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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颜歌-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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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头一次,她发出了近乎绝望的哭泣声,抽抽噎噎,像要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光。
  她终于开口,问:“吉承,为什么。”
  她,问他为什么。
  只三个字,包含了所有所有她的绝望。
  吉承抬起头来,没有再看她,冷冷淡淡地说:“那时我尚在军中,你早看出从妃对我的感情,因此才每日去她宫里说些不实之言好让她死心,是么。”
  和韵哭着想要辩驳:“可是那是因为……她已经嫁给了王兄——”
  “你并不是为了王上。”吉承淡漠地打断她,语气如一把不留情面的利剑:“你是为了你自己。”
  “……”和韵一怔,没有反驳。
  吉承又道:“朱夏儿和凌冬儿的事,你也早已看出端倪,因此偷偷跑去告诉了荣妃,最后,是你害死了朱夏儿,是么。”
  和韵不停地哭着,因为激动,因为伤心,更多的是因为害怕。
  她没想到,原来这一切的一切,吉承早就知道。她以为她瞒得很好,却没料到,自己朝夕相对的丈夫,心知肚明地陪她演了一出蒙在鼓里。
  “你自幼不在生母身边,太后待你很好。你们二人情同母女。因此,也是她听了你的主意,在从妃难产时找了麽麽去告诉她朱夏儿的死讯。你们妄想在那个时候让她难产而死,是么。”
  “你为什么都……”和韵惊愕地抬起头来,满面泪痕。
  吉承静静地解释着她的愚蠢:“太后虽趋炎附势,可是她害从妃,总要有个理由。起初我们以为是她想倒向荣妃,可后来才明白,原来她是为了你。”
  “你们……”和韵目光涣散,重复着这两个尤为刺耳的字眼。
  “她,一直真心对你。”吉承俊秀的脸上此时面无表情,他始终背对着和韵:“可是你,却想置她于死地。”
  和韵紧紧攥着吉承的衣服,颤抖着急忙说道:“那是因为……因为我爱你。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可以!吉承,你想要王位吗,我为你争。我可以进宫找机会杀了王兄,我什么都可以做的,只要你一直留在我身边,只爱我一个!”
  吉承听后,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你刚刚问我为什么,是么。”他问。
  “……”和韵无言,颤抖而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眼泪一行一行地流淌下去。
  “因为我爱的人,从一开始,就不是你。”吉承淡淡地说道。
  和韵哭着,抓着他衣襟的手没了力气,滑落下去,指甲都已僵紫。
  “你……从一开始……就全部是为了……她。”她以极其微弱的声音问着。
  然而就在这时,吉承正要答话,突然觉得腹中一阵疼痛,如火焚烧,他的手却冷得如寒冰入骨。
  “……和韵。”他的面色冷如冰霜。
  和韵的一张脸惨白如雪,她的睫毛与嘴唇颤抖着,她惨笑:“是的,吉承。饭菜的汤里,有毒。天下无药可解。三天,你只能再活三天。”
  吉承忍着身子的疼痛,蹙起眉毛,弯下了身子。
  和韵笑着,不住地流着泪,她有些癫狂了,笑问:“是不是很疼?我能感觉得到这种疼痛,吉承,我头一次,能与你感受到同样的事。”
  吉承一滞:“你?”
  “我的杯中酒,也有毒。”和韵边哭边笑,所幸坐倒在他身旁,搂着他的胳膊。
  她流着满面的泪,紧紧地贴在他身边,闭着眸子说:“你曾对我说过,你一生只能爱一个人。原来那人不是我。那好,我不逼你。我们便一同死,来生再做夫妻。到时你只爱我,好吗?”
  吉承忍着疼痛,站起身重重地甩开她的手,冷眸冷目,低头看着她,良久,他一字一句地说:
  “来生,也不会是你。”
  和韵怔在原地,她的眸子里漆黑一片,一时无声,只有泪水簌簌地顺着脸颊流落。
  她抓着心口,那里疼,很疼。疼得她蜷缩起了身子。眼前泪影斑驳的,朦朦胧胧仿佛出现了那个在子明与颜兮的婚礼上出现的少年。
  他穿着一身黑衣,面无表情,安静地站在一片喜闹欢乐之中。好像所有人都只沦为背景,只有他,如一副静止的丹青画卷。
  她小小的身子,挤开人群,蹭到他身旁,仰着头问他:“怎么,你不开心吗?”
  他冷冷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其实从那一刹那,她若觉悟,他此生都不会是她的,该多好。
  可是爱中的人,从来都看不破。
  她见吉承要走,忙爬过去要抓他,大叫:“吉承,吉承,你去哪儿?!”
  吉承大步地走出厅门,头也不回。
  “别走。我求你。”和韵跪在地上,拼了命地咳嗽着,不知是因为□□,还是因为心伤。她咳得满手是血。
  然而吉承没有回头。
  只留和韵跪孤独地坐在大堂的正中央,哭得再无人样。
 

☆、逃

 御书房。
  子明抬眸,看着双双站在自己身前的吉承与颜兮,他不动声色,沉声问道:“你们这是何意。”
  吉承一席玄黑锦衣,颜兮一席大红长裙,这是子明第一次见他们二人像这般站在一起,他忽地发现,他们抬眼间那抹冷冷淡淡的笑,竟是像极了的。
  “正如臣方才所言。晞贵妃生了病,想要出宫修养,望王上准可。”吉承微一低头,道。
  子明顿时眯起眸子,他的目光像是正在盯着猎物的猎豹,露出让人感到危险的气息。
  “放肆。你竟能说出这么荒谬的话来。来人——”
  “王上不先听听理由么。”颜兮打断了他呼唤门外守卫的呼喊。
  “任何理由,都不行。你是朕的妃子,你只能留在朕的身边。”子明抬着眼盯着颜兮,一字一句地说。
  颜兮略一笑:“王上,今日有些不太像你。”
  她回视子明的目光,像是能看穿他的心。
  的确,他没料到吉承和颜兮竟有此一着。他本是将吉承叫到宫中,想问他要什么封赏的,而颜兮在此时亦来了御书房,站在了吉承身边。
  或者说,他本该知道颜兮和吉承所谋划的,绝不只有击溃齐恩瑞这么简单,可是他没料到的是,这一天来得竟这么快。
  趁热打铁,一点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
  因此,他虽表面仍是镇定的,可内心隐隐不安。
  颜兮轻描淡写地说道:“王上,嫔妾只是个无德无行的妃子,多我一个,少我一个,对这王宫,对这凤凰,或者说对于王上,都不会有什么影响。对王上来讲,这个世界上最最重要的,只有一个。”
  子明沉默地看着颜兮。
  颜兮一笑:“不是百姓的生死,不是国库的粮食,亦不是可垂青史的盛名。最重要的,是这个王位,不是么。有了王位,才有这世上的一切一切。没了王位,就什么都没了。”
  “你在威胁朕。凭着什么?”子明坐在那一头,冷静地看着眼前狡黠如狼的两个人。
  “凭这个世上,王上疏漏了一个人。”颜兮回答道。
  “……”子明不动声色,看着她。
  “王上可还记得,文妃么?那个被先王打入冷宫的,南荣衡的生母,文妃。”
  子明眉间一紧。
  “或许是巧合吧,嫔妾迁居长冬楼的时候,曾经误打误撞走到了冷宫,见到了文妃。她很惨,患了失心疯,说的尽是些疯言疯语。这些日子,愈发的可怜,好像是患上了什么病,总是怕冷,到了夜里也睡不着,说一些……诅咒王上的话。宫人们怕这些话传到王上的耳朵里,因此没有任何人向王上禀告过。”
  “那又如何。”子明问。
  颜兮的语气有条不紊:“可是,这些话,嫔妾知道。而嫔妾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从我住在长冬楼开始,我便偶尔会去冷宫看望文妃,有时她精神好,亦会聊几句,有时她发了疯,我便留下些饭菜离开。而我之所以常去,是因为她说的话,我很感兴趣。想必若换做王上,亦会感兴趣的。”
  她顿了顿,道:“文妃清醒时,曾说,她明白了她身边的太监李起为何没有被净身,为何会诬陷于她,而贤妃又为何会与李起串通,去向先王告发于她,最后又落得个上吊自缢的下场。”
  “………”子明看着颜兮的样子,想起了她在大殿之上,亦曾是这般神态地淡定地指控齐恩瑞。她不像一把剑之锋利,更像一条华美的缎带,一寸一寸地勒在人脖子上,一点一点地用力,直到那人无力挣扎。
  颜兮看着子明,道:“每件事的发生,都总有一个原因。而在这后宫里,每一个人的败落,都总有一个得益者。显然,贤妃并未因这告发而得益。最终受益最大的,是王上您。”
  “贤妃是有家族的人,她之所以最后选择自尽,必是受了什么威胁。那逼她陷害文妃的人,怕留着她会有后患,因此便以她的家族来威胁她了断自己。可是,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到底会是谁?嫔妾思来想去,倒也没有想出来其他有可能的人。”
  “荒谬。”子明冷冷地看着颜兮。
  颜兮微微笑着:“确实荒谬,可是,王上恐怕不知道。文妃的这番猜疑,已经慢慢开始在后宫扩散了,即使大家不相信,可也在心中埋下了这么一颗种子。当然,王上自然是不知道的,您居于高位,身边的人说每句话前都要在心里绕上三绕,又怎么会有人跟您说如此大不敬的话。”
  子明将靠着椅背的身子微微前倾了些,放在桌上的右手,拇指搓着食指的关节,他看着颜兮,没有丝毫被揭穿时应有的惊慌,他问:“又如何?只凭一个失心疯人之言,你便想以王位来作为筹码,跟朕交换放你出宫?”
  颜兮摇摇头:“自然不是,王上,这只是其一。”
  “其二是什么。”子明冷淡问。
  久未开口的吉承在旁说道:“其二,是先王驾崩时所中的毒。”
  子明的眸光倏地一寒。
  “据臣了解,当初先王驾崩之时,人人都以为因他受了文妃之打击,身子本就不好,从此一蹶不振,最终才因病而崩的。可太医江半却坚持要检验先王遗体,还曾遭到了王上的极力反对,是么?”
  吉承看着子明,知道他不会回答,于是继续道:“后来他查出先王体内有一种毒,凤凰国内是没有这种□□或者解药的,此毒是邻国谛听所开的一种花,名为蚀骨,放入水中,无色无味,亦不会有激烈的反应,只会让人每日愈发精神与体力不济,到最后内脏衰竭而死。”
  子明看着吉承:“朝廷机密,你知道的倒清楚。”
  吉承一垂眸:“臣不才,那□□,正是臣查阅医书看到的。”
  “你?”
  吉承道:“那段时间,晞贵妃在宁宫府患了肺痨,难以根治。臣便翻了许多古医书,其中有些新奇之花木药草,便多看了几眼。其中正有谛听的这味蚀骨花。因服了蚀骨花的人,症状正与江太医所说的先王症状很像,臣便告诉了江太医。谁知就在那时,先王便驾崩了,江太医这才突然决定要查验尸体。”
  “而后来臣查过,谛听与凤凰并无贸易往来,寻常人,甚至王孙贵胄,想要弄到谛听之物,都是难于登天的。更不用提连宫门都不能出半步的后宫之人了。唯一有可能的人,就是当初代身子愈发孱弱的先王,料理国事的王上您。”
  “……”子明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咬了一下牙关。
  “其实,若非当初王上为了支走一直在先王身边为他诊治的江太医,而借口接他到宁宫府为晞贵妃问诊,恐怕他就不会见到我,亦不会知道先王乃中毒而死。而如今,王上便可以不必为了齐恩瑞临死前说的那番话而忧心了。”吉承淡淡说着,没有颜兮那般从容的笑容,他始终没有表情。
  他永远如此,就像一个即使斩千军于马下,仍不动如山的少年将军。
  “所以,冥冥之中,或有天意。或有报应。”
 

☆、将

 子明知道,如果说文妃之事,是颜兮与吉承吃掉了他的車的话,那这一记,便是将军。
  齐恩瑞死前的话,已如风云之势,摇动了群臣的心。可想而知,就连程万里都怀疑到不得不到他面前来质问。那其他的文武百官,又该猜疑到何种地步。
  猜忌的气氛,就如瘟疫,一经传播,只会愈演愈烈。
  如果此时,颜兮和吉承将刚才所言,公诸于众的话,那基本等同于他谋害先王之罪坐实。
  此时,虽他已做出了一些行动,可是齐恩瑞留在朝中的党羽并未尽数铲除,如果此事被他们知道,定是一场难以预料结果的动荡。
  原来这些事,颜兮与吉承早就藏在了心里,就像铲除齐恩瑞时一样,他们只是在等。
  等到合适的时机,悄无声息地,将人击溃到无法丝毫反击。
  子明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二人,很久很久。他濒临绝地,无法辩驳。
  可是忽地,他春风细雨般地微微一笑,温和地问:“可是死人,怎么说出这些事?”
  颜兮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哀伤,转瞬即逝,她问:“王上,即使让我死,你也不肯放过我么。”
  “你既然知道我对贤妃的处理,那就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子明不再演戏,微笑着开诚布公地说道。
  “是啊。”颜兮的情容冷了下来:“我该想到的。”
  “你们的棋下得很好,步步为营,一子不错。可是,这里是王宫,你们选错了棋盘。”子明道。
  “王上,”吉承不为所动,冷静道:“人生不是棋局,你我可以和棋,不必两败俱伤。”
  “两败俱伤?”子明的胳膊撑在桌上,食指掩着嘴唇,饶有兴趣地看着吉承:“下棋就定要论个输赢,况且,你觉得我会怎么伤?前朝的确会动乱,可是。朕,压得下。而且你们,不一定能活着走出这御书房,去把真相告诉大家。”
  “单单齐恩瑞那些余党,虽是威胁,却也自然撼动不了王位。所谓舆论,过一段日子,也会被时间所压下。至于我和兮儿,也的确不能活着离开这御书房。”吉承看着他,静静道。
  然后,他难得地忽然扬起了唇角,露出了已是胜利者的淡淡一抹笑意。
  “可是,若我们二人今日没有活着走出这大殿,那很快,王上您也会非死即伤。”
  子明的手立刻握成拳,他的声音略有嘲讽:“一派胡言。”
  吉承相较之下冷静很多,道:“吉承本名,并非如此。吉承二字,乃是前国子监祭酒吉方所赠。在那之前,我还有另一个名字。”
  子明一愣,忽地想起了他之前隐约觉得吉承与之相像的那人。
  “我之前,曾叫过南荣浅。”
  子明心中一震:“南荣?你是……”
  “我的祖父,是先王之兄,坐拥西北五十万兵马的,汾京骏王。”
  这一句话,如雷掷地,让子明亦是震惊得哑口无言。
  吉承沉声道:“我的筹码,本就不是文妃之言,亦不是先王之死。而是此刻,正候在青龙城郊的五万精兵。”
  子明万没料到他竟已手握如此兵力。青龙城的禁卫军也只三万余人,其他兵力若要调遣过来最短也需半日时间,如果吉承所言为真,那的确他此刻要取子明性命,也是易如反掌。
  子明强做镇定,声音却已不再平静,道:“你如何会有如此多兵力在手?”
  “骏王手下军队的忠义,不会比丘凰军少。既然丘凰军可为沉冤而秘密集结,骏王的军队又为何不可?五十万兵马,怎会分崩瓦解得那么快?或许先王也是知道此事的,可是因为他死得太快,还没来得及对你说。”
  “…………”子明直直地盯着吉承的双眸。
  吉承泰然自若,道:“王上想赌一赌?看我所说的,是不是真的?赌注就是,这屋里三个人的命。这种赌局,值得么?”
  吉承一语道破了子明此刻心中所想。
  的确,他好不容易得来的王位,天下,江山。为了眼前这两个人,恐怕就要断送,值得么?
  终于,他闭上了眸子。
  那一刹那,他知道,这场棋局,胜负已分。
  很多年前,他曾去从府向从彭礼传报从朔战胜的喜讯,后来颜兮陪他在院中赏梅。
  那时,颜兮的眼中单纯而快乐,与他说话时脸颊两抹红晕,结结巴巴地指着远处的少年说:“啊,是吉承。”
  他抬眼看去,那时吉承恰好也往他的方向看来,眸子里带着三分敌意的冷淡。那时的吉承,轻描淡写地将颜兮落在肩后的披风拉到身前,有恰有似无的亲昵。身为男人的子明,在那时读懂了吉承那个动作的含义。
  可是他没有放在眼里。
  他只是轻轻一笑,优雅地把目光又落回了眼前的簇簇梅花之上。
  而如今,吉承已不知何时起,同他一般高了。他长身立在子明的面前,如他当年一样,轻轻浅浅,若有若无地笑了笑。
  其实无论是给他官职也好,准许和韵嫁他也罢,归根结底,是因为子明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过。
  或许能微微感知到他对颜兮的感情,可也从未将之视为威胁。
  子明其人,灿如天人,他万没料到,恰恰是这份骨子里的高傲,最终让他败给了最不想败的人。
  “和韵呢。”子明沉默良久,缓缓道。
  吉承不易察觉地一敛眉头,然后平静回答:“各有天命。我和兮儿,只求远离凤凰,不必再理会这些仇恨纷争。唯此愿足矣。”
  子明自嘲般地一笑。
  他拿了纸笔,写了些什么,又按了玉玺于其上,然后叠起来推到桌前:“这是朕的手谕。你们想离开这王宫,甚至是凤凰,不必受守卫盘查。只是,我必须确认,你手下的士兵不会再重新集结。”
  吉承走过去,拿起那封信函,然后从袖中拿出一枚兵符,放于桌上。
  “若你信我,我自会出宫遣散他们。我本意不在谋逆篡位,况且只凭五万兵马,也不足以让我坐上这王位。”吉承说完,将信函收于袖中。
  颜兮安静地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心中也不知涌起何种情绪。
  千言万语,有苦有甜,到最后竟不能用任何语言来表述。
  她与吉承对视一眼,正想对子明说些什么,就听子明道:“兮儿。”
  “……”颜兮轻声道:“王上。”
  吉承看了一眼子明,然后对颜兮道:“我在门外候着你。”
  他走出屋子,关闭了屋门。
  屋中静谧,甚至能将屋外的风声听得清楚,百花在窗外飞落了,花影投在窗子上,窸窸窣窣,剪断了窗格间一束一束的阳光。
  颜兮看着子明,这才头一次觉得,他比以前清瘦了些,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瘦下来的。
  子明泯了抿唇,看着她温温地笑了笑。
  他说:“如果从一开始,我就不是南荣子明,该多好。”
 

☆、离

 “王上……”颜兮已没有了适才对峙时的气势,因为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子明眼神里的难过。
  是已无法伪装的难过。
  她头一次,看到那个处变不惊的子明,露出这样的目光。
  “叫我子明就好,”他轻声说:“若你喜欢的话。”
  那一刹那,颜兮仿佛回到了与他的婚礼上,她局促地叫他“三王子”,而他笑着纠正“唤我子明就好,若你喜欢的话。”
  颜兮曾读过一句话,看着那几个字无言很久。
  人生若只如初见。
  颜兮顺从地说道:“子明。”
  “兮儿,听说过惠成王后么。”子明淡笑着,问她。
  颜兮点点头:“是……你的生母。为保护先王而去世。”
  “保护先王……”子明的笑意多了几分悲凉,他摇了摇头:“司徒瑾曾为此事来问过我。问我惠成王后之死,是否有什么隐情。想必此事,你也知道。”
  颜兮点点头:“我知道。他怀疑……惠成王后是刻意为之,那一夜的种种,都是她安排的一出戏。但——”
  “真相,确实如此。”子明静静地说道。
  颜兮一愣,不敢相信他竟这样直言说出了真相。
  “我的生母,在立为惠成王后前,只是个婕妤。她出身并不高贵,样貌也平平无奇,亦不是什么琴棋书画皆通之的才女。因此,她在后宫里,常被其他嫔妃嘲笑欺辱。连宫女太监也瞧不起她。她在生下我后,便更受排挤。有憎恶她的妃嫔,便去父王那里说,如果由她带我,我必定没什么出息。于是我便被人从她身边抱走,养在了其他宫里,只有过年时能得以相见。”
  颜兮轻道:“……母亲失去孩子的痛,恐怕非常人能够体会……那,后来呢?”
  “后来,她仍旧不得宠,连带着我亦不受父王看重。因为母亲的关系,我在几个王子里,也常受排挤。她得知后,愈加地自责,甚至痛不欲生,觉得是自己没用,不能给我带来好的前程。所以,最终那一年的春节,她下了决心,悄悄带我到一处没有人的花园里。”
  “她对我说,‘娘很快就要死了。但是别哭,娘死了,会比活着对你更有用。’我那时尚且年幼,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流泪哭喊娘不要死。她擦掉我的泪,第一次非常严厉地对我说‘你要记得,如果不想辜负我的牺牲,就一定要当上凤凰的王。’她说完,抱着我,哽咽地不住反复道:‘你要当上王,站在所有人之上,这样,就没有人再会瞧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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