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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祖-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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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你醒了?”有声音从脚那边的床边传来,他努力集中精神才发现坐在那里的是春儿,她脸颊通红,眼神迷离手中捧着的旱烟杆里有袅袅烟雾升起,带着一股浓厚的甜香混合在空气里。
“春儿?”杨茂德陡然一惊,脑袋清醒了几分,虽然还是手脚发软使不上劲,心里却清楚了几分:“你怎么又跑来了?这味道……是烟土?”
春儿带着傻呵呵的笑看着他,把旱烟杆放在嘴边抽了一口,然后微张开双唇让袅袅的青烟飘散到空中。
“我想见少爷,所以就来了。”她的神情像是喝醉了酒‘嗤嗤’的笑着,扑在杨茂德身上用迷蒙的声调说:“少爷说不抽,春儿就没给少爷抽,春儿很乖吧?”说完像只猫一样在衣襟上磨蹭着。
杨茂德看着屋里像是着了火一般的青烟缭绕露出苦笑,他现在动不了的原因是因为醉烟,一次吸入的烟土超量就会出现这种情况,看着春儿现在的样子大概也是醉烟了,但因为他现在处在禁断期,所以状况更为严重:“春儿,把窗户打开,透不过气。”
“不能打开,打开就会有人进来哩。”春儿又磨蹭了几下:“少爷,我是偷跑来的,我想问少爷……嗯?问什么?”
她坐直身体回想了片刻:“问少爷,春儿错了?”
杨茂德看她醉眼朦胧的样子赶紧劝道:“春儿,你以前可没抽过烟土,赶紧熄了把窗户打开,这么下去要出事的。”
“出事?哦,出事,春儿今天挨打了哩。”她反手撩起衣服把裸露的后背对着杨茂德:“少爷看到没?好疼的。”
“春儿。”杨茂德低吼一声,他想大声也大声不了:“听话,这个东西害人得很,赶紧熄了。”
他现在的状况已经接近于一氧化碳中毒,头晕目眩、四肢乏力、心跳过速,说话声音大了都恶心得不得了。
春儿愣了会儿:“害人?少爷说这是害人?”
“嗯。”杨茂德耐着性子:“春儿,以前是我错了,我不该抽大烟,以后不会了,把烟熄了再帮我把窗子打开好不好?”
“少爷错了?”春儿迷离的眼睛里泛起了泪花,片刻变成大颗大颗的泪水滴落下来:“少爷错了,春儿错了?夸春儿乖也错了?送春儿头油也错了?两个人的秘密也错了?”
“推少奶奶错了?”
“喂烟土错了?”
“守在少爷房里错了?”
“还是说,当初让春儿进主院就错了?”她说得神情激动,挥舞的旱烟杆重重的磕在床沿上,沉重的黄铜烟锅被磕飞出去,里面燃烧的烟土在空气中崩散成许多火星。
看着烟熄灭,杨茂德松了一口:“不是春儿错了,是我错了,对不起。”
“少爷没错。”春儿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间溢出来:“错的是烟土,对吧?少爷说它是害人的东西,是它害了少爷对吧?”
杨茂德看她神情激动只得顺着话应答:“是,春儿莫哭了,回去睡觉好不好?”
“好,春儿不哭。”春儿抹掉脸颊的泪水,伸出手摩挲着他的脸颊:“少爷也睡觉。”
“恩,走之前帮我把窗户打开。”
“不能开哩。”春儿的眼睛幽幽的闪着光:“不能开,那个坏女人会爬进来的,少爷别怕,春儿保护你。”
“少爷睡吧,春儿帮你。”
“帮你。”
杨茂德看她不像清醒过来的样子,也懒得再废话,闭上眼睛积蓄力气,要这是在这么浓的烟土屋里呆一晚上,他别说戒烟,怕是会醉死在屋里头。
☆、在罂粟火海
等感觉到春儿离开床边,听到她下楼梯的脚步,杨茂德努力翻身想要坐起来。
头晕,恶心,手脚乏力,天地颠倒。同样难受,但又是另一种不适的滋味,他努力了半天,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动了没有?或者在努力的只是自己的脑子?通向楼下的门黑漆漆地仿佛是遥远另一个世界的入口,他向那个方向伸出手,第一次从心底反省自己的轻浮与浅薄,原来所有的自信与得意不过是自诩,在危险面前他从来不是特别的那个。
十三岁那年他没有学会这一点,所以上天才在今天再一次的教育他。
‘噗通’,终于从床上翻了下来,却被床铺的落差摔得岔了气,眼前一黑掉进黑甜的梦乡,青烟依旧在屋里缭绕盘旋,而木条地板的空隙里有从一楼渗透上来的新鲜空气,他为自己做的最后努力没有白费。
“阿祖真是个坚强的孩子。”阿祖记得自己的老爹曾经摸着她的头顶这么夸奖过,一个十岁失了母亲,父亲又常常工作不在家的孩子,独自生活,独自上学,独自长大。
阿祖好像已经习惯了独自面对和独自想办法解决问题,哭是没有用的,这个道理没人教她,但她却很明白。孙大娘在她母亲刚去世的时候,有时晚上会过来看望她,阿祖从来不让她进门,虽然她总说父亲叮嘱晚上要关好门窗不让人进来,其实她知道是因为自己不想要有人陪伴。
寂寞是个奇怪的东西,一个人的时候你不会发觉,但是习惯两个人在一起以后,再有人离开时它就会冒出来。
阿祖不喜这种感觉,所以她宁可一个人。
虽然在别人眼里她可能是不幸的,但阿祖自己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从小到大围绕在她身边的都是善意。温柔勤劳的母亲,常常略带歉意的和善父亲,热心的邻居,开朗的老师,友好的同学,虽然她总是刻意保持彼此间的距离,但总有善意的手伸向自己。
许多记忆碎片,像雨中的池塘被涟漪翻起出现在梦境里,父亲偶尔带回来的点心,孙大娘送来的饭菜,防空洞里老师捂在自己耳朵上的手掌,同学的笑脸,她和许多美丽擦肩而过,虽然她常常对自己说宁可一个人,但她从没有真正一个人过。
而现在她有了新的家人,虽然她还没有家人这个词语的自觉,但是小脾气的公爹,聪慧乖巧的妹妹,还有那个在自己受伤后能陪着自己身边的男人。
这个男人就是关了房门也挡不住他走进来,阿祖有了这样的认知。
她不再是独自一个人,新的家人,就像是晚归的父亲,是她必须开门的那个人。阿祖睁开眼睛,眼角有些湿润,第一次她如此清楚的意识到,她和春儿之间并非孩子间的赌气,这是场关于家人之间的守护之战。
屋里有柴火的烟味,红色的窗纱忽明忽暗,阿祖还有些刚睡醒的蒙然,坐起身愣了片刻才觉得屋里的温度异样的高,从红色窗纱后透过来的那绝不是阳光。
“烧起来了!”她推开木窗,看着眼前这片奇景,妖娆的罂粟在火海里随着热浪摇曳,那花像是带着活生生的灵魂在悲鸣,从鲜活滋润变得干枯最后达到燃点化为新的火舌。
木楼被罂粟的火海包围,隔着七八十米阿祖也看不清木楼是不是也在燃烧,但是二楼房间里柔和的灯恍若星辰,他还在里面!他还没发现着火!难道,发作了?
阿祖来不及思考罂粟花海变成罂粟火海的原因,她扯了架子上的毛巾冲进浴室,从窗外拉进竹管放了水将毛巾打湿包裹住头发。
女生就是女生,阿祖上过火场自救的课程,但她记得的首要一条不是用湿毛巾掩捂口鼻,而是老师说的头发是身上最容易燃烧的物质,包好头发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还要隔烟,一时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屋里乱转寻找新的毛巾。
这时的木楼里,春儿喘着粗气靠在一楼的门口,虽然抽鸦片让她精神极度亢奋,但连续三个小时搬运柴火,虽然都是捆扎轻巧的干罂粟株,却也足足有两间屋的量,这让她累得不轻。
看着终于开始熊熊燃烧的罂粟火海,她露出畅快的笑意:“烧掉,都烧掉,少爷没错。”
“春儿没错。”
“哈、只要都烧掉,还和以前一样。”她伸展双臂做了一个拥抱火海的动作,目光越过燃烧的火墙:“哦,还有一个地方。”
她摇晃着站起来,走进木楼片刻出来时,手中提着一个二十斤的塑料油壶,里面晃晃荡荡的装了大半壶桐油:“还有一个地方,烧了,烧了。”
“连那个坏女人一起,哈哈、哈哈。”
穿越火墙而来,和穿越火墙而去的两个女人,在木楼前不远的地方遇到。
“你这个妖怪,你这个坏女人!”愣了一下的两人,还是春儿先反应了过来,她瞪圆的眼睛倒映着火光,狞厉的表情像是要择人而噬的妖魔,扑过来用手上提的油壶重重的挥击向阿祖的头部。
阿祖惊叫着躲闪摔倒在地,手上掩捂的毛巾都掉了在地上,烟雾让她呛咳着,和身边随时会扑过来舔舐皮肤的热浪比起来,春儿不断击打在后背的疼痛显得微不足道。
“坏女人,坏女人,坏女人,哈哈、哈哈。”春儿看着狼狈趴在地上蜷缩一团的阿祖大笑出声:“烧死坏女人!”
她拧开油壶的盖子,想要搬起来向阿祖倾倒,但先前激烈的动作让她一时气力不济,喘息着咳嗽着扶着油壶气喘吁吁。
阿祖趁机滚动着向着木楼的方向爬去,没几步便觉得小腿一阵剧痛,回头看到春儿抬脚重重的踩踏在她的小腿上,原本的擦伤被压在泥土里蹂躏,阿祖疼得脸色发白,心里腾起无边怒火,用另一只脚踢向春儿的腿。
春儿也摔倒在地,她伸手攥住阿祖的衣服,一只手费力的拖动油壶,晃荡出来的桐油四下飞溅,落在地上引来周围青蓝的火苗,就附着泥土也开始幽幽燃烧。
“放手!放手!”阿祖挣扎着,青烟熏得眼睛胀红流泪不止,四周的热浪让裸露的皮肤开始灼灼的疼痛,难道要这么葬身火海?死亡的恐惧让她陡然生出力气,她拖着春儿向前爬行,棉布裙子的肩带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音。
那不断崩裂的棉线像是她脑海中理智的弦,等到终于一侧的肩带断裂开从肩头滑落,阿祖尖叫一声,跪爬起来反手推拽春儿的头颅:“放手!你这个疯子!”
春儿死死攒着衣裙就是不松手,只是间或着抖动肩膀发出渗人的低笑。
“你松手!松手!”阿祖摸索着想要寻找更有攻击性的东西,但这里是平坦的田地连大一些的土块都没有,终于被她摸到一个大块头沉重的东西,也没看是什么便没头没脑的向春儿砸去。
等她松了手,阿祖才发现两人都一头一脸的桐油,刺鼻的味道在柴火的烟雾里也十分明显。
阿祖惊叫着从地上爬起来,快步向木楼跑去,背后的火海变得更加灼热。
木楼里也聚集了青烟,但氧气的含量远比火场里高,阿祖转身关上门瘫坐在地上一边呛咳一边用力喘气,肺里刺疼无比,等手脚不再颤抖她爬起来向二楼移动,这木楼虽然离罂粟田有几分距离,但被包围在罂粟火海中间,万一风向一变把火苗吹过来也有燃烧的可能,这可是纯木头的房子。
刚到二楼门口她就一眼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杨茂德,脑子嗡一声,只剩下四个大字:杀人焚尸。
被烟熏红的眼眶里迅速凝聚了大颗的泪水,她扶着门框哭的天昏地暗,这样的痛哭还只有在母亲去世的时候,又要失去?她捂着胸口哭得哽咽难平,孤独,惶恐,不安,委屈,苦痛,她一边哭着一边发现自己原来累积了这么多负面的情绪。
屋里传来低低的一声呻吟,片刻响起杨茂德的声音:“……阿祖?”
失而复得的欣喜刹那间让阿祖充满了力量,她连滚带爬的扑了过去:“我在这里,你……没事?”
杨茂德晃了晃还是闷沉沉的脑袋,不确定自己晕过去了多长时间,抬头看看还是青烟缭绕的屋子:“扶我去隔壁,这屋里有烟。”
三个小时过去,屋里原本的烟土青烟早已消散,现在的青烟是外面罂粟火海的烟雾。
“哪个屋都一样。”阿祖扶他靠坐起来:“能走动吗?我们要先出去,外面着火了。”
杨茂德发蔫,看了看阿祖狼狈的样子道:“咋这个样子?头上包着毛巾是要下地?”目光落在撕裂的肩带还有沾满泥土的裙子上,终于发现事情好像很严重:“咋弄的?”
阿祖带着哭后的鼻音把事情说了一遍,杨茂德拖着发软的双腿移到窗边向外望了望,脸色一下变得阴沉起来,看着浑身散发出寒意的男人,阿祖伸手拽着他:“我们能跑出去吗?”
“木楼这边暂时没事。”杨茂德坐回床上,用手扯了阿祖头上包着的湿毛巾:“你去对面屋里头洗洗,箱子里头有我的衣服,先换上。”
“烧死在这里还用打理遗容?”阿祖擦擦脸没好气的说。
杨茂德揉揉她微湿的黑发:“瞎说啥,马上就要天亮了,外头说不定已经发现这里着火,你想这个样子出去?”
“怎么出去?四周都是火。”阿祖虽然还是抱怨,但到底走到柜子前翻捡了一件细棉灰色的长袍走到隔壁去梳洗。
☆、逃离火海吧
外面确实已经发现了后院失火,第一个发现的还是田二婶,她起得比平日早,因为知道黄婶子要照顾春儿,估计今早不会来大厨房帮忙煮早饭,所以她特意比平日早起了半个小时。
端着瓷盆出来打水洗脸,片刻整个院里的人都听到她尖利的声音,跟她住一个院子的田大一家,还有黄婶子。
外院乱成一团,等伍哥赶到组织人开始挑水灭火,炮楼子里值夜的人被骂的狗血淋头,天蒙蒙亮这会儿人正犯困,值夜的人熬不住睡着了,所以田二婶才成了第一个发现失火的人。
“这坡道窄得很,莫要一个一个挑水走,就排一排,把水桶传上去。”伍哥指挥着。
“伍老弟莫在前头,四叔和诚娃子,你们两个站在火场边上帮忙泼水。”田二叔说,这火场边上烤人得很。
诚娃子倒是二话没说就跑上去了,杨四叔缩了缩脖子有些不情愿,他平日里仗着是杨家的本姓族亲总是占小便宜,像是守夜这活儿辛苦可是有额外添补的,所以他总是抢着要做,这回失火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可全是值夜人的责任。
“咋?不想站前头?”田二叔冷笑道:“捡屎狗儿跑的飞快,你不想上去,回头莫怪我不帮你说话。”
杨四叔老脸一红:“屁,老子又没说不上去。”
田二叔拦住伍哥:“让他去,不然回头咋个跟老太爷交代?你先找少爷去,这后院挨着少爷的院子,也不晓得少爷看到没有。”
伍哥这才一惊,虽然少爷住的院子隔着罂粟田有条阴沟和田坎,但也是挨着火场的,他赶紧调头往主院跑。
几步就被一脸惊慌的黄婶子拉住:“伍哥儿,有没有看到春丫头?”
伍哥摇头:“没,春丫头能下床了?”
“我也不晓得啊,我早上起来就没看到,还以为她去了厕所,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人。”
“这会子人来人往的乱得很,你先到处找看看,我要往主院里头去。”伍哥甩开她的手大步离去。
杨茂德的屋里自然没有人应声,伍哥推门也是从里面栓起来的,他高声喊了几句里面没有反应,倒是杨老爹和三个姑娘听到外院人声鼎沸跑过来查看。
“把门踢了。”杨老爹沉着的吩咐。
伍哥脚下发力,嘭一声木门里的木栓被踹飞,门扉敞开一眼就透过大敞的窗户看到后院的罂粟火海,青烟热浪从屋里冲了出来,红色的窗纱烈烈的飞扬着,像是迎合火浪的舞蹈。
“屋里头没人,往后院的窗户开着,怕是去了木楼。”伍哥看着窗边摆放的小椅子:“少爷翻窗子不用搭板凳,过去的肯定是少奶奶,少爷昨晚回后头了?”
“我哥一直都住后院的。”茂梅急得跺脚:“咋办?木楼那边没烧吧?”
“看样还没烧过去。”伍哥顶着火浪探头看了看:“这头离木楼近不少,火也比路口子上小。”
又低头看了看地上:“哎,少奶奶放了竹管子在外面一直淌,阴沟里头蓄了水,难怪火没烧过来。”
阿祖可没想那么多,不过是慌忙间没顾得上把塞子塞回去罢了。
“喊两声看看,这边喊能听得到。”茂菊张望着:“我看到楼上好像还有灯。”
外面天色已经开始泛白,再加上火势变大,木楼的烛光不如阿祖看到时显眼。
“少爷,少奶奶。”伍哥把两手罩在嘴边:“你们莫事吧?”
如此喊了几遍,对面二楼的窗户打开,出现了杨茂德的身影,隔着火浪他挥舞着阿祖用来裹头的毛巾,虽然他也想喊,但热浪已经逼近木楼,烟雾和火星四处弥漫,开了窗户小片刻又不得不赶紧关起来。
阿祖看着下面燃得更加猛烈的火海,原来燃烧的干罂粟株已经将新鲜的罂粟花点着,火势更大而且有更加难闻的青烟:“怎么办?”
“等不到他们灭火,下头烧到楼跟前了。伍哥在我们屋头的窗子跟前,这边直跑过去七八十米,我们自己跑过去。”杨茂德说着用茶壶到了满满一杯水喝掉,又到了一大杯递给阿祖。
“跑过去?”阿祖想想先前自己过来的情形打了个冷颤:“我过来的时候火还小,现在下面烧成这个样子,我们能跑得过去?”
“等木楼也烧着了,更跑不掉。”杨茂德卷起床铺上的薄被,将它塞进隔壁水缸里,再取出来时已经湿哒哒的滴着水。
阿祖也将架子上洗脸的毛巾和自己刚刚包头发的毛巾都浸湿,两人系在头上挡住口鼻。
“用这湿被子遮挡一下,没问题,相信我。”他握了握阿祖的手,虽然依旧冰冷,但却神奇的安抚了阿祖焦躁的心。
两人用缸里剩下的水湿了衣袖和裤腿,杨茂德蹲下身细心的,将阿祖身上自己那套过长的裤脚扎紧系在脚裸上,顺便摸了摸她的雪白脚背,有些庆幸她不是三个妹妹那样的三寸金莲,不然想跑也跑不动。
他们做着逃亡的准备,伍哥那边也做着想要直线过去救援的准备,他跳出来站在湿润的阴沟里,从窗户外面将屋檐下搭起的竹管掰断,水流从他头顶洒下浇湿一片。
“不行,这水流太小了。”伍哥抹一把脸色是水渍:“老半天才能攒一桶水。”
“进水管子那头也堵了的,就在洗衣服的池子那边,我去开。”茂兰想起这泉水是从山上导下来,先经过洗衣服小池竹林那边的蓄水池然后分流出来的。
“就算是开了塞子,水也大不了多少。”茂菊叹气:“小妹你来扶着爹,莫让他进去。”
防止杨老爹咳嗽,三个姑娘严令他只能站在外头的院子里。
茂梅应声扶着杨老爹的手臂,惊异的看着三姐转身往外走:“三姐干啥去?”
“我去喊人来,从小厨房那边水井里打水。”
“咦?你要去外院?”茂梅惊讶,回头看看杨老爹,他皱着眉头盯着火场的方向,对茂菊的话毫无反应。
“嗯。”茂菊应答着已经转过路口不见。
片刻,乌泱泱进来十几个人,领头的是田二叔和田二婶,人人都提着木桶,路过杨老爹身边的时候就七嘴八舌的问候。
杨老爹颓然的点头:“去给伍哥儿帮忙吧。”
大家应了声在田二婶的带领下直奔小厨房水井的方向,队伍里的陈家诚娃子还偷空回头看了眼茂梅,先前看到的三小姐是桃花的话,四小姐就是朵梨花儿,他这样想道。
茂菊在冬儿的搀扶下回来,茂梅赶紧搬来条凳给她坐,看她脸色发白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脚疼,三个姐妹里她裹脚的日子最短。四岁到五岁一年,五岁时候娘过世以后没人监督她,所以她的小脚是三个姐妹里最大的。
茂兰也还好,因为当初爹是反对裹小脚的,所以她是过了五岁才开始裹脚的,只有三姐从三岁开始到六岁挨过了三年,娘过世以后她也懒得放,常说自己反正不爱做家事,要走要动的时候少。
杨老爹不肯坐,依旧坚持着站在原地看着,一桶一桶的水递到伍哥手里又由他泼洒在火上,火势有没有减小他看不清楚,只觉得这红彤彤一片烧得他眼底发干。
水桶里的水泼洒在路上,屋里,再被人践踏出软软的泥,诚娃子走得急在台阶下来的路口上脚下一滑,连人带水桶摔倒在地。从后院回来的茂兰低呼一声,连忙去扶起那只歪掉的水桶,里面只剩下少少的半桶水,诚娃子赶紧爬起来,连声道歉脸涨得通红。
杨老爹被转移了视线,冲他摆摆手:“人没摔到就没事。”
这时屋里头发出更大的喧哗声,就见突的从窗口蹦进一个人,看身形像杨茂德,杨老爹赶紧向前几步,只见那人回身向着窗口,片刻又一个人被他拽着跳了进来。
“嫂子!”扶着他的茂梅一下松了手跳起来:“哎呦!是我哥和嫂子!”
等屋里的人被簇拥着走出来,杨老爹看着神色狼狈的儿子和媳妇,腿哆嗦了两下到底没走得动,便开口说:“好、好、没事就好。”
声音一抖眼睛里泛起泪花。
杨茂德又走了几步,扑通一声跪在他脚边:“爹,让你老人家担心哩。”
杨老爹俯下身摩挲着他的肩膀:“你这娃子、你这娃子……”后头的话被哽咽在喉咙里。
“嫂子,你莫得事吧?。”茂梅带着哭腔扑倒阿祖怀里:“咋个会烧起来了哩?”
“我也不知道,醒来看到失了火,我就去叫他。”阿祖顿了顿,心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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