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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手遮香-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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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从前,安怡必然认为这东西只该男子玩,毫不犹豫的就会送了他,但此刻她再不会这样认为了,前生血一般的教训让她牢牢记住,女子也该有一技之长,也该有本领防身,只有自己够强才不会任人搓圆揉扁。于是只道:“只要你喜欢,随时可以拿去玩,我们可以学学怎么打弹弓。”见不远处谭嫂皱着眉头看过来,匆忙补上一句:“学会了便可去打野兔和野鸡,给家里添补些吃食。”
  谭嫂果然收了脸上的不悦之色,转而隐隐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开了。
  安怡松了口气,她现在等于是在吴菁这里讨生活,更有意向吴菁拜师学艺,即便是不能讨得谭嫂喜欢,也不该让谭嫂讨厌自己。
  “谁教咱们呢?”陈知善一心一意玩弄着弹弓,并未注意到这二人间眨眼而过的交集。
  “当然是请我这位周家叔父了,这东西是他随身带着的,他必然会。”安怡无意间瞥了眼大门,只见薛氏怀里抱着襁褓,一脸张惶地跑进来,安老太紧随其后,嘶哑着嗓子道:“吴姑姑!救命!”
  安怡唬了一跳,匆忙将伞撑开迎上去遮住薛氏和毛毛,疾声道:“怎么回事?”
  薛氏的头发和衣服都被雨淋得湿透了,脸白嘴乌的,只顾紧紧抱着怀里的毛毛,摇摇晃晃地往里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安老太还算好,虽也是急得变了神色,却能说出完整的句子:“快,快去请吴姑姑,毛毛他病了!”
  安怡探头去看,果见毛毛脸色青紫,唇边残留着白沫子,一动不动,似是连呼吸都没了的样子,也吓得心头一颤,忙喊了一声陈知善,陈知善飞也似地往里头去请吴菁。待到吴菁出来,安怡已经将薛氏和安老太引入房中。
  吴菁示意薛氏:“把襁褓解开,把孩子放在榻上给我瞧,和我说说经过。”
  薛氏抖手抖脚的弄不利索,只反复地道:“他刚才一个人睡着,我听见他哭,以为他饿了,打算喂奶,谁知进去就看见他脸色青紫,手脚都在抽搐,哭声也没了……”
  安老太嫌她说得不好,挤上前去大声道:“眼睛都翻了白,还吐了白沫子,我使劲掐人中也掐不好……”
  此时安保良也得了信,匆忙赶过来,挤在吴菁跟前抱拳作揖,求吴菁务必救救他这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独子,安老太说完了病情就责怪薛氏不会带孩子,薛氏开始痛哭,诊室里吵成一片,而此时毛毛的襁褓还未打开。
  安怡见吴菁将眉头皱起来,很是烦躁不悦却又拼命忍耐的样子,忙上前用力将安老太挤到一旁,接替薛氏把毛毛的襁褓打开给吴菁看,先让薛氏别哭,又制止安保良:“姑姑自会尽力,别闹嚷嚷的影响姑姑看病。”
  安保良恍然明白过来,瞪了安老太一眼,沉声道:“生病了就生病了,这是分辨谁对谁错的时候?难道她又乐意毛毛似这般?”
  安老太十分不服,还要再说,眼看着吴菁理也不理自己,有话只问薛氏,四周的人都用一种“看恶婆婆”的眼神望着自己,不由一阵气闷,总算是噤了声。
  吴菁看过毛毛,道:“这是小儿惊厥之症,我要施针,先替他解开衣服,再注意着不要让他乱动。”
  才见那一排银针摆出来,薛氏和安保良就不忍心地把脸转了过去,安怡叹息了一声,利索地将毛毛的衣裳解开,扶住他的头、手,又示意安老太帮忙扶脚。
  “惊厥之症若是救治不及,发作时间太长,只怕会后遗为癫痫一生痛苦。我教你们些简便的法子以便应急。”吴菁利落取了针,依次刺入毛毛的各个穴位:“针人中、合谷、十宣、内关、涌泉……你们在家,若是他再发病,切记不可抱着,将他平放侧头,解开衣被,注意别憋着气也别呛着。记住了么?”
  安家众人挂怀毛毛病情,心中皆都焦躁忧虑不堪,只顾盯着孩子瞧或是哭,哪里记得她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唯有安保良胡乱道:“总之要靠吴姑姑妙手回春,救他一救。”
  吴菁一看就知道没人记住,也指靠不住,不由无奈地叹了口气。安怡却是全都记住了,就连吴菁刺了毛毛什么地方都记住了,见毛毛平静下来,症状好转了许多,便应承道:“姑姑,我都记住了。”
  吴菁本只是要教他们那最简单的法子,并未有要教行针刺穴之意,因见安怡的眼神只在那银针所刺之处流连,想起之前谭嫂与她说的那事儿,由不得心中微动,追问道:“当如何?要针哪几处?”
  “发病时不能抱着,要平放侧头,解开衣被,注意别憋着气也别呛着。”安怡指着银针所刺穴位顺口就来:“再针人中、合谷、十宣、内关、涌泉……只是姑姑,我不懂得施针。”一番话下来,竟是穴位、次序半点不曾说错。
  竟然是个有天赋的!吴菁不由暗自赞叹一声,垂眸拔针,淡淡道:“不懂可以学,你日常就在这医馆之中,机会还能少了么?好了,包好抱起来,我开药方。”
  看着呼吸平稳、面容平静的毛毛,薛氏等人激动得简直不知如何是好,只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不停冲吴菁道谢。安怡眼疾手快地自屋角端了水取了巾帕伺候吴菁洗手,挽起袖子铺纸研墨以便吴菁开方子。
  少一时,吴菁开得药方,叮嘱道:“人小不好吃药,需得熬得浓浓的,一日三顿,连服六日。”
  安怡将药方递给安保良看,意思是安保良若有钱,就该趁着机会在吴菁把欠人家的诊费给付了,不然真是没地方搁脸了。谁想安保良看过药方,脸色微变地指着药方某处道:“吴姑姑,这羚羊角没得替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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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章 展露天赋(下)

  
  吴菁摇头,不容商量地道:“没得。治此病,此药最好,按方子来,必须要吃好。”
  “多有叨扰,今日来得匆忙,诊金改日奉上。”安保良便不再多话,收起药方示意薛氏和安老太抱起毛毛跟着他走。
  “不急。”吴菁侧身微微一礼:“县丞大人慢行。”
  安怡见安保良神情凝重,不敢多问,匆匆跟了安保良出门。人已走到门边,又被安老太挡住:“你要去哪里?”
  安怡道:“弟弟病着,我回去帮忙看着。”按她想,刚才这一家子人个个都是一副糊涂样儿,她少不得跟了去瞧瞧,若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也好帮忙才是,这样才不枉了这长女长姐的身份。
  安老太皱起眉头不耐烦地道:“你能做什么?不添乱就是好的了。”
  薛氏生怕这祖孙俩会当众吵起来,忙小声道:“弟弟这里有我们,你好生在这里替吴姑姑抄书做事就当是帮我们大忙了。”旧债未还,又添新债,真是让人愁得要死。这当口她怎好意思再让长女回家,而不是留下来给吴菁帮忙?
  安保良也垂着眼道:“你留下来做事吧,记得勤快些,多听话……”
  安怡不放心道:“那毛毛……”
  安老太瞪起一双老眼,不客气地道:“我都记得了,你爹娘糊涂了,我可没糊涂。”言罢率先往前头去了。
  既如此,安怡就不勉强,自回书房埋头抄书。陈知善中间来找了她一次,为的是归还弹弓和询问毛毛的病情,见安怡心不在焉,只留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往前头去了。
  安怡抄了约有十来页书,始终心神不宁,索性咬牙起身往前去寻吴菁。她生了想学医的心,毛毛犯了急病,吴菁的言谈之中似乎也不排斥教她施针,而今日恰好医馆中没什么病人,既然机会如此凑巧,她何不抓住这天时地利人和,大大方方去向吴菁求教?
  前院里人影儿都没一个,只有医馆里雇佣的那个杂役老张蹲在廊下避雨歇气。安怡向他询问吴菁可闲,老张随手朝左厢房指了指,道:“姑姑在里头呢,似是闲的。”
  安怡正要敲门,却听里头传来吴菁与一个女子的说笑声,而那声音并不是谭嫂的,当下猜着吴菁是有客,不好打扰,正准备离开就听吴菁问道:“谁在外面?”
  安怡只好回答:“姑姑,我是安怡。”
  “进来吧。”吴菁的态度极不错,和颜悦色的:“有何事?”
  吴菁对面坐着的客人竟是个鸡皮鹤发的女道士,安怡虽有些好奇,却又觉着医道一家,吴菁有这样的友人并不奇怪,便行礼道:“乃是为着我弟弟那病,姑姑既有客,我改时候再来。”
  吴菁道:“你是想来学针技,好为你弟弟急救施针的?”见安怡点了头,便又问道:“教你不难,但你可敢下手?”
  安怡沉默片刻,轻声道:“只要熟悉了就敢。”
  吴菁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学医之人,胆子太小下不去手是大忌,胆子太大胡乱下手更是大忌,这样折中的最好,便指着屋角道:“把那个人囊拿来。”
  人囊?这名儿可够惊悚的。安怡见屋角处立着一个约有五尺高,从头到脚用黑布蒙着的不明物体,便壮着胆子上前,轻轻将黑布掀开了一角,一看之下,不由笑了,原来是个翻白羊皮缝起来的人形模具,上面用彩笔标注了筋脉穴位,多见针孔,可见是初学者用来练习行针辨穴的。遂小心取掉黑布,把人模抱到吴菁面前的席子上。
  吴菁取出一个针盒递过去:“这里面是一套二十支银针,你可随我动手。我示范给你看。”手起针落,其间各种手法交叉使用,并不因为要教安怡而特意放慢了速度。
  安怡自吴菁拿起针时就忘了周遭一切,心里眼里只有那只手和那颗针,手更是随着吴菁的动作情不自禁地比划动作。等到吴菁一套动作做完,方壮起胆子道:“姑姑,我做给您瞧,若是不对,请您指正。”言罢依次将银针刺入人囊穴位。
  吴菁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安怡的一举一动,见她虽做得很慢很小心,却无一处错漏,于自己适才的指法虽不得其精髓,却也有了七八分形似。真正的有几分天赋!若非是亲眼看见,吴菁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畅快之余由不得暗自心惊,一提气,厉声道:“说!你是否偷学针灸去来?谁让你学的?”
  安怡被这声厉喝吓得一跳,慌忙抬眼去看,只见吴菁铁青着脸,严厉凶恶地瞪视着自己,全无平日的和蔼可亲之态。而一旁坐着的那个女道士则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心中由不得打了个突,暗道自己还是天真了,俗话说得好,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吴菁这手绝技如此了得,怎会轻易教了自己?看她方才,明说是教,却一点教导的意思都没有,行针行得飞快,若非自己之前曾偷看过她施针,这两日又翻了有关针灸的书籍来瞧,哪里学得会?
  吴菁见安怡不答话,便又将脸上的厉色加重了几分,厉声道:“快说!不说便赶了出去!”
  赶出去?绝对不行!安怡一瞬之间想了许多,站起身来看着吴菁大声道:“没人教我,也没人让我学!是我自己前日见姑姑施针救了周把总,深以为神技,叹为观止,又见姑姑手势犹如兰花盛放,优雅美丽,心中神往,不知不觉间便跟着比划起来。后头又因好奇,几次看了姑姑施针,这两日抄书累时就翻房中的针灸术书来瞧。早前姑姑说要我们记住怎么给毛毛急救,我就更上了心……姑姑若是不信,可以查。”
  见吴菁还是冷淡不语,便又压低了声音,低了头道:“是我的不是,不该没得姑姑允许就学了姑姑手势,看了针灸术书,姑姑若是不喜我所为,我日后再不做就是了,只求姑姑不要赶我走。”就是不肯收她为徒,也不要赶走她吧,不然她哪里再去得这机会学医偷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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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章 被人看穿

  
  吴菁冷笑道:“赶走你与否,要看你是否说了实话。你说你只要看我怎么做,做上一遍,你就能学会?”
  安怡为难道:“不敢说学会,只能算是形似吧。”从前祖父常夸她聪慧,祖母却常骂她蠢笨,父亲对她视而不见,家中姐妹也没什么人与她相交,总背着她窃窃私语,弄得她不知自己究竟是蠢还是聪慧。遇到那个人后,他盛赞她聪慧能干,她也就当了真,直到被骗被绑再至无辜送命,她才知道自己其实是极蠢笨的。可到了这一刻,她又发现自己真的并不算蠢笨,只是从前的聪明没有用对地方而已。
  吴菁道:“闲话少说,我做你看,若是你做不到,那便是说了假话,休怪我无情。”也不管安怡答应与否,直接就拿了手中金针飞快地往人模上穿刺,口里道:“你记好了,这是急救中风病人之术,我只做一遍。”
  安怡顿时觉得周遭一片寂静,再次回到之前的空灵状态。等待吴菁收针便梦游一般地按照她之前的动作依次去刺人模指尖十宣穴,急刺人中、百会,再刺大椎、陶道……
  这是老天爷可怜自己这手金针之技后继无人,特意把安怡送到自己面前的吧?可怜安怡在自己面前这么多年,自己竟从不曾发现其天赋,不然这时也可独当一面了。吴菁闭了闭眼,拼命压下狂喜之情,严厉地道:“好,这一关算你过了。你说你看了些书,都是些什么书?”
  安怡道:“有金针赋,扁鹊神应针灸玉龙经。”
  吴菁随意抽了其中几节内容相询,见安怡俱都一一道来,连绊都不打一个,流畅无比,由不得更是喜不自禁,勉强忍住了,故作淡然地道:“好,我信你的话了。你是真的喜欢学医?”
  安怡毫不犹豫地点头:“是。”
  吴菁放开一直紧握着的拳头,悄悄擦去掌心里的汗,声音里有她自己都不曾发现的颤抖:“不止是为了给你弟弟治病应急?”
  安怡摇头:“不止。我只盼着将来有朝一日,我能闻名于天下,像姑姑一样救人之所急,扶危救困。”还有要灭仇人、恶人于无形,叫那些负了她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安怡偷看了吴菁一眼,见吴菁唇角轻轻翘起,显然对她这话很是满意,一直挂着的那颗心这才略安稳了些。她早知道吴菁是个善良人,肯定会喜欢这番说辞。
  “哈哈哈……”此时,一直静看好戏的那个女道士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吴菁和安怡俱都回了魂。吴菁不满地扫了那道士一眼,转过脸严肃地对着安怡道:“你听好看好,我再教你一遍,什么时候你觉得你熟了,敢下针了,便可给你弟弟施针了。”
  这次指导却不似之前,吴菁每次下针都要详细述说一番,又要考校安怡,见安怡确实掌握了才道:“可以了。”
  安怡得寸进尺,厚着脸皮道:“姑姑,我家中祖母年迈,还请姑姑再将适才那急救中风之术教与我。”见吴菁神色淡淡的,本以为不能成,谁知吴菁接下来却又认真教导了她。
  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专心,那女道士看得无聊,索性趴在桌上睡了一觉。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晚,安怡猛然惊觉过来,匆忙收拾干净,与吴菁告别,福身道谢归还银针。
  吴菁道:“这银针暂且借你使,你自收着就好。”
  安怡并不推脱,再三谢过辞去。
  吴菁目送她走远,忍不住摇头叹息:“真是没有想到,她竟有如此天赋。”心中已是开始思量,如何才能顺理成章地将安怡收归门下做了爱徒,再将一身本领尽数传与她。
  女道士不雅地打了个呵欠,伸了伸懒腰,懒洋洋地问道:“她就是你前些日子从城外救回来的那个姑娘?”
  “嗯。”吴菁抬起早已冰凉的茶水猛饮一口,叹道:“知善那孩子没什么天赋,任他再勤奋也不过就是个比一般稍好些的大夫罢了,要有大成只怕极难。这小姑娘十分有天赋,错过她,我这辈子怕是找不到更好的衣钵传人了。只可惜她这官家小姐的身份是个障碍。”
  士农工商,工技排在第三,又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一说,在官宦人家眼中医者始终不入流,更不要说是女子抛头露面行医。官宦人家的男子擅医爱医都只能算作业余爱好,不能当成主业,更何论这官宦人家的女儿?便是安怡喜欢,只怕安县丞和安老太、安太太也是不许的。
  女道士笑道:“不过一个被贬斥排挤的芝麻小官,都快要穷死了,连孩子都养不活,要靠故人之情送到你这里来抄书抵债混饭吃,还死要面子强撑着。算个什么?何必将他乐意不乐意放在心上?别和我说,你想要收个徒弟还收不成。”
  吴菁道:“他家要不做着这芝麻小官,兴许还没那么多讲究呢。抄书混饭吃尚可说是帮我的忙,但真正与我学医抛头露面问诊治病,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到底也是那孩子的长辈,他一个拗着不肯,那孩子也是没法子的,我也不能强按牛头饮水。”说到这里,想到自己好容易找到个聪慧有天赋的,若是不能收为亲传弟子实在遗憾,便有些兴趣缺缺。
  “就这么喜欢?”女道士看了她的脸色,由不得抚掌笑道:“我和你打个赌,这小姑娘只怕是已拿定了主意非做你弟子不可了。”
  吴菁听她说得肯定,由不得来了几分兴趣,笑道:“师叔又在捉弄我。”
  女道士道:“我说能行就能行,你要是不信,咱们赌一赌?你若输了就把你祖师爷当初给你的那个酒方给我如何?”
  吴菁笑道:“有什么不能行!”
  “你晓得的,你祖师爷两样本事最好,一是医术,一是相术。你师父得了医术真传,我却是得了相术真传。这个呢,也是讲究天赋的,你师叔我不才,正是那相术算命的天才,出山这些年来还从未看错过。”女道士将手中的拂尘一挽,凑到吴菁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吴菁面上顿时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来,诧异道:“师叔所言是真?她,她当真……”当真是那冤死之人重生于短命早夭的安大姑娘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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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章 家事纷扰(上)

  
  见吴菁惊诧莫名,女道士得意一笑:“我何曾在这种事情上说过假话?你不记得当初你让我给那个人相面时我是怎么说的?现下有没有实现呢?她是否贵极重极?你道我适才何故在这小姑娘大言不惭地说那句‘我只盼着将来有朝一日,我能闻名于天下,像姑姑一样救人之所急’时要大笑三声?就是因为我看穿了她,所以忍不住想要笑啊。”
  吴菁扶额叹了口气,低声道:“真是没想到那孩子是个短命的。”她从小长于师门,后来又在京中贵人身边呆了近二十年,见识不比寻常人等,深知这世上既有自家师叔这样奇葩的存在就会有安怡这样的存在,所以惊诧过后也并不觉得有多可怕。先替丝毫不知亲生女儿已死并换了人做的薛氏难过了一回,又追问女道士:“那依着师叔看,这女子心性如何?”
  女道士道:“从前自是不差的,温厚良善,所以才能有此福报。只是人总有迷途之时,她心中有恨,金针可救人也可害人,她要与你学医,主要为的是什么,你当清楚。是否教她,你还当想清楚了再行其事。”
  吴菁的心情瞬间又往下跌落了些,盯着女道士不依道:“师叔不是看人相面极准?如何不知她心性?”
  “老天既让她回来,自是有它的道理。我这种多口舌之人从来都没什么好下场,年纪轻轻就白了发老成这个样子,现下更是身患恶疾,再多说两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死翘翘了。”女道士再不肯多说,拖着步子打着呵欠往后一躺,大声道:“谭嫂,谭嫂,快做好吃的来孝敬老人家!”
  吴菁苦笑一声,看着窗外的暮色发起了呆。
  “怡儿,吴姑姑没说什么吧?”见安怡归家,薛氏紧张地把她拉到一旁,小声解释道:“你找个机会和她解释一下,不是不给她诊费,真是没钱了。你弟弟这个病非得要用那最好的羚羊角,一两银子一钱,一日便要吃三钱,又说必须得吃好,不能减量……”
  “这么贵?”安怡吃了一惊,她从前只知道羚羊角贵,却不知这么贵。或许说,是从前不觉得一两银子一钱的药有多贵,只因吃得起,如今穷了才觉得真是贵得离谱。一日吃三钱,也就是说,毛毛一天光吃羚羊角便要吃掉三两银子,六天就要吃掉十八两银子,这几乎是安保良一个季度的收入!还是满打满算,月俸加各式隐形收入才能有这么多。
  薛氏红了眼圈,声音也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我们哪有那么多钱?你爹和祖母四处赊借也没能寻来,药铺里头是坚决不肯再赊欠了,好容易才凑齐了三两银子,买了三钱。也只够吃到明日早上的。这会儿你爹又出去求人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借回银子来。”
  安怡沉默下来,她不过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薛氏也不是那随时都要找人诉苦的性子,这样拉着她说这许久,只怕是还有其他意思在里面。
  果然薛氏将泪擦干后,为难又希冀地道:“怡儿,我听隔壁祝主簿的太太说,这药进价当得只要一半。我想着,吴姑姑始终是做这一行的,能不能请她帮帮忙,问问那上一层的药商?”
  任何人的帮助都是有限的,之前这一家子人已经欠了吴菁太多人情和钱,且人家还特意给自己找了这么个活,抄书誊方子再供一顿饭,这得多大的人情?只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的情。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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