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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祖-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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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你。”一个微凉的怀抱靠了过来,她挤进去舒坦的呼了口气,片刻便昏沉沉的睡去。
☆、孙私娘驾到
阿祖在清晨的清冷空气里醒来,后山响起清脆愉悦的鸟鸣,她以为昨晚自己睡得很好,毕竟难得的凉爽而且一夜无梦,但爬坐起来的时候却觉得其实很累,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感觉像是刚刚从水里爬出来一样沉重。
要说四川哪一点不好,大概就是这个了,潮湿,特别是雨后。
杨茂德睡在身边发出细微的鼾声,阿祖见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可见昨晚到底是发作过了,但是自己居然没有察觉,心里有几分歉意悄悄的越过他下床穿了鞋。屋子里到处都很潮湿,桌面上甚至积了一层薄薄的水珠,阿祖从柜子里取了新的干爽衣服换上。拿了洗脸盆进浴室从窗外扯进竹管,拔掉玉米芯子发现从里面淌出的水夹杂着泥土十分的浑浊,又等了片刻水非但没有转清,反而有黑色漂浮物流淌出来。阿祖细细观察,猜测应该是火灾时的黑色漂浮物,落在屋顶上又随着昨晚的雨水被冲刷进屋檐下的导水管里。
将竹管塞回去,她顺势向后院望一望,两层的木楼被烧得漆黑残缺,却奇迹般的并没有倒掉,没有青烟没有火苗,和周围一样湿漉漉的。看来这场火确实已经熄灭,突然从木楼一侧转过一个人影,阿祖吓一跳再细瞧却是伍哥,他大概也是来查看火势的,只见他拿着根竹竿左敲右打,木楼上不时有烧焦的木料掉落下来。
阿祖拿了洗漱的东西往厨房那边的水井走去,远远就见厨房的烟囱里已经开始冒烟,进了院就看到茂梅蹲在水井边上清洗筲箕里的茄子。
看到阿祖进来,她扬起脸招呼:“嫂子好早哩,咦,咋个过来洗脸?”
“屋头的水变脏了。”
“哦,常有的事。”她点头:“下过雨有时就这样,等半天就好了。”
“你们去过菜园了?”阿祖看到新鲜水嫩的茄子。
“没呢,这是早上田二婶送来的,她说刚下了雨田里头泥得很,等上午爽爽水。”
阿祖刷牙的手一停,含糊的问:“田二婶回来了?”
“嗯。”茂梅知道她想问什么,便解释说:“她这算是夭折哩,停不得葬,抬过去就直接埋了,原来的老房子都没让进。”
“那黄婶子呢?”
“他们先头分了家,分的房子借给老大家住了,这次回去肯定要回来的,我爹说田也均了一亩多水田和两亩旱田。”茂梅情绪低落:“黄婶子就一个人了,以后日子怕是不好过。”
阿祖沉默着,她跟黄婶子还不熟悉,所以可怜她的情绪并不能抵消春儿带给她的恶感。
“春儿咋能这样哩。”茂梅虽然不能喊她一声春儿姐,但是这七八年相处的感情却真是把她当做一家人:“就因为大哥叫人打了她,她就要放火烧死大哥?”她打了个寒颤,似乎不敢相信人心的险恶。
阿祖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只能继续的沉默着。
这时倒是茂菊出来解了围:“嫂子早啊。”她招呼着又转向茂梅:“啊!我上回就说茄子要削皮的!你咋个又忘了?”
茂梅白了眼大惊小怪的三姐:“这回的茄子多嫩啊,看,还是浅紫色的。”
茂菊扒拉着筲箕看了看:“嗯,那回头给二姐说莫要焯了凉拌,直接放了蒜蓉蒸出来吧。”
“光吃还意见多。”茂梅嘟囔着站起身:“这茄子是弄给嫂子吃的,不放辣椒。”
“不放辣椒我也喜欢。”茂菊拍拍她的肩膀:“赶紧弄去。”
等茂梅被打发走,她才鬼精的蹲到阿祖身边:“春儿是自己作死哩,嫂子莫吃心(放心上)。”
阿祖漱了口:“我以为你挺喜欢她的。”
“喜欢?”茂菊用手托了腮:“要真说起来,我挺厌烦她的。”
“好几回碰到她欺负冬儿,在我爹和我哥面前讨好卖乖的,跟我们也是下雨天出太阳……一副假晴。”她叹口气:“我原先只以为她就是爱面子逞能好强,那晓得她居然敢推你?”
她又叹了口气,然后严肃了神情:“嫂子,你跟她吵架是因为我哥吧?”
阿祖手上的毛巾吧嗒一下掉进盆里:“你……知道?”这小姑娘就比茂梅大一岁,茂梅还停留在馋嘴的孩子阶段,她却已经心思细腻超过了茂兰。
“原先不晓得,但这事情先后想一想也就想得通了。”茂菊站起来活动活动小脚:“她要真想放火烧人,干啥不点木楼子?估计也是挨了打想不通,赌气哩。”
“不管咋说总是自己害了自己,有句话咋说?哦,自作孽不可活。”她挥挥手:“我去喊爹过来吃饭。”
阿祖洗了脸,又端了水回房准备叫杨茂德,才发现他低低的发起热来,喊一声虽然醒了却显得没什么精神。
“不吃了。”他转向里侧:“再睡会。”
“你发烧了。”阿祖拧了毛巾把他掰过来,擦了额头的汗珠,用手摸一摸有冰凉和滚热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传递到手背上,冰凉的额头再放片刻却有变得滚热。
“没事。”他握住额头上的手捏了捏:“可能是夜里出汗又吹了风。”
“家里有药吗?”
“没到要吃药的程度。”他松了手:“睡一觉,中午叫我。”
阿祖答应着,看他立刻又沉沉睡去虽然还是不放心,却也只能等他睡饱了再说,转身从床边离开才发现屋中间的桌上又密密麻麻的积了一层水气,她拿了抹布再次擦干心里嘀咕,上回下雨也没这么潮啊。
对于杨茂德的生病,三个妹妹显然比杨老爹上心多了,茂兰赶紧找了以前的小柴胡汤,茂菊嫌弃的看着纸包上面落了一层灰:“这还是昨年小妹发烧的时候开的?”
“嗯。”茂兰解了绳子:“外头有灰,里头……好像莫事。”
“可以喝吗?”茂梅迟疑的问:“我是冬日头受凉发的热,跟大哥这个能一样?”
“药不能乱喝。”阿祖也凑过去:“要不煮个冰糖香菜汤,以前我夏日贪凉发了热,就喝这个好了的。”
等吃过早饭,大家往大厨房这边来寻香菜,阿祖垂头丧气的坐在灶火前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这边没有白萝卜。”
冰糖香菜汤是把香菜去叶子留茎和根,再加白萝卜两三片,生姜一两片,加冰糖加水煮十五
分钟而成,香菜虽然寻到了,但是她忘了白萝卜。
白萝卜是华东地区广泛种植的蔬菜,春萝卜和秋萝卜一年两季种植产量大,窖藏以后可以全年都吃到,是百姓桌上最常见的蔬菜。四川这边种植的是它的同类亲友,粉色皮的水萝卜个头没有白萝卜大,含水量也比白萝卜少,更重要的是水萝卜是秋季作物,一年种一茬就算窖藏也留不到第二年夏天。
“这有啥,十里还不同俗哩,这蝉蜕冬瓜汤退热也好得很。”田二婶用勺子推一推锅里熬煮的蝉蜕冬瓜汤:“少奶奶说的白萝卜我也听人说起过,据说长得大的一个能有七八斤重,咱们这边的地不行。”
杨家的三个姑娘也是没下过田的,听着话茂梅好奇的问:“咋不行?水萝卜一个再大也就一两斤,这白萝卜要种成了用来喂猪也是好的。”
秋季的水萝卜种一茬大多数也是用来喂了猪,人吃的很少,也就是冬日里头用来炖腊骨头,萝卜刮油,光是煮萝卜吃了胃里寡得慌哩。
“我们这边的土比外头要瓷实,不说萝卜,就是红苕和洋芋也长的比人家小。”靠山也有靠山的不易,山间开出的土地都不肥沃,多石少土浇灌也困难,而且树林围绕光照也受影响。
“可是我哥说,我家的苞谷长得好哩,不比外头平原里差。”杨家精细侍弄的玉米地收成确实不错。
“所以说还是读书娃儿有本事么。”田二婶盖上锅盖,把手里的勺子挥舞着:“这苞谷祖祖辈辈种好些年了,哪家也是六月头才播种的夏玉米,少爷说把播种的时间提到四月里头,长得好不说还不结公苞谷。”
公苞谷或者说公玉米,是下粗上细光长杆而不结玉米棒,以前大家都以为公玉米是种子的原因,杨茂德看了农书才知道六月里头有灰飞虱爆发期,在这个时期播种的玉米容易感染灰飞虱传播的矮缩病菌,这才是田地里公玉米多的原因。提早种植避开疾病,地里公玉米少了产量自然有所提高,而且早种的玉米在九月尾就能收,还能接茬种一季秋萝卜,这茬萝卜是冬天里喂猪的重要食粮。
适当的加宽玉米之间的空档,也是增加玉米产量的关键,现在杨家的玉米田里,株少易除草施肥,结的玉米棒反而比以前大很多,颗粒饱满甜味十足。
“收了苞谷种萝卜,地里头的肥跟不上,萝卜可不就长得小?”田二婶敲敲锅沿:“那苞谷地种两年还得换种一茬子红苕养养地,不然那地就更瘦了。”
“我听说东跨院养了百多头猪的,地里还缺肥?”阿祖好奇的问。
“那肥料要用在水田里,莫看就三十多亩,一年两季子轮番种着水稻和小麦,又没歇过气全靠肥养着。”
坐在灶屋门口的茂菊整理着手上的一小把香菜,这是原先嫂子要的,现在既然用不上中午正好用来做菜,她寻了扫把将地上的碎叶子和泥土扫到一堆:“二姐簸箕递把我。”
茂兰应一声从灶屋里走出来,头一抬便看到从垛子墙那边来的路上有两个人影:“哎,跟伍哥走一起那个,是……孙奶奶?”
田二婶听到忙擦了手出来眯眼打望:“是她,这老太太咋过来了?昨晚路过孙保长家的时候我喊了,说她没在家的。”
孙私娘是远近闻名的大仙,老太太已经高龄六十有八,跟孙保长是亲戚,一同住在山梁背后的孙家大院里。别看老太太年纪不小但身子骨硬朗得很,常常自己走乡穿镇,谁家小儿夜哭谁家咳嗽发烧,都能见到她上门的身影,更别说红白大事少有她缺席的时候。
阿祖听茂梅的解说,心想这就是乡下的神婆加赤脚医生?看着伍哥扶着一个提着小包袱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进来,慈眉善目衣着利索不像自己想象中的样子。
田二婶赶紧迎上去:“孙大娘,你这是从哪里来?”
老太太笑眯眯的攥了她搀扶的手:“我刚从三星回来,慧生(孙慧生就是孙保长)媳妇说昨晚上你喊我啦?”
田二婶露出几分尴尬的神情,她本来是想这接二连三的遇到不顺当的事情,想求个符回来拜拜:“嗯,昨天送春娃儿出门,回来的时候顺便问看看你在不在家。”
老太太了然的点头:“春娃儿的事情我听到说了。”她抬头看了看屋檐下四个花样的女孩:“哎呀,杨家的三个姑娘更水灵了,这个是……德娃儿的新媳妇,上回来吃喜酒都没看到哩?”
茂兰、茂菊和茂梅赶紧嘴甜的喊人,阿祖也跟着喊了一声,被老太太拉了手上下打量了会儿:“脸白额宽,眉细眼亮,是个好娃儿。”
她捏了捏阿祖的手:“手厚绵软是个有福的。”
说完翻转了手心,看到阿祖手掌上微微有些红肿的划伤:“嗯,莫事,我来的不算晚。”
☆、魍魉和小鬼
几分钟后阿祖知道了她说不算晚的原因,只见她喊田二婶打了半盆水过来,从小包裹里取出一个黄色的小纸包,倒出些许灰白的细粉在水里。
“来,把伤口洗洗。”她笑着说。
阿祖迟疑了一下:“里面放的什么?”
“百香灰,松花子和鸣沙。”
一个都没听说过,中药?阿祖蹲下身子用手指在水里划了划,细粉溶解在水里看不出异样,她小心翼翼的洒了些在伤口上也不见有什么不适感觉,便放心的洗了起来。
“洗干净。”孙私娘点点头:“看看手臂和脚上,红肿的地方多洗一下。”
阿祖听她这么叮嘱,便放下心来,想着一定是消炎的中药,但又洗了会儿却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了,以为有像血一样的东西从伤痕处流淌出来。
茂梅惊讶的小声叫道:“哎呀,嫂子你咋个洗出血了?”,阿祖赶紧抹了抹血水,却并未见伤口上的结痂掉落,她抬头看看依旧笑眯眯的孙私娘。
“这是阴气,莫事,少奶奶身上有宝哩,阴气进不去只能留在伤口里,洗一下就出来了。”
阿祖听她说的玄乎,但又确实见到不断有血水从伤口处渗透出来,田二婶也惊讶的凑过来看看,然后催促她赶紧洗洗其他伤口,等手脚都洗过以后,半盆水变成了淡淡的粉色,看看原本有些红肿发烫的伤痕,现在却微微发白有了收敛的样子。
阴气?中医的说法?
孙私娘颤巍巍站起来,扯平身上的衣服笑眯眯的对茂兰说:“走,看看德娃子去。”
茂兰听到孙私娘的故事比两个妹妹和阿祖要多得多,知道她和自家老爹素来就有来往,便扶了她手:“我哥发着烧哩,还在屋头睡觉。”
田二婶两手一拍:“哎,把锅里头的蝉蜕冬瓜汤忘了。”说着急急的转身进了灶屋,出来的时候端了半碗汤水,问孙私娘:“这个能吃吧?”
老太太点头:“能,正好拿来送药。”
茂梅已经先头去叫杨老爹,其他人簇拥着孙私娘往主院走,田二婶端着汤碗。
进了杨茂德的院子,她向四面往了一圈:“原来其他屋头都是仓房,贴了门神啊,难怪都钻到一个屋头去了。”
阿祖听她这么说才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原来院里其他的房屋门上都贴了门神的画像,四川这边除了堂屋贴门神,就只剩下存放物品的仓库会贴,取看守之意。
杨茂德的院子里除了左边一溜三间房,一间卧室一间打通做了浴室最外头一间做了净房,中间一溜和右边一排都是仓房,里面存放着没有去壳的稻谷和小麦。
阿祖推了房门进去,杨茂德还在床上沉睡着,她摸了摸额头发现依旧还是冷汗和低热,唤了一声过后,片刻他带着鼻音醒来,朦胧着说道:“从柜子里找床厚被,有点冷。”
“在这屋头睡盖厚被子也冷。”孙私娘摸了摸桌面上积存的水珠,然后走到床边:“德娃子,喝了药去你爹那院子里头睡。”
田二婶赶紧端了汤碗过来,她依旧取了黄色的纸包出来,将里面刚刚阿祖用来洗手的白色粉末倒进碗里。原来还能内服的吗?阿祖有些惊讶,中医真是奥妙。
杨茂德坐起身捏了捏鼻子:“孙奶奶啥时候过来的?我又莫啥大毛病,啷个去麻烦你?”虽说三星和玉山都有医院但毕竟远了些,但杨家打交道最多的还是孙私娘,惊风受凉头疼脑热也总爱找她,有些土方法比喝药都要见效快,杨茂德以为自己发热所以家里专程去接了老太太过来。
“不麻烦。”老太太慈爱的笑着:“先喝药。”
等杨茂德几口喝了汤,她转头对悄然进来坐在桌边的杨老爹说:“搬去你那院子住。”
杨老爹咂咂嘴:“很厉害?”
“倒不是厉害,就是有点麻烦。”老太太叹口气从床边走到后窗:“不弄好了怕是还要折腾。”
“就这么搬过去?还是这屋头莫法住人了?”
“也改成库房吧,就是驱了也要个两三年才散的干净。”
阿祖听他们的对话一头雾水,茂梅也听的懵懂便开口问:“搬啥?”
杨老爹深吸一口气:“伍哥儿喊几个人,把少爷屋头的东西搬到我那院里的左厢房去。”
杨茂德莫名其妙的瞧了自家爹一眼:“你那院里左厢房都没粉刷过,咋个住人?为啥要搬过去?”
“娃儿,你这屋头招来魍魉小鬼了哩。”孙私娘回到床边坐下:“你媳妇子手脚的伤都进了阴气,你也吃了亏才会发烧,听你爹的话搬去他院里住。”
阿祖张张嘴想笑想反驳却看到屋里头众人都沉了脸色,杨茂德皱着眉头半响才问:“是因为春儿?”
“是,也不是。”孙私娘拍拍他的手:“后头到底是烧死了人的凶地,但是春娃儿死的时候是个糊涂鬼哩,不然就不止是招惹魍魉小鬼这种小玩意儿了,这院里头其他屋都贴了门神出不去,全挤到这个屋头了。”
茂梅听她这么说,有些害怕的往茂菊身边凑凑紧抓了三姐的手。
“莫关系,它也怕人哩,白天和人多的时候不出来。”孙私娘笑呵呵:“但是老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魍魉小鬼招惹来了想要送走就麻烦得很,驱了大头但总有些躲在犄角旮旯的会留好几年,所以搬出去住要好些。”
杨老爹点点头:“那就搬,屋头没粉刷怕啥,伍哥儿去喊人来弄,一个响午头就弄得好。你们这些娃娃也莫在这屋里待,大媳妇儿,你先去你妹妹她们屋头坐坐。”
茂兰上前拉了阿祖的手,孙私娘笑着打量她:“莫事,德娃子媳妇身上有宝哩,小鬼进不得身。”
阿祖听她第二次这么说,莫名的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普通的衣服,连首饰也只带了头上的簪子,有什么宝?
老太太也不解释回头对杨老爹说:“后院头你咋打算的?”
“那木楼子肯定要推了,德娃儿说不种罂粟了,回头改成菜园子也行。”
“不成哩”孙私娘摇头:“种不得留根的东西,我看……。”
后面的话阿祖没有听到,因为伍哥已经搀了杨茂德出门,她赶紧几步跟上和三个妹妹一起送他到后头安置,杨茂德依旧晕沉沉的,躺在杨老爹的床上就睡着了,阿祖守了他片刻便出来帮着茂兰清理杂物。
大院里头不缺人手,不一会儿便来了七八个人规拾清理屋里的物品,杨老爹院里的左厢房堆放着许多杨老太的遗物,笨重结实的黑松木箱子就有七八口,样式古旧繁花的洗漱架,橡树框的斑竹小榻,做工精细的床罩围幔,这些东西陈旧又古朴得与农家的院落不相映衬。
“咦!原来这套百鹤围罩没有烧啊。”茂菊从一口木箱里取出一副石青色的绸面围罩,上面用黑白线刺绣着许多栩栩如生姿态各异的白鹤。
茂兰也帮着她展开:“这是娘最喜欢的一套,我还以为爹肯定把它放到衣物里面一起烧了。”
杨老太去世的时候,茂梅才五岁没什么记忆,她啧啧的看着围罩上的刺绣:“娘绣的?”
“嗯,爹过三十整寿的时候娘绣的。”
三个姑娘又在箱子里继续翻捣,找出不少杨老太生前绣制或是用过的物件。
茂菊拐拐自家二姐:“跟爹说说,把这些东西都拿出来用呗,上好的绸面都放出霉点子了。”
“我要这幅枕套。”茂梅捧着一对宝石红的绸面福字枕套。
说完看到杨老爹杵着拐杖正好慢步进来,便举高了重复道:“爹,我要这幅枕套”
杨老爹顿了顿抬头看看说:“要啥!那箱子里都是你二姐的嫁妆。”
“哎?”茂菊和茂梅齐齐发出惊讶声:“嫁妆?娘准备的?”
“嗯。”杨老爹点头:“那带麒麟锁的四口箱子,有两个是给你二姐的,剩下两个是你和你三姐的。”
茂梅赶紧俯下身子仔细观瞧锁头样式:“为啥二姐有两箱子,我和三姐就一箱啊?”
“你娘去世的时候茂兰八岁了,你和你二姐才屁大点儿,咋用那么早准备嫁妆。”杨老爹走过来指点着:“红色多的是你二姐的,粉色多的是你三姐的,浅颜色这个是你的。”
“早不拿出来!”茂菊展开手上的粉色被套:“都起霉了。”
“不翻出来我也想不起。”杨老爹叹口气:“你娘过世后,那屋头我都没进去过。”
四川的院子左边为尊,其次是中间最后是右厢房,所以主卧室一般都设在左厢,杨老太过世以后杨老爹才搬到这个院子,左厢房用来装物品自己住到了中间屋,右厢房留给春儿和冬儿住。
春儿经常住在主院,冬儿粘她娘,三天到有两头宿在外院那边。
“孙奶奶走了?”茂梅翻了翻见柜子里都是床单被套枕巾一类的也失了兴趣,便抬头问杨老爹。
“哪有那么快,咋样也得弄个两三天。”杨老爹走到正堂里坐下:“她让人赶了猪,我让田二婶陪她在那边看着。”
“我也想去看看。”茂梅孩子性好奇心重:“爹,能去不?”
“去呗。”杨老爹挥手:“莫捣乱就行。”
茂梅嘀咕一句才不会就转头喊自家姐姐和嫂子,茂兰摇头她要守着院里看人家把东西搬到右厢房,茂菊也摇头,她忙着清理柜子里的东西,把发霉的东西挑出来该洗的洗,该晒的晒。
阿祖也想留下来帮忙,却被茂梅扭住纠缠,茂兰看不过就劝解道:“嫂子带她去吧,我也怕她一个人瞎捣蛋哩,过会子该煮响午饭了我就去找你们。”
她只得点了头,对于封建迷信活动其实她也是比较好奇的,能近距离的看热闹自然不错。
到了外院果然看到十几个汉子正在往烧焦的木楼上搭绳子,这是准备拉塌残楼,还有个高大的妇人,赶了十几头半大的猪儿进了后院烧焦的田里,茂梅指一指说:“她就是冬儿的娘,管着东跨院养猪的陈婶子,哦,嫂子不晓得吧,那天挑水摔一跟头的那个陈诚,就是冬儿的哥哥。”
阿祖却没留意看陈婶子,因为她的视线全被十几头猪吸引住了,这些半大的小猪欢快的在田里拱着土,不时便有什么黑色拳头大的东西被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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