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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队大院的八零后-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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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一看外孙来了,立刻眉开眼笑。甫一张口,晓芙就听出她是北方人:“不冷,成天在屋子里坐着,闷得慌!”
部队就是这么个海纳百川,南腔北调的地方,可部队大院长大的孩子们确都能说上一口不带任何南腔北调的普通话。
“阿姨这两天没带您出去遛遛弯?”致远问。
“外头结冰,地滑,她怕把我摔咯!”老太太说。
他把晓芙拉到她跟前,问:“知道她是谁的闺女吗?”
老太太瞅一眼:“瞧她这走路的样儿,也是咱大院儿的孩子吧?”
晓芙笑了。老太太也有□□十了,脸上一颗老人斑都没有,依稀可以分辨出年轻时候的风采。
致远说:“还记得当年辅导我功课的小张老师吗?这就是他的千金。”
老太太把胸口挂着的老花眼镜立刻戴上,拉着晓芙细细一看:“哎哟,你这么一说,我看着也像。这鼻子眼睛都是他爸爸的。”
“姥姥好。”晓芙立刻热乎一叫。
致远也立刻朝她后脑勺上拍一记:“傻丫头,别乱喊,辈分错了!你爸也喊姥姥!”
晓芙瞪他一眼:“那我该喊什么?”
他还真让她问住了,想了半天说:“反正不该喊姥姥!”
老太太慈祥一笑:“一样,都一样,别为难了人家!你怎么这个点儿才来?”
致远说:“早上一台搭桥手术超出了我们事先预计的时间。”
“唉,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也要注意点儿,要按时吃饭!咱上屋里去吧,阿姨中午做的猪肉炖粉条,这会儿粉条该烂了。你们将就着吃吧!”老太太拄着拐站起来,蹒跚着往屋里走。
晓芙要上去扶,致远又拉她一把,小声道:“让她自己走,她不爱让人扶!”
她也小声道:“照咱中国人这喊人的传统,以后的孩子不该再喊‘毛爷爷’‘邓爷爷’,该喊‘毛祖宗’‘邓祖宗’。”
他瞪她一眼,俩骆驼眼都大了三分之一:“就你这张嘴,倒退四十年,不是让红卫兵押着上台□□,就是直接给拖到法场毙咯!”
她撇撇嘴,白他一眼,暗自纳闷,她张晓芙好歹也算一人高马大的姑娘,但怎么站在他身边就情不自禁有种小鸟依人的感觉?!他那天穿了一件皮夹克,跟美国电影里的飞行员似的。这时候,离他那么近,她便闻到他身上的那股混合着寒气的皮衣的味道,那味道招得她心里悠悠的。
☆、闹革命的白毛女
三人在饭厅的桌边坐下。
老太太揭开桌上的菜罩,三菜一汤一应全是北方的菜式:肘花拍黄瓜,猪肉炖粉条,小鸡炖蘑菇,面疙瘩汤。还有四个馒头。致远用微波炉轮番热了一遍,又盛了一碗白米饭放在正和老太太拉家常的晓芙面前。晓芙赶紧把饭推到老太太面前,老太太笑道:“好闺女,姥姥不吃,没胃口,人老了,吃什么都没胃口。我看着你们吃就开心!”
吃完饭,晓芙殷勤地帮着把脏碗脏筷子放进池子里。
致远上客厅替姥姥调完电视频道回来,晓芙正哗哗放着水打算洗碗。他见状忙说:“姥姥说了,你是客人,不让你洗碗。我来吧。”
他没把姥姥的话全告诉她,姥姥还对他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是个好姑娘!”他没接下面的话。
晓芙一面说没事,一面扎煞着俩手四下里张望着。
“找什么呢?”他问。
“塑胶手套。我妈说,洗碗一定要戴手套,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
“一边儿去!”
她乖乖闪到一旁,由他挽起袖子洗碗。
他边洗边告诉她,他母亲前年因病去世,舅舅姨妈们都住得远,有的还在国外,也只有逢年过节能回来看看姥姥。所以他每周再忙,也要抽时间回来陪姥姥吃吃饭,说说话。
晓芙一手托腮,胳膊肘支在洗碗池旁边的微波炉上听他说着这些,心里有种晕乎乎的温暖。此刻,她看着他干得有点裂皮的嘴唇一张一合,不知哪儿来的一阵勇气,冷不防把手指放在他的下唇上,说:“别动!”
他显然没料到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一下愣住了。等他回过味来,想把嘴唇从她的“第二张脸”上拿开已经迟了,因为嘴唇上一块干皮已经让她的两个手指尖给掐住了。
她试图把那块皮给撕下来,稍一用力,一阵微痛便向他袭来,他不禁蹙眉“嘶”了一声。她立刻轻声问了一句:“疼吗?”
他轻轻摇摇头。
她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只润唇膏,用无名指在唇膏膏体顶端绕了几圈。
他刚要说“不用了”,她那只蘸满油亮亮的润唇膏的无名指已经覆在了他的嘴唇上,慢慢按揉开来。他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橙味,她看到他的喉结动了一下。两人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触碰了一瞬,心都似过电般麻了一下。
晓芙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他却把脸转移开了,煞风景地说了一句:“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她一脸低到尘埃里的表情,温顺地“嗯”了一声。
那天临走前,老太太笑眯眯地握着她俩手说:“好闺女,没事就来串串门,陪姥姥唠唠嗑。反正咱住得也不远!”
她带着满心的温暖坐上了他的车。
他见她直往手上呵气,就把手套脱下来扔给她:“戴上。送你回医院?”
“我出院了。”她满心甜蜜地边戴手套边说。
“嗯?”
“我是说,我不陪床了。”她心说:你在医院见不着我了。
“唔。”他反应淡淡的。
“我小姨来换我。”她满怀希望地追补一句。
“好。”他的反应还是淡淡的。
“马主任!”她还是贼心不死。
“你该叫我叔叔!”他忽然又成了那个冷面神,和刚刚判若两人。
她的心都灰了。
“什么事儿?说吧。”见她半天不开口,他问。
她倔着没开口。
他像是故意激她:“小小张不是一向直言敢谏的吗?怎么?怕我?”
她瞪他一眼:“怕你干什么?你又不是老虎豹子,我还怕你把我给吃了!我就是想给你提一醒儿,我外婆听说你还单着,想把我小姨介绍给你。”
“她从哪儿听来的这些?”
“我们这老太太上半辈子是给美国中情局工作的,四八年宋美龄在华盛顿吃了闭门羹,老蒋一怒之下,就把她留在大陆,交由□□处置了!”
他又在她后脑勺上拍了一记:“你这小脑瓜子成天都想些什么呢?不管怎么说,老人家有心了。”
她恼了:“你怎么好像还挺乐意?”
他没搭腔,她也不好再说下去。半天,她说:“那你送我回家吧,我回去看看我爸。”
“行。”他挂档。
从干休所到信息工程大学也就十几分钟的车程,他把她在家属院门口放下。
她要把手套脱给他,他说:“戴着吧;外头冷。带声好给你爸。”然后就一溜烟把车开走了。
晓芙拎着包站在原地,看那车开远了,才恋恋不舍地往院里走。她一点搞不懂这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一进家门她就傻了眼,家里是极度得脏乱差:厨房里的脏碗堆得老高,卧室里的被子也堆得老高,卫生间纸篓里的厕纸快满到地面了……看来妈这日子是成心不想过了。
晓芙爸正金鸡独立地在厨房里瞎忙乎。
晓芙见状,赶紧上前问:“爸,你干嘛呢?”
他说:“想烧碗稀饭,我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怎么也不炒俩小菜?”
爸叹一口气:“唉,一,我不会炒菜;二,我这一条腿怎么炒菜啊?”
晓芙听了心里有点难受:“把饭卡给我,我给你打饭去。”
她去楼下食堂给她爸打了两荤一素外加一大茶缸饭回来,她爸说:“一起吃吧?”
“我吃过了,您吃吧。”
爸扒拉了两口饭,忽然拿起手边的一个空瓷盆,往里头拨拉饭。
晓芙惊讶道:“就这点饭您都吃不完?”
爸又叹一口气:“唉,我怕吃了上顿又没下顿,省点留着明天吃!”
晓芙也叹一口气:“唉,您这简直比旧社会要饭的还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嘿!趁机落井下石是不是?我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落井下石就不给您打饭去了!”
“你妈这是存心要整我!”
“你怪谁?你那喀秋莎会有我妈这么扒心扒肝地对你好?会给我奶奶太奶奶做羽绒服?会年年过年跟你往乡下跑?人要看到我奶奶家那茅房,一准儿吓得立马就卷铺盖,跑回苏联去了!”
“跟你说了,那是我小说中虚构的人物。”当爹的一笔带过后,忙岔话题,“你今儿吃什么了都?”
晓芙半老实地交代:“回来的时候遇上马主任,去他姥姥家蹭了一顿饭。”
她现在特别喜欢和一个对他知根知底的人谈论谈论他以及和他相关的一切。
爸爸一提到老太太也是一脸佩服的神色,说老太太的出生和喜儿挺像,她爹比杨白劳黑,为了几块水田,把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许给地主做小姨太,不过老太太很有主心骨,没跑进山林里头当白毛女,而是逃婚闹革命去了,遇上了老头。老头年轻的时候也风流倜傥,把老家的原配给休了,在陕北又离了一个志同道不合的革命伙伴,遇上老太太才安分下来。
父女俩正一脸神往地回顾别人的激情燃烧的岁月的时候,晓芙妈回来了,晓芙爸立刻腆着脸陪笑:“回来啦?你妈怎么样啊?”
晓芙妈的脸立刻挂搭下来,像没听见似的,只跟女儿说话:“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把老太一人搁医院,自己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晓芙“哼”了一声,说:“问她自己!”
正说着,晓芙妈身后忽然闪出一人,晓芙的脸也立刻挂搭下来。
☆、制服的诱惑
是鸿渐。
岳母大人在一旁说:“鸿渐去医院找你,没找着。你也是,也不跟人打个招呼。”
鸿渐和岳父互打了一招呼,冲晓芙笑了笑。
晓芙跟没看见似的,立刻起身去了厨房。正挽起袖子要洗碗的时候,她妈忽然过来了,拉住她的胳膊说:“别动!不然待会儿他准以为是我洗的!”
晓芙一脸的哭笑不得。妈把一叠钱塞进她的口袋:“外婆一定要给你的,你就拿着吧。”
晓芙立刻一撇脸:“不要!”
晓芙妈笑了:“不要白不要,她这段日子没少折腾你吧?!”
晓芙想想也是,就不拧巴了,装作不经意地问:“那四条腿见着我小姨了?”
“见了,没戏!”妈提起这事就噗嗤一乐,“我在旁边看得真真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四条腿那么优秀,这么年轻就是科室主任,享受□□特殊津贴,什么阵仗没见过?怎么可能看得上你小姨?不过你外婆这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到黄河心不死了,她非张罗着出院以后请人吃饭!”
那边厢,晓芙爸也正和鸿渐坐在客厅里也高谈阔论着,这段日子,他因为腿脚不便,多数时候呆在家里;晓芙妈在家的时候也不和他说话,可把他憋得够呛,逮着个人就唾沫四溅地往死里说。
晓芙妈朝客厅的方向一抬下巴颏,问:“闹别扭了?小夫妻两个斗斗嘴也正常,但是不能有隔夜仇!要求大同,存小异!”
晓芙好笑道:“你不以身作则,我上哪儿找榜样去啊?我爸连饭都吃不上了!”
晓芙妈脸一黑:“他活该!这是一个性质的事儿吗?!”
自打外婆心脏病发住院,晓芙妈最初坚决离婚的熊熊烈火早已燃成了一堆灰烬。
离开晓芙爸,她这世界的灯兴许还能微弱地照亮她度过余生,晓芙反正成家了;但要是女婿成了前女婿,老太太那世界的灯兴许就真不亮了,因为一谈到离婚,老太太就以死相逼。两权相害取其轻吧。
这会儿她摸着女儿的头发叹气道:“妈这辈子算完了,你要给妈好好争口气,不然妈可就真没什么指望了。鸿渐是多好一孩子?!我和你爸的事,他在你公公婆婆面前愣是一个字都没透风!再说你一个无业游民,人家一点儿都不嫌弃你,你就知足吧,知足常乐……”
晓芙满心烦躁地一甩头:“别跟这儿煽情啊,我心理素质不好!”
母女俩正说着话,鸿渐走了过来:“妈,我开车带你们出去吃吧。”
晓芙妈笑道:“不用了,他行动不方便,我这儿上一天班也累了,又在医院折腾了老半天。实在不想动了,你俩随便上哪儿找饭辙去吧!”
“想吃什么?”两人坐上车的时候,鸿渐问。
“我不饿。”晓芙没好气地说,“不是让你离我远点儿吗?你怎么跟块狗皮膏药似的,揭都揭不下来呢?我走哪儿你贴哪儿?”
他调皮一笑:“没办法,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你在一起久了,皮也厚了!”
晓芙根本不接他的话茬,扭脸看向车窗外。
这时候,他忽然又说了一句:“你这忽然不跟我抬杠了,我还真不习惯!”
晓芙在心里微动了一下,可也还是没理他。
晚上睡觉前,她去主卧抱了一个枕头,一床被子就往外走。
他拉住她:“你上哪儿去?”
“上隔壁屋睡去。”
两人都有一瞬间的沉默,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新婚之夜,他们一开始也是打算要分床睡的。也不过是几个月的功夫,现在想想,却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半晌,他接过她手里的被子,说:“那屋空调坏了,冷得很,我去。”
她想说:那你多盖一床被子。但是出口的确是:“我还没想好怎么跟我爸妈说我们的事!”
他忽然抬起一只手按在她的唇上:“不是说好了么,这事缓缓,咱们现在不提!”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别过脸去,躲开他的手。
这一夜,独自躺在软和的一米八乘两米的双人大床上的晓芙终于可以伸展开手脚美美睡上一觉了。然而,她却失眠了。
她想念那些戴着一对耳塞,憋屈在病房那张翻个身就嘎吱响的破折叠床上的夜晚;想念那个站如松、行如风的高大身影;想念每天晨光熹微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刷牙洗脸,收拾得头光脸净,等着他来查房的日子……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个没完,好像有千万只虫子在她身下啃噬她一样。
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进入网页浏览器到“百度”的网页首页,把“马致远”三个字输入“搜索”一栏,最先跳出来的是那个著名的元代戏曲家。她想想,往“搜索”一栏里重新输入“马致远 军区总院”的字样,这下,她终于搜索到了与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相关的页面。
她点击进入最上面的那一个,是军区总院自己网站上的心血管科主任医师介绍。
一张红底的两寸大小的他的半身戎装像跳入她的眼帘,她觉得自己的心瞬间化作了一池春水。底下环绕的那大串介绍他的文字:什么“XX大学毕业,XX年让特招入伍,发表XX论文,享受XX津贴”之类的她统统看不见了,光盯着那张照片。
在部队大院长大的她从来就觉得,这世界上没什么男人比穿军装的男人更器宇不凡。连她爸那类白面书生套上军装都有一种飒爽英姿,更不要说肩宽背厚、眼神刚毅的马致远了。
什么叫制服的诱惑,这就是!
她把那张相片下载到手机的相册里存着,想他又见不着的时候,就翻出来看看。当然,这是后话。
三月底,一个春寒料峭的下午,从医院回来的马致远带着满身的寒气一跨进姥姥家小院,就让眼前的那副其乐融融的景象给意外了一下:姥姥正坐在院中的那颗老柿子树下,身后站着个正手拿一把桃木篦子给她篦头的晓芙。
俩人有说有笑。
致远走到她们面前:“说什么呢?这么乐呵?”
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见是他来了,不由都眉开眼笑。
晓芙说:“姥姥正在和我说,她和姥爷年轻时候的事儿。”
致远佯怒地瞪她一眼:“你倒不会把自己当外人,什么时候成你姥爷了?”
晓芙嗔怒地回瞪他一眼,脸上却一副得意的神色。
“你瞧瞧这闺女多有心,上回听说我胃口不好,也不知从哪儿给我寻来的樱桃。刚上市的,多新鲜呐!你也尝尝!”老太太把手里的一小塑料盒樱桃直送到外孙眼前。
致远没接,只说:“姥姥,这玩意儿吃多了上火!”
等晓芙篦完头,老太太戴好小线帽,拄着拐往屋里走的时候,致远一把拉住了也要跟着回屋的晓芙,口气很冲地问她:“你大白天没事儿怎么串这儿来了?”
晓芙一脸理所当然地清理着手中篦子上的头发:“上回姥姥说的,让我没事就来串串门,陪她唠唠嗑。你不也在呢吗?”
“嘿!姥姥客气你就当福气?”
晓芙立刻冲屋里大声嚷嚷:“姥姥,你上回说让我没事来串串门是客套话不是?”
他赶紧把她拉到院子另一角:“臭丫头,成心的是不是?我那天就不该带你来!”
晓芙故作委屈道:“你没功夫天天来看姥姥,我替你来瞧瞧,还不落好了我!”
他简直拿她没了办法:“赶紧把东西收拾收拾,我送你回家!”
她却诡谲一笑:“姥姥说,让我留下来吃了晚饭再走!”然后就颠儿颠儿地进屋找老太太去了,留下致远一人在院子里干瞪眼。
☆、山川和胸大肌
他发现这还不算完。
没几天,他像往常一样天还擦黑就出门晨跑,也像往常一样去故都遗址公园打了个圈儿。然而,老远他就看见老城墙根的路灯下站着个年轻女孩,一边心不在焉地抻胳膊压腿,一边四处张望。
还没近身,他就认出那是晓芙。虽然他没多看,也没多想,但晓芙那比大街上多数女孩儿更有起伏的身条儿实在让人过目不忘,好像在平原上走得好好的,忽然有座山川映入了眼帘。
“马主任!”她一脸惊喜地喊道,“多巧啊!”
他不知道她为这个“巧”,凌晨四点就出了家门。
“你怎么上这儿来了?”他可没她那么惊喜。
“我天天上这儿跑步呢。”她撒谎都不脸红。
他不理她,接着跑他的。
她追上去:“看来,你天天雷打不动的事,不光是听新闻,还有晨跑呢。”
他还是不理她。
她一点儿不计较:“刮风下雨怎么办?”
“照跑不误。”他冷冷的。
她忽然想证实一下外婆从小护士那儿听来的流言,便说:“你知道吗?听人说,晨跑完洗冷水澡不错,我也打算试试。”
“晨练完洗冷水澡,容易心肌梗塞。”他还是冷冷的。
她想,她就知道,女人之间嚼舌根子的话不能全信。
他忽然转身跑进了黑漆漆的城门洞。
晓芙急了,停下步子,冲他喊:“嘿哟,你别忘城墙洞里头钻呐!我妈说这儿闹鬼,六百年前的冤魂都埋在里头呢!”
“闹鬼你还天天往这儿跑!”他的洪钟嗓门儿在空旷的城门洞里更加入耳。
她硬着头皮跟上他。
好不容易出了城门洞,他又往小树林的方向跑去。
没一会儿,她就喘得像只哈巴狗:“咱们……咱们……歇歇吧!跑老半天了!”
他跟没事儿人似的:“这才一千米不到,不歇!你不是天天晨跑吗?几百米你就扛不住了?”他说着,冷不防加速了步子。
晓芙是骑虎难下。然而,她拼劲全身的力气去追,也还是差他一大截。
朝阳已经冉冉升起,像一颗从中间切开的高邮红心鸭蛋似的挂在天边。晓芙却两眼发黑,还冒着星星光,嘴里冒出一股甘甜的味道,她觉着她快见到上帝了。
马致远终于停了下来,边走边调整呼吸,胸前有俩大块硬疙瘩也随着这呼吸一起一伏。
晓芙跟着他往前走,脚下跟踩棉花似的。她早已汗如雨下,脑后的鱼尾辫像只死龙虾似的挂在那儿,还滴着水。
“才一千五,你就熊成这样了?”他一点儿都不怜香惜玉。
一脸狼狈相的晓芙大口喘着粗气,拿食指点着他,却连回敬他一句的力气都没有。等她终于喘匀了,刚张口说了句:“我这是——”
便脚底一空,栽进了面前一个齐小腿深的土坑里。
“没事儿吧?”坑外的致远忙蹲下,伸过一只手去,“怎么走路不看路呢?”
“那你看到了怎么也不知道提醒我一声儿呢?”她抓着他的手从坑里爬上去的时候,边拍着身上的土,边埋怨。
“你不是天天上这儿晨跑吗?这儿有个坑你都不知道?”致远忍不住笑了。
少女怀春的那点儿小心思,他早一眼看出来了。自少年时代,他就见过形形□□的女孩,遇上他跟着了疯魔一样。胆儿小些的,见着他就脸红得话都说不齐全;胆儿大些的,就想尽一切办法吸引他的注意力,写情书,给他送电影票,甚至当面表白……那不管不顾的劲头,有时候比狼牙山五壮士还英勇壮烈。
他的对策永远是以不变应万变,不回应,不理睬,当她们是空气,等她们慢慢死了心,过了那一阵儿就好了。
他从心底承认,晓芙是个挺有意思的姑娘,他挺欣赏她身上那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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