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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飞雪记-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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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痕尽去之时,宋域沉已经可以行动自如,久等乔柏等人不到,他虽然焦急担忧,但是归心似箭,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安心住在观中了,于是急急去向重楼子告辞,又带着几分窘迫地说道,日后一定会与师父一道前来拜谢观主。这些日子以来,仙游观对他不同寻常的厚待以及重楼子这样热衷于同他谈论长生术炼丹术导引术以及各家道藏,都让宋域沉认为,重楼子就像韩迎和乔空山一样,想要收他做弟子,所以才这样看重,有意无意地诱导他留下来做仙游观的下一任主持。
重楼子遗憾不已,不过仍是提出,可以派丁信护送他去扬州——宋域沉对外声称是要去扬州投亲的,他绝不会将宣州这个真正的目的地暴露出来。
宋域沉犹豫不决。他觉得重楼子是不想就此放手,又不愿强拉硬买让他反感,所以才干脆摆出这样光明正大的姿态来,派人送他到扬州去见那位子虚乌有的长辈,直接与他的师长搭上线,才好说话。
他有太多秘密,绝不想让丁信跟在身边,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好如何拒绝这位对他有大恩的观主。踌躇片刻,宋域沉答道:“多谢观主好意,晚辈愧领了。”
到了扬州,他再甩开丁信也不迟。
丁信办事很稳妥,仙游观的名号又好用,所以他们很快搭上了一艘江陵巨商常氏商行往扬州去贩盐的大船,常家巨富,一列五艘大船,皆是名家精制,坚牢舒适得很,绝非寻常客船可比。常家领队的四爷,亲自将他们安排在顶层的客房之中,对着宋域沉,将仙游观及重楼子夸了又夸,只觉家乡有此名观与仙长,自己也与有荣焉;而仙游观在江陵码头上偏偏看中他家的船,自然也是常家的荣耀。
顺流而下,日暮时候,船队泊了岸,常四邀请宋域沉到他的舱中一道用晚饭。因是盛夏,舱中尚有暑热之气,桌椅便摆到了甲板上,借着落日的余辉,迎着江面凉风,甚是惬意。
宋域沉突然跳了起来,奔到栏杆边,几名仆役来不及阻拦,他已经翻身跳了下去,三层楼船,高出水面数丈,四下里一片惊呼,惊呼声中,宋域沉双足飞快踏过船栏,纵身跃落在岸上,直奔向那一队掳了人之后刚刚纵马离去的蒙古骑兵。岸上行人惊恐地望着这一幕,常四的脸色大变,惟恐宋域沉此举将蒙古人引到自家船上来,立刻下令开船,又苦着脸对丁信道,不是他不尊奉仙游观,委实是得罪不起蒙古人,又劝丁信千万不要追上去,否则连累了仙游观,常家担当不起。当下不由分说,命人将丁信按住,起锚开船。
那队蒙古骑兵虽然在马后拖着数人,去势仍是极快,转眼已经离了码头,绕过小山坡,奔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军营。四野无人,宋域沉没了顾忌,索性用蒙古语高声喝停,那队蒙古骑兵诧异之下,果然停了下来,带转马头,看着那汉人妆束的少年飞快跑来。带队的十夫长突然张弓搭箭描准了他,喝道:“退回去!”
宋域沉跑得太快太轻松,让他不能不生出警觉。
十夫长这么一张弓,其他几人,也纷纷摘下弓箭,随时准备听令射杀面前这个可疑的少年。
宋域沉并不想在这空旷原野之中对上十张弓箭,立刻停住脚步,高声叫道:“你们抓的人里,有一个是我的家仆!”
他不知道乔槐为什么会落到蒙古人手里,但既然见到了,便不能不救。
那十夫长警惕地喝问:“你是什么人?”
宋域沉还真没办法现编一个能让对方乖乖放人的身份,干脆不编,不耐烦地答道:“你不用管我是什么人,先放了我的家仆再说!”
他衣饰华美,气焰嚣张,身手矫健,又说得一口流利的蒙古话,那队蒙古骑兵怀疑他也许是哪位亲贵家里偷跑出来的子弟,还真不敢贸然翻脸,略一商量,便匀了一匹马出来,对他解释道这些人都是江陵将军府张榜捉拿的要犯,不敢私放,其中若真有误会,不妨一道去见驻守此地的百夫长。
宋域沉毫不迟疑地翻身上马,动作娴熟,十夫长有意选给他的那匹性子恶劣的马,刚要扬蹄蹦跳,被宋域沉在耳根下轻轻一拍,立时变得乖巧温顺,俯首贴耳,不敢再乱蹶蹄子。
这么一手,看得那些蒙古骑兵,个个佩服,心下早已认定,面前这汉人妆束的少年,身份必定不凡,不知是哪位贵人子弟。所以当宋域沉说要看看自己的家仆伤势如何时,那十夫长很殷勤地将乔槐身上的绳索挑断了,乔槐吃力地站起来,满身满脸的尘土与血痕,宋域沉策马过来,跳下鞍,打算替乔槐诊诊脉,看看有无内伤。
然而他刚刚伸出手去,乔槐本是伸过来让他诊脉的右手,忽地向上一翻扣住了他的小臂,指环上的尖刺,透衣而入,尖刺上的烈药,眨眼间便让宋域沉整个右半边身子都麻木了,宋域沉见势为妙,立时大叫“救命”,满心打算着这么一叫,就算自己被迷晕了,那队蒙古兵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带走。
果然,药性弥漫全身之际,那十夫长也已赶到,惊疑地喝问,宋域沉不能动弹,神智却未失,正得意间,不想那乔槐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小公子逃家已久,不用这个法子,捉不回去。”
他居然还能掏出一面江陵将军府的令牌来证实他某位亲贵家将的身份!
宋域沉眼睁睁地看着那队蒙古兵恭恭敬敬地送了一匹马,让乔槐带自己离去,几乎气晕过去。
乔空山这个不带眼识人的,居然将他交到了乔槐这个吃里扒外的恶仆手里!
乔槐带着他一路疾驰,天亮时分,宋域沉被哑哑鸦声惊醒,睁眼一看,竟然重新回到了仙游观!
难不成是重楼子打算瞒天过海,将他变成仙游观的弟子?
然而他内心深处,隐约觉得很是不妥。
这仙游观的前山后谷之中的乌鸦,未免太多了一些。
鸦性食腐,这山林之中,究竟有多少食饵,才会引得这么多乌鸦徘徊不去?
而且,乔槐多少应该知道乔空山的手段,他和重楼子就这么有把握,抢了人家徒弟,就不会被乔空山掀了整个仙游观?
乔槐一直策马跑到山路太过陡峭之处,才将宋域沉提下鞍来,倚放在树下,反手一刀割断了马喉,随即一脚将马儿踢下了深谷。
狼群出没、鸦群乱飞、终年无人能入的深谷,的确是毁尸灭迹的好地方。
宋域沉只觉一块巨石蓦地压上了心头。
?
☆、卷三:白骨如山鸟惊飞(五)
? 宋域沉被带入观后的密室,仔细洗剥干净,连指缝中都细细刷洗了,惟恐藏有□□——乔槐被乔空山收入麾下也有几年了,即使常年守在万州,难得跟随乔空山身边,但多少还是知道一些乔空山的手段,不能不小心提防。
洗刷之后,乔槐取了一件夹金丝的厚布道袍,将宋域沉双手束在袖内,牢牢缚住,又不至于伤了手臂,腿上也如法炮制,此时药性渐解,宋域沉可以开口说话了,出乎乔槐意料的是,第一句话,并不是问他为何背叛,却是问他:“指环上是什么药?”
乔槐吃惊过后,觉得面前这小小少年已是笼中鸟俎上肉,没什么好忌讳的,当下答道:“是观主从大都得来的宫中秘药。”
难怪得药性这般陌生,又这般迅猛。
宋域沉第二个问题,问的仍然不是乔槐所猜想的:“乔柏和乔桅呢?”
乔槐的目光闪动了一下:“当然是在那匹马呆的地方。”
那道深谷,不知埋葬了多少尸骨。
宋域沉默然一会,追问道:“观主想做什么?”
乔槐摇头:“我只管抓人。”
宋域沉终于问了出来:“你是乔家仆役,为何替观主办事?”
乔槐冷笑:“我在乔家,只是一名仆役;为观主办事,却能够飞黄腾达,傻子才继续呆在乔家为奴为仆!”
宋域沉一怔:“只凭你抓住我就能够飞黄腾达?”
乔槐道:“观主每次入京,都可以直接觐见大汗,只要他在大汗面前说一句话,我为何不能青云直上?”
联系到乔槐诱捕他时掏出的江陵将军府的令牌,以及指环上的秘药,宋域沉觉得,乔槐这番话只怕并非空穴来风,重楼子的确与大都关系匪浅。
这么说,重楼子抓他,其实与大都有关?
这个推测,让宋域沉心中不觉紧缩了一下。
乔槐离开时,宋域沉已经被四条同样夹金丝的厚布绳缠腰缚在了密室当中,他可以稍稍走动一下,但无论朝哪个方向,都不能走出五步以外。密室中没有桌椅,不过地上铺了厚密的夹棉布垫,以防他磕碰到哪儿。
这样小心翼翼,惟恐弄伤了他……再联想到重楼子特意送他波斯秘药祛除身上疤痕,还有那精心搭配的清淡饮食……宋域沉不能不怀疑,仙游观是否在暗中替大都的权贵搜罗娈童。
他抿紧了嘴。
若果真如此,一旦脱身,他必定要让重楼子生不如死!
四角悬挂的明珠,珠光柔和,却将密室的每个角落都照得分明。大约每过半个时辰,乔槐便会在窗口处张望一回,以便确认宋域沉安然无恙。与铁门相对石壁上,又开了一扇小窗,窗外似乎便是深谷,风声呼啸,清晰可闻,时时有云雾之气自铁栅外渗入,因此密室中气息颇为清新。
宋域沉斜卧在布垫上,双袖掩面,闭目静听窗外风声鸟声,同时催动体内那股刚勇灼热的气流,将未化尽的凶猛药性,徐徐吸纳,慢慢推入六道阳经之中,气血循环,热流往复,三个小周天下来,药力尽行化为了内息。
乔槐只以为,乔空山和他的弟子不过是擅长用毒杀人而已,除掉了宋域沉身上的所有药物,便如同拔掉了猛虎的爪牙,可以就此高枕无忧了,却永远也想象不到,天下药物,尽可成毒;天下毒物,绝不止于伤人杀人这一个用途。
期间乔槐进来送了一次饭,却不是寻常米饭菜蔬,而是一碗松花糊,一杯松针茶。白瓷大碗上题了一首苏东坡诗:
一斤松花不可少,八两蒲黄切莫炒,槐花杏花各五钱,两斤白蜜一起捣,吃也好,浴也好,红白容颜直到老。
宋域沉一眼扫过去,脸色便是微微一变,他若行动方便,只怕立时便要将整个碗给砸掉。
但是目光触到那杯松针茶时,心思又是一变。
《神农本草经》云:松为仙人之食物。
《千金方》云:松叶令人不老。
重楼子所居的庭院中,立着一尊承接仙露的铜人……
他似乎抓住了一点什么。
当天晚上,乔槐算着秘药的药性将过,于是在他的饮食之中,加了能够让人全身无力的一味药。
药性阴寒,宋域沉用了大半个时辰,才将药力化入到六道阴经之中。
整整三天,饮食起居,乔槐都照顾得十分周到,当然,每晚的软筋散,也从不会忘记;看着他时,简直就像是在看聚宝盆摇钱树,神情热切,满是盘算。
重楼子每天都会在小窗外悄悄地观察一番,对于宋域沉的镇定,甚是赞赏,转头来频频叹息:“可惜了,可惜了。若不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乔槐将这一天的大小事宜,一一禀报,一边暗自嘀咕,这件事办得神不知鬼不觉,江陵府中,人人都知道仙游观好生生地将宋域沉送上了船,然后在半道上被蒙古人截走,就算乔空山有飞天之术,从千里外及时赶来,又怎么能找到这密室之中?观主也太小心了一点儿。
送走重楼子,乔槐忽地想起一事:昨天夜里,似乎乌鸦吵得很厉害,还有几只撞到了密室小窗的铁栅栏上,要不要禀报观主知晓?
不过,深谷中那么多鸦群,吵闹一点儿也是正常的吧?
这么想着,乔槐便将那不吉利的乌鸦抛到了脑后。
第四天清晨,乔槐给宋域沉喂了一枚入口即化的丸药,药一入口,宋域沉便觉不好,赶紧趁着神智清醒的一刻,立刻催动身体内温暖如春水的那一股气流,挟裹着醇厚芳香有如美酒、令人迷醉恍惚的药力,散入全身,面上却作出迷蒙神色来,行动也迟缓起来。
乔槐满意地解开缠在他腰间的布带,但仍是不放他手脚自由,挟起他出了密室。
地道曲曲折折,盘旋向上,走了良久,终于到了地面。
面前是一座幽深空旷的大殿,当中供着三清祖师像,祖师像前没有香案,却有一座硕大的炼丹炉,围绕着当中最大的那个炉口,周围另有七个稍小的炉口,炉火初燃,七名道僮各执蕉扇守在外围的炉口前,另有七名道僮,立在大殿两侧的长案前,长案上摆满各色药物,以及一摞松木托盘、七个松木柄的长铁夹,料想是用来向炼丹炉中投放药物的。
炼丹炉前,左侧是七名道士,每人手中都扣住了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这些男孩,或清秀或俊美或彪悍或淳朴,面相气质,各不相同,但脸上都带着那种迷离恍惚的神情,痴笑着不知身在何处。
独独宋域沉被带到了右侧,轻轻放在一张圈椅中。
站在右侧的重楼子转过身打量着他,满面笑容,眉飞意扬,显见得夙愿将偿,得意万分。
站在重楼子身边的那名蒙古将领,也转过身来,惊讶又赞赏地打量了宋域沉一会,然后说了一句话:“这就是那味主药?”
乔槐的蒙古话并不太好,因此没能听明白。
宋域沉的心急跳了一下。
果然如此。
对面七个资质各异但很明显皆是元气充沛不同寻常的男孩,加上自己,正好是君臣佐使样样齐全的一味长生药!
难怪得乔槐吹嘘说重楼子可以在大汗面前说得上话。
历代帝王,有几个不渴求长生不老?
跟着乔空山这几年,他已经见多了各种奇奇怪怪的药物,以人入药,虽然惊世骇俗,却并非从未见识过,故而此时此刻,他反倒有种尘埃落定的安心之感。
重楼子笑眯眯地用目光将宋域沉从头到脚抚摸了一遍,那种神情,与乔空山抚摸最好的药材时的神色一模一样。
宋域沉仍是茫茫然对着虚空微笑,身体内的三股气流,却急转起来,瞬息间周游全身,越转越快,三遍之后,他微微张口,无声之啸,悄然而出。
韩迎曾经说过,飞鸟走兽,可以听见人耳不能听见的声音。世人只见他举手投足之间便能够驱使猛兽,以为神迹,却不知他驭兽之时,总会催动并调整内息,因地制宜因时制宜,以人耳不闻之声与鸟□□谈,安抚劝慰它们,引诱欺骗它们,或是威胁恐吓它们。
宋域沉没能由韩迎口传身授,但是韩迎给他的秘录,已经十分详细,足够让他悟到个中奥妙,并在反复试验的过程之中,运用日益精妙。
试探了三个夜晚,他已经找到能够引动此处鸦群的办法。
时当盛夏,门窗大开,山风鼓荡,鸦群惊起,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向大殿而来。守卫在殿外的蒙古士兵,惊恐地张弓乱射。重楼子急忙下令关闭门窗,但已迟了一步,只来得及关了一半窗户,鸦群已经涌入殿中,扑面乱抓乱啄,一个躲闪不及的道僮,竟被啄去一只眼睛,失声惨叫起来,惊得那些道僮道士,四面乱窜,惟恐自己便是下一个受害者,哪里还敢冒着鸦群去关窗门殿门?
乔槐只惊慌了一瞬,便赶紧要去抱了宋域沉逃走。
然而一伸手却抱了个空,宋域沉早已滑下了圈椅,蜷着身子滚向了大殿一角。
乔槐眼看到手的富贵要飞,急急赶过去时,宋域沉口中啸声忽地高起,鸦群仿佛被狂风吹动,瞬间偏向炼丹炉右侧,淹没了乔槐与重楼子等人。
宋域沉口中啸声不停,鸦群也如潮水一般汹涌不休。
整座炼丹大殿,都已被鸦群掩埋,眼看着四野里乌鸦还在源源不断地涌来,看看将要覆盖整个仙游观,目瞪口呆的观中道士,总算惊醒过来,毛骨悚然之余,不自禁地发一声喊,急急向山下逃去。
山下村民,被这天降的异象惊得连连磕头,只不知这等异象,是凶是吉,各自心中忐忑。
鸦群将仙游观足足覆盖了一天,直至夜幕降临,方才陆续散去,留下满观死伤与遍地血腥,鸦群也死伤惨重,鸟尸几乎铺满了地面。
宋域沉喘息稍定,便从最近的一扇窗翻出了炼丹大殿,寻到一柄已经出鞘的腰刀,迅速割开缠缚双手的长袖,腾出手来,解了脚上捆缚,用布带匆匆缠好双足,从那些蒙古士兵身上搜了一柄短刀一囊清水两袋肉脯缚在身上,稍一运气,纵身勾住殿角飞檐,翻身上了殿顶。
勉强爬起来的两名蒙古士兵,摇摇晃晃地拼尽全力张弓射箭,只是哪里还看得见宋域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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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自是神仙自是师(一)
?作者有话要说: 不须远远远寻师,自是神仙自是师。
真净真清真至理,至微至妙至真师。
——马钰
仙游观被疯狂的鸦群袭击之事,在江陵府传得沸沸扬扬。当场死亡者其实并不多,只是几乎人人带伤,而仙游观附近的鸦群,常年食腐,爪牙均带有尸毒,因此受伤之人,也都中了尸毒,药石难医,终日□□,痛苦不堪,每天都有受不住的人死去。
当日陪在重楼子身边的江陵将军,也与重楼子一般中了尸毒,两人一边延医请药,一边咬牙切齿地撒网搜拿宋域沉,侥幸未死的乔槐,被扣在囚室之中,严刑拷打,一为泄愤,二为追问宋域沉及乔空山的一切相关事宜。
乔槐于六年前被乔空山收服,之后一直扔在万州守宅院,对常年不到万州的乔空山委实所知不多,对宋域沉更是茫然无知,根本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内情来,因此被拷打得生不如死。
一片喧嚣混乱之中,忽然有了流言:仙游观以人炼丹,有伤天和,所以引来鸦群天罚,证据便是深谷中的累累白骨,以及每年敬奉到大都去的长生仙丹。
重楼子与江陵将军立刻沿着这流言的来处一路追了下去。
尚未追个水落石出,新的流言又出来了:忽必烈想长生不老,所以四处搜罗汉人的童男童女炼长生丹,除了仙游观,别的地方也有重楼子这样的走卒,老天看不过眼,这才降下这道天罚。
这道流言,便如一点火星落到了遍地干柴之上,江陵府的气氛,陡然间分外紧张起来,路上行人,不敢再对仙游观一事公然说三道四,私下里的传言,却越演越烈,从长生丹一路演化到了族灭江南汉人的阴谋,人心惶惶,江陵城中的富商大户,仓惶之中开始囤粮积柴,却又引发了新的恐慌。
江陵将军断定这一则新流言是出自汉人叛贼之手,借了仙游观一事,煽风点火,妄图发动新的叛乱。
追查的重点,立时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报复那个逃走的、很可能是罪魁祸首的乔家少年,当然比不上防范即将来临的叛乱重要。
然而又一则流言传到了江陵将军的耳中:重楼子为了洗清自己,将以人炼丹之事,全推到了蒙古大汗身上,真是其心可诛,须知早在宋亡之前二三十年,重楼子便立起了那尊承露金人,开始修长生术炼长生丹了,仙游观的鸦群,也是那个时候,开始变得越来越多,那些乌鸦,可都是冤魂所化。
江陵将军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转头来看重楼子,也越看越不顺眼。他可是清楚得很,每年炼出的长生丹,只有一半送到了大都,自己分了十颗,余下的可全都在重楼子手里!
这么一想,江陵将军回头便吩咐手下将仙游观好好地抄查了一番,果然搜出了历年积存的不少长生丹,至于重楼子搜罗的无数珍宝,自然也被一道抄来。重楼子气得吐血,当晚便分别送了两封信出去,一封到大都,一封到湖广行省达鲁花赤府上,状告江陵将军肆意妄为,抢走他留来配药的下品长生丹,还毁了无数灵药。
宋域沉窝在江陵府最大的药店济慈堂的药库之中,懒洋洋地听着街市上的动静,盘算着下一次该放些什么流言出去。
他从仙游观中逃出时,精疲力竭,难以远行,但还是勉强支撑着,寻一处溪流,将全身洗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血腥味,偷了山村人家的一套衣服换上,将囚衣中的金丝抽出来以备盘缠之费,就地掩埋了那身染血的囚衣,之后索性躲到了江陵城里,循着药味,找到这座规模巨大、轻易不许人走动的药库,躲在梁上,每日选用各色药材,既挡饥渴,又能尽快回复元气。如此蛰伏三日,方才缓过气来,仔细筹谋之后,削竹为针,在深夜里悄悄寻了几个走街串巷的算命先生、说书艺人、货郎小贩,放倒他们之后,以竹针刺穴,趁着他们半梦半醒、神思恍惚、心志软弱之际,在他们耳边低声说出了第一则流言。
这等暗示之术,放在这些性喜说三道四的人身上,再合适不过,果然,不到一日,流言便飞遍了江陵城。
待到第一则流言正盛之际,第二则流言悄然又生。
宋域沉自然而然地安排着这一切。他是第一次如此精心算计地操纵人心,却仿佛已经做过无数遍一样,驾轻就熟,知道应该怎样编造流言,知道选择什么样的人来散布流言,知道这流言何时该起,何时该止;何处该轻,何处该重;何事应清楚明白,何事应含糊矛盾。
那些在睡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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