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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手遮香-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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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起一粒葡萄干喂进嘴里,甜甜的味道与她记忆中的甜味重合在一起,令得她露出了几分笑容。
傍晚时分吴菁来了一趟,替安怡认真检查过后表示只能尽力给她扎针化淤试一试,其余要看安怡自己的造化。吴菁是有名的神医,她说不行就不行,安县丞等人虽然遗憾,但见安怡平静柔顺的模样,想着好歹人没死没残没痴呆,也就把此事揭过不提。
又过了些日子,安怡的伤口好得差不多了,可以行动自如,便日常帮着薛氏照顾一下小婴儿毛毛,偶尔也在安老太面前凑一凑,遇着吉利挑衅也耍耍手段,待到她对安家人的脾气性情熟悉得差不多时,也就进了三月,薛氏也出了月子。
这日薛氏把安怡叫到面前,道:“之前吴姑姑让你去她那里抄书誊方子,一是为了让你有个练字的地方,不至于将来连个字都写不好。二是可以借此补贴家用,你还可赚一顿饭,她那里比咱家吃得好,你正长身子……”薛氏说到这里,眼圈有些发红:“你那时总觉得丢人,现在你还觉得吗?”
“之前是女儿不懂事,不晓得好歹,枉费了吴姑姑一片好心。现在明白了,当然要去,而且要好好做。”这事儿安怡已经从陈知善那里打听过了,却是吴菁和薛氏在京中时有些故人情分,在昌黎遇上后,晓得安家贫苦,就说她有些医书和方子需要誊抄,让安大姑娘去。本是照顾老乡的意思,但安大姑娘之前不懂事,觉着自己好生生的官家小姐却要苟活,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说,去了也不安心,不肯认真做,只怪安县丞没本事薄待了自己。如今这内瓤子换成了她,她却是不会再有这些想法了,只求能先闯过这一关。
薛氏欣慰地点头:“正是这个道理,这是吴姑姑心善,顾念故人之情才肯帮我们。你也别觉得丢人,凭自己的双手挣钱吃饭,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总比饿死的好。”言罢起身:“走吧,我送你去。”
正文 第7章 起死回生
昌黎县城不大,从县衙走到吴菁开的医馆也不过两条街的距离。母女俩到时,医馆里正热闹着,排队候诊的人一直绵延到大街上去,却丝毫不闻喧哗吵闹之声,一切都井然有序,提起吴菁来人人都是一副敬重佩服的表情和语气。
薛氏寻了杂役往里去给吴菁递话,自己领了安怡在一旁等候。不多时,陈知善笑着快步赶了出来,道:“师父正忙着,让我来领安怡进去。”又让薛氏回去:“伯母您回去吧,我会照顾好安怡的。”
“知道你师父忙,我就不去扰她了。”薛氏不放心地替安怡理了理发髻衣领,反复叮嘱:“不许生事。”
安怡应过,随同陈知善入了医馆。正当她四处打量环境时,忽听外头一阵喧哗,有人大声道:“都让一让,都让一让!”随即几个当兵的抬着一个担架走进来,不由分说就把她和陈知善给拨拉到一旁,往里大声喊道:“吴姑姑,快救救我家把总。”
那担架上血淋淋地躺着一个人,生死不知。
陈知善忙上前去查探,随即不客气地道:“这人都已经没气儿了,怎地还送了来?这不是为难人吗?”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领头的一个红脸汉子就一拳朝他砸去,杀气腾腾地怒骂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们把总还活得好不好的,你竟敢咒他死了?今日他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老子拆了你这医馆!”
安怡忙迅速将陈知善拉开躲过这一拳,陈知善见来者气势汹汹,蛮不讲理,很是生气,大声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干什么打人?”却见吴菁从容不迫地从里走出来道:“怎么回事?”
“来的可是吴姑姑么?”那红脸汉子见了吴菁,倒头便拜,苦苦哀求道:“吴姑姑,求您救救我们把总,他这是杀鞑子杀的啊!我们从飞龙关一路看过来,都说只有您才有办法,您能起死回生……”
昌黎县城与飞龙关同属一个府,飞龙关外就是,这些年蠢蠢欲动,隔三差五总要找点麻烦,尤其最近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正好来杀人打劫。昌黎虽离飞龙关倒远不近的,但谁家都有个亲亲戚戚的,难免吃过的苦头,众人听了这个说法,便都同仇敌忾,从不满变成了敬仰,“呼啦”一下围了上去,想把这英雄给看清楚了。
“起死回生谈不上,我只能尽力。”吴菁示意那红脸汉子起来,探手翻翻伤者的眼皮,沉吟片刻,道:“医病不医命,我尽力一试,若是好了,皆大欢喜,若是不好,你等也不要怪我,如何?”
红脸汉子绝望地用力点了点头,泪如泉涌。陈知善小声劝吴菁:“人都没气了,师父您……”吴菁摆摆手,叫红脸汉子把人抬入室内榻上,又吩咐陈知善:“知善,准备针具。”
“嗳!”陈知善应了一声,转头叮嘱安怡:“你自己去书房里抄着吧,有什么不知道的就问谭嫂或是陈喜。”言罢将围观的众人劝走,飞速赶去帮吴菁的忙。
起死回生之术呢,她可从未见过,今日既然遇上了,少不得一探究竟。安怡见周围的人只顾着交头接耳地议论,并无人来关注她,便循了陈知善的踪迹,跟着进了房里。
房内鸦雀无声,伤者脸上的血污已被擦净,衣襟敞着,吴菁正全神贯注地从陈知善手里接过金针,依次往伤者头上、身上的穴位里刺。
安怡看了眼死气沉沉、脸白嘴青的伤者,就把注意力全部投入到吴菁手上,眼看着那双素白的手,犹如拨弄琴弦一样,姿势优雅,从容不迫地拈针,下针,揣,爪,搓,弹,摇,扪,循,捻八法依次施来,端的赏心悦目,安怡情不自禁就跟着吴菁的动作,将手指随了她的举动比划起来。正入迷间,忽地有人在旁推了她一把,问道:“你做什么?”语气里多有气愤不悦和防备。
安怡回头,只见一个年约四十来岁,长得白胖精明的妇人立在一旁,防备警惕地看着她,眼里满是不喜。
安怡立时明白过来,想必吴菁这手金针绝技乃是不传之秘,自己这样是犯了大忌吧?当下对着那妇人一福,轻声道:“我只是有些好奇,所以才来看看,我这就走了。”
那妇人见她施礼解释,眼里也如同旁人一样露出些惊诧疑虑来,随即又了然:“安姑娘是忘记小妇人了罢,我是谭嫂。”
谭嫂乃是吴菁的仆妇,说是仆从,实为亲信。从前安大姑娘桀骜不驯,与谭嫂发生过几次矛盾,所以谭嫂不是很喜欢她。这些都是来的路上,薛氏提醒过安怡的,安怡有了数,当即郑重给谭嫂行了个礼,乖巧地道:“不瞒谭嫂,我的确是因伤忘了许多前事。从前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你念我年纪小不知事,不要与我一般见识,以后我再不会了。”
不论安家如何破败,安怡始终也是县丞之女,她行的礼谭嫂一个做奴仆的如何敢受?谭嫂当即闪身躲过,淡笑着道:“不敢,安姑娘这是折杀小妇人了。知道您伤好懂事了,想必令尊令堂都是极欣喜的,吴姑姑也很为您高兴,小妇人更是欢喜。您是忘了书房的路吧?小妇人领您过去。”又道:“这边都是些不懂礼的大老粗,怕冲撞了姑娘,姑娘没事别往这里走。”
不卑不亢,不冷不热,这可不是寻常仆妇能有的气度,安怡忍不住多看了谭嫂两眼,越发觉得她举手投足间不似寻常人,与自己当年在京中那些世家大族中见过的最有脸面的管事婆子相比也不遑多让。正待要走,忽然听得身后有人低低叹息了一声,接着就是一阵痛哭之声。
安怡匆忙回头,只见那因伤昏迷濒死的把总狂喷出一口颜色污暗的鲜血,四周人等惊慌失措,都只当他是不能好了。却见吴菁平静安然地边取针边道:“好了,他这命是暂时保住了,只要后续伤口处理得当,当无大碍。”
那把总吐完了血就又死气沉沉地躺在榻上一动不动,脸色比之前还要难看几分,怎么都不似要要好起来的样子。红脸汉子等人自是不信吴菁的话,却又不敢多言,只拭泪委婉催问道:“多谢吴姑姑,那我们把总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吴菁淡淡一笑:“这就醒了。”
她虽显得胸有成竹,众人却是半信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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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章 知道你懒
众人正在半信半疑间,那把总悠悠叹了口气,眼皮动了两下,睁开了眼。几个当兵的一阵欢呼,红脸汉子激动上前紧紧握住那把总的手,问道:“大人,您可好?”
“好。”那把总有些困难地弯了弯唇角,目光落到一旁低头写方子的吴菁身上,试图起身要谢吴菁:“多谢神医……”
吴菁笑笑:“不用多礼,大人杀敌报国,我施针救人,都是行的本分,好生将养着吧,我这就安排人来给您清洗包扎,熬药煎汤。”
安怡看得目瞪口呆,心中翻起的巨浪一阵大过一阵。这事情从头到尾她都看得一清二楚,之前陈知善并未说谎,也没理由说谎,这把总是真的不行了。她也只当吴菁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医个心死心不死,好叫红脸汉子等人心中舒服些,谁想吴菁竟是真的有这本事。单这手本领,就已经胜过她从前见过的那许多大夫了,安怡再将自己这些日子对吴菁医术的见闻一一想来,不由得有了另一番思量。
她这年龄不大不小的,又身无长技,更无人相帮,想要独自离开安家前往京城报仇,几乎是做不到的;若留在这家里,安县丞一家子如此惨状,想要等到家他翻身再前往京城,只怕也是难上加难;她的容貌十分不错,兴许可以聘户不错的人家,但似她这样不上不下的身份,肯定嫁不了高门大户,同样去不了京城。但若她能学了吴菁这手医术就不一样了,不但能轻松接近那些人,就是她将来独自生活,也是身有长技,衣食无忧,不用再如前生那般寸步难行。
安怡想到此,低下头乖巧地随同谭嫂一道出去,入了梨花盛开的后院。谭嫂指指朝阳的一间房,道:“那就是姑娘往日抄书誊方子的书房,笔墨纸张样样都是有的,茶水厨房里常时都有,姑娘请自便,小妇人就不陪您进去了。”
安怡也不管谭嫂是个什么表情,喜欢或是不喜欢,自顾自地谢了谭嫂,入了书房。但见南边靠墙放着一排书架,架上乱七八糟地放了许多书籍,有些书籍已经很陈旧,装订的线已经脱落不说,更有些纸张已是发黄发脆。临窗放了一张书桌,桌上有笔墨纸张,还有一本抄了一半的书。
安怡上前拿起那书本来看,只见是一本《五十二病方》。又拿起那张被镇纸压着,已经写了十来个字纸认真看了许久,把上头的字迹笔划走势习惯看得清楚了,方坐下来提气运笔,仿照着前者的笔迹认真抄起书来。
窗外谭嫂看清她的举止后,不动声色地离去。吴菁此时才将那把总安置好,见谭嫂来了,抽空问道:“听说安怡来了?”
谭嫂笑笑:“是,这会儿正坐屋里抄书呢,这次看着倒是比从前沉静,只是不晓得能好多久。”
吴菁道:“随便她吧,机会我给了,不珍惜是她自己的事。”这故人之情再怎么还,也不能替人把这一生给过了。
谭嫂瞧了眼不远处正给人号脉看病的陈知善,压低了声音道:“姑姑,有件事须得与您说。”随即将之前发现安怡偷学吴菁施针技法的事儿说了,担忧地道:“小姑娘不懂事,别不是给人收买了来的,那仁惠堂眼红嫉恨咱们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吴菁皱眉打断她的话:“没根据的事情休要乱说!她一个小姑娘家懂得什么?”
谭嫂不服气地道:“非是婢子为难她,而是她之前连抄书都不耐烦,如今却突然对这个感了兴趣,不是叫人平白生疑么?”
吴菁沉默片刻,道:“小姑娘傲气得很,不是这样的人,不然之前也不会穷困成那样也不肯来我这里。即便她真是有偷师之意,她若能凭这样远远的看几眼就学了去,那也是她的造化。”
谭嫂吃惊地睁大眼睛:“姑姑,您这手金针绝技可是……”
吴菁摆手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吴氏针技传到我这一辈已是人丁凋落,传承无人。我虽收了知善,也不过是因为他实在喜欢医术,苦苦哀求,我不忍心,可惜他天赋有限,难得靠他发扬光大。”
谭嫂还是不赞同:“便是如此,她始终是个官家小姐,能做到什么地步?您忘了从前那朱小姐了?您一心想要收她为徒,她却觉着女子学这个是不务正业,丢了她官家的脸,会误了她前途?”
吴菁淡淡一笑:“未可知祸福,随缘吧。”
春雨绵绵,令得小小的书房里十分阴冷。安怡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呵了呵手,一边整理书架上乱七八糟的书,一边将早上抄过的书的内容默默回忆了一遍。她可真是没想到,吴菁让她抄的书全是医书,有些书是真珍贵,有钱也不见得能见着,她既然起了那个心,又有这难得的机会,自然要把这些书全部背诵下来。学医有十年不出师之说,她起步已是晚了,只能抓住一切机会,努力再努力,先把基础打牢靠,将来不管是偷师还是有幸能得吴菁教授,都能事半功倍。
陈知善笑嘻嘻地进来道:“今日下雨,医馆里没什么人,难得清闲,我来帮你抄书?”
安怡此时正是要学本领的时候,恨不得一目十行,再过目不忘,把这屋子里所有的医书都牢记在心并运用自如,哪里又肯让他帮忙?忙拒绝道:“多谢了,我自己来吧。让人瞧见不好。”
陈知善根本不把她的拒绝放在心上,轻车熟路地往桌前坐了,笑道:“别装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懒,从前也没帮你少抄,你可从没说过不好。”
见他当真要替自己抄,安怡忙去拦他,陈知善却已瞧见了她之前抄好的纸张,不由惊奇地道:“咦,抄得这样的好?安怡,你的字可比从前写得好太多了……”
即便是花了心思掩盖,尽力让自己的笔迹向前身靠拢,也还是给人看出来了。安怡暗叹了口气,微笑着上前夺过陈知善手里的纸张,道:“也许这就是有心与无心的差别吧。”
“是这个理。”陈知善点头称是,踌躇片刻,道:“安怡,我觉着你和从前不大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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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章 见面礼
安怡给吓了一小跳,连忙笑道:“任谁在鬼门关里打了个来回都会和从前不大一样吧。”她早知不一样,但已尽量低调。
“这倒也是。”这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陈知善不作多想,拿了墨锭磨着:“我替你研墨,你抄起来快一些。”
安怡不敢再推辞,也就从了他的好意,埋头抄书。陈知善磨完墨,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放在她手边,小声道:“从永平府带来的金丝糕,你尝尝。”
对上他期待的眼神,安怡不由心中微软,笑着拈了一块喂入口中,糕点已经不新鲜了,吃来却让人觉得格外香甜。也许也是有心与无心的区别,早年她比这样精贵的糕点不知吃过多少,却从不曾有过这样的感受。
陈知善乌黑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好吃么?”
安怡含笑点头:“好吃。”
陈知善就欢喜地把那包糕点推到她面前:“那你多吃点,下次再给你带。”
忽听杂役老张在外道:“安姑娘,安县丞来了,姑姑让您出去。”
安怡忙问道:“可知是什么事?”
杂役道:“好像是那位周把总是县丞老爷的旧识,县丞老爷过来看他。”
这位周把总名叫金刚,正是前两日由人送来,差点死掉的那个,只因他伤重不好搬动,又需时时诊治,所以吴菁留他在医馆前院暂居,却不想他竟是安保良的旧识。安怡走到前院,只见安保良站在廊下,正看着檐上滴下的雨滴发呆,便上前福了一福,轻声道:“爹爹。”
安保良闻声回头,默默打量了安怡一番,见她穿着的半旧衣裙已经短了,但头发梳得光洁,衣裙鞋子都收拾得十分干净利落,手上犹带有墨迹,表情温和平静,并无从前的局促暴躁,由不得微微松了口气,温和道:“我来看看你周家叔父,顺便看看你。”递过一把伞:“下雨了,你母亲让我给你带来的。”
安怡接了伞,又一福:“谢过爹爹。”
女儿从前总和自己吵闹,现在不和自己吵闹了,时时礼数周到,也很懂事,却是感觉离自己更远更生疏了。总是自己亏欠她的……安保良眼里闪过一丝隐痛,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没说,摆摆手道:“你去吧。”
安怡抬起头来,道:“女儿之前不知周把总是爹爹故人,既是知了,正该拜见才不失礼。爹爹以为呢?”从现在起,只要能结交的人她就要尽力去结交,说不定这些人中的谁,将来就是她的助力。
安保良一怔,随即笑起来:“你说得是,我糊涂了。”他是想到了,但女儿从前最恨的就是他这些朋友,因由是这些朋友上门不是借钱就是来找他喝酒的,且借钱的从来不还,喝酒的必然喝醉,喝醉了还要一家子收拾许久。所以但凡他有客人上门,女儿是从来不见的,不吵闹给客人听见就算是客气的,谁能想到今日安怡竟肯主动提出拜见他的友人?
这是真的长大懂事了吧!安保良有些高兴地引着安怡往前走:“你这位周叔父,你从前也是见过的,以往你最爱吃的风干兔肉就是他使人送来的。”见安怡含笑听着,面上并无不耐烦的意思,安保良的心情就又好了几分,话也多了起来:“等过些日子俸禄发下来,我让你母亲给你做套衣裙,你的衣裙短了……”
安怡想起昨夜还听见安老太和薛氏商量,谁家要嫁娶,谁家欠的债再拖不得了,乳名唤作毛毛的小婴儿满了月,即便办不起满月酒,怎么也得存些钱办个百日宴之类的话,晓得安保良是在给自己画大饼,这套衣裙是怎么也做不下来的,便含笑道:“谢谢爹爹,这衣裙还很好,弄些颜色鲜亮的布料在袖口和裙边加一道边,又好看又加长,就不浪费钱了。”
安保良一怔,伸出瘦骨嶙峋的大手默默摸摸安怡的丫髻,轻声道:“爹娘无能,照管不了你,你在吴姑姑这里要好生做事,也多学学道理。”
安怡几次忍住想把头偏开的冲动,温顺地应道:“是。”
说话间到了那周金刚居住的房间外,早有亲兵传报进去,不等安保良出声,里头已是响起周金刚的大笑声:“老哥,没想到兄弟还能活着见到你。”
“说什么话呢,没听人说祸害遗千年么?”见着了朋友,安保良黑黄瘦削的脸上一扫平日的落魄愁苦,眼里都放出光来,把安怡往前一推,笑道:“这是我大闺女,听说老弟你为国杀敌,十分敬仰,特意让我带她来拜见你。”
“侄女见过周叔父,叔父万福金安。”安怡此时才发现此人虽与安保良称兄道弟,实则还很年轻,不过二十余岁,生得浓眉大眼的,看着就是个豪爽的性子,便微笑着福了一福,十分感叹这周金刚的生命力之蓬勃,前两日还气息奄奄差点没死掉,这会儿就声大如雷了。
“好!好!我说老兄,大侄女儿生得斯文啊,不愧是书香门第出来的,我嫂子教导有方。”周金刚身上缠满了纱布,平躺在榻上拼命给随侍一旁的红脸汉子吕智使眼色。
吕智领命走开,不一会儿为难地走过来,背对着安怡等人悄悄递了件东西给周金刚看,周金刚凶神恶煞地瞪了他一眼,转脸对着安怡尴尬地笑:“第一次见着侄女儿,怎么也得给见面礼,偏巧的不凑手,只有这随身带着的小玩意儿勉强还拿得出手,大侄女儿不要嫌弃。日后我得了好的再补上。”
安怡看清吕智手里捧着的那东西,不由得抿嘴笑了。原来是一把弹弓,做工十分精良,上好的黄铜打制,打磨得十分光滑的红木做柄,皮筋与众不同,不是一股,而是多股。这东西早年她经常看到京中纨绔子弟拿着玩,甚至于有用金银作弹子的,没想到周金刚的手里也会有这样的东西。
周金刚紧张地看着安怡,见她面露微笑,似是很喜欢的样子,由不得松了口气,笑道:“这东西可以打野兔野鸡,若是练得好了,寻常三五个人近不得身,最适合女子防身用。”又命那吕智:“看那铜弹子还有多少,一并拿出来。”
正文 第10章 展露天赋(上)
安怡回头去看安保良,以目相询这东西收得收不得,安保良虽觉得她日常就太过顽劣,这东西实不该给她,但也不好在这时候削朋友的面子,便道:“还不谢过你周叔父?”
安怡接了弹弓并一包铜弹,躬身谢过周金刚就告退道:“女儿的事还未做完,该去了。”
安保良道:“你自去罢。”
安怡走出房门,远远瞧见陈知善朝她招手,便笑着迎上前去:“给你看看这个,我刚得的见面礼。”
陈知善艳羡地拿了弹弓左看右看,比划过去比划过来,道:“这东西可真好。”
若是从前,安怡必然认为这东西只该男子玩,毫不犹豫的就会送了他,但此刻她再不会这样认为了,前生血一般的教训让她牢牢记住,女子也该有一技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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