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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宫歪传-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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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你的确是皇后,也当然可以不听,但你别忘了,没有了老太后和太主,你什么也不是!你没有子嗣,皇上又未完全亲政,老太后如今已是风烛残年,还能护你几年谁又知道?我纵然斗不过太主以及各位窦姓诸侯,但是谁让太主身边还有个与你青梅竹马的董偃?在连我都知道你们那些猫腻的情况下,你以为聪明如你母亲,她就看不出来?这世上的女人跟男人没什么两样,拥有的东西即使是弃如鄙履,也绝非他人能染指,何况,还是个秀色可餐的男宠?”
她像个刽子手那样冷笑,“即使她不知道,我也不介意透露些让她知道的。我也想看看我的姑姑,手段是不是还像当年那么干脆利落?绝美如仙的董偃,到时他会怎么死,是分尸,是凌迟,还是别的什么,不管怎样,我想一定都会比他生前的日子还要精采。”
全夜空的大雨仿若全部浇到了我身上,淋了个透心凉,我带着比刚才更甚的恐惧,以及类似于被人扒光了衣服的巨大羞愤,颤抖着五指指着她鼻子,但是,却又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接着冷笑,朝我睥睨,“这天下总有一天是皇上的天下,我与皇上一母同胞,情分比起当年先帝与馆陶长公主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年长公主有本事让彻儿夺了刘荣的太子位,介时我自然也有本事让自己在朝廷立稳脚跟。你母亲把你婚配给彻儿,无非是图着将来势力不倒。我知道当天晚上那个人是你,但是只要你从此忘了这件事,我自然也会既往不咎!如若不……你就看着办!”
我到底还是被她威胁了。靠着柱子站着的我裙摆早已经被飘进的雨水打湿,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此时的模样有多窝囊。如果说之前我还只是心虚的话,现在却是打心底里透出的一股寒凉。我万没想到她会拿董偃来胁迫我,董偃不过是个自甘堕落的男宠,他的生死完全看上去不算什么,但是这一刻我居然根本无法这样想,我忽然觉得他的死绝对是件能让我崩溃的事情!
——这不只是关系到一个与我自己青梅竹马的知交生死的事,重要的是更关系到我自身安危。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切切实实面临自己的位子并不那么固若金汤的情况下,我应有的危机感还是如期爆发了。
“我……”
“娇娇!”
我正想为自己找回些尊严,廊子那头已经传来刘彻的呼声。我惨白着脸望过去,他正与高斯往这边走来。他脸上的疑虑让我有片刻的迷幻,一时不知什么才是现实,我想我真的是气傻了,居然连站直身都不能做到。
“你瞧瞧,衣裳都湿了,晓风呢?”他把我拖到没雨的地方,拿袖子擦我脸上的水。我下意识抹了抹,湿漉漉的一片,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我没答他,从他臂弯里去看刘娉,她已经变得如平时一般娇媚可人,“我这才与皇后说会子话,皇上就巴巴地赶来,莫不是怕我欺负了咱们皇后不成?”
刘彻笑道:“哪里话?晚膳摆了许久,还不见你们出来,朕顶不住,便自己寻来了!——走吧,用罢膳好备车回宫。”
069 我的初吻
我们回宫时雨已经渐停了,刘彻与我同车,晓风晓月两人跪在帘子后头捡拾东西,我实在忍不住,把正闭目养神的刘彻拍醒,“我跟平阳在里头说话,你真的是因为肚子饿了才进来的?”这厮身子喉咙里顿了顿,闭着眼睛把脸侧过去,居然不理我。
我捏着他下巴把他转过来,“快说。”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神仙,当然是有人告诉我的。”他很不地道地看了看晓风,老老实实交代出来。
晓风此时正背对着我们,根本没有看到我们的表情。我心知是她报的信,便也就放了心。坐下时又不免冲他打量了几眼,晓风肯定不会跟他说担心我被刘娉欺负所以才去通知,那他又是怎么被劝进来的这倒有些稀奇。可这种情况下我当然不能再追根问底,而他竟然也没有问起我为何突然出现在长门园,我若是再哪送上门去便实为不智,也就只好装作归心似箭的模样让刘春吩咐车马速行。
虽然出宫夜归很是让老太后不爽了一阵,但因为有刘彻在旁,自有人出面帮我圆谎。
当夜安全度过,接下来宫里便陆续有人前来询问以及通知文定事宜。
我心里犹不踏实,空闲时候几乎都在回想刘娉当天威胁我的情形,我深觉自己吃了回大亏,她不过一个公主而已,哪里来的胆量拿董偃来威胁我?更何况还涉及太主?莫说我与董偃之间根本不像她想的那样,就算是,那她就不怕我先下手为强。把她给灭了吗?太主毕竟与我是亲生母女,她也不怕她会与我一同对付她?
她这般底气实在可疑。
我越想越气。有时候更连脾气也不那么好起来,尤其在对小雕发牢骚的时候。我说:“我得想办法给自己讨个公道!”
小雕却翻了白眼看我:“你想怎么讨?又去扮刺客?”
“好办法!”我鼓掌。“索性我不扮刺客,我去扮曹寿!”
小雕听到这里深叹了一气望天,“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也就这么点智商。”
“那要不怎么办?我总不能就这么拿把刀冲进曹府里把她剁了。”那样的话只怕我会因为“皇后突发恶疾以致精神失常”的罪名提前被打进冷宫去。
可是如果不弄点动静出来以证明我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话,我又委实不甘心。我很纠结。
“我要是能开口说话,或者能变回人身,这个事情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他划拉完之后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左爪搭在右爪上,十分地流氓气。
我看着他倜傥的鸟身。鼻子里哼哼冒出气来,“我看你直接做梦会比较快些。还想变回人身?明明就一穿越剧你还想整成玄幻剧?你一禽兽突然变成个大活人,你想吓死谁?还嫌这朝代不够热闹?”
“你懂个p!”丫忽然激动起来。“我只不过灵魂是穿,又不是天生的鸟!穿越什么的其实跟借尸还魂有什么两样?姓史那老头会的邪门歪道多了去了,当初我就见他偷偷让纸人开口说过话!纸人怎么会说话?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借来的魂,只有有个合适的身体,灵魂附上去之后不但可以开口说话,还可以像人一样呼吸行动!”
我张大嘴巴:“当真?史固还会玩这个?”
“骗你我有美女泡啊?!”他很没好气地瞪我。
我拍起手来:“那太好了!我去找他,让他把我的魂弄回现代去!”
我转身还没跑几步。后脖子已经被尖利的鸟嘴啄得差点没冒血。
“他那个不过是歪门邪道,又不是大罗神仙,怎么可能把你弄回去?要能回去我不早就想办法了?我算是看错了你,就你这脑瓜还想跟卫子夫斗。趁早歇了吧你!”
鸟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被他批得只比后苑里养着的脑瘫松鼠强那么点。
我沮丧地垂了肩膀,幽怨地叹了口气:“你的意思是眼下最有希望做到的事情只能是先帮你变成个人?可是史固怎么可能会帮我们呢?”哪怕我是皇后。哪怕我跟他交情不错,他也绝不可能拿一家子的性命来帮我这个天方夜谭似的忙。
任何一个人在听到“借尸还魂”这种字眼的时候总会感到有些惊悚。这就像我们听多了et外星人之类的字眼,但某一天当他们真的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你绝对会有想要晕倒的情况一样。史固虽然是神棍,但我却是个皇后,他暗地里帮助我这个皇后来行使一些见不得光的歪门邪道,这是必要杀头的。
而我也绝不会忘记陈阿娇当年被废之时,其中有条罪名就是“惑于巫祝”。
“他不肯,你就想办法!要不然你就自己想办法整平阳去!”
我听他这口气,倒跟我拿起架子来了。但我这回没有去揪他的毛,因为其实我也很期待他能变成个人类。
一个能走能动能动脑子,能与我交谈并且还能随时跟我配合一切的穿越同门,这对于我来说简直是太有用了!我觉得值得冒险。
我吩咐小雕稍安勿躁,决定找个适当的机会去见见史固。
这天中秋日便是刘姈与陈桥的文定礼,一大早天气转晴,我的心情也有如万里无云的天空一样开朗松快。
早早地我们乘辇赶往长门园。其实本不用如此兴师动众,老太后的意思也是由太后与父母亲主持,操办着算数,何况晚上宫里还要秋上祭月,她便不去了。但王太后执意相邀,并说难得天气上好,散散心也未尝不可。
我自前夜就已经把余英晓风安排了过来,晓风我曾是与她交过些底的,园子里的暗道她从头到尾都知,虽不曾问个明白,但也于有天夜里表明了心迹,终究是“娘娘去哪里,奴婢便去到哪里。”我便是担心这里筹备时人来人往,一个不小心察觉到了不妥,所以才派她前来。但光叫她独自一人也不合适,于是又搭上了余英。
轿辇进了园前驿道,便有各种礼仪乐器声响传来,刘姈的大红车辇夹在我与刘娉当中,按规矩这一天准新人是不见面的,但是会由年长有资格的老宫女负责,在各自房里交换如意。下车的时候我从余光里瞄到刘娉也下了车,心想不知道晓风母亲会把这些随行的公主们安排在哪个院里歇息,回头我可得把她呆过的地方记住,往后再也莫要进去才好。
“早就听说姑姑这园子雅致华丽,前些日子我特地与皇上来造访,未经姑姑示下,您不会怪我吧?”
身后传来她跟母亲把臂交谈的声音,我听得鸡皮骤起,忙把身上的织锦鹅黄袍子拉紧了些。“晚上应该不会太早回宫,夜也凉得早了,你可曾带了斗篷?”刘彻牵我的手,以为我冷。我顺水推舟,搓着手说:“就是忘了拿,所以得早点回去。”他笑了笑,在袍袖底下将我的手牵起,迈过门槛。
满堂的红绸彩幔,让我忽然有点动情,想起大婚那天的情景,那天也是差不多这样的场景,他牵着我的手走上层层玉墀,走到群臣百官面前,诏告天下与我结为夫妻。
“怎么了?”沿途不断有人下跪有人起身,我缓了脚步,他在人头起伏之间轻声问我。
我仰起头,“我想起我们大婚那时候,你还是个半大孩子。我就想不明白,我怎么会跟个小屁孩成亲的呢?”
他拉了脸:“谁是小屁孩?”
“你呗!”我理所当然地说。
他忽然就站在廊子底下不动了,脸色严肃得出奇。我心里一惊,上回他因为我提到母亲而翻脸的事才过去几天?他虽然是我肝胆相照的同盟,但我实在害怕他又跟我来上这么一出。我也是欠得慌,没事说他像个小屁孩干嘛呢?人家终归是皇帝啊,是天子。
旁边不断宫人及官员们穿梭,身后是成群的宫女太监,不远处有母亲与来客交谈的身影,更有刘娉款款而来。
我立在那里,十分尴尬。刘娉已经很不把我放在眼里,甚至还拿我不给刘彻生孩子的事情来挤兑我,此时此刻刘彻要是还冲着我摆脸子,搞不好她会认为我已经到了色衰**驰的地步了。那我到时时候是该跟刘彻对着干以不示弱呢,还是依然装成大方雍容的皇后模样逆来顺受?对此我犹豫得很。
“阿娇。”
面前刘彻忽然这样叫我,真是破天荒的头一次。我抬起头,他的脸已经压了下来,双唇不偏不倚落在我唇上。
我像被雷击中了一样——不不,是像又一次穿越一样,脑袋里一轰,接着连胸膛里也有什么东西哗地喷散开了。
他吻我?……
我清清楚楚听见身后宫人们倒抽冷气的声音,还有本来路过此地的人们骤然止步悄声退下的声音。
我下意识去推他,可他已经退开了,自如得好像根本早就想好了顶多只吻我那么半下一样。
“你!”
我握紧拳头瞪着他。他的脸很红,搭在我肩上的手掌垂下来把我的拳头大力包住,然后往前说:“走吧,不然别人看笑话了。”
070 这可是你说的
我被他拖着转了身,口里当然是不肯放过他的:“你居然敢这么对我——”话没说完,已经愣在那里,在我们正前方站着带领捧着书简的宫人去礼堂的韩嫣,他好像感到特别难以置信的样子,两只如流光溢彩般晶亮的眸子落在我们脸上,而且看上去连呼吸也暂时停止。
这个时候其实四周是有着许多人的,尽管这个角落处在相对偏僻的位置。除了稀稀落落的树木之外,可以说四面八方都能扫视到这里。但是在众多人当中怔住的韩嫣显得那么瞩目,他的绝世美貌,他的绝代风姿,更有他此时此刻看在我眼里简直就如同秦湘莲般凄怨的眼神——好吧,我承认我艺术化了些,但他此时看上去的确是有些失落。
“韩嫣……”
我无辜地喊了一声。他看了看我,把脸垂下了点。
他一定是看到了刚刚那该死的一幕,光天化日之下把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弄到如此心伤的地步我实为不忍,因而更恨刘彻,要不是他的话我们之间的“三角关系”必定不会弄得这么复杂。我使劲想把手挣出来,可是刘彻却越握越紧,而且脸上根本就没有半点介意。
“我们该进去了!”
他大模大样地说,跟只偷到了油的贼耗子似的。
我被他半拖半拉地拽着过了门槛,头却往回转:“韩嫣!回头我再跟你解释……”此时我不可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喊这一切其实是他误会了、我根本没有当他们之间的第三者。在外人面前我得装作我们一切的恩**都是真实的,哪怕被韩嫣当场捉了奸。
人生总是需要有些狗血,**情更是如此。我忽然觉得自己特有存在感。居然让韩嫣因为我而产生情伤。
我跟上刘彻的步速,以使看起来并不像是被绑架。同时更想早些抵达我们的落脚地。目光扫过彩球高结的廊檐时,我见有方月白的衣角消失在那里。迎风飘来淡淡的微弱的花香,来不及辩认,我却已走向了第二进的大门。
这种时候每个地方总是有人出没的,倒也不必过份留意,当下的首要任务我是要审问刘彻。
到了往日我住惯的芝芸馆,晓风余英迎出来将我们引进正厅,我挥去了满脸淡定,气呼呼走进屋中央。见我脸色不对,晓风她们早已经从其他人口里知道了始末。这时候纷纷退到门外,并且还体贴地为我们掩上了门。
“刘彻!你什么意思?!”我盛怒说。
他施施然坐到地上,一腿放平一腿屈起,右手胳膊还搭在屈起的膝盖上,哪像个九五之尊的天子,活脱脱就是个玩世不恭的流氓。“什么什么意思?”
“你!”我指着他往前走了两步,脸上憋得有点发烧:“你,你刚刚为什么亲我?!”
他看着我失笑,“想亲就亲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我气得不行,围着原地转了几圈,指着他:“你怎么能亲我?我跟你可是有约定的!我可还有你亲笔立下的字据,你答应我不能干涉我私生活。不能跟我有夫妻之实,我们只是挂个名而已!你身为一言九鼎的皇帝,怎么可以毁约!”
“我没毁约。”他顿了顿。站起来,“我写的字据里并不包括我不能亲你不能抱你不能喜——不能亲近你。”
“你这个无赖!”我握紧拳头。口不择言:“你怎么能这么不讲理!你必须跟我道歉!”
“我不认为亲吻我的妻子有什么错!”他的脸色渐渐往凝重,看起来有点阴沉。“如果是因为这个,我不会道歉!”
我语塞,半天后才气极败坏喊:“我不是你妻子!”
“我们拜过天地!”
“那是假的!”
他顿了半晌,扭了头:“我可从来没当它是假的。”
“……”
我胸口诡异地涌出来一股灼热,手足又有点发凉。离我三步远的刘彻高大英挺,眉目之间十年前的温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坚毅果决,而当年总是以长姐自居的我如今站在他面前,柔弱得就跟根白杨树下的扶桑花似的。
我竟不知岁月几时已将我们的身份掉了个个儿,曾经总是唯我命是从的彻儿,如今开始不受我意志掌控了,而让我奉若至宝的那张字据,原来对他来说其实并不具那么大的约束力。
这个时候我的心情,与其说是因为他不听话而气忿,倒不如说是因为他对那张字据的轻视从而衍生的惶恐。
“这么说,你当初答应我的那些条件,其实一直都没放在心上?”我板着脸。
“娇娇!”他来拉我。
我盯着他,一鼓作气:“你是不是从来没打算照我说的做?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打算不履行条约?你其实一直都是哄我的?所以你一点也不在乎我的想法,在大庭广众之下把我的初吻给夺走了?好让我将来就算遇到了喜欢的人也根本嫁不出去!”
他叹气,“别闹了。”
“你这个骗子!”我指着他鼻子,横眉冷对。
他看了我半晌,忽然失笑:“你才骗子!就刚刚那样碰了碰你要算是吻,那你的初吻还不知道送出去多少回了!小时候你骑的马,我送给你的兔子和猫,还有隔壁家王府里的小娃娃,全都被你亲过了!”
“你!”我扬起拳头扑上去,作势要与他来个同归于尽。
他摊开双手十分之准地接住我,咬住我耳朵轻轻地说:“傻瓜,别人不是说咱们没孩子嘛,我要不跟你假装得恩**些,指不定外头怎么以为我们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宫里宫外风言风语传得飞快,万一有什么不好听的话传出来,你不是烦死了?老太后和姑姑那里你首先过不去。我就是为了帮你杜绝隐患,所以才故意做给他们看的。”
我瞪他:“骗鬼吧你!”
他抬起手掌:“我要是说谎,就罚我今生今世后宫嫔妃里除了你以外,再没有一个人!”
我咧开嘴,伸手去扯他的耳朵:“风流鬼!这可是你说的!……”
***
整个典礼下来基本上没我们什么事,因为再隆重也只是属于家事而已。昨天夜里我已经跟老太后打了招呼,就说既然是在宫外摆宴,那么椒房殿赐赏什么的也可以改到长门园进行,因而在芝芸馆接受了刘姈拜见之后我又依礼送她回了房,然后让风花雪月们奉上了一大堆我其实根本不清楚内容的珍宝玉器。
朝廷里在京的官员基本到齐,刘彻需要供人前呼右拥山呼万岁,而我则需被所有诰命分批参拜。史固当然也有在座,与朝里一班老臣在后苑聊得不亦乐乎。我没有忘记小雕拜托的事情,尽管心里仍没有把握。
空隙里我让刘春去打听到父亲陈午的去处,得知他在八宝阁,便趁着没开宴之时赶了过去。
父亲作为未来的准公公,今天很是喜气,往日的十分清寂竟然只剩下一两分,合身的袍服加精致华贵的顶冠,衬得他十分年轻英俊。
我进去时他正捧着盏莲子茶在喝,丫环阿奴在旁边默默为他擦汗。
“弟弟成家立业之后,爹爹也就不会那么寂寞了。”
我在他对面席上坐下,欣慰地看着他红润的脸色。我其实并不那么希望他避居到封地去,如果情况有改善,他留在堂邑侯府对我来说,应会比离开要好很多。但是他摇摇头,笑着说:“儿女大了自有儿女的世界,他成了亲,也未必会想着时时来陪他的老父!譬如你,大婚后再陪我吃茶谈心的次数,已经屈指可数了!”
虽然我知道他并不是有意责怪我,但这时我仍然惭愧起来。
“爹爹有出入禁宫的门籍,也可以进宫看看我的。”
他看着我笑了笑,扭头看着侧方,务自往下说道:“封地的宅子我已经安排好了,南方的隆冬想必不如北方严寒,我这胃寒的老毛病想是也能缓解缓解了。据闻江南莲桑丰盛,待到春夏,又有万紫千红,断不至寂寮。你将来有闲暇时,也可下来走走,爹爹的封地便是你的土地,自比别处亲切。”
“自会的。”我动容,点头。
他呷了口茶,又问:“这么样的日子,你自然不会来找我闲聊。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这位深居简出的侯爷父亲真是了解我。我笑了下,道:“如果我想求史固做件他不愿意做的事,有什么好办法?”
他看了看我,“什么样的事?”
“一件要命的事。”
他怔了怔,眼睛直盯进我眼底。我没有回避,任由他看进去,也不解释。
隔了好久他垂下眼,“他是我的至交,你至少——”
“我是您的女儿,”我说,“而我需要你的至交帮我这个忙。至于是什么事,您放心,绝不会是伤天害理。”
他双手握了握拳,好久没开口说话,最后终于是叹了口气,这样说:“吴丘门外有座姓朱的宅子,里面有对母女,他照顾了她们十八年。如果你真的有事非做不可,那么倒不妨去那里想想办法。但是,切记千万不要往外走漏风声……”
071 田汀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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