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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正传Ⅱ:皇家刺客-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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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过头去,只见博瑞屈看着我的双眼并且开口:“我不知道他会对我说些什么,但我知道我可以代替他这么对你说:我为你感到骄傲。值得骄傲的不是工作本身,而是你完成它的方式。为你自己感到骄傲吧!”

“我会试试看。”我平静地告诉他,接着返回我的舰上。

我们和红船的下一场遭遇算不上什么关键性的胜利。我们在海上遇到他们,而他们也并不惊讶,因为他们早就看到我们了。我们的舰长指挥若定,而我想对方在我们开始猛烈冲撞时才大吃一惊。我们切断了他们的一些船桨,但却错失我们所锁定的舵手船桨,而红船也因本身如鱼般的灵活,仅受到轻微的损伤。我们拋出抓钩,舰长也想充分运用我们人多势众的优势。我们的战士登上敌舰,有一半的划手也没头没脑地跟着跳过去,使得我们战舰的甲板上出现了短暂的混乱。我使尽每一分意志力让自己承受围绕着我们的情绪漩涡,但仍坚守岗位划动船桨。诺居持桨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使得我赶紧咬牙直到找回自己为止。我口中喃喃咒

骂,我竟然因此失去和惟真的联系。

我想我们的战士在歼灭敌方战舰上足够的船员,让对方无法操纵船只之后松懈下来,但这可大错特错。其中一位劫匪放火烧了他们自己的船帆,接着另一位立刻砍着船身的厚板,而我猜他们希望火势蔓延,好让我们也同归于尽。当然,最后他们根本忽略了自己的战舰或人员所受的伤害,反而肆无忌惮地搏斗,而我们的战士也终于歼灭了他们,然后大家一同将火势扑灭,但我们拖回公鹿堡的这艘战利品不但冒烟也受损了,而且我方丧生的人数比劫匪还多。然而,这仍然是一场胜利,我们如此告诉自己。这一回,当其他人都外出喝酒时,我知道自己应该立刻去找莫莉,接着在第二天清晨花一两个钟头和夜眼相处。我们一同外出狩猎,这可真是一场干净利落的猎捕,然后它就尝试说服我和它远走,我却告诉它如果它想走就离开。这虽然是为它好,但总是伤了它的心,更让我多花一个钟头对它解释我话中的真正含意。我回到舰上之后,心中纳闷是否该如此尽力维护我们之间完好无缺的连结,而它表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天的战役是卢睿史号最后一场全然的胜利。离夏季的最后一场战事已经很遥远了,不,风和日丽的时节过于漫长,让我们感到度日如年。而我都有可能在每一个晴朗的日子去杀害某人,我也试着不去计算自己多久之后将遭不测。我们有许多小规模的冲突事件,也在这些战役中奋力追赶,不过我们所巡航的地区似乎愈来愈少发生突袭事件,而这恐怕更让我们感到惊惶失措。另一方面,红船也有所斩获。当我们在劫匪离去的一个多小时之后来到某个城镇时,常常只能帮忙收尸和扑灭火势,接着惟真就会在我心中咒骂自己为何无法更快速地传递讯息,还有每个地方的战舰和看守人员的数量都不足,而我倒宁愿面对战争的怒号,也不愿

让惟真的盛怒在我脑中翻搅。看来这样的战事可真是没完没了,唯有天气不佳才能让我们暂时停歇,我们甚至无法计算到底有多少艘红船攻击我们,只因它们船身都漆成一模一样的颜色,如同豆荚的豆子或是沙中的血滴一样。

第96节:红船的遭遇

那年夏季,当我还是卢睿史号上的划手时,另外一次和红船的遭遇,则是诡异得值得特别记载。那是一个清朗的夏夜,我们从船员小屋里滚下床铺,火速赶往我们的战舰上。惟真感应到有艘红船正逼近公鹿岬,而他希望我们在黑夜中攻占它。

择固站在战舰的船首,和站在惟真烽火台顶端的端宁技传讯息,而当惟真感受我们航向那艘船的时候,他在我脑海中反倒成了无言的咕哝。还有别的状况吗?我感受到他向外越过红船探寻,像是在黑暗中摸索的人一般,也让我感受到他的不安。我们不容许相互交谈,只能悄悄划着船桨节节逼近。此时,夜眼轻声对我说它嗅到了敌人,接着我们就看到他们了。在遥远的一片黑暗中,红船在我们战舰前方划过水面前进,从他们的甲板上忽然传来一声尖叫;他们发现我们了。我们的舰长吼了起来,命令我们握紧船桨做好准备,在这同时一股恶心的恐惧感却笼罩着我。我的心跳声如雷贯耳,双手也开始发抖。这股席卷而来的惊骇好比孩子

面对黑暗那份无以名状的恐惧,是一阵无助的恐惧。我紧紧握着船桨,却没有力气划动它。

“科瑞克斯卡。”我听到有人操着浓重的外岛口音呻吟,我想这是诺居。我开始警觉自己并非是唯一失去划桨节奏的人,事实上我们并没有按照固定的节奏划桨,有些人坐在他们的置物箱上低头面对船桨,其他人则毫无节奏慌乱地划桨,使得船桨在水面上慌乱地拍打划动。当我们像一只跛脚的飞虫在海面上移动时,红船就满怀恶意地迎面而来,不禁让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大限到来。我耳中的血液猛烈激荡,却听不见身边男女慌乱的呼喊,甚至无法呼吸,只得抬头望向天际。

在红船后面,一艘白色的船只在黑色的海面上闪闪发光。这不是海盗船,而是一艘巨舰,船身有红船的三倍大,两侧的风帆收起停泊在宁静的海面上。它的甲板上鬼影幢幢,或可说满是被冶炼的人,而我也无法从他们身上感觉丝毫生命力。但是,他们却怀有目的地走动,准备将一条小船从侧面下降到海面上。有一个人站在后方的甲板上,当我看到他之后就无法转移视线。

他穿戴灰色的盔甲,但在我眼中他在黑暗的夜空中却闪闪发光,好像有一盏灯照耀着他似的。我发誓我看到他的双眼、鼻头和嘴巴周围的深色卷曲络腮胡,只见他对我露出笑容。“有个往我们这边来了!”他对某个人喊了出来,然后举起手指向我并且大声喧笑,让我的心在胸口绞成一团。他用恐怖的专注看着我,仿佛全体船员中唯有我是猎物。我也看回去,却无法感觉到他。在那里!在那里!我尖声呼喊,也或许是精技让我失控地从脑袋里蹦出这句话。但四周却没有回音。没有惟真,也没有夜眼,没有任何一个人,也没有任何一件事。我完完全全地孤立,这整个世界成了一片静止的死寂,虽然周围的船员们惊惶失措地高声叫喊,我却没有任何感觉。四下无人,也没有海鸟,海里也没有鱼,我内在的感知更感受不到任何生命。那个穿着盔甲的身影依然靠在栏杆上用手指着我,他持续狂笑,我却独自孤立。这份孤寂太难以承受了,它捆住我、卷起我、笼罩我,然后开始令我感到窒息。

我要抗斥它。

在一阵不自觉的反射之后,我运用原智尽全力远离它。实际上我整个人向后飞了起来,跌落在横梁上的凹洞里,和其他划手的腿纠缠在一起。我看到那个身影在舰上绊倒、跌落、然后掉进海中3ǔω ω。cōm,落水后的溅泼声并不响亮,而且只有一声而已。就算他后来有浮出海面,我也没看到。

我没时间去看他,只因红船撞到我们战舰的中间部位,斩断了船桨,也让划手们都飞了起来。这群外岛人自信满满地呼喊,一边狂笑一边嘲笑我们,同时也从他们的船上跳到我们的战舰来。我踉跄地站起来爬回自己的座位,伸手寻找我的斧头,而我身边的人也各自寻找武器。我们根本毫无准备应战,但也没有任何人因恐惧而瘫痪,接着我们重新整顿坚定奋勇地迎战。

没有任何地方比深夜里的一片海洋更黑暗了,根本无法辨识敌我。有一个人跳到我身上,我抓住他身上的皮制战甲,打倒他然后勒住他。在刚刚的麻痹之后,他的恐惧情绪让我有种狂野的放松感,我想这发生得很快。稍后当我站直的时候,另一艘船就远离了我们,那艘船只剩下一半的划桨手,我们的甲板上依然有打斗,但这艘船却拋下它的船员离去。舰长大声疾呼要我们杀光他们,然后继续追赶红船,但这可真是个无用的命令。当我们杀光了他们,并将尸体丢在甲板上之后,另一艘船早已在黑暗中消失的无影无踪。择固倒在甲板上,浑身是伤、奄奄一息,尚存一口气但已无法将讯息技传给惟真。舰上一边的船桨都已断裂成一团混

乱。接着舰长斥喝我们,同时重新分配船桨继续起航,但已经太迟了。他叫我们安静,但我们根本听不见也看不到任何东西。我坐在自己的置物箱上,缓慢地转了一圈,但更奇怪的是我大声说出来的话:“原本停泊在那里的白船也不见了!”

我身边的人全都转过头来瞪着我。“白船?”

“你还好吗,斐兹?”

“是红船,小子,我们刚才是跟红船在战斗哪!”

“别再提白船了。看到白船就等于看到自己的死亡,是厄运。”最后诺居对我吼了一声。我开口辩称看到了一艘真实的白船,并不是眼花缭乱。他对着我摇摇头,别过头去望着空荡荡的海面,我也闭上嘴缓缓地坐了下来。没有任何人看到它,也没人谈论让我们的战略演变成一片慌乱的无边恐惧。我们当晚回到城里之后,小酒馆里的人们谈论着虽然我们登上敌船奋勇作战,但还是让红船逃跑了,而唯一可见的证据只有一些断裂的船桨和一些伤兵,还有甲板上一些外岛人的血迹。

当我私下和夜眼与惟真谈论时,他们都没看到我所见到的景象。惟真告诉我,当我看到其他船只时就和他失去联系,夜眼也愤怒地表示我根本完全封闭自己,让它一点儿也感觉不到。

诺居不对我提任何有关白船的事情;其实他根本什么话题也不想谈。稍后,我在一幅古老的卷轴中发现了有关白船的记载,上面写着这是一艘受诅咒的船只,上面惨遭灭顶的水手灵魂将永无止尽地为无情的舰长卖命,迫使我不得再度提起这事,否则大家都会觉得我疯了。

接下来的夏日里,红船回避着卢睿史号。我们看得到红船也追赶它,但每次总是让它给逃了。有一次我们运气好,追到了刚刚突袭完毕的一艘红船,船上的外岛人将俘虏丢出舰外以减轻重量逃走。他们从船上丢出十二个人,而我们救了九个,然后将未遭冶炼的人送回家乡,其他惨遭灭顶的三个人则获得众人的哀悼,但大家都同意这总比遭冶炼来得强。

第97节:战舰遭受严重破坏

其他战舰的运气也和我们这艘差不多。坚贞号在劫匪正袭击某个村庄时迎战他们,虽然没有立刻奏捷,却事先破坏在岸上的红船,让劫匪们无法干净利落地逃走。当他们看到自己的战舰遭受严重破坏时,就分散开来逃进树林里,我们过了好几天才将他们一一歼灭。其他战舰也碰到类似的状况:我们追赶劫匪,把劫匪赶走,甚至有其他战舰将来袭的红船击沉,但我们在那个夏季没有再掳获完好无缺的船只。

所以,冶炼事件减少了,而每当我们击沉一艘战舰时,就会告诉自己又少了一艘战舰,但剩下多少艘战舰对我们来说似乎也没什么影响。从某方面来说,我们为六大公国的人民带来希望,另一方面却也为他们带来绝望,因为无论我们如何努力,依然无法将劫匪威胁的恐惧逐出家园。

对我而言,这漫长的夏季混杂着恐怖的孤立和难以置信的封闭。惟真时常与我同在,但我仍无法在任何打斗展开之后维持彼此的联系,而惟真自己也在我们全体船员迎战时,察觉了那股威胁着淹没我的情绪漩涡。于是,他发明了一套理论,说我在极力阻挡他人的思绪和感觉时,却也同时筑起了一道道障碍,就连他也无法打破这些阻碍。他还说这可能表示我的精技能力或许已日趋成熟,甚至可能超越他,却也敏感地在作战时被身边每一个人的意识所淹没。这是个有趣的理论,却没有任何实际的方式可以解决问题。不过每当惟真随着我四出走访时,就会让我对他产生一股独特的感觉,而且可能只有博瑞屈会令我产生类似的感觉。我明

了对于精技的渴求是如何腐蚀着他,这感觉也熟悉得令人不寒而栗。

当我还是个小男孩时,有一天凯瑞和我爬到海边一座高高的山崖上。当我们爬到顶端时,他对我坦承自己几乎有股难以承受的冲动想纵身一跃,我想惟真的感觉应该和这个很类似。精技的喜悦怂恿着他,而他也总是渴望纵身一跃,让自己全身的每一个部分跃入精技所编织的网中,他和我之间的密切联系也正好满足了这份饥渴。然而,就算精技不断啃食着他,我们却也因此为六大公国做了许多好事,若是就这么让他放弃,后果可真不堪设想。诚然,我也和他分享了许多站在烽火台窗前的孤独时刻,他坐的那张硬邦邦的椅子、破坏他食欲的疲乏,甚至还有因久未运动而造成的骨痛。我亲眼目睹他是如何日渐消瘦。

我不知道这么了解一个人是好还是不好。夜眼直截了当表达它内心的嫉妒,不过至少它还公然表现出被忽略的愤怒,但我和莫莉之间的情况可就复杂多了。

她不明白我为什么要经常远离,为什么不是其他人,而偏偏是我成为战舰船员的一分子?我告诉她这是因为惟真希望这么做,但她对这理由可一点儿也不满意。我们共度的短暂时光逐渐形成了一种可以预知的形式,首先我们会卷入一阵狂野的激情,然后共享短暂的宁静时刻,接着就发生争执。她很孤单,痛恨当仆人,她能留存的私房钱累积得无比缓慢。她很想念我,还有我为什么要经常离开,我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她生命中唯一的慰藉?我曾把在战舰上赚到的钱拿给她,但她厉声斥责我这样无异于将她视为妓女,而且她绝不会在我们结婚之前接受我给的任何东西,我却也无法为她带来任何关于婚期的实际希望,而且找不到机会透露黠谋对于我和婕敏的计划,内心恐惧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我们分离的时间过长,无法捕捉对方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在一起的时候却总是重提旧事,重复上演争论的戏码。

有天晚上当我来找她的时候,我发现她的头发用红色缎带绑成辫子,高雅的柳叶形耳环在她赤裸的颈部上方悬吊着,虽然身穿简朴的白色睡衣,她的模样可真令我着迷到难以呼吸。稍后,当我们终于有机会静下来谈谈时,我称赞她的耳环,而她也不假思索说出当帝尊来买蜡烛时,就把这对耳环送给她,因为他对她的蜡烛满意极了,而且时常觉得所付的钱根本远逊于香水蜡烛的价值。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露出了骄傲的笑容,还用手指撩拨我的战士发辫,她的头发和缎带则散开在枕头上。我不知道她从我的脸上看到了什么,我的表情却让她睁大双眼退后了些。

“你接受帝尊的礼物?”我冷冷地问她。“你不接受我正大光明赚来的钱,却接受他送的珠宝,那个……”

莫莉眯起眼睛,这回换我退后了些。“那么,我应该对他说什么?'不,大人,我无法接受您的好意,直到您迎娶我为止'?帝尊和我之间的关系并不像我们,而他的礼物也只是顾客对于技艺高超的工匠的一种特殊礼遇。不然你认为他为什么送耳环给我?来交换我的好感吗?”

我们互相瞪着对方,过了一会儿我说了一些话,让她几乎愿意相信我在道歉,不过我接下来就犯错了。我说他或许只是借着送她礼物来惹恼我,然后,她就想知道帝尊怎么会晓得我们之间的关系,还质疑我怀疑她的技艺配不上像耳环这样的特殊赠礼?更别提我们接下来如何在所剩不多的时间内补救彼此之间的争执。但是,修补过的花盆永远不像完整的花瓶那样完美无缺,我也就仿佛根本没和她在一起般,孤单地回到战舰上。

在我俯身以完美韵律划桨和试着不想任何事情时,我常发现自己思念着耐辛和蕾细、切德和珂翠肯,甚或博瑞屈。我在夏季难得有空拜访王妃,而每当我晋见她时,她一定都在烽火台顶端的花园里。这真是个美丽的地方,但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将它还原成王后花园昔日的模样,她血液中的群山特质也让她无法完全转化成我们的方式。她排列和栽种植物的方式有股精心雕琢的简约,添了些造型简单的石头,上面搁着经过被海水洗礼的浮木枯枝,呈现出未经雕琢的美。我可以在这个地方沉思,但可不想在夏日的暖风中懒洋洋地躺在这里,而我也怀疑这是否和惟真的记忆相符。她让自己在这儿忙碌,也享受这样的忙碌,却无法如她当初所相信的藉此拉近与惟真之间的距离。她依然美艳如昔,深蓝的双眼却总是透着一股乌云般的忧郁,而她也时常皱着眉头,所以当她放松脸部的肌肉时,阳光晒不到的地方就呈现出一条条明显的苍白细纹。当我在花园陪伴她的时候,她常常打发走大部分的仕女,然后询问我卢睿史号上的各项活动,巨细靡遗的程度媲美惟真本人。当我完成对她的报告时,她就时常将双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然后仰首望着烽火台顶端和其后的海天一色。在夏季接近尾声时,有天下午她就这么凝视着,我走上前靠近请求她让我告退回到舰上,她却好像没听到我的请求,反而轻声说道:“一定要想出一个最终的解决方式。没有任何一件事或任何人能够这样下去,一定有办法停止这种状况。”

第98节:谁会是下一位牺牲者

“秋季的暴风雨即将来临,吾后,您的花园中有些藤蔓也已经结霜了。第一道寒流过后紧接着就是暴风雨,然后和平就会降临。”

“和平?哼。”她难以置信地嗤之以鼻。“难道清醒地躺下来想着谁会是下一位牺牲者,或者明年敌人将攻击什么地方,就叫做和平?那不是和平,而是折磨。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终结红船之灾,而我也会找出这个方法。”

她的话听起来还真像是威胁。

他们的骨骼来自磐石,是群山里闪闪发亮有纹理的石材。他们的血肉是闪耀大地的白盐结晶,但他们的心是智者的心。

他们从遥远的地方千辛万苦长途跋涉而来,毫不迟疑地牺牲自己早已疲惫不堪的生命,终结他们的人生迈向永恒,将血肉身躯拋在一旁,放下武器,驾驭重生的羽翼升起。他们是古灵。

当国王终于传唤我的时候,我便前去晋见他。如我之前对自己所做的承诺,自从那天下午之后我就没有主动去拜访过他。虽然他和普隆第公爵对婕敏和我的婚事安排所带来的痛苦依然侵蚀着我,尽管愤怒仍在我内心翻腾着,但国王的召见可无法抗拒。

他在一个秋日的早晨接见我,距离我上次晋见他至少已经有两个月了。我先前遇到弄臣的时候,即忽略他朝我投射出那受伤害的表情,也在惟真偶尔询问我为什么不拜访黠谋国王时转移话题,这挺容易做到的。瓦乐斯仍然像攀在壁炉上的蛇般严守门户,而且国王体弱多病也已经不是秘密了,再也没有人能获准在中午之前进入他的房里,所以我告诉自己这场早晨的会晤,意味着某件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

我原以为这个早晨将完全属于自己。过早出现的猛烈秋风肆虐了两天,强劲的风毫不留情地刮着,伴随而来的倾盆大雨保证会让任何搭乘无覆盖船只的人忙着把船中的水舀出去。我前一天晚上在小酒馆中和卢睿史号的其他船员为这场暴风雨干杯,希望红船因此而遭滂沱大雨淹没。然后我全身湿透地回到公鹿堡进房倒头就睡,心中确信我睡到隔天早上的什么时候都行。但是,一位意志坚定的侍童不断敲门直到把我吵醒,然后告诉我国王正式召见我。

我梳洗干净,刮好胡子,将头发向后平顺梳整绑成辫子,然后换上干净的衣服。我下定决心不显露出闷在心里的愤怒,直到可以完全掌控自己的情绪之后,我才离开房间。我来到国王的房门前,满心期待瓦乐斯的白眼和怠慢,但他这天早上却出乎意料地在我敲门之后立即开门,虽然神情依旧不悦,仍马上领着我晋见国王。

黠谋坐在壁炉前的一张软垫椅上。尽管我内心对他仍有怨怒,但当我看到他变得如此消瘦时,整个心都沉了下去。他的皮肤看起来就像透明的薄羊皮纸,骨瘦如柴,面容凹陷,曾经结实的肌肤如今变得松弛,深沉的双眼整个陷了进去。他用我熟悉的姿势将双手搁在膝上,而我也握着双手好隐藏时而感受到的颤抖。他手肘下方的小茶几上摆着一个香炉,只见一阵阵熏烟从炉中袅袅升起,在房椽上形成一层蓝色的薄雾,而弄臣就悲伤地瘫坐在国王的脚边。

“斐兹骏骑已经来了,国王陛下。”瓦乐斯宣布我的出现。

国王好像被什么戳到似的先是一愣,然后将视线转移到我身上,我也移动位置站在他的跟前。

“斐兹骏骑。”国王对我打招呼。

他的语调毫无力气,一副根本不存在似的虚无缥缈。我的内心依旧十分痛苦,但无法盖过我看到他这样子所感到的悲伤,再怎么说他仍是国王。

“国王陛下,我如您所吩咐来见您了。”我慎重地说道,试着保持冷漠。

他疲惫地看着我,别过头去对着自己的肩膀咳了一声。“我知道了。很好。”他盯着我一会儿,深深地将空气吸进肺里,发出呢喃似的吸气声。“毕恩斯的普隆第公爵派遣的一位使者于昨晚来访,捎来收成的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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