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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沐烟雨-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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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雨听得浮萍是急匆匆跑着来的,知道她许是有急事,正要让苏云珠退开一边。
  却听闻刚稳住身形的浮萍迫不及待道:“主子,公子回来了!”
  烟雨闻言起身,几日不见,她思念宣绍之心,如隔了许多的个春秋,忽而听闻他回来,她心中既喜又忧。
  迫不及待想要见他。可有怕两人的身份中间真的隔着仇恨的鸿沟。
  他查到什么了么?
  今日突然回来,是要向她摊牌了么?
  等待她的,是他最后的宣判么?
  浮萍为烟雨梳妆时,见过烟雨眼下发青,知道公子不在的日子,少夫人从未睡过好觉。便时时盼着公子回来,竟似比烟雨还操心。
  “主子。听闻公子往正院去了,许过上一会儿就回来了!主子,用不用换套衣衫?用不用奴婢重新为您绾发?”浮萍口气急切道。
  烟雨摆了摆手。
  宣绍鲜少往正院去的,平日里回来定是先回自己院中。
  今日回来却直奔正院……会不会真的是他查到了什么?
  “你们下去吧,我去正院瞧瞧,也好迎一迎相公。”烟雨说道。
  浮萍面带喜色的应了。
  苏云珠却有些怔怔的看着烟雨,不明白她这几日让自己做的事。为何要瞒着宣绍,为何听闻宣绍回来之后,面色如此复杂。
  浮萍抬手拽了苏云珠一把,两人退到一边。
  烟雨脚步有些虚浮的往正院而去。
  出了宣绍的院子,她转捡僻静的路走,凝神向远处听去。
  听闻宣绍的声音,似在宣文秉书房的方向。
  便抬脚绕向宣文秉书房。
  “我不想跟你提八年前的事,想必你也很清楚,我根本没办法原谅你!”宣绍的声音隐隐有些涩,“但是今天,我不得不提,那年我十岁,很多事情我不懂,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年的丞相府。当年的叶家,究竟为何会一夜之间覆灭?”
  烟雨闻言,抬手捂住心口。
  心跳的太快,太急,她怕心真的会这么跳出胸口来。
  宣绍真的是查到什么了?
  宣绍为何会来质问宣文秉?
  当年的事,真的和宣文秉有关?
  接下来宣文秉要说的话,是不是她寻找已久的真相?
  她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捂住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错过一丝半点的声响。
  宣文秉沉默了一阵子,才缓缓的起身,抬手从书架上取出什么东西,扔在桌案上。
  宣绍拿起一看,“八年前的卷宗?不是销毁了么?”
  宣文秉没有做声。
  宣绍展开卷轴,快速的阅览。
  书房里一阵沉默,听不到任何声响。
  烟雨捂住快要跳出胸口的心,忍不住抬脚又向书房靠近了几步。
  她此时正在书房后面的一片竹林之中,此地甚为僻静,往常没有人经过,她听得到风过竹叶之声,和自己隆隆的心跳。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之后,才听到宣绍放下卷轴的声音。
  她登时顿住脚步。
  宣绍的声音透着无奈和沉闷,“当年灭叶家满门的事……真的是你做的?”
  烟雨闻言愣住,隆隆的心跳几乎要盖过一切的声响,她霎时间,连呼吸都忘了。共纵坑号。
  垂落的夕阳将眼前的一切都染成一片煞红,碧翠的竹叶竟也在她眼中投出如血一般的猩红的颜色。
  “是。”
  她听到宣文秉如是说道。
  当即她耳中一切的声音都消弭于无形。
  寂静的她连自己的心跳都不闻。
  无声无息,仿佛回到了当初她耳朵初被震天响震聋的时候。
  什么都听不到,眼前的景象也瞬间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丞相府冲天的火光,硕大的火舌舔向天空,大半个临安城都被那火光照亮。
  她双膝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是。”宣文秉说是!
  真的是他……居然,真的是他……
  为什么?为什么真相会是这样?为什么舅舅没有错?为什么宣文秉要这么做?为什么宣绍和宣文秉的对话要让她听到?
  烟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悄悄离开那片竹林的。
  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了宣绍院中而没有被人发现。
  她整个人恍恍惚惚,好似做了一场漫长的梦,梦里她爱上仇人的儿子,在爱与恨之间苦苦挣扎……
  她抬眼看向镜中,在镜中看到一个面色煞白的女子,目露痛苦和挣扎。
  她低头,看到自己攥的紧紧的掌心里躺着一个小小的白瓷瓶。
  这是舅舅当初给她的毒药,舅舅说,这是慢性毒药,只需一点一点加入宣文秉的饮食中,就可以让他死的不被人发觉,咳血之时,毒入心肺,无力回天,必死无疑。
  如今骤然得知真相,她才知道,她根本不需要慢性毒药,她已经没有心力再耗下去了……
  宣文秉亲口说出那个“是”字以后,她的希望已经落空了,她的一切期待都变得讽刺。
  宣文秉是她的仇人,宣绍是灭她叶家满门的仇人之子……
  她竟真的爱上了一个仇人的儿子……
  这叫她如何面对泉下父母?如何面对叶家枉死的一百八十七口人命?
  烟雨失魂落魄的站起,双手紧紧攥着那细白的瓷瓶。她要报仇,要杀了宣文秉,为父母,为叶家报仇!
  她不要等了,不要一日一日耗下去,再这样耗下去,她会疯掉的。
  “对不起……宣绍……”她喃喃着,将瓷瓶揣入怀中。
  抬手将妆盒打开。
  宣绍既然会去问宣文秉这个问题,想来,他已经查到了自己的身份。
  不知他得知真相后打算如何?
  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不能让他知道,自己也知晓了当年之事真的是宣文秉所为……不能让他有所防备!
  烟雨手忙脚乱的将胭脂口脂粉黛一番涂抹,镜中面色苍白的女子,总算有了些气色。
  待宣绍回来,她定不能让他发现端倪。
  他素来心细,自己一定要装作若无其事。
  烟雨双手握着镜子,扯着嘴角,想要做出一番笑模样。
  可镜中之人,竟笑的比哭还难看。
  不行!烟雨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如果让他有所防备,自己根本就没有对宣文秉下手的机会了……在他有所行动以前,是她对宣文秉下手的最后时机……
  她再次扯动嘴角,镜中之人仍笑容牵强。
  烟雨猛的将铜镜扣在妆台上。
  她怎么这么没用!连装作若无其事都做不到吗?
  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还指望什么为父母亲人报仇?还指望什么来对付宣文秉?
  宣绍心思缜密,宣文秉难道不是么?她如今哭丧着一张脸,让人一眼就能看出端倪,难道宣文秉不会对她有所防备么?
  没用的东西!
  她在心中狠狠的唾弃自己!
  骤然想起,自己不是正在和宣绍闹别扭么?
  自从被宣绍救回来之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是一直很僵么?
  是了,如今这情况之下,自己能笑的开怀,笑的若无其事才是太假。
  待会儿宣绍回来之时,她只需不冷不淡,不近不远,就很自然,很正常。
  应该不会引他怀疑……
  “少夫人……”
  浮萍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烟雨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沉声应道:“何事?”
  “您……那个……您见到公子了么?”浮萍在门外低声问道。
  烟雨骤然想起,浮萍和苏云珠知道她刚才去了正院。不过好在她靠近宣文秉的书房之时,没有人发现她,她回来也没有遇见旁人,“哦,还没见到。”
  门外的浮萍犹豫了一阵。
  “进来回话。”烟雨唤了一声。
  浮萍推开门,走了进来,偷偷抬眼瞧她,很是有些小心翼翼。
  “怎么?”烟雨沉声问道。
  “回少夫人,公子他……又走了……”浮萍说的很小声。
  烟雨闻言微微怔住。
  浮萍像是怕她难过,赶紧出言安慰道:“少夫人,您别难过。其实您在公子心中的位置,明眼人都看得清楚。人都说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唇齿相依,牙还有咬到舌头的时候呢!夫妻之间,有些个误会,闹个别扭,也不是什么大事。等您见到公子时候,服个软……公子定然不会再和您置气了……”
  浮萍说了一溜儿的话,却不闻烟雨有任何的反应。
  她微微抬头,又看了眼烟雨。
  却瞧见烟雨神色竟有些难以理解的轻松。
  公子回了趟家,却不回自己院子,连见都不见少夫人,少夫人此时不是应该伤心难过,甚至愤愤不平才对么?
  烟雨抬了抬手,“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哦……”浮萍福身,退出了上房。
  烟雨看着门外庭院里洒扫的十分干净的路面。
  偶有一两片黄叶随着秋风遥遥飘落,安静又孤零零的。
  很快便有粗使家仆上前将黄叶扫去,青石路面,一尘不染。
  宣绍没有回来,她便不用勉强伪装自己去面对他。
  他不回来,也许是骤然得知真相,一时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
  他还会让自己留在宣府中么?
  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得知了自己的靠近别有用意,他还会在心中留下她的位置么?
  烟雨扯了扯嘴角,面上露出苍凉的笑。
  想那些没用的做什么,今晚,就在今晚,一切都会结束了……
  她看了看镜中,胭脂遮掩之下,面色还算的得体的自己,理了理鬓边碎发,起身向外走去。
  “少夫人……”站在门边的浮萍担忧的望着她。
  烟雨冲她点了点头,“我没事,好几日都没有去给母亲请安了,我去正院厨房里看看,你也同去吧。”
  “是。”浮萍忙跟上。
  主仆两人缓步走在宣府中安静的小道上。
  浮萍几次欲言又止,她看到这几日少夫人吃不好睡不好,公子也甚少回府,心中很是担忧。自己虽只是个下人,可自己也有眼睛,看得清楚,公子心中是有少夫人的,少夫人心中也有公子。
  主子们要是和和美美,她们这些在主子身边伺候的人,看着也是美的。
  可明明心里有彼此的两人,却要这般闹着别扭,她们身边伺候的人也跟着着急上火。
  她想再说些什么,安慰下少夫人。
  可眼瞧着走在前面的少夫人,竟是比她还要平静,步履之间好似从容淡定。让她安慰之话又无从出口。
  犹豫之间,正院厨房已经到了。
  “见过少夫人,好几日都不见少夫人亲自过来了!”薛氏一瞧见烟雨,立即笑脸迎了上来。
  少夫人自打接手了厨房,非但没有辖制她,反而大小赏赐不断。这般好伺候的主子,还从不曾遇见。让薛氏越发巴结着烟雨,巴不得她天天往厨房跑。
  “嗯,晚膳备好了么?”烟雨淡声问道。
  “已经备好了,只等着夫人院里来传膳了。”薛氏笑着应声。
  “都备了什么?”烟雨抬脚跨进厨房。
  “您瞧瞧。”薛氏跟了进来,指着中间擦洗的净白的灶台上的杯盏盘碟。
  烟雨点了点头。
  秋意渐浓,厨房里生着好几个灶膛,仍旧闷热的似酷暑一般。
  “秋日有些燥,加个西湖莼菜汤,既清爽又养身。”烟雨吩咐道。
  西湖莼菜汤是宣夫人最喜欢的。可是晚膳的汤菜都是备好的,份例也是一早就定下的,突然加道汤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却要花上额外的银子。
  烟雨瞧见薛氏脸上的不大情愿,淡声开口道:“银子从我的账上走。”
  “诶诶,少夫人一片孝心,这些都是小事儿。”薛氏立即笑了起来。
  烟雨点了点头,继续道:“再加一道蜜汁火方,甜而不腻,甚好消化,晚膳用最是好。”
  薛氏点头,却有些不解,这菜单子不是一早就定好的么?怎么一会儿加道汤,一会儿又要加道菜?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这两样,我亲自来做。”烟雨淡声吩咐道。
  末了,还看了浮萍一眼。
  浮萍心领神会,拉着连声反对的薛氏出了灶房。
  “你拉我做什么?姑娘,少夫人金贵,以往做饭,那都是有旁人在身边搭把手的,她自己连火都不会烧,怎么行……”
  薛氏话没说完,就被浮萍捂了嘴。
  “少夫人这几日正和公子闹着别扭,这是想做些事,向老爷夫人表一表孝心,好让老爷夫人能在关键时刻向着她。”浮萍小声说道。
  她这么说,心里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烟雨那一眼,不就是想让帮忙劝劝定要阻拦的薛氏么?
  薛氏闻言连连点头,“哦……明白了。”
  她嘿嘿一笑,抬脚进了灶房,将灶房里看着少夫人,想上去帮忙,都不敢贸然上前的婆子们全都叫了出来。
  烟雨见人都退出灶房。
  偌大的灶房如今只剩下她一人时,她迅速将怀中细白的瓷瓶取了出来。
  满满一瓶药,全都倒进面前已经切好,泡在冰糖汁里的火朣(猪腿)肉上,拿起筷子轻轻翻搅了下。
  细白的粉末咕嘟嘟冒了几个泡泡,消失在冰糖水中,全然不见。
  她俯身嗅了嗅,只有火朣的香味,和冰糖水的甜味,没有一丝异味。
  舅舅说,这是慢性毒药,一次只需一点点,就可让宣文秉死的无声无息。
  她一次全放入,想来这慢性毒药,也能变成立时取人性命的剧毒吧?
  别无他法,她没有时间再去寻舅舅,没有时间换别的毒药来,她需得在宣绍对她有所防备以前,做完她该做的事!
  那道西湖莼菜汤,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这道蜜汁火方才是她曾经背过的,宣文秉最喜欢的菜品。
  今晚,她要取了宣文秉的性命!她要为叶家枉死的百口人报仇!
  将泡在冰糖汁里的火朣放在蒸笼上,烟雨俯身去烧火,该多大的火?她还真不知道……
  “薛氏…………”她唤了一声。
  薛氏忙不迭的走了进来。
  “这个……火该怎么烧?”烟雨面色有些尴尬的问道。
  薛氏笑着向前,“少夫人您想尽孝心,咱们能明白,您多少动动手就行了,这粗使的活儿,还是让底下人做,怎么能让您亲自动手呢?”
  烟雨微微点了点头,将发上金簪取了下来,递进薛氏手中。
  “那就多谢你了。”
  薛氏惊喜的接过簪子,“不敢当不敢当……”
  烟雨侧脸,淡淡的看着笼屉。
  薛氏扬声朝外面唤道:“别躲懒了,快进来!”
  烟雨立在一旁,看着灶房里的婆子们忙忙碌碌,她的视线只偶尔离开笼屉。
  待婆子熄了灶火,那碗蒸的糯软绵甜的火方被装盘,淋上汤汁,点缀莲子,青梅,樱桃,桂花甚是甘香醇美。
  “少夫人亲自动手做的蜜汁火方就是不同,瞧着便比平日里好看上许多,这香味也浓郁,老爷夫人瞧见,定是喜欢!”薛氏将盘子放入保温的食盒,连连夸赞道。
  灶房里的众人,也跟着忙不迭的夸赞。
  烟雨默不作声,最后看了那装了蜜汁火方的食盒,转身出了灶房。
  迎面遇见宣夫人院中前来传膳的小丫头。
  “少夫人!”那小丫头见了她,笑意盈盈的福身下拜。
  烟雨抬了抬手,“母亲要传膳了么?”
  “是。”小丫头回道。
  “那……父亲回来了么?”烟雨淡声问道,看似问的十分平常,也只有她自己听到了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
  小丫头笑了笑,“老爷也在。”
  “嗯,你去吧,告诉母亲,我很快就过去伺候。”烟雨说完,转身回去宣绍院中换衣。
  衣服在厨房里呆的满是油烟之气,如此到公婆面前甚是失礼。
  她换好衣服,来到宣夫人院中,正房里已经将饭菜摆好。
  她一眼便看见那盘精致的蜜汁火方,正放在宣文秉位置的正前方。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之声有些急促,故意放缓了音调,“给父亲母亲请安。”
  宣夫人笑着扶了她的手,“早告诉你不必如此客套,都是一家人!听闻薛氏说,今日你又到灶间,亲自下厨?心意到了就行,怎的这般下力吃苦?”
  烟雨抬眼,看见宣夫人眼中明晃晃的疼惜,心头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如果宣夫人知道,她肯去厨房亲自下厨,根本不是为了什么表孝心,尽孝道,而是为了谋算她相公之命,又该何等的憎恨与她?
  宣文秉也缓步上前。
  他看着烟雨的表情和平日别无两样。
  可烟雨此时此刻却恨透了他,他亲口说“是”,他亲口承认了八年前叶家的惨案是他所为。自己的父亲,母亲,自己的兄弟姐妹,自己所有所有的亲人,都在八年前离她而去。
  如果不是宣文秉,她不会落得如今的田地。
  她不会藏身春华楼,不会遇到宣绍,不会刻意接近他,不会爱上他……
  也就不会为了报仇,而伤害他……
  这一切,都是宣文秉造成的!都是他!
  烟雨狠狠的咬着下唇,唇上传来的痛楚,让她瞬间冷静下来。
  她知道,自己不能被情绪左右,她必须克制。
  “嗯,一起坐下吧,不必站着了。”
  宣文秉的声音温厚舒缓,谆谆如暖玉划过心头。烟雨却觉得他的话音都是那么虚伪,虚伪的让人难受。
  这是宣文秉许久以来,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
  宣文秉看向她的眼中,似是长辈看着一个平常晚辈那种慈爱和肯定。
  她终于获得了宣绍父母的认可,她终于融入了这个家。
  可是,今晚之后,一切都要结束了。
  原本是幸福的开始,如今却要变成最后的绝别。
  烟雨背过脸,咬了咬下唇,再转过脸时,脸上已经平静的看不到波澜。
  “孩儿伺候父亲母亲就好。”她上前立在桌边,手执筷子,预备为两人布菜。
  宣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冲她笑了笑,“傻孩子……”
  宣夫人的每句温和的话语,都像一把锤子,狠狠的锤在她的心口。
  痛的让人窒息。
  可她却不得不做出若无其事,甚至分外欢心的样子,好伪装起自己复仇的心思,以完成自己最后的使命。
  宣文秉和宣夫人落了座,见她不愿同席,甘心立在一旁布菜,倒也没有勉强她。
  她殷勤的为宣夫人夹菜,见宣夫人指了指那碗西湖莼菜汤,便盛了一盅,放在宣夫人手边。
  其实她的视线,有意无意的,从不曾离开那盘蜜汁火方。
  当初宣文秉和宣夫人的喜好,她没有白背,宣文秉果然对那盘色香味俱全的蜜汁火方甚有好感,丫鬟夹到他盘中的火方他尽数食光。
  待宣夫人搁了筷子之时,那盘蜜汁火方,已经下去了大半。
  宣文秉放下筷子,转过头正欲对宣夫人说什么。
  却见他忽然双目一瞪,整个人生生僵住。
  烟雨心跳骤然加快。
  她没有问过舅舅,如果将整整一瓷瓶的毒药一次全部投入,会有什么后果?
  毒发之时,会是什么样子?
  对宣文秉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她全然不知,手足无措的看着面现异样的宣文秉。
  “老爷,你怎么了?”宣夫人也发现了宣文秉的异常,担忧的问道。
  宣文秉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一口污血,却是顺着嘴角淌了下来。
  “这……”宣夫人惊呼一声。
  却只瞧见,宣文秉直挺挺的从绣凳上向后倒去。
  她拉扯不及,宣文秉仰面倒在地上。
  烟雨怔怔的站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宣文秉倒下,眼睁睁的看着他四肢开始抽搐,眼睁睁的看着他口中涌出的血原来越多,眼睁睁的看着宣夫人惊慌失措……
  “老爷,老爷……你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宣夫人半跪在宣文秉身边的地上,连声惊呼。
  一屋子的丫鬟嬷嬷都吓呆了,倒是刘嬷嬷上前道:“夫人别慌,快,快叫府医来!”
  宣夫人连连点头。
  宣文秉骤然倒下,让她已经慌了心神,完全不知该怎么办了。
  门外又小厮飞快的跑去寻府医。
  “快,将老爷抬到床上。”宣夫人吩咐道。
  “别,”刘嬷嬷抬手拦住,“先别动,地上有厚厚地衣,倒也不凉,咱们先不要妄动,且请府医看过在说。”
  宣夫人听了,立即点头,一手紧紧抓着刘嬷嬷的袖子,一手抓着宣文秉抽搐不已的手,仿佛抓着她的主心骨一般。
  刘嬷嬷抬头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烟雨。
  烟雨面上愣怔,似有些恍惚。
  刘嬷嬷轻唤了一声:“少夫人?”
  烟雨不言不动,好似没有听到一般。
  如今她眼中只剩下吐着血倒在地上的宣文秉,耳中只剩下宣文秉乱了节奏的心跳声,以及他渐渐微弱下去的呼吸声。
  就这样了?
  他就这么死了么?
  叶家的仇,她报了?
  害死她父母的仇人,她亲手杀了?
  她不是应该很高兴的么?她不是应该顿觉轻松的么?
  为什么,她一点都不高兴?为什么她心口疼的像是被人拿刀子扎了一般?为什么她一点也不觉得轻松,反而胸前坠坠的痛,像是有巨石压在上面?
  “少夫人?”刘嬷嬷加大音量,又唤了她一声。
  她迟疑的转过视线,茫然的看着刘嬷嬷。
  宣夫人此时也抬头看她,见她愣怔的样子,吸了吸鼻子,对刘嬷嬷道:“她还小,何时见过这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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