大,市场稳定,在汉朝休养生息下,完全可以谋取重利。至于食盐行业,在封建社会,这更是一本万利的高利润行业,煮盐的成本极低,食盐又是老百姓的日用品,属于完全的卖方市场,甚至每年食盐的“定价权”,也都操纵在富商大贾手里。对于这两个暴利行业,先前政府所得的税收极其有限,而且凭此行业致富的富商们,也早与官府甚至地方豪强勾连,有些人本身就是地方豪强,甚至中央的官员,也有人每年从中取得巨额利润分成。所以多年以来,政府基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彻底“无为”而治。
到了这时候,“无为”是不行了。这时期汉帝国对匈奴的战争连年开支巨大,早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偏偏这一年祸不单行,黄河暴发了百年不遇的洪水,关中地区又遭到蝗灾,政府连赈灾的钱都拿不出来,甚至只能向长安当地的富户告贷。如此捉襟见肘的情况,自然要有所动作,利益巨大的盐铁业,就成了汉武帝开刀的对象。
开刀的决心好下,怎么开刀是难题。盐铁业利益巨大,上上下下早成了一个利益集团,国家不是我的,可盐铁的利益是我的,现在让我舍小家就大家,你凭什么?所以上至中央官员,下至各地商人,一旦国家要开刀,肯定会立刻抱成团,誓把“自由经营”进行到底。如此铁板一块,不讲点方式方法肯定是不行的。
万幸的是,汉武帝身边,此时有一个会讲方式方法的人,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桑弘羊。
作为名垂青史的改革家,桑弘羊在当时却被看成“叛徒”,因为他本身就是商人家族出身。作为从商人体系内走出来的人,他最清楚里面的门道。早在13岁,桑弘羊就“入侍宫中”,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脑子管用,会算。先是会算账,大小的财政开支用度,他转转脑子就算得清清楚楚,记忆力也好得很,特别是跟数字有关的事物,给他说一遍就过目不忘。汉武帝开始注意他,是在即位的早期,他作为宫中的“侍中”,即汉武帝的“秘书”,能够清楚地推断出国家每天各项活动的开支,甚至能够指出哪些开支可以避免,哪些开支不可避免。比如在闽越国侵扰东瓯国,汉武帝发兵干涉的时候,桑弘羊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安城,却清楚地推算出前线军队每天的财物用度,以及最终的财政预算,事后与实际支出核对,竟然分毫不差,此时的桑弘羊年仅15岁,放在今天,也是一个绝对的数学神童。
不但能算,桑弘羊还能说,特别是说到财政问题,更是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滔滔不绝几天几夜都没完。后来卫青夺取河套地区,汉朝廷议是否要在当地铸城守备,丞相公孙弘等人以花费巨大为由坚决反对,一番陈词把年轻的汉武帝说得哑口无言,关键时刻又是桑弘羊挺身而出,一顿旁征博引,竟然让宦海老臣公孙弘张口结舌,最终不得不同意了这个建议。有趣的是,这场廷议之后,原本是“反战派”的公孙弘,此后变成了坚决的“主战派”,积极支持汉武帝对匈奴的各类战事。虽说他见风使舵,但也确实是被桑弘羊给说怕了。
又能算,又能说,这样的人,自然成为这场至关重要的大改革的策动者。当然桑弘羊不但能说能算,还很能躲,这么大一件牵一发动全身的事情,他并非是冲在前面的,当时他的职务依然只是“侍中”,负责落实改革政策的人,是当时的大农丞东郭咸阳和孔仅,桑弘羊,是那个躲在背后出主意的人。
桑弘羊的主意很简单,却样样击中盐铁问题的要害。
“盐铁官营”的政策,在当时主要有简单的四条:第一,将煮盐、冶炼的营业收归政府管理,所得收入补充赋税。第二,由官府招募盐户,发给煮盐器具和生活费用。第三,严查各地私自经营盐铁的事情,用铁腕手段打击。第四,国家在各地设立铁官,管理铁器专卖事务。
这四条内容看似平常,第一条是改革的目的与宗旨,后面三条是基本方式,其中起到关键作用的,是第二与第四条。第二条政府招募盐户,属于釜底抽薪的缺德狠招,因为盐商们之所以能够形成独大,关键在于对各地平民“盐户”的控制。盐户们皆依附于各路盐商存在,受其盘剥,食盐的收购价格和最后卖出价格,早在汉景帝在位时期,就有了将近5倍的差价,然而改革之后,政府通过提供基本生活费和煮盐器具的手段,等于拉住了比商人们更低一层的贫民阶层,以更优惠的政策将食盐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盐业的源头断掉,盐商们从此想翻天也难。而在各地设立铁官,负责铁器买卖事宜,更是不动声色地盘剥了先前铁器商人们的权益,将其原本独大的特权牢牢抓在手里。没有二、四两条,所谓的铁腕打击私人经营盐铁,根本无从做起。而政府垄断盐铁贸易,也只能是白日做梦。
桑弘羊的政策,既阴且狠,不招来反对是不可能的。盐铁业的商人不必说,按照野史的记载,当时已经有商人收买杀手,准备要桑弘羊的命。朝堂方面,同样反对声四起,先前在盐铁贸易中获得利润的官员们反对,那些从文景时代过来的老臣们也反对,因为这样违反祖制,是与民争利。当然这一点汉武帝早就想到了,他的办法也简单——“杀鸡给猴看”,找个狠人监督着,谁敢扎刺就收拾谁。汉武帝找到的狠人,就是此时西汉帝国第一酷吏——张汤。
张汤这个人,后世一直众说纷纭,有说是“廉政标兵”的,也有说是“刽子手”的,因为这个人确实为官清廉,死的时候家中都无余财。但他行事也着实凶狠。他是西安人,父亲是长安丞,受家庭影响从小喜欢法律。他小时候,就曾因家里的老鼠偷吃食物,一怒之下不但杀死老鼠,更依照大汉律法,给老鼠写了一份条理清晰的判决书,其处死老鼠手段的阴毒,以及判决书之精彩,当时就让其父瞠目结舌。成年之后,张汤曾跟随汉景帝时代著名酷吏宁成工作,宁成是当时头号狠人,有“宁遇老虎,不遇宁成”之说。受这位老领导的影响,张汤也养成了行事果断,出手狠毒的风格。他得到汉武帝的赏识,是因为汉武帝早期著名的“陈皇后巫蛊案”。陈皇后因妒忌卫青的姐姐卫子夫得宠,在后宫里用巫术诅咒卫子夫,事情败露之后,张汤负责审理,他在短时间里连续出手,处死涉案宫女多人,迅速审结了此案,汉武帝也因此认识到这个酷吏的能量,随后官位节节攀升,到了经济改革时期,已经是掌管全国司法大权的廷尉署御史(司法部长兼特务头子)。
对这个人,汉武帝一度宠信到了极点,张汤每次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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