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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飞雪记-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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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的替身,又如何辨认?因此还需你去分辨一番。人面或有相似,骨骼却绝无一样。”
当宋域沉指名索要韦氏兄妹时,赵安便明白过来,无论什么样的易容高手,都逃不过熟知人身骨骼的宋域沉又或者乔空山的眼睛。
宋域沉略一思忖,说道:“我没有见过度宗皇帝与全皇后的骨骼,没办法推算出他们的儿子应该是什么模样。”
赵安微笑:“这个容易。皇陵被杨琏真伽盗掘之后,帝后尸骨,都已被我们替换出来,移至凤凰山中埋藏。临行之前,我会陪你去一趟凤凰山。”
宋域沉沉吟一会,说道:“再加上金城之吧。”
赵安微异:“金城之已经习得望气之术?”
鬼谷望气之术,向来灵验,只是传承不易,每代弟子之中,难得有一二人能够习成。
金城之还这般年少……
宋域沉:“他本来便已初窥门户,跟着梅山先生学了一些医理之后,有所领悟,近日刚有小成,要从萨迦寺数千僧人之中辨认出恭帝身上那一点微薄龙气,并无十分把握,不过人到了眼前,要分辨这人身上有无龙气,想来还是可以做到的。”
更重要的是,世人大多相信鬼谷的望气秘术,相信天子身上的龙气确有其事。
而且,鬼谷将金城之放到他身边来,不就是为了借由他手,让金城之与东海那边搭上线、将鬼谷的暗枝藏到东海去吗?
赵安叹了口气:“可惜金城之太年轻了,不少人或许不会太相信他。若是梅山先生能够——”
宋域沉截断了她的话:“梅山先生年迈,不宜远赴吐蕃。不过,将恭帝带回来之后,梅山先生可以当着各路头领的面,在度宗皇帝与全皇后的尸骸之前,滴血验骨。”
这是最后一关。
有了前面的重重铺垫,再加上梅山先生的声望地位,江南之地,必然无人能够否认恭帝的身份。
赵安轻吁了一口气。
宋域沉:“好吧,现在来看,如何将恭帝从萨迦寺中带出来。韦师兄必定要同去的吧?”
有了韦明佗,只要找到恭帝,便可以用偷梁换柱之法,将他替换出来。
赵安点头:“韦师兄和韦师姐,自然要同行。冷师弟轻功绝佳,可以为哨探。潜龙九卫随行,以备差遣。”
宋域沉默默计算了自己要带的人。
兵贵精而不贵多。
他忽而想起一事:“你们有无计划如何入吐蕃?”
赵安答道:“自然是溯江而上,由蜀地入吐蕃。”
这条道路,一半在长江之上,一半在崇山峻岭之间,蒙古人难以控制,的确不错。
东海弟子,想必个个水性精熟,自是无碍。
这么说来,他还应该带上蛟奴。
而且,他们这一行人,太过引人注目,还需要合理的借口与身份来掩饰。
赵安的安排很完美,不过方梅山不肯往杭州去,而是要与宋域沉一道取道蜀中前往吐蕃。他久闻吐蕃医术另劈蹊径,别有天地,一直想要见识一番;而蜀中深山多奇药毒虫,有宋域沉同行,正好也可以探讨一番;至于昭文母子,已无大碍,遵了方梅山的嘱咐仔细调养即可,一两年后再行重新诊脉开方。
方梅山主意既定,赵安也无法动摇。
私下里觉得,有方梅山同行,倒是更可靠一些——万一宋域沉有事,还有方梅山可以带他们通过瘴毒之地。
只是这一路上一定要好生照顾年事已高的方梅山,同时提防蒙古王廷因为真金太子之死而迁怒于方梅山。
因此宋域沉又与方梅山约定,这一路上,方梅山不可暴露身份,以免惹来麻烦;吐蕃地势高寒,气候多变,中原之人,十之□□难以适应,方梅山若有不适,绝不可强行登上雪域高原,一定要听从宋域沉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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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相逢意气为君饮(二)
? 这一年清明时节的祭祀,又一次震惊了宣州。
姑苏赵府不愧其富可敌国、明审时势之名,不知以何等厚礼,请动了普陀山观音道院的住持信德大师前来宣州,一则超渡新近丧生的众多亡灵,二则为人心惶惶的观音信徒祈福。
时逢乱世,人不如犬,便是王公贵族,也不敢保性命无忧。是以大江南北,信奉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者,不计其数。信德大师偶一出行,所到之处,往往是万人空巷,无论良善平民还是凶狠恶贼,都拜伏迎送,不敢稍有不敬。
有了信德大师同行,赵安自然是兵不血刃便到了宣王墓园大门处,向站在门外的乌朗赛音图施施然行了一礼,微笑着说道:“赵安冒昧,还请将军多多包涵。”
乌朗赛音图沉着脸,只挥了挥手,示意她自行入内,目光随即转向远处姗姗来迟的宋域沉与昭文母子,脸上神情,立时更为复杂阴沉。
他日渐衰老,很多事情,都不再受他掌控。
乌朗赛音图的预感,很快成真。
祭祀之后,昭文抱着幼儿去拜见信德大师,请大师为幼儿摩顶祝福,大师与昭文略谈过一会后,对昭文大加赞赏,称昭文极有悟性佛缘,昭文立刻请求随信德大师赴普陀山朝拜观音菩萨,为宣州祈福,信德大师慨然应允。
对于信德大师说道昭文有悟性佛缘一事,宣州人深信不疑。这些年来,昭文一直奉佛向善,又能借助宣州将军府的种种方便,因此,宣州境内诸色人等,深受昭文恩惠,其中受恩尤深者,甚至于在家中供奉了昭文的小像,早晚焚香祝福。现在昭文能够得到信德大师看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若是昭文能够得菩萨看重,为宣州祈来平安之福,那就再好不过了。
乌朗赛音图自然不能阻拦——因为希望昭文去普陀山替宣州民众向观音菩萨祈福的,还有他的众多部下以及他们的家人。
他只能给昭文派了一个三十人的卫队,既是护卫,也是看管。
卫队由同古拉噶率领。除了同古拉噶,他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够让昭文母子信任,也能够让自己信任。
信德大师由赵安迎来宣州,自然也由她送回普陀山。昭文便与赵安同行往普陀山去。
宋域沉也与她们同行,对外声称是要往蜀中寻访高僧名士、探讨长生之道。
仙寿观那边,对小观主终于肯去寻访长生之道,大喜过望,赶紧派了药奴和暗奴过来镇守无尽观,惟恐小观主放不下无尽观外的毒草毒木、不肯动身。
沿着江南之地的密密水网,顺流而下,至芜湖时,正是日暮时分。
姑苏赵府的三桅楼船太过高大,无法驶入长江的细密支流,因此就停泊在芜湖江面之上。赵安一行人一到芜湖,便登上了楼船。只是天色已暗,长江春潮湍急,不宜行船,他们还需在此地等候一晚。
宋域沉一行,需要换乘溯流而上的船只。姑苏赵府的家仆早些日子接到信报之后,从金陵调了一艘轻便坚牢、宜于逆流行驶的双桅船,此时正停泊在楼船侧旁。晚饭之后,宋域沉一行人便往双桅船上歇息,顺带将行囊安置妥当。
夜深人静,江流无声,宋域沉却有些辗转难眠,索性带着鹰奴悄然踏入了芜湖城中,凭着多年前那个逃亡之夜的记忆,找到了老君观。
老君观仍是当年的模样。只是夜风之中,已经嗅不到当初那令他心惊的血腥味,以及丹药与烈火之气。
鹰奴在他身后说道:“小观主,话说你当初究竟是怎么将密室里的人全都放倒的?”
话里话外,一半是疑问,一半是得意。
宋域沉没有回答,而鹰奴也没有追问下去。
因为他们都察觉到了高墙外正在接近的两股气息。
其中一股气息,有如骄阳烈焰,逼人而来,鹰奴与宋域沉都本能地提高了警觉,如临大敌,然后又因为这气息的似曾相识而恍然醒悟:这是李默禅!
赵安曾经说过,李默禅一行,会在芜湖等候他们。
与李默禅相携而来的,正是赵安。
月色之下,赵安的神情份外温柔婉约,仿佛海棠初绽,带着几分欣然的慵懒,与白日里的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迥然不同。
赵安此时的微笑,也与往日大不相同,仿佛揭开了重重面纱一般份外秀丽动人:“你们果然在这儿!”
宋域沉只笑了一笑,默然不语。
月下望去,对面的两人,不但容貌风仪宛若神仙眷属,神情举止之间,也有着难言的默契,仿佛春风萦绕山岗,明月映照大江,千万年前如此,千万年后也当如此,让他觉得欢喜无尽,又有着莫名的酸涩与不悦。
对于当年老君观一事,赵安有着与鹰奴同样的疑问。
宋域沉没有详细解释,只答了一句:“我找到了那密室的通气孔。”
一句足矣。
他转向李默禅,拱手施了一礼:“见过李师兄。”
他当日与李默禅交手之后,便知这位师兄极其不好对付,十有八九正是自己的克星,自此心怀忌惮甚至于敬畏,举止之间,不知不觉便端正了许多。
李默禅还了一礼:“乔师弟不必多礼。这一路上,还有许多地方要仰仗于你。”
他们取道于蜀,蜀地西南,群山急流,毒虫丛生,瘴雾弥漫,土人凶蛮,道路迷离,气候变幻无常,没有宋域沉,还真个难以通行。
宋域沉答道:“自当尽力而为。”
不知为何,他意识到,在李默禅面前,绝不可对这等大事轻忽随意。
他们这一问一答,严肃郑重,连带鹰奴与赵安,也对这异样的情形有所察觉,不自觉地盯着他们对答。
对答完毕,宋域沉看看一旁的赵安,又看看李默禅,忽有所悟,拱手说道:“李师兄请自便,我先走一步。”
老君观虽然有采生折割之名,备受三清正统鄙夷,但占地广大,后园尤为清幽雅致,的确很适合久别重逢的这两人花前月下。
宋域沉觉得自己还是很有眼力的。
走出一段路之后,鹰奴才带着笑意向宋域沉说道:“小观主,我看你有些怕李默禅。”
真是很难得啊。想当初无尽道人都没能让小观主生出敬畏之心来。
宋域沉想了一会,答道:“或许是因为,万物皆有天敌,我亦不能例外。”
鹰奴默然。
他现在有些不太确定,这对于小观主,究竟是好是坏。
不过,仔细想来,只要李默禅并无恶意,有这么一个能够镇得住小观主的人,似乎也不错。
无尽道人以前,曾经不止一次感慨过,这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太过奇妙;若真有一物无可牵制,反而不合自然之道。
鹰奴那时只是听听而已,直至无尽道人仙逝之后,回想起来,方若有所悟。
连带地对隐约可以克制住小观主的李默禅,也没有像从前那样一见便生出除之而后快的杀戮之意。
不过回想李默禅与赵安携手而来的情景,鹰奴不免有些遗憾地看向小观主:“听说叶家姑娘过得很不错。太可惜了。”
鹰奴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宋域沉倒是明白他的意思。
鹰奴一直在遗憾,小观主没有将分明对他有情的叶明珠留下来。
所以一有机会,他就要变着法子问一问宋域沉是否会后悔失去这样一个能够两情相悦的良机。
宋域沉则每次都听而不闻地挡了回去。
只是偶尔在寂静月夜时,隐约有一丝怅然掠过心头。
心底深处,似乎有一个声音在问:“你不后悔?”
每一次,他都在怅然之后,无声地回答:“我不后悔。”
冥冥之中,他已经意识到,如果不肯放弃那两情相悦的欢喜,他便要付出某个绝不愿意付出的代价。
天道有盈亏。
他在得到许多的同时,必然也会失去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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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相逢意气为君饮(三)
? 次日清晨,船只拔锚起航。
横川和尚是光明正大地搭乘宋域沉的座船,前往蜀中拜访旧日相识的峨嵋高僧普渡,韦氏兄妹伪装成他的仆从;冷小泉领着那潜龙九卫,隐身于船工之中;李默禅易容之后,刻意收敛了气势,与鹰奴站在一处,倒也不曾格外引人注意;戴亦则假扮为管家——他做管家也算是驾轻就熟了,船上日常事务,也一概由戴管家安排。
方梅山则深居简出,船上人只称他为仲先生,俨然帐房先生的模样。
双桅船逆流而上,轻松越过众多客船货船,不过数日,已经抵达鄱阳湖口。
鄱阳湖口的下钟山,素来号称“江湖锁玥”,此时正当烽烟四起,如此要塞,赣州将军自然驻扎了重兵扼守,对来往船只,严加盘查。
宋域沉的座船,也很自然地成了盘查的重点。
赣州将军宝力德向来与乌朗赛音图不对付,两人明争暗斗大半辈子,难分胜负,宝力德时刻关注着宣州那边的动静,对于宋域沉将要经过鄱阳湖之事,早有探报,也早有准备。
宋域沉的座船,毫不意外地被扣了下来。不过负责扣船的那名百夫长,对有穷之名,略有耳闻,心存畏惧,及至见了满山鸦群铺天盖地而来,绕船乱飞,哑哑之声震耳,更是不敢上船搜查,只一味拦住不放,说要等候上头的命令。
驻守下钟山的那名千夫长,早几日已经派人往龙虎山张天师处请了几道辟邪降妖驱怪的灵符,又往永福寺请了得道高僧来助阵,此时一并请到江边,那百夫长才敢登船。
扣船的理由是怀疑有乱党潜入。宋域沉也不与他们多说什么,吩咐仆从引了那百夫长将船里船外细细看了一遍,船上所有人也都仔细认了一番。
那百夫长也算是经过不少战阵的,身上又贴了三道灵符,挂着永福寺高僧开光护持过的念珠,然而面对船上悠然出没的各色蛇虫时,仍是毛骨悚然,不敢多看,不敢久留。
宋域沉偏偏又道,不知这船要拦到几时才肯放行,若是时间太长,他养的五毒,还需上岸觅食,
到时还请岸上之人不要惊慌,任它们自便,饱腹之后,他自会召回。
那百夫长立时一脸如被雷劈的悲惨,结结巴巴地答道,要等候将军的旨令才能放行。
下船之际,那百夫长心神不宁,惶恐不安,险些掉进水里去了。
宋域沉手里把玩着方才从那百夫长身上偷换下来的龙虎山灵符,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幕。金城之不敢从他手中去抢那三道灵符,转而问道:“你不是已经派影奴去威吓那什么赣州将军了吗?为什么还非得要为难一下这些人?须知他们也是身不由己,就算害怕,也不敢做主的,折腾起来也没意思。”
宋域沉不以为然:“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所以,阎王与小鬼,他都要慎重对待。
狮子搏兔,尚且要用全力,何况是豺狼?
金城之若有所思。
鬼谷看了太多帝王将相、王朝兴衰,过眼上心的风流人物太多,因此,鬼谷弟子的眼中,向来不太有这些小小走卒的地位。
然而在宋域沉看来,哪怕蝼蚁,也有其得用之处。
金城之不知道影奴是怎么威吓那位赣州将军的,不过显然很有效。不过半天时间,他们的船便被放行了。
金城之没办法去追问神出鬼没的影奴,只好盯着宋域沉问个究竟。宋域沉笑而不答,将那三道龙虎山的灵符丢给了金城之琢磨,限定他三日之内要推演出龙虎山一系画符的手法特点、分辨出与道门其他各派的异同。
金城之哀号一声,捧着灵符悻悻地将自己关在了舱中。
离开赣州之后,横川和尚饶有兴趣地向宋域沉打听驭兽之事。他虽然听说过有穷之名,但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宋域沉驱使鸦群,好奇心盛,不免追根究底。
宋域沉含糊以对。
横川和尚的侍者金刚磐忽然问道:“听说长江上水贼很多,若是他们从水底来,岂不是……”
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了宋域沉。
宋域沉犹豫了一瞬,没有立刻回答。
李默禅立时眉头一皱:“小七,从今天开始,你要好好在水中练习。”
他们接下来的行程,一直是在长江之上。
他记得韩迎是能够驭使水中游鱼的,宋域沉不可能没有学过,那么欠缺的就只是练习而已。而且,有蛟奴和冷小泉护航,宋域沉不会在水中遇到危险。
宋域沉脸色微变。
他已经不再畏惧水流,但内心深处,始终不太喜欢被淹没在水中的感觉,所以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对水中游鱼的驭使。
仙寿观之中,即便是鹰奴,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督促他去练习驭鱼。
但是李默禅不一样。他还真没有胆量对着此时的李默禅说不。
于是宋域沉开始在蛟奴和冷小泉的看护之下,日日沉潜于水中,温习韩迎当年只是纸上指点、没来得及言传身教的驭鱼之术。
长江之中,向来游鱼众多,自鄱阳湖至洞庭湖一段,江豚尤为活跃,成群结队追随在大船之后,时时跃出水面,喷出细细的水柱来,欢喜嬉戏时,鸣叫之声恍若鸟啼,间或也会如同羊群一般争执发怒。
宋域沉在水中看着这一群群江豚嬉戏而过,时不时好奇地围绕着他们三人转来转去,宛若天真幼童,心念不觉微动。
江豚是江中猛虎,除了猪婆龙和白暨豚,再无对手。诸多鱼类,尽是它的食物。
然而这些江豚,却如此活泼可爱。
冷小泉显然也很喜欢它们,浮上水面时笑着对宋域沉说道,东海之上,也有一种豚,模样与它很相似,非常聪明,喜欢追逐船只、成群嬉戏,遇上落水的人,会用长喙将这人顶上水面、一直护送到船上或是岸上;然而如此和善可亲的豚,却能够驱赶凶狠的鲨鱼。
宋域沉看了那群江豚大半日之后,试探着模仿母豚的叫声召唤其中一只幼豚。
那只幼豚似乎歪着头犹豫疑虑了一会,最终还是迟迟艾艾地游了过来,在宋域沉手掌下绕了几个圈,啾啾叫了一回,又摇头摆尾地游走了。
冷小泉瞠目而视,直至那头幼豚离开,才急匆匆地游了过来,绕着宋域沉转了两圈,满脸的好奇,跃跃欲试。
宋域沉却有些失望。
那头幼豚围着他啾啾啼叫时,分明是想与他对答,只是他不太能听懂,也没有办法回应。
接下来的日子,宋域沉一心要驯服那群对他十分感兴趣、绕船不去的江豚,渐渐淡忘了两度几乎
在水中丧命而带来的忌惮与不快。
那群江豚会陪着他潜入水底深处,陪着他仔细琢磨江底水流、倾听水中的各种声音,也陪着他呀呀学语、一问一答,耐心亲切得让冷小泉眼红,蛟奴则颇有些不以为然,他总以为,有这个心思来驯养江豚,不如去驯几头猪婆龙比较划算。
冷小泉很鄙夷地反驳道,猪婆龙看似凶狠,其实从来不敢招惹江豚,就像鲨鱼从来不敢招惹海中之豚一样。
金城之大力赞同冷小泉的话。他觉得猪婆龙委实太难看了,就算驯服,也不宜带出来招摇,还是这些江豚比较合眼。
宋域沉没有理会他们的争执。他试探过几头偶遇的猪婆龙,觉得还是江豚更聪明更容易驱使一些。
接下来的行程,十分顺利,直至洞庭湖畔,才再次遇上麻烦。
八百里洞庭浩浩汤汤,风涛凶险,水寇出没不定,水师屡次进剿,都劳而无功。过往船只,无不战战兢兢,惟恐运气不佳、惹上湖匪。
宋域沉的座船,形制简洁,装饰朴素,粗粗看上去,并不起眼,然而久居洞庭的水寇,认出这艘双桅船用的居然全是百年以上的蜜柚木!而那看似简单的船身,行驶于水面时,却如此流畅自然,轻轻松松便超过众多同行者,分明是出自造船世家的精品。
即使这船上金银之物不多,为了这艘船,也值得去搏一搏。
至于船主姑苏赵府,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姑苏赵府已经多年不曾高声说话了。
而有穷之名,也被有意无意地忽视了——不过一个会驭兽使毒的道士而已,纵横洞庭湖上多年、藐视长江诸水寨的这些水寇,并不曾将一个远道而来的年轻道士放在眼里。
于是途经城陵矶的时候,宋域沉的座船被十数艘假扮行商的小船有意无意地围了起来,要将这船从长江水道逼入洞庭湖中去。
李默禅的潜龙九卫之中,有三人精于水战,由冷小泉率领,潜入湖中拦截东面与南面的船只;蛟奴带领他的五名属下,拦截并凿沉西面的贼船,待到西面水贼尽灭之后,再转向东南两面——这是李默禅的安排,伤敌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赵府的船工则负责看好船只、不让水鬼接近;李默禅与鹰奴一前一后守在已经落下风帆的双桅之上,居高临下,指挥各自的人马进退攻守,同时射杀漏网之鱼。
宋域沉立在船头,注视着水面上与水面下的搏杀。
这一战,李默禅暂时不许他出手,说要磨砺其他人的水战之术,只许他在危急时再听从号令出战。
金城之也被勒令不许胡乱插手,他向宋域沉嘀咕道:李默禅莫不是东海选定的领兵大将?这样的小阵势,也动辄以兵法部勒调度。
抱怨归抱怨,金城之还真不敢不遵号令。
李默禅的战术很管用,蛟奴六人,绞杀了西面的水贼之后,与冷小泉四人汇合,很快将东面与南面相持不下的局面打破,十五艘贼船,横扫一空,偶有一二逃逸者,也被鹰奴射杀,江面上浮起数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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