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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华仙-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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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惊魂言的时候,我的脑子昏昏沉沉,在这之前,闲溱嘱咐了我好几句,让我不要太过于紧张,放松心态即可,虽然每个人面临的幻境不同,但是所有的幻境都是相通的,一个人可以在机缘巧合之下进到另一个人的幻境之中去,两个人便可以在这幻境中相见。
  说起来虽简单,但是真的入了幻境之后,发现四下里漆黑一片,我孤身一人,闲溱不知去了何处,一念及此,我的心又开始没出息地沮丧起来,我的周遭是一片黑暗,谁都不在,只有我一个人,原以为进入幻境的时候,难免头晕目眩,两眼昏花,像那时候月沐华带我们土遁绕过幻境的时候,但是,真的走进了这幻境,竟然什么感觉都没有,就是很平常的从一个地方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里静得很,周遭一片黑暗,没有天地,没有花草,黑暗之中,唯我一人,我想试着呼喊,却在要喊出声来的时候止住了,一股从内心之中升腾起来的倔强,压过了想要呼喊的欲望,往前走,发现这里当真是一片漆黑,不知走了多久,周遭依旧是这湮没天地的黑,因为太黑暗,□□静,我的心此时倒不由自主开了小差,在这样的地方,比在有很多外界干扰的地方更容易胡思乱想。
  我想我该怎么办,想如何才能见到闲溱,想怎么才能救云矜他们,想我为什么要救他们,到了这里,我的心绪不由自主地戛然而止。
  我为什么要救他们?
  他们于我,不是很重要的人,不过是擦肩而过之时,在彼此的身边多停留过一阵子而已,但我在幻境外面的时候,心中却是很迫切地想要将他们救出来,此时,我却开始怀疑起我的动机来,我越想越怕,他们于我,是什么?而闲溱于我又是什么?苏夜于我是什么?我自己于我是什么?长时间身处于人群之中,让我几乎要忘了我自己究竟是谁,老虞让我记得,我此生是为了赎罪而活,当过修身养性的日子,不与红尘作无端纠缠,抑制暴戾之心,行淡然之事,但是,我如此修身养性,又是为了什么?于我是什么?于这天下,又是什么?
  我不为什么苍生,不为什么百姓,更不为苏夜,不为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活,我活着,无非为一桩因果,为这桩因果,休恋逝水,苦海回身。
  周围一片漆黑,我越来越害怕,体内一股热浪忽然奔涌而来,从腹中一下子涌了上来,随即脑海开始发热,我颤抖着,闭眼大叫了出来,这一叫,叫得我声嘶力竭,浑身上下像要炸开一般。
  周遭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什么都有。
  我猛然睁眼,看见周围一片烈火在焚烧着,我伸手,欲要触摸那烈火熊熊,一切都从我伸手那一刻开始,周边有了微弱的光线,烈火欲要将我焚烧殆尽,我在烈火的中心,远处,是一座石桥。
  我迈开腿去,直奔那石桥,不顾黑暗,不顾眼前的烈火,然而烈焰并没有焚烧到我,我回首一看,那里连缀成一片的,并非烈火,而是红花,每朵红花都好似一张脸,生生看着我诧异的模样。
  忘川冥花,在这里送死者往彼岸去。
  我站住了,觉得浑身冰冷,唯独眼里留下的液体炙热,我一直不愿面对自己的内心,此时才发现,这里,才是我本来该在的地方,我不过靠一腔执念存活至今,散了这执念,我便什么都没有,而这个执念,恰恰就是我以为我什么都有。
  命该如此,我却幡然醒悟,这里不过是幻境罢了,星月无光的天,缀满了冥花的地,再远,是波澜不惊的水,一望无边,烟波不起,那并非是水,不过是很多人的魂魄,或清明透彻,或污浊不洁,却皆是一人一生的因果劫缘,水面,是青色石桥连接两岸,未见桥上端汤老人,只见幽夜苍苍,写了这石桥之上多少的离伤。
  我走过去。
  有人从后面拉住我。
  月沐华一身黑衣长袍,与这景致很是相称,他的脸色却冷淡苍白,如大病初愈,他一面拉着我,一面眼神凝重地看着我,想说什么,又欲言而止,我却原以为,最后来找我的,会是闲溱,对于他的出现,我很是意外,他却真的在那里,巍然而立,紧紧抓住我的手。
  不知是太过意外,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我一时间愣了,定定凝视了他许久,他亦不言,我的眼神再次划过远方魂魄聚集而成的水面时,上面无端开了许多清澈透明的莲花。
  “你要是再过去一点,怕是就回不来了。”他放开我,声音古水无波。
  我不想问,为什么是他,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却自顾自地说了,许是说给我听,许是说给他自己听:“我看你们进去了却许久不曾出来,便进来瞧瞧。”
  他声音没有以前那种硬邦邦的肃穆感觉,我半晌才反应过来,他难得温和一次,多半是因为我脸上的眼泪还没干,他伸出手,要替我擦干这眼泪,我忙抬起我的手,在脸上粗鲁地抹了抹。
  他的手悬在半空,又缓缓垂了下去。
  “这里虽是幻境,但是最好不要把这里真的当做幻境,大梦亦真,只要是有危险的地方,便没有真实与幻境的区别。”他顿了顿,不自然地转过身:“我们去找闲溱。”
  “你知道闲溱在哪?”
  “不知道,我也没想到,进来之后,遇见的第一个人是你。”
  我实在忍不住想要满足心中的疑惑:“你究竟是什么人?虽然最开始见到你,我一直不曾问过你,但是我还是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你肯定不是一般的,行走江湖的人。”
  “哦?何以见得。”他面部虽无表情,从声音听来,他却难得地对琴曲以外的事情有了兴趣。
  “你带我们土遁绕过幻境,据我所知,土遁之术,凡人很难修习,一般几十年方有小成,但是我看你却对土遁之术掌握得很是到位,而且,那晚上你无缘无故出现在周翯的身边,我也觉得很不寻常。”
  他看了看远处,旨在回避我的目光:“土遁之术不过是家族传下来的,自小便修习罢了,至于你说那个笨蛋世子,我不过是恰好路过,看他被追杀得可怜,便顺手就下了他,谁知后来才知道他同闲溱是一伙的。”
  “你同闲溱,究竟是什么关系?”
  说道闲溱,他表情一下子更严肃了一些,他向来是避开这个话题不谈,今日也不例外。
  “没什么关系,我说了,以前只是偶尔见过一面,喝了一杯茶,之后便分道扬镳,便是那一杯茶的关系,我还记得那杯茶味道清苦,着实难喝。”
  我问他如何进入别人的幻境之中,他说,这里的所有幻境都是连通的,或许下一步不知不觉,你便会踏入别人的幻境之中,这里几百年没有人来过,估计之前进到这个幻境之中的人全部都死了,幻境之中,只剩下我们几个人,其实这样也有些好处,不会一失足踏入了不相干的人的幻境之中去,正想着,眼前的画面发生了扭转,我知道,是我们要离开当前的幻境了。
  当眼前天旋地转发生变化的时候,我们所进入的,并非闲溱的幻境,被困在这幻境之中的人有许多,我们所遇,也未必就是闲溱的幻境,若说这人死后的世界,便是我所害怕的,我不知道有什么是闲溱所害怕的。
  这里比起方才我的幻境,可以说是天上人间了,天气晴朗,惠风和畅,面前是一座高耸的青峰,顶端隐在云中,青峰之下,有多年生的百草,四季不败的繁花,暖意融融,春光正好,这里灵气娟秀,飞鸟盘踞,不远处,站着一个白衣男子,正是我们一开始遇见的那个海边的男子,他长身玉立,风姿儒雅,发间插一根白玉簪子,衣裳绣纹浅淡却又精致,唯独衣袖之上,一支海棠花最为显眼。
  他站在百草之间,静默不语,身边跟了一小女孩,约莫十二岁大小的模样,在那男子身边听那男子说着什么,我们走近,两人察觉了我们,小女孩率先转过身来,看了我,又看看月沐华,之后,那名男子才缓缓转过身来。
  “溟郁姐姐!”小姑娘忽然叫我道:“你们也来啦!”
  我一怔,目前这般称呼我的,除了云矜,没有别人,我不知这小女孩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看这小姑娘青发碧眼,灵气逼人,心想只怕不是凡人,要么是仙,要么是妖,她见我疑惑,便开口道:“溟郁姐姐想必不识得我化成人形的模样,我便是映风哥哥身边的鸟儿,上回姐姐还夸我长得好看!”
  原来,这是慕容身边的凤尾鸟的幻境,亦或是,身边这白衣男子的幻境。 
  我心下恍然大悟:“你竟可以变作人形?”
  她点点头,很激动的样子:“我此番是初次化成人形,可惜没给映风哥哥看见,倒是无意中见了这位潘瑜公子,听他说时光倒流之术。”
  月沐华眉头蹙了一下:“时光倒流?我倒不知还真有人信这东西。”
  那个男子做了一个揖:“在下潘瑜,于这幻境之中已经有几十春秋了,也是此番,才见有人来。”
  凤尾鸟忙着纠正道:“我可不是你们所说的寻常人,我乃灵鸟一族,灵鸟是妖族,经十年修炼之后可幻化成人,五百年修炼之后可成仙。”
  潘瑜看着他:“你虽不是凡人,这两位也总该是凡人吧,我也没说错什么。”
  凤尾鸟看看我们两人:“嗯,这倒是。”
  潘瑜,潘瑜,我总觉得这名字似曾相识,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
  “不知潘公子,是哪里人氏?”我上前问道。
  他顿了一顿,显然是因为我的问题有些奇怪了,不过他还是回道:“原是大容国之人,只是在这幻境之中被困尚久,早不问家国之事了。”
  这回换我发愣了,大容国,那便是苏夜的国家,我更加确信,以前我是听过这人的名讳的,便继而问道:“不知潘公子在大容国之时,当时的国君是何人?”
  “你问这个干什么?同我们出这幻境有关系?”月沐华皱着眉,一脸不满,显然是不大耐烦。
  “只是忽然想问罢了。”
  潘瑜目色之中,有几分揣测我的动机的样子,嘴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我在大容国之时,先后便是两位国君,先君乃文封王苏合,现君为武平王苏夜,他创大容盛世,有经天纬地之奇才。”
  我点点头,嘴上默然不语,心中却觉得,果然大容国的人,都认为苏夜是个好国君,而他,在这幻境中几十年,怕是不知道后事如何。
  “你说你于这幻境之中虚度了几十春秋,又可知时局变换,天下早不是大容国的天下,而那苏夜,也早已经不在人世?”我问。
  他却并不诧异:“天下从来就不是谁的,安有哪个帝君能永生不灭?我于此幻境之中容颜常驻,然出了这幻境之后,便也要鹤发鸡皮,垂老而去,我终此一生,执念不过一人罢了。”
  他也确实老了,只有老了的人,才能说出这般苍老的话来,我原以为他怎么也会瞠目结舌。
  “执念一人?你正是寻那人,寻来了南海?”我问。
  他点头:“不错,这人理应是我的妻子,当初却做了许多糊涂之事,醒悟过来之时,方知佳人难再得,便弃了功名利禄,一路寻来了南海。”
  凤尾鸟惊叹地看着这个叫做潘瑜的男子道:“你寻的这是什么人?要来这荒海之地来寻?我瞧这附近苍凉一片,全是沙子,也难出什么国色天香的美人。”
  潘瑜不动声色地说道:“此人名叫巫雪棠,她离开之前,说她是南海秋由族,我便来南海之处寻她。”
  巫雪棠!我已经在秋由族地界之中听很多人提起过这个名字,如今,潘瑜又提起了她,让我好生好奇,这个巫雪棠,究竟是发生过什么事情。
  月沐华轻哼一声:“你说要来寻她,却连她生死也不明,自己还被困于这幻境之中,这倒是讽刺得很。”
  潘瑜眼神之中的锐利早被这许多年岁磨平,看着月沐华:“这位公子说得倒是不错,只是,我有心追一佳人,追来这南海边上,最终不见了这佳人行踪,却独独被困于此,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今日见了这个小姑娘,才知道,被困于幻境之中的,也并非我一人。”
  凤尾鸟嚷道:“只可惜映风哥哥不在,若是他在,定然将这幻境破了,带你出去,寻那个巫雪棠。”
  月沐华不识时务地泼了一盆冷水:“他在,也未必就出得去。”
  “你知道什么?映风哥哥厉害着呢,他的厉害,你们还未见识到呢!”凤尾鸟被月沐华激得气血上涌,为寻求支援,还问了我一句:“你说是不是,溟郁姐姐?”
  我说是也不好,不是也不好,所以还是勉勉强强地敷衍过去:“总之,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
  我想起我们初次见惊魂言的时候,便是云矜看见潘瑜,上去询问秋由族所在,便无端地进了这个幻境,我便问:“你在之前可见过我们?我们当中还有人上来找你问过路,问你可知道秋由族所在,你还说你知道的,后来问路的那几人,便全部都进了这幻境之中。”
  潘瑜摇摇头:“我却不知有此事。”
  月沐华忽然伸手,细长的食指指着潘瑜道:“初次进这幻境的时候,看见的便是你,那么你,便是破这幻境的关键所在!”
  潘瑜道:“无论如何,你们能出去便好,我不过是来这里,想若是寻不到雪棠,便去求秋由族族长的一道回魂梦,回到过去以弥补我的遗憾的,如今被困于这幻境之中几十载,出去同不出去也没什么区别了。”
  “回魂梦!”
  “方才我便是在听潘瑜公子说这个啦!”凤尾鸟道:“回魂梦是只有神仙才能施展的法术,能让一个人回到过去,弥补自己留下的遗憾,功德圆满之后便能回到现实中来。”
  我惊讶道:“世间竟然真有这样的法术!”
  凤尾鸟摇摇头:“不是世间啦!这是神界的一种法术,许多仙族还有妖类,都想要修炼这种法术,最后大都走火入魔而死,秋由族虽然是神仙,在我们妖界名头也很大的,据说秋由族族长是为数不多,能自由施展这个法术的神仙。”
  我回想起秋由女仙来,她看上去的确是法力高深的模样。
  “等我们寻到映风哥哥,让他带我们出去,你定能寻到秋由族所在的!”凤尾鸟对潘瑜说道。
  眼前忽然如开始一般天旋地转,我知道,这是要离开这幻境的前兆。?

☆、风前黯然牡丹华

?  在我双脚踏踏实实落地之前,我没有想过,这回究竟又是到谁的梦境之中去,原本月沐华和凤尾鸟一直拉着我,我想有他们在,下场应该不至于太惨,谁知道一阵晕眩过后,他们便不在我身边了,如同一开始一样,这里又只剩我一个人。
  于是我反应过来,虽然说两个人可以在一个幻境之中相遇,但是不同的幻境之中,几个人也有可能分开,心想,这幻境果真折磨人。
  当我神志清醒,看清眼前的场面之时,我又觉得这幻境很是神奇,把我送到了一个可能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踏足的地方,我应当感谢这幻境,让我的人生又多添了一些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发生的经历。
  以前我常常听人说,世间有一□□之地,里头充斥着天下间最为耻辱和不堪的东西,这地方,名叫妓院,如今,我站在这里,头顶着妓院的天,脚下踩着妓院的地,目之所及,是一群吃吃喝喝,纵情声色的男男女女,气氛温热而缠绵,我在外头见过妓院的模样无数次,却是第一次走进来,看得如此真切。
  不知这回是谁的幻境,希望不是闲溱的才好。
  这个妓院很是有派头,一楼设有好几桌紫檀木方桌,每一桌都围满了穿着富贵的官家或是商人,桌上白玉盘中全是珍品美味,那些大官人怀抱中的美女也是个个娇滴滴的,肤色柔细,媚态可掬,全都是颇有资历的□□,与其说这里是□□不洁之地,倒不如说是享乐的天堂,
  大堂的中央,有一四四方方的歌舞台榭,边上全是富贵牡丹的雕饰。
  而这里的二楼,全是为那些大户人家设立的包间,一看包间的门上富贵雕饰,走廊栏杆上的花影浮雕加上那些人杯中的酒和怀中的女人,便知道这种地方,不是那些普通人家脚尖一歪就能来的地方,却是很多人流着口水翘首以盼的地方。
  我正寻思着那幻境怎么把我带来这么一个地方,忽然就听得二楼走廊之上有一个男子扯着嗓子惊叫了一声:“雪棠姑娘下来啦!”
  雪棠,难道是巫雪棠?
  所有正在吃喝,正在乐着的人全部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睛全部不约而同地移到了二楼到一楼的红木楼梯之上,在几个女子的拥簇之下,一个穿着美艳盛装,一身红色衣饰,画着远山黛眉的女子从这楼梯上款款而下,两个女子在前面引着,两个女子又在后边帮她拖着繁复精美的衣裙。
  这个女子和别人有些不同,光是长相上便是一副倾城之貌,妆容更是无比精致,眉间画有一朵朱砂凤仙花,尊贵万千,仪态优雅,一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气质围绕在她的周身,甚至给人的感觉并不像□□,我找了一个我身边凑热闹的男子,问:“这位姑娘可是这里的花魁?”
  那人不答,起初我以为他没有听清我所言,后来我又问了几次之后,我才发现,不只是那个男子,身边的所有人,都看不见我,在这里,我只是个旁观者,不能介入到任何的事情里面去,这里的所有人也都看不见我,想到这里,我紧张了,我现在必须为我自己的处境想想,幻境之中是何年何月,在这幻境之中,我要怎么样填饱我的肚子。
  转而一想,我首先想到的是如何吃饱,而不是如何走出这个幻境,想到这里,我便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
  我的眼前,一群男人站了起来,大喊着:“雪棠姑娘,来一段舞吧!”
  “我们可是倾家荡产也要来见你!雪棠姑娘怎么也要意思一下吧!”
  男人全部放下怀中的女人来迎合这位雪棠姑娘,那些被抛弃在一旁的女人个个愁眉惨淡,这一刻,我觉得这地方既有天堂的安逸,也有□□所在的死角。
  雪棠姑娘站在整个妓院中央的牡丹台上,这是一方高台,边上有牡丹的浮雕,是专门设立了为跳舞之用,雪棠提着衣裙,步伐款款而至,走到了台上中央,她一直保持着微笑,目光在下面的人中扫视着,看着这些男人野兽一般的目光。
  我内心有些受打击,听人家形容的巫雪棠,总以为是手执一支横笛,身着一袭白素,坐于江畔专门给来来往往的人算命的,不想巫雪棠出了秋由族地界,竟然成了一个妓院的花魁娘子。
  一般如果要让目光时刻保持柔和且诱人,便应该在看着下方的人时缓缓移动,让人觉得有一种目送秋波的样子,这是我娘亲还在世的时候告诉我的,如今我看着台上的雪棠姑娘,觉得她这视线移动得太过于轻快,有种要草草了事的感觉,但是看着她的神态,我忽然反应过来,她应该是在人群中找什么人。
  一般女孩子出来干这一行的,即使只是卖艺不卖身,在人家看来,也是一种不光彩的职业,所以,如果是我,上台的时候也要四下看看,人群中有没有自己的爹娘,若是忽然看见自己相熟的人,一定要先挖个坑来,把自己埋好才行,丢脸不说,要是熟人把他们看到的一切告诉了我爹娘,那回家定然免不了要被打屁股,我估计巫雪棠没有爹娘,但她得看看秋由女仙是不是躲在哪个地方看她。
  她的视线,在看向二楼的时候,倏然停了下来。
  我顺着她的视线往上看,一个身着绣金华服,黑发如瀑的男子,款款站在二楼的走廊之上,眼神扑朔迷离地看着底下,确切地说,是看着雪棠,但是看他的模样,又像是在想别的事情。
  那个男子自是潘瑜了。
  我一直觉得这个人我确实在哪里见过,方才在幻境之中的时候虽确认了他的确是大容国的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如今看见他腰间的那枚青花玉珏的时候,才忽然记起,我还在殳国宫中的时候,某日教导实事政治的夫子讲到了大容国的新君苏夜,苏夜手下有一大批智囊团,其中为首的,便是一个叫潘瑜的人,听说这个人仪表堂堂,清风朗然,画得一手好画,并且腹黑到了极点,专门向苏夜贡献一些阴狠诡谲的毒计,但是,事实证明,他贡献的这些毒计,往往都是在当前的情况看来,最有建设性,最有效的计策。
  潘瑜最初事先王苏合,苏合薨逝之后,继续事武平王苏夜,颇得器重,成了苏夜手下幕僚第一人,但是只在苏夜手底下呆了两年,便不知其踪。
  国与国之间的博弈,从来就没有什么正当和温和可言,这个人,不过是早早看穿了这一点,他不管走到何处,腰间的青花玉珏从来不离身,因此,我才有九分认定,这个人定然是潘瑜没错,但是,倘若他真的是潘瑜,还那么年轻,那么,我现在,应该是身处在过去,我猜,这是潘瑜的幻境。
  雪棠看了他一眼,脸上原本只是例行的微笑忽然变得动人起来,比起刚才那种久经训练的微笑,这才是一个人内心喜悦的时候,真正能露出来的微笑。
  二楼走廊上的潘瑜,也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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