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岭之花-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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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似乎是有些为难，嗫嚅着开口：“夏临琛，我现在跟阑珊在一起。”
　　　　正在补妆的模特就看见她的摄影师蓦然敛眉，脸色也沉下来，带了几分冷意。
　　　　“嗯。”夏临琛不咸不淡地接话，“有什么事？”
　　　　程蔻的声音更紧张了，犹豫地问：“你在忙？那我们晚点再说——”
　　　　“不用。”夏临琛打断她，“现在说吧。”
　　　　“阑珊家里出了点事，想找个地方借住，我想可不可以——”
　　　　话说到这，她自己也觉得没立场，本来她就是住在夏临琛家里，后来又因为她的缘故，沈茵然也搬了进来，人家也没说收她们房租水电费，还一有空就做饭给她们吃。所以现在她硬着头皮跟他提这个要求，连自己都觉得厚颜无耻。
　　　　她和夏临琛不再是稚嫩的孩童，不能再恣意笑闹，长大后与人交往都是利益关系，这是成人世界的规则。
　　　　程蔻什么都明白，但毕竟她跟杜阑珊是朋友，她都那么楚楚可怜地求着她，跟她讲厉害关系，被狗仔拍到她出入酒店的话，肯定会大做文章。
　　　　夏临琛沉默了良久，无声地叹气。程蔻就是这样的性子，他不是早二十几年前就知道了吗？也罢，让杜阑珊住进来，正好他可以就近看着她，不让她搞小动作伤害程蔻。
　　　　程蔻等了很久，久到她以为夏临琛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得到了他的答复。
　　　　他说好，而她那一瞬间有想落下泪来的冲动。
　　　　夏临琛晚上回家的时候，杜阑珊已经拎着小巧的行李箱在沙发上坐着了。沈茵然和她不熟，就窝在房间里弄工作，只留程蔻一个人陪在客厅。
　　　　杜阑珊迎着夏临琛不冷不热的目光，在程蔻没看见的角度挑衅地笑了一下。
　　　　没有预想中的凌厉的警告，夏临琛直接无视她，视线转向程蔻，见她一副“明知自己错了还是要做”的模样，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家里没有多余的客房了，程蔻让杜阑珊跟她挤一张床，正中了杜阑珊的心思。
　　　　杜阑珊习惯早睡，程蔻为了迁就她，早早就洗漱好，钻进了沈茵然的房间，趴在她的床上玩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讲话。
　　　　她有半天多没见到苏衍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她有点困了，躺着躺着就眯了一会儿，迷迷糊糊间听到夏临琛出门的声音。
　　　　苏衍走上阳台时夏临琛正靠在围栏边喝酒，他十指修长，随意地握住酒罐，那姿态要多潇洒有多潇洒。
　　　　他眸光扫到苏衍，还是维持着慵懒的姿势，倒是笑着问了一句：“喝吗？”
　　　　见苏衍点头，夏临琛直接抛过去一罐，易拉罐划过一到弧线，安稳地落到了苏衍手中。
　　　　夏临琛抱歉地笑笑：“可能会喷出来。”
　　　　苏衍面色不变，只是拿着酒罐的手离身体稍微远了些，指尖抠动拉环，果然是一地泡沫。
　　　　有澄黄的酒液沾上了他的指尖，他也不在意，仰头喝了一大口。
　　　　夏临琛看着他，摇摇头自顾自地笑了一下，也举起酒罐喝了起来。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不远的距离，没有交流，各喝各的。
　　　　虽然是后来加入的，但明显苏衍喝得更急。夏临琛把最后一滴酒液倒入嘴里的时候，苏衍已经一个抛投，易拉罐准确无误地飞进了他身旁的垃圾桶。
　　　　夏临琛挑眉望向他，脸上神色似笑非笑，苏衍眉目淡然，静静地开口。
　　　　“喂，出来打球吧。”
　　　　玉人苑里就有配置齐全的篮球场，苏衍抱着篮球率先走了进去，夏临琛若有所思地跟在后面。
　　　　“1on1，十球定胜负。”
　　　　“ok，听你的。”夏临琛没意见，“说起来，还要感谢你给我个机会报一箭之仇呢。”
　　　　苏衍淡淡地笑了：“这么有自信？”
　　　　夏临琛手上运着球，没有回答。其实哪里是自信，只是明知前方注定是败局，却不肯轻易服输，想要最后一搏，不留遗憾。
　　　　苏衍与夏临琛在深夜的篮球场打球，拼尽全力后躺在地上看星星。
　　　　夜空中没什么云，月色明朗，温柔地将光映到地面上。
　　　　他们隔着一段距离，谁也没嫌弃地面上脏兮兮的尘土。它们混合着汗水，和那枚篮球一样，是今夜最好的见证。
　　　　任谁都没有想到，可以被称作是情敌的两个人，在这样的夜里凭借着无言的默契交心。
　　　　夏临琛与苏衍对视一眼，彼此都心知肚明，他为程蔻做过的那些事，程蔻永不会知道。
　　　　夏临琛笑起来，闭上了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必惊讶。”苏衍淡淡地解释，“夏家这几年发展虽快，到底是比不上苏家多少年的根基。”
　　　　他调查了他，他还以同样的手段，并不稀奇。
　　　　“苏衍，你光是家世这一项，就不知道比我们强上多少倍了。”夏临琛坐起身，感慨着。
　　　　“你跟程蔻自幼一起长大，自然也该懂得，她不是看中这些的人。”
　　　　“嗯。”他当然清楚这个光环并没有帮到苏衍，在程蔻父母那里反而是减分。
　　　　夏临琛捶了下他的肩，收敛了笑容，郑重地说：“要保护好她啊。”
　　　　“一定。”这句话他不会跟程蔻说，却奇异般地，在另一个男人面前说出了口，“交给我吧。”
　　　　沈茵然推推程蔻，把横着躺在她床上的人摇醒。
　　　　“喂，蔻宝，你是回房间睡还是跟我挤一挤？”
　　　　程蔻用手背遮住略微刺眼的光线，适应了一会儿才问她：“现在几点了？”
　　　　“唔，我看看……”沈茵然看了一眼手机，转头告诉她，“快十二点了。”
　　　　沈茵然坐到她旁边，语气加重了一些：“那个杜阑珊，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
　　　　“我看临琛跟她怪怪的，你们不是同学吗？”
　　　　“这个啊……”程蔻抓了抓头发，“他们在高中时就不怎么说话……咦？”
　　　　夏临琛人缘好，杜阑珊也不是内向的人，为什么他们一直都不对盘？
　　　　程蔻从她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迎面碰上了在冰箱里找水的夏临琛。
　　　　程蔻看他一身狼狈相，惊讶地问道：“你干嘛去了？”
　　　　夏临琛咕咚咕咚地灌着水，喉结上下滚动，直到喝掉了大半瓶才停下来。
　　　　“打球。”
　　　　“这么晚？”程蔻睡意清醒，像看神经病一样白了他一眼。
　　　　“你不懂。”夏临琛用力揉乱她的头发，看着她气得跳脚的模样哈哈大笑。
　　　　程蔻跟他闹完，回了自己的卧室，杜阑珊已经熟睡。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程蔻接起来轻轻地讲了一声“喂”。顾忌着已经睡下的杜阑珊，她轻手轻脚地下床，躲到厨房继续打电话。
　　　　他在电话那端的呼吸清浅，声音里混杂了点奇异的温柔。
　　　　他说：“蔻宝，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第35章　养花经验值＋12
？？？？那一刻程蔻只听见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周遭的环境是那样地安静，苏衍也没再说话，她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那……试探性地回答一句。
　　　　“好？”
　　　　苏衍半倚着墙壁，眼前是漫天的星光。
　　　　“虽然是问句，我权当你答应了。”
　　　　程蔻：“……”
　　　　第二天早上她跟夏临琛讲了这事，小心翼翼地偷看她的表情。
　　　　夏临琛好笑地说：“我没意见，你那间房虽然是双人床，两个人住还是不方便，这家里也挤得慌。”
　　　　他扳过程蔻的肩膀，让她换了个方向，然后推着她的背，止住了她的欲言又止，也没让她看见自己的表情。
　　　　什么嘛，苏衍还真是会“假公济私”。
　　　　有些事，他们这当男朋友和好朋友的，能挡则挡，总比看见她伤心强。
　　　　夏临琛动作快，叫上沈茵然冲进程蔻房间，二话不说就帮她开始收拾。
　　　　沈茵然负责往行李箱里装衣服，夏临琛就捡起点零碎的，电脑还有数据线之类的。
　　　　杜阑珊抱着臂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不参与也不阻拦。她的态度实在算不上好，程蔻尴尬地笑笑：“阑珊，你别介意啊。”
　　　　夏临琛正蹲在地上拔电源，闻言扭头看向杜阑珊，微眨了一下眼睛，话锋却是对着程蔻：“两间公寓，情侣一间，三个独身贵族一间，正好。”
　　　　杜阑珊：“……”
　　　　她真是越看夏临琛越觉得讨厌，当她听不出来讽刺呢？
　　　　其实杜阑珊也知道，不管她什么态度，夏临琛都是打定主意要把程蔻送出去的。那么她还是不自讨没趣了，反正来日方长。
　　　　程蔻和苏衍约好了晚上七点，果然门铃准时响了。
　　　　苏衍对夏临琛和沈茵然点头致意，视线滑过杜阑珊，动作了顿了一下，仍是面色依旧，浅浅颔首。
　　　　他一手提着不大的箱子，另一只手拿出钥匙开门，领着程蔻进门。
　　　　话虽说得像是同居邀请，苏衍还是把程蔻的衣物都放到了客房。
　　　　秦杉送的衣物还在衣柜里，没有被挪走。程蔻看到，微窘了一下。
　　　　为了蹦蹦的“兔身”安全，程蔻又把它带回了这个房间，兔笼放到了之前的位置。
　　　　苏衍拉过她，从裤袋里摸出一枚钥匙，拉过她的左手，轻轻放在了上面。
　　　　“这是家门钥匙。”
　　　　他说家，剩下的话，便不言而喻了。
　　　　苏衍又拿出一串钥匙，放入她的手心。这些钥匙对应的都是同一把锁，程蔻不解，抬眼看他。
　　　　苏衍轻声解释：“这是客房所有的钥匙，都给你了，你晚上可以安心睡觉。”
　　　　程蔻讶然，关于那件更亲密的事，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没有提起过。
　　　　她以为她答应搬到这里来，就是默许了可以。
　　　　苏衍仿佛看出她想什么一样，揉揉她的发顶。
　　　　“我给你这个，是以防我意图不轨。”
　　　　程蔻：“……”
　　　　别闹了，都这么柳下惠了，谁信你会有所图谋。
　　　　程蔻弯起嘴角，拉住他的衣摆摇了摇，问道：“这房间是你布置的？”
　　　　“我抓了秦杉当苦力。”虽然秦杉爱闹他，不过这种差事还是会给他办的，保证程蔻住得舒舒服服。
　　　　洗完澡后，苏衍难得不工作。他们窝在沙发上看影碟，苏衍按住了她想选秦杉某部戏的手，换上了另一部口碑不错的片子。
　　　　苏衍给的理由言简意赅：“出戏。”
　　　　程蔻想了想，是这么回事，就由着他。其实看什么不重要，她想要的是和他在一起。
　　　　临睡前两个人站在客房门口吻别，程蔻边环住他的脖颈边分身想着，他们这样，反倒像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纯情得不可思议。
　　　　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们错过了最好的年华，现在缓着步伐，好好享受昔日的青春，才不辜负这份迟来的爱情。
　　　　第二天秦杉笑盈盈地赖在苏衍办公室宽大舒适的沙发上，苏衍抬头看她一眼，衣着靓丽，妆容精致，没个正形。
　　　　“我找你帮忙的事怎么样了？”
　　　　“早搞定了。”秦杉换了个姿势，控诉他，“用二哥的资源，那不是分分钟的事，你偏要我托别的关系。”
　　　　“这事我不想弄大。”
　　　　“随你，反正都是小事。”秦杉捋了捋长而浓密的卷发，“程蔻那边你怎么解决的？”
　　　　“我让她搬过来了。”
　　　　秦杉喜上眉梢：“准备就地正法？”
　　　　“是正身明法。”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秦杉恨铁不成钢，“我还以为你终于开窍了！”
　　　　苏衍沉了脸色：“废话少说。”
　　　　秦杉一脸不敢置信：“你真的不急？”
　　　　苏衍淡淡撇她一眼，拒绝回答这种话题。他知道秦杉还有工作，直接叫沈如进来把她请出去。
　　　　秦杉气得牙痒痒，让他当一辈子见鬼的柳下惠去吧，看他能坐怀不乱到几时。
　　　　秦杉下午在省台上通告，她的资源大多落在另外一家，平素跟这边没什么来往。故显得排场极大，搞得好好的一个电视台人仰马翻的。
　　　　本来这没杜阑珊什么事，偏偏她在走廊里迎面碰上了秦杉。
　　　　任谁都知道秦杉后台够硬，能够跟她结交绝对不是一桩坏事。杜阑珊心里盘算着，最终下了决心，卸下了平时的那副面孔，主动跟秦杉打招呼，热络地套近乎。
　　　　秦杉斜睨一眼挡住她路的人：“你谁？”
　　　　秦杉费了挺多脑力，才想起来这个女人就是苏衍找她帮忙的罪魁祸首，便多看了她几眼，在心里迅速给了个评价。
　　　　根本不能打嘛，也不知道苏衍在担心个什么劲。要说是未雨绸缪，保护欲大到这种程度，也是令她牙酸。
　　　　秦杉这句漫不经心却高高在上的话，一下子就击碎了杜阑珊那极强的自尊心。她敛了神色，收起了逢迎的那一套，冷着一张脸想走开。
　　　　这时宋部长走过来，打断了她的脚步。
　　　　“国民女神大驾光临，真是让我们台蓬荜生辉。”
　　　　听了这种俗套的恭维话，秦杉还能笑得出来，大约是知道要卖他们几分面子，不好把关系弄得太僵。
　　　　然而——
　　　　她看都懒得多看另外一个人，刚才杜阑珊的表情变化她看在眼里，嫌在心里。
　　　　她转向宋部长，牵起嘴角，红唇吐出一句话。
　　　　“你们台里苍蝇真多。”
　　　　杜阑珊一下子僵在原地。


☆、第36章　养花经验值＋13
？？？？眼看着到了十一号，苏磊虽然准了他可以不上班，但是一大早苏衍还是出现在了自己的办公室。
？？？？提前来上班的沈如吓了一跳，心想幸好自己没想着摸鱼。
　　　　“小苏总，你怎么来了？不是跟秦小姐有事出去吗？”
　　　　“嗯，有东西忘在抽屉里了。”苏衍淡淡应着，弯腰取出一个信封收好。
　　　　秦杉在地下停车场里等他，百无聊赖地放空，在这个日子里，她连玩手机的兴致都提不起来。
　　　　苏衍很快回来，上车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后座上放着的两束鲜花，眼神一黯，动作顿了一下才坐了进去。
　　　　他发动车子，以一个平稳的速度向郊外驶去。
　　　　从市中心到杏花山墓园，路程不算短，一路上车内沉默安静，两个人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
　　　　秦杉略有些烦躁地捋了捋头发，每年的这个日子都是难熬的，对她来说是这样，对苏衍更甚。
　　　　“你今天出来，有没有跟程蔻讲？”
　　　　“没。”
　　　　秦杉静默了一瞬，笑起来：“万一我们今天被狗仔队拍到的话，被她看到可不好交代啊。”
　　　　她这个玩笑开得不怎么高明，车内的气氛更是冷下来。
　　　　秦杉呵呵笑了两声：“也是，凡事有二哥，根本见不了报。”
　　　　苏衍目不斜视，应道：“快到了，别没话找话了。”
　　　　“嗯，我想想一会儿跟姐姐说些什么。”秦杉偏头看向窗外，阖上了眼睛。
　　　　杏花山墓园依山临水，碧翠环绕，这里空气仿佛都比市内干净一些。
　　　　苏衍和秦杉一人捧着一束花沿阶而上，工作日扫墓的人很少，他们没遇到其他人。
　　　　仿佛走了很远，秦杉都有些微喘了，终于来到了墓前。
　　　　秦杉站定，回眸看他一眼，询问道：“老样子，你先？”
　　　　苏衍点头，秦杉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抱着花束不知道闪哪里去了。
　　　　苏衍蹲下身，把花放到一旁，凝视着照片上的如花笑颜。
　　　　他拿出那封信，擦亮打火机，点燃了一角。他没有立刻松手，远远看去像是有火焰在他指尖翻飞。
　　　　“秦素。”他低头，似乎是笑了一下，“连秦杉都这么大了，你还是老样子。”
　　　　“我想说的话依然在信里，你慢慢看。”
　　　　“我和她在一起了。”
　　　　“你会祝福我的，对吗？”
　　　　眼看着纸被烧净，留下一堆黑色的灰烬，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
　　　　“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苏衍站起身，似乎是不舍地望了一眼那墓碑。下一瞬，他的眼眸里不再有留恋，向来时的路走去。
　　　　秦杉站在转角处的空地，迎着他的目光，像是在确认些什么似的，而后终于放心地和他错身。
　　　　秦杉走后，苏衍又拿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
　　　　秦杉去了很久，回来后眼睛红红的。隔着一段距离她看到苏衍指尖蜿蜒而上的烟雾，地上还有个燃尽了的烟头。
　　　　她走上前去拍了他一下：“你又抽烟。”
　　　　“我没有。”他只是任它们自己燃烧着。
　　　　秦杉眼眶一酸，苏衍是苏爷爷最循规蹈矩的孙子，从小就正派得不像话。
　　　　十五岁她第一次看到他躲在暗处抽烟，生生被他逼出眼泪来。她当时抱着他哭，而他怕烟烫到她，僵硬地举高手臂，也不肯掐了。
　　　　十六岁的少年，红着眼睛，倔强地不肯落泪，也不肯放弃靠吸烟来慰籍自己。
　　　　秦杉夺下他手上那支快燃尽了的烟，捡起地上的烟头，一起丢进了垃圾桶。
　　　　苏衍沉默地任她动作，他真的不再抽烟，也没有遗留下来的烟瘾。这是在这一天，在秦素的忌日，他还是会想起这种明明厌恶但却不得不沉沦于此的感觉。
　　　　它像秦素的离开。
　　　　不想承认，却又必须承认。
　　　　空旷的平台上只有呼呼的风声，遥远又隐约的流水声。
　　　　手机铃声突兀地打破了这份安静。
　　　　苏衍本以为是程蔻，但屏幕上显示的是陌生号码。
　　　　秦杉看着他把听筒靠近耳边，眼神渐渐起了变化。
　　　　一分钟后，苏衍收了手机，对秦杉说：“回去吧，我还有事。”
　　　　市中心的一间高档茶楼内，苏衍和程爸对坐在茶台的两边。
　　　　空气中都是茶的香气，但气氛却不那么轻松。
　　　　苏衍不动声色地任对面的长辈打量，他知道对方的来意，却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该来的总是会来，程蔻上周末没回城东的家他是知道的，想来程家父母也知道那是她无声地抗议。
　　　　程爸迟疑着，他想说的话太多，但又不能毫无保留地说出口。
　　　　程蔻表面上看起来像自己，其实骨子里还是学了几分宋青芜的固执。
　　　　他沉不住气，便背着妻子，拨通了苏衍留下的名片上的号码。
　　　　程蔻什么都不知道，想的太浅。她满心以为阻拦什么的，其实就只是父母担心苏衍那样的家庭，对于她来讲会有压力。
　　　　程爸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原本爱茶的他此刻却没有心情来品味这上好的茶水。
　　　　他沉吟半响，方才开口：“苏先生，我们家这种小门小户的，是真的配不上你们家。”
　　　　苏衍应道：“伯父，先不论蔻宝配不配得上我。您心里很清楚，您和伯母为什么态度这么强硬，不惜让唯一的宝贝女儿哭，也要让我们分开。”
　　　　程爸听着他的称呼，微微怔住。
　　　　程蔻是他和宋青芜的宝贝，眼前这个年轻男人亦叫她为“蔻宝”，是跟他们存了同样的心思吗？
　　　　程爸沉默半晌，抬头问道：“十多年了，你还记得那些事？”
　　　　苏衍直接说破他的欲言又止：“秦素的事情，我当然没有忘。”
　　　　“那么。”程爸皱了皱眉，“苏先生，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为了报复我们才找上我女儿的？”
　　　　饶是苏衍那样的性子，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遂即正色道：“程叔，您顾虑的我都懂。”
　　　　他改换了称呼，像是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跟蔻宝，不是您和伯母想象的那样。”
　　　　“我承认是我刻意接近蔻宝，当时就只是想远远看着她。”
　　　　那时他刚上高中没多久，是那所他们家人一直念的那所学校。开学的第一个星期，他就被教导主任抓到抽烟，被请了家长。
　　　　苏钟那么忙，还是代替沈雯舟亲自去了学校。
　　　　苏衍清楚地记得，回家的路上，父亲没有训斥他。回家后，把他叫到书房，父子二人深谈了一次。
　　　　苏衍请了一天假，躺在床上思考了整个白天，然后他转了学去明远。
　　　　本来他就不喜欢抽烟，于是迅速戒掉了这个陋习，变成了那个沉默淡然的苏衍。
　　　　“秦素那个孩子，是可惜了。”程爸眼神里也有遗憾，“但是蔻宝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也没有办法。”
　　　　秦素是宋青芜姐姐的女儿，两家本来就不怎么走动，秦素母亲去世后，更是完全断了联系。突然有一天，秦家人找上门，说她姐姐的女儿患了肝衰竭，希望宋青芜能够帮忙。
　　　　再怎么疏远，毕竟也是亲人，宋青芜二话不说，去医院做了检查。但是很遗憾，结果并不匹配。
　　　　当时秦素的父亲秦越对着报告沉默了良久，最终提出了让程蔻也去配型的请求。
　　　　那时程蔻十五岁，根本不满足国内**肝移植的供体要求，宋青芜觉得秦越是疯了才会提出这种要求，当场就拒绝了。但是秦越并没有放弃，派人强硬地把程家三口人请到了医院。
　　　　家里没人跟程蔻讲过这事，宋青芜没想过让她知道，把她按在了医生办公室门外，不肯让她露脸，和程爸一起进去和秦越谈判。
　　　　那天苏衍也在，坐在秦越身后，沉默的少年眼底有着绝望，那双黑亮的眸子泛着光看向他们，就像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秦越提出了金钱补偿，宋青芜更是愤怒，她也有女儿，也理解他的心情。但是理解归理解，她却不能苟同他的做法，程蔻是她的女儿，她要保护她不受伤害。
　　　　两方谈不拢，秦越再有钱也不能强人所难，只好作罢。
　　　　宋青芜去病房再看看秦素，程爸领着程蔻走楼梯下楼。
　　　　在女儿连声的追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