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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飞雪记-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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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这样的血腥,终究不是他喜欢看到的景象,所以,宋域沉策马穿过城门洞时,动作僵硬,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觉得自己如果闻不见那秋风中的血腥之气,那血腥之气也就如同并不存在一般。
  城门洞的另一头,十几个正进城的行人,听到马蹄声时便已经闪到一边,只余下一个举着算卦幡子的瘸子,行动不便,耳朵似乎又有点儿聋,其他人一闪开,便将这瘸子单独留在了路中间,正当着城门洞。
  前头开路的两名卫士,二话不说,扬起马鞭便抽了下去,那个瘸子“哎哟”一声,赶紧将算卦长幡横过来遮在自己头上,两名卫士何曾将这轻飘飘的布幡放在眼里?照抽不误。但是马鞭一挨着布幡,他们便知道大事不妙,那布幡看似轻薄,鞭子抽上去,竟似毫不着力一般,滑溜溜软绵绵,还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带得他们整个人都向前倾倒下去。
  紧跟在后的四名卫士,一见同伴落马,立时抽出长矛刺了过去。
  那个瘸子——哦,现在已经不瘸了——身子左右摇晃,自四枝长矛之间穿了过来,布幡探出,轻飘飘的长布和幡上的布带,遮挡了他们的视线,只这一错眼间,几人相继觉得喉头一凉,已被挑着布幡的竹竿尖头刺中,随即翻身落马。
  城门洞幽深狭窄,后面的卫士一时之间冲不过来,宋域沉独自对上了这个动作敏捷出手狠辣的假瘸子。
  布幡轻摇,竹竿毫不迟疑地直奔他的咽喉而来。
  身后的两名卫士,急冲过来想要救他,但是其中一人似是马失前蹄,反倒将同伴连人带马撞到了城墙上,堵住了后面其他人的去路。
  而竹竿看看已到面前。
  宋域沉只觉得喉头发紧,全身紧绷。他从来没有离死亡这么近。迎面而来、尚且带着血迹的竹竿头,一瞬间似乎放大了数倍,他甚至可以将那些毛刺看得清清楚楚。
  脑中轰然一声,宋域沉完全是下意识地向左侧一偏,无比利落地滚下了马,同时高声叫道:“放箭!”
  竹竿刺空,向上一挑,拨开最先射来的几枝箭,迅即收回,那个假瘸子随即将身子伏低,竹竿穿过马腿之间的空隙,再一次刺向宋域沉。
  前方是杀气腾腾的竹竿,后方是数十匹马。
  宋域沉想也不想便急急地滚向后方,马蹄错落之间,竹竿再也无法刺中他。
  一名卫士挥出长绳,将堪堪要被一匹受惊乱跳的战马踏在蹄下的宋域沉,及时套住,拖到了自己鞍上。
  
  那个假瘸子,已经趁着这一片混乱,逃之夭夭。
  负责领队的那名十夫长,震怒之下,下令将城门洞内外的所有人,一律以刺客嫌疑斩杀,砍下人头挂在城门上,以表警示。
  整整三十个还滴着血的人头,让宋域沉脸色变得苍白,卫士递过压惊的淡酒,但是他的咽喉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连吞咽时都觉得疼痛。
  他似乎有些明白,那些敌意从何而来,为什么会有人来刺杀自己了。
  ?

☆、卷二:万里浮云阴且晴(一)

?作者有话要说:  空山百鸟散还合,万里浮云阴且晴。
嘶酸雏雁失群夜,断绝胡儿恋母声。
——李颀
本卷一直想不到合适的题名,最后还是编辑给找到了这一首。                        
  庄园地方偏僻,除了几个看守的奴隶,平日里少有人居住。两头小老虎能够自己捕猎之后,清明前便已经被放养到山林之中,宋域沉总觉得那才是它们应该呆的地方。
  三个月不见,两名蜂奴很显然已经将那十二箱蜂驯养得初见成效了,秋阳之中,蜂群顺着蜂奴手中的长幡,在蜂箱上空,慢慢地绕着圈飞行,远远望去,就如同一片乌云笼罩在蜂箱上。
  这景象不知为何突然让宋域沉心中生出一点寒意来。
  他呆了一呆,脚下不觉停住了。
  也就在此时,奉命去取纱帽的四名卫士,神情紧张地策马过来,禀报道小木屋里所有的纱帽和看守的两名奴隶都不知去向,带队的那名十夫长一听这消息便知不妙,还没来得及下令,那边蜂群的嗡嗡之声,忽然间停顿了一下,然后密集的蜂群向着他们飞了过来,让宋域沉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做“蜂涌而来”。
  他身后的那群卫士之中,有人高叫了一声“快跑”,当日那三百余名勇士被毒蜂袭击的景象,早已在众人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他们可以毫不手软的砍下对手的头颅,却不知道如何对付这些毒蜂,猛然间听到这声大喊,队伍立时混乱起来,带队的那名十夫长还算沉得住气,立即喝令射杀蜂奴,同时下令紧随在宋域沉身边的两名卫士,护着他拨转马头迅速逃跑。
  当初为了防止蜂群伤人,特意将蜂箱放在这远离主院、重重密林阻隔的地方,现在要躲避蜂群了,才发现,视野里那个孤零零的小木屋,委实是四面漏风、毫无用处,而可以紧闭门窗的房屋,又离得太远了。
  那两名蜂奴被射杀之后,蜂群失去控制,嗡嗡之声陡然高涨,没头没脑地四面乱飞乱蛰,覆盖的范围更广,速度却也稍慢了一点。
  此时那名十夫长又高喝道,这些只是寻常野蜂,毒性不大,不需害怕,随即命令卫士,两人一伍,一人脱了衣服抽打蜂群,让另一人腾出手来,飞快地点燃草束驱赶蜂群。
  宋域沉想要停下来,他觉得那名十夫长很能干,自己应该不会有危险了。
  但是身边的两名卫士,坚持要遵守命令将他带到主院去。
  他们策马穿过密林中的小道,拐了几个弯,身后的蜂群嗡嗡之声,渐渐不闻,密林中只听见他们的马蹄声,偶尔有几声鸟鸣。
  宋域沉忽然觉得一阵心悸,生出一点似曾相识的寒意来。
  他恍然大悟一般意识到,自己的身边,只留下了两名卫士,其中一个,正是刚刚在城门洞里紧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一个,这个人马失前蹄、撞飞了另一名卫士、挡住了其他人救援自己的通道!
  然而他刚刚意识到这一点,那名卫士已经突然拔刀,劈翻了猝不及防的同伴。
  宋域沉提前一步心中有了突如其来的警示,趁着他出手暗算同伴的时候,狠狠一踢马肚,离开小道蹿进了密林中。
  他骑的是小马,自己个头又矮小,在密林之中,反倒比那个人高马大的卫士,更容易行动。
  林中枝桠横斜,树根突起,落叶纷飞。
  脚下不平,视线时时被遮挡,还要提防不要被空中的树枝扫下马来,宋域沉觉得自己的骑术从来没有这样好过,自己也从来没有这样耳聪目明反应敏捷,他几乎可以感觉到身体里急速流淌的血液,身后的马蹄声急骤得像敲在他心头的鼓点。
  左弯右拐,要留心地下与空中,也要注意身后的马路声和时不时射来的箭枝,整个人紧绷得如一张拉满的弓,每一刻宋域沉都觉得自己要被射中,要被追上,要被那长刀劈中,他想要呼唤那两头小老虎出来帮忙,几次张口,都因为紧张过度,嘶哑得发不出声音来。
  不知道奔驰了多久,精力渐竭,眼前渐渐模糊,心中渐渐绝望。但是听到身后的马蹄声时,仍是发狠猛踢马肚,又向前急蹿出数丈。
  他却未曾注意到,这一蹿,却蹿到了一小片林中空地上,将自己连人带马暴露在弓箭的威胁之下。
  而他的人与马,都已力疲,小马的速度,明显缓慢下来。
  箭枝破空,小马哀鸣着倒了下去。
  那名卫士想得很周密,这么小的孩子,没了马,无论如何也跑不过他。所以,先射倒这匹马才是正理。
  宋域沉若不是身体轻巧,跳开得及时,只怕不被倒下的马儿压死,也会压成重伤。
  
  他喘息着转过头去,密林中已经可以看见那名急驰而来的卫士。
  没有人可以救他。
  宋域沉躲在马儿身后,也只暂时不被箭枝射中,不过片刻,那名卫士靠近之后,仍然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他。
  愤怒的绝望从心底深处激涌而出,冲激得宋域沉脱口叫了起来,酷似猛虎的啸叫之声,高亢嘹亮,直冲云霄,绝不似一个小小孩童的身体能够发出来的,令得那名紧追不舍的卫士,心神大震,座下马儿,惊嘶乱跳,几乎将那卫士掀下马来。
  随着他的叫声,宋域沉蓦地里觉得小腹处一线细细的热流涌出,沿着当日韩迎为他导引时的路线,转瞬间贯注全身。
  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也在这一瞬间,重新变得轻捷灵活。
  宋域沉来不及惊喜,一翻身跳了起来,如一头小松鼠般飞快地钻进了密林。
  那名卫士好不容易控制住受惊的马儿,抬头却见宋域沉已经逃远,咒骂了一声,重又策马追来。
  他必须得抢在被这啸声惊动的其他人赶过来之前,杀了宋域沉!
  密林之中,远远地传来那两头小老虎呼应一般的啸声,马儿又是一阵惊跳。
  只这短暂的耽搁,前方那个小小的身影,已经逃得几乎看不见了。
  这样的速度和体力,一点也不像一个五岁孩童……联想到将军府中隐约的传言,那名卫士突然有了一些不太好的预感。
  密林中啸声,果然惊动了其他卫士。领头的十夫长迅速带领两个十人队奔向了密林。
  若是小公子有个万一,他们这四十人,只怕全都得死。
  宋域沉不停地奔跑着,跳过横在地上的树根,躲开面前的树枝,小腹处那股细细热流,仍在不断涌出,不过流淌的速度已经稳定下来,既不会冲击得他失去平衡,也不会拖累他纵跳奔跑的步伐。
  前所未有的耳力和目力,还有心中微妙的感知能力,让他可以捕捉到身前身后数十丈的动静,甚至于隐约察觉到小老虎所在的方位。
  终于,两头小老虎就在面前了。
  宋域沉扑了过去,抱住其中一头小虎的脖子,急剧地喘息起来。
  他不知道这两头小虎能不能对付那名卫士,只是在危急时刻本能地寻找自己的同伴。而在这密林之中,他最好的同伴,便是这两头小虎。
  一直紧绷的心神,此时松弛下来,宋域沉觉得方才支撑自己的那股细细热流,突然间不知去向,整个人便如同散了架一般,怎么也爬不起来了。
  但他还是勉强支撑着,调匀自己的呼吸,安抚两头躁动不安的小虎,不让它们出声。
  他听到了追杀他的那个卫士发出的声音,但是也听到了寻声而来的其他人的动静。
  只要他撑的时间够长,就可以逃过那名卫士的追杀。
  此时此刻,他不愿意去想,为什么乌朗赛音图派给他的卫士,会来杀他。
  那个可能的答案,让他害怕。
  现在他只能等,等着看谁更早一步找到他。
  不过,宋域沉惊喜地发现,平静下来之后,小腹处重新出现了一线热流,疲软的四肢,随着这细流的静静流转,似乎又有了力气。
  他重新有了勇气和希望。
  即使那名卫士发现了他的踪迹,他也可以再次成功地逃跑了。
  现在,先让他靠着两头小虎休息一会。
  宋域沉的运气,一直不错,这一回也不例外。那名负责能干的十夫长,对着虎啸声传来的方向,将二十人撒开来搜寻,最终抢在那行刺的卫士之前,找到了他。
  宋域沉盯着那十夫长看了一会,确认对方没有给他带来那种隐约的寒意,方才伸出手去让那十夫长抱上马,简要地说明了经过。
  那名十夫长脸色大变,吩咐手下将那行刺的卫士务必活捉。
  
  宋域沉一直等到那名卫士被捆拿过来,才放松了心神。疲惫过度的身体,不过片刻,便陷入了沉睡之中。
  ?

☆、卷二:万里浮云阴且晴(二)

?  宋域沉从沉睡中醒来时,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坐在床边为他缝制冬衣的昭文。窗外日光明亮,房中宁静温馨,仿佛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过。
  但是昭文的脸色憔悴,眼底青黑,显然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宋域沉张开双臂,昭文无言地将他抱入怀中,轻轻摇晃着,过了许久,才轻声说道:“阿沉,你睡了一天一夜了。”
  她真害怕阿沉就这样睡过去。
  宋域沉伏在她怀中,闷闷地道:“姆妈,他们都要杀我。”
  他越想越觉得迷惑、委屈、后怕,终究放声大哭起来。昭文没有办法对他解释个中缘由,只能低声安慰,轻轻抚着他的后背,让他哭个痛快淋漓,一直哭到噎住了自己,这才换成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泣。
  门外忽然有一阵小小的骚动。
  昭文刚转过头去看,乌朗赛音图便已踏入房中,身影遮住了门口,房中立时暗了一暗。气氛和光线的变化让宋域沉也抬起头来,带着满脸泪痕,睁大了眼看着乌朗寒音图。
  在他的记忆中,这似乎是乌朗赛音图第一次走进他和昭文的房间。
  昭文抱紧了有些走神发呆的宋域沉,默然以对。
  乌朗赛音图沉着脸拨开昭文的手,将宋域沉从床上拎了起来,一路拎到了将军府的后山上,方才将他丢下,简截了当地说道:“山上有一窝狼,你好好看一看。同古拉噶会照看你。有什么事情可以问他。”
  同古拉噶正是前几日负责领队的那个十夫长。
  对上宋域沉疑惑的目光,同古拉噶微一欠身,算是行了个礼。
  待到乌朗赛音图离去后,宋域沉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呆,忽而抬起头来看着同古拉噶,认真地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同古拉噶的回答很简单:“因为你是将军的儿子,也是昭文夫人的儿子。”
  所以对立的双方阵营里都有不少人想除掉这个碍眼的标志。
  宋域沉想起那些带着血迹的人头,门缝后带着恨意的目光,昭文偶尔不小心说漏的一些话,至此虽然还不能清楚地道出前因后果,到底还是有些明白了。
  然而他仍旧觉得委屈:“可是我什么坏事也没有做过!”
  同古拉噶答道:“狼要吃羊,可不管羊有没有干过坏事。”
  他示意宋域沉噤声,牵着他慢慢走了一段路,然后爬上一株老樟树,坐在树桠当中,透过树枝,居高临下,正好可以望见对面山坡上嬉戏的三头小狼和一头母狼。
  略略转过视线,公狼嘴里叼着一只血淋淋的野兔,正轻快地跑过来。
  同古拉噶慢慢说道:“小公子,你若是狼,哪怕野兔再恨你,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宋域沉默不作声。他记得自己面对城门洞里那个假瘸子、面对那名行刺的卫士时的软弱无力,连逃跑都得靠运气。
  若不是韩迎在那一个月里给自己打下的底子,只怕自己早已经死在密林之中,再也见不到姆妈了。
  生与死比任何其他事物,都更催人成长。
  仿佛又一扇窗户在面前打开,许多从前理解不了的东西,现在却若有所悟若有所得。
  宋域沉默然许久,问道:“为什么是你来和我讲这些?阿布为什么不亲自来给我讲?”
  同古拉噶没有料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面前这个孩子,敏感锐利的简直不像一个孩子。
  宋域沉又道:“有人要杀我时,我没有哭也没有害怕,躲得比野免还要灵活,跑得比马儿还要快,可是为什么阿布不夸我,反而要……要……”他想了一会,才想出一个合适的词来:“要冷落我?”
  同古拉噶答不上来。
  宋域沉一问接着一问:“被抓住的那个卫士在哪里?为什么不让我去听他的口供?究竟是什么人指使他来杀我?阿布为什么提都不提这件事情?”
  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那个假瘸子的杀意和恨意,但是那行刺的卫士,却只让他感受了浓重的杀意。那个人不是因为恨他所以才来杀他的。
  对着宋域沉咄咄逼人的追问和严肃认真的眼神,同古拉噶开始明白,为什么将军不亲自来开导小公子了。
  他犹豫了一会才答道:“小公子,那一窝狼崽子,本来有五只。”
  现在却只有三只了。
  宋域沉意识到这一点,不觉转过头去打量那三只小狼崽。
  同古拉噶说道:“母狼养活不了那么多幼崽,所以,最强壮的三只幼崽,将另外两只挤出了窝,让它们死在了外头。”
  他这番话一说出来,宋域沉便想到了那格尔和那箭头上的寒光,恍然明了。
  而因为这明了,宋域沉更加愤怒:“所以阿布不肯管我了?”
  同古拉噶注视着他,缓缓说道:“将军不会插手太多。狼崽是不能抱在手里养的。”停一停,同古拉噶又道:“小公子,昭文夫人像菩萨一样慈善又聪明,她一定会保佑你平安长大的。”
  宋域沉怔了一怔,对上同古拉噶郑重的眼神,似乎可以看到对方也必然会全力保护他的决心。
  也许他的确可以信任这个跟在他身边已有半年多时间的十夫长?
  从这一日开始,昭文渐渐察觉到,阿沉身上那种文雅柔和的特质,日渐褪去,不再喜欢那些优美空灵、飘逸洒脱的神仙故事,反倒对历朝历代的兴衰成败、帝王将相的生平事迹,大感兴趣;常常会独自一人呆在房间里,连她也不许偷看;练习骑射的热情,几乎开始超过他习字读书的热情;将军府中的仆役,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对这位气质神情变得凛然不可犯的小公子多了几分敬畏。
  昭文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她希望阿沉快快长大、快快变强,这样才能够平安活下来;可是又害怕阿沉会变得如同那些杀人如草的胡虏一般野蛮残暴,变得连她也认不出来。
  初冬时,宋域沉出城打猎时,又遇到了一次刺杀,行刺者伪装成一个卖唱的瞎子,杀了宋域沉身边十名卫士,但是被同古拉噶射成重伤后被擒,宋域沉下令将那个刺客五马分尸——他在书上见过这种刑罚,很有威慑之力,所以他决定照搬一次,狠狠还击那些欺负他年幼的刺客。
  不过他也知道,昭文一定不会乐意见到他做这件事情,所以随行卫士都被他勒令不许张扬,对外只说是同古拉噶下的命令。
  只是傍晚时分回到小院中后,宋域沉表现得比前些日子要温顺乖巧得多,并且第二天早上主动将习字的时间加了一刻。
  昭文欣慰之余,并未发觉他的心虚。
  成功地瞒过这一次之后,宋域沉忽然觉得,似乎又有一扇窗户在他面前打开了,对前赴后继、越挫越勇的刺杀者,下起手来,少了一层顾忌,越发狠绝起来。
  宋域沉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可以瞒过昭文,辛夫子却颇有所闻,授课之际,态度变得尤为恶劣。宋域沉算完一道复杂的均输题之后,抬起头来盯着辛夫子道:“我知道夫子为什么不喜欢我。不过,只要你不像那些人一样来杀我,我也不打算计较。”
  辛夫人子怔忡了一下。
  宋域沉的出众天资与敏捷应对,让他常常忘记,面前其实只是一个幼童。
  他是不是对这个孩子太苛求了?
  宋域沉抿了抿嘴,接着说道:“他们不过是欺负我年纪小,杀起来轻松,所以都冲着我来。等我杀到他们都怕我了,就不会再有人死了。”
  到那时,不论是刺客,还是他的卫士,还是他自己,都可以平安地活下来。
  他已经见过了太多的死亡。
  辛夫子默然良久,不再提及这个话题。不过此后的态度,明显温和了许多。
  只是,宋域沉对辛夫子,已经有了失望与隔阂。他的态度仍然恭敬,但也就此止步了。
  与此同时,宋域沉不知不觉之间,便与同古拉噶亲近起来。
  毫无疑问,同古拉噶是极其尽心尽力的侍卫,而且宋域沉能够感受到他对于昭文的敬意和对自己
  的善意,这敬意与善意,因为宋域沉的亲近,而越发明显,这又令得宋域沉不自禁地更亲近同古拉噶。
  只要离开昭文的小院,同古拉噶总是会紧跟在宋域沉的身边。
  出猎之时,夜宿于野外,宋域沉的帐篷,偏处一隅,远离主帐,难免有些冷清。几名卫士提了酒围着火堆就着烤兔慢慢吃喝,另有一名年长的卫士坐在旁边默默拉着马头琴。酒到酣处,几名卫士随着琴声唱起了长调。
  这样苍凉浑厚的曲调,与宋域沉在昭文小院中偶尔听到的江南小曲,截然不同,却又隐含着他无法言传的某种相偕的韵律,仿佛天与地,昼与夜,日与月,烈火与流水。
  主帐那边,听了这边的歌声,也三五成群唱了起来。
  宋域沉默然听了许久,忽而转过头说道:“同古拉噶,你出身的部落,似乎人数最少,力量最弱。”
  同古拉噶错愕地看着宋域沉。乌朗赛音图的部属,来自十几个部落,彼此之间,多有过节,不过碍于军法,不敢公然寻衅翻脸而已,人数太少的部落,在这样的纠纷之中,向来最是吃亏,同古拉噶出身的部落,的确是人数最少、力量最弱的一个,他虽然是部落中有名的勇士,也屡受排挤,被安排到宋女所生、前景最为渺茫的小公子身边——虽然这也正是他自己的愿望。不过这样的□□,因为关系到军心战力,乌朗赛音图一直都是尽量遮掩,年幼的小公子,根本无从知晓,怎么忽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同古拉噶想了一会才谨慎地问道:“小公子为什么这样说?”
  宋域沉的语气,理所当然:“听出来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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