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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无韵-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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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皙屈膝下跪道:“惊鸿多谢舅兄成全!”
  鹿郢将他扶起道:“阿韵她叫我一声‘哥哥’,此即乃鹿郢份内之事。起来说话吧。”
  “好。”
  两人重又回到了棋盘前,鹿郢看了看棋局,自己的黑子被一条白色的大龙围了个滴水不漏,看此情形,俨然败局已定。他用商量的口吻对子皙道:“我听范先生说你的棋艺精湛,连他也只是三局仅胜你半目。你既然认我为兄,让我二子如何?”
  姬子皙盯着他眼里的那抹笑意点了点头:“惊鸿与师父对弈让其三子。既然舅兄提起,惊鸿为谢舅兄的玉成之义,让出二子也无妨。”他挑了挑修眉道:“范先生所说的那半目,乃是惊鸿承让与他。”
  鹿郢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得意男子,暗骂了句:“臭小子,果然有让我妹妹侧目的本钱!”
  两人重新摆了棋局,鹿郢自知与他的棋艺相差甚远,也就有一搭无一搭的边下边聊起来。
  “你们此次北上,可听说齐国那边有什么动静?”他状似随意地问道。
  姬子皙执棋的手指微微一顿,轻轻地将棋子落在了棋盘上。
  “不出半年,田陈必代姜齐自立。”
  “看来离你父王出兵伐齐之日不远了。他既已封你作了南越君,其中取舍你可了然?”
  “惊鸿母为越人,妻为越人,将来所生子女也会有一半越人血统。我祖父既然死在你父王之手,他又怎会让一个杀父仇人的女儿继承后位?他将离儿赐我为妻时,就已经在我与姬子地之间做了取舍。只是我这把磨刀石偏偏不肯顺他的意罢了。”他冷然道,寒澈的眼中染上了一抹痛色。
  “如此说来,大军若是北上,他若是御驾亲征,让你做先锋,留姬子地在姑苏监国。到时若果真如我所料,你可是做好了取舍?”
  姬子皙看了鹿郢一眼,将手中未落的棋子扔回了棋篓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明臣贤,父慈子孝。否则,何以为君臣,何必为父子?他若命我率军北伐,惊鸿自当鞠躬尽瘁,以尽人子之道。他若逼我南下灭越,惊鸿又岂能枉顾母亲心意?忠孝既然不能两全,惊鸿也只能再做一个太子友!”
  鹿郢望着他灼灼逼人的目光,松了口气道:“若是让阿韵夹在你我当中左右为难,实非母后与我所愿。既如此,我与母后便放心了。”
  子皙盯着鹿郢的双眼道:“惊鸿不愿南下固有为母尽孝、不让离儿陷入两难之地的考量。可还有一点最为重要:惊鸿相信舅兄会是个称职的君王。待得他日,舅兄若得吴越江山,可会待吴人与越人一般?”
  鹿郢听他此言,起身举右手肃然道:“若有一日,吴人与越人皆为我子民,鹿郢必将他们一视同仁!若违此誓,永世不得超生!”
  “好!姬惊鸿必牢记此誓。倘有一日,你若违誓,姬惊鸿上天入地,必与你不死不休!”他也竖起了右掌起誓道。
  “一言为定!”鹿郢与他击掌为誓。
  底牌一亮,两人心中顿时敞亮了不少,一股惺惺相惜之感在彼此心中油然而生。
  鹿郢沉吟了一会儿道:“田氏代齐若成功,楚齐之间的婚约必然作废,你可曾想过,重获自由身的楚王会对你们的婚事作何反应?”
  姬子皙明白他的顾虑,断然说道:“冥冥之中,一切早已注定。同为弱冠之日,他得江山,我得离儿。两年前,离儿心中无我,我自是不能强人所难;如今离儿心中既已有我姬惊鸿一息之地,若是轻言放弃,岂非懦夫所谓?”
  鹿郢见他一脸冷然的神色,抚掌道:“当去则去,当取则取,如此方显男儿本色!实不相瞒,此次楚越合纵抗吴也只是权宜之计。熊子柯不是吴王,吴王对我越国的近况不以为然。而他在越国生活十余年,对此地景况了若指掌。他日齐越对峙,此子必成我国大患。阿韵若能钟情于你,对我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
  姬子皙见他如此坦诚,遂回身坐到棋盘前,佯装嘲笑道:“别的不说,单单舅兄的名字就犯了楚国的大忌。楚都为郢,鹿郢乃为逐鹿郢都之意。想必当年越王打败吴国后,也曾志得意满的打过楚国的算盘吧?”
  “确是如此,为兄正是出生在吴越大战、父王大胜之时。尊王攘夷、逐鹿中原、纵横天下,成一代霸主。此乃我等龙子凤孙的平生之志。只是没想到,阿韵竟然遇上你这么个奇葩,这也算是我等之幸了!”
  姬子皙听他此言,也抚掌道:“惊鸿也觉得遇上离儿是我平生最大之幸,定当加倍珍惜!”
  鹿郢受不了他似的挥了挥手:“这些话留着对你的离儿去说吧!”说完,对着门口提声道:“来人!”
  “是!”一名内侍闻声推门进来。
  “王后那里可有消息传来?”
  “回禀太子,王后已命人传话过来,“天色已晚,请南越君回漪澜殿歇息。”
  姬子皙一听此言,“腾”的从坐榻上站了起来,瞪着内侍道:“怎不早些报来?”
  内侍见他近乎急怒的眼神大吃一惊,想是未曾料到: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也会有此等失仪之举,遂惊惧道:“奴婢未得太子召唤,不敢自专。”
  “哈哈,哈哈!”鹿郢仰面笑道:“惊鸿怎的如此失态?有失风仪,有失风仪啊!”
  姬子皙不理他的调侃,拱手道:“良辰美景,春宵一刻,舅兄莫怪惊鸿急色,告辞!”
  鹿郢被他的直白惊得立在当场。一直等那人出了书房门后,才反应了过来,喃喃的说了一句:“不送!”
  书房里渐渐安静下来,他独自坐在棋盘前,闲闲的敲着手中玉白的棋子,突然想起一句话:人生得一知己,可以不恨。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哗啦”一声,案上的棋子被他悉数扫到了地上,站立在一旁候命的内侍吓得面色惨白。
  鹿郢咬牙道:“去,将韩子廉唤来!”
  “是!”内侍战战兢兢的出门而去。
  不到一刻,韩子廉走了进来,他看着地上散乱的棋子微微皱了皱眉,对鹿郢躬身施礼道:“子廉见过太子,不知太子殿下召唤微臣所谓何事?”
  鹿郢的嘴角浮起一丝恶意满满的笑,韩子廉只觉得心头一跳,一股不祥之感顿时涌上心头。
  “给你的主子飞鸽传书,就写两个字,”他顿了顿,看着韩子廉渐渐失色的脸,慢慢的将那两个字吐了出来:“圆房!”
  “殿下!”韩子廉惊到,“万万不可!”
  鹿郢蔑视了他一眼,冷声道:“三年前,他既然舍得,就应当料到会有这一天!去吧!”
  今夜,既然必定有人要不好受,又岂能独独缺了你!
  

  ☆、第三十九章  凤于飞

  姬子皙回到漪澜殿时,雀儿正在院子里摆设香案,见了他忙下跪施礼。
  他摆了摆手,步履匆匆的走到殿门前的台阶下,对着殿内高叫了一声:“离儿!”
  只听殿内一阵衣衫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一会儿,那个朝思暮想的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今夜,她的身上穿了一身大红的曲裾,乌发高挽,发间插得两只金步摇。随着她的走动,颤颤的步摇在朦胧的月色下,熠熠生辉。她的额前贴了一枚鹅黄色的梅花钿,眉目盈盈间面容如玉雕成。长眉弯弯下,眉目顾盼神飞,红唇鲜似朱砂,滑肤凝脂,身段丰盈,姿态闲雅中透着一丝隐隐的急切之意。
  看到子皙,她轻轻提了提身上曲裾的群袂。那衣裙非常合她的身,温婉的将她的侗体包裹着,更衬得她纤腰不足一握。她轻盈绰约地走向他,手臂上的轻纱如雾般飘动,纱裙拂阶,衣裾、玉佩拂著台阶发出沙沙的声音。身上沐浴过兰草的花露,散发着宜人的暗香。轻移莲步下的台阶,在离他只有十步远的地方,她停了下来,抬起衣袖整理了一下自己衣襟。她站在那里犹豫不决,不知该进还是该退?她露出微微激动的面容,看上去踯躅而不安。
  子皙良久的注视着她,灼热的目光象将要奔涌的流波。“ 晚来一阵风兼雨,洗尽炎光。理罢笙簧,却对菱花淡淡妆。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他的目光似乎要将眼前的女子融化。
  无韵被他炙热的目光盯得脸色绯红,无所适从的将两只手拧在了一起。忽然,她羞怯的转过身,朝着殿内跑去。
  姬子皙如何能让她逃脱!
  他三、两步走上前去,伸手拉住她的一只柔荑,将她拽进了怀里!
  “啊!”无韵惊呼道,困在他怀中的身子激烈的挣扎起来。可怜她越是挣扎,越是被他拥的更紧。
  “放手!”
  “不放,除非你不逃!”他低语道。
  无韵看了看站在他们身后的雀儿,心里又羞又恼!
  雀儿呆怔了一刻,忽的反应过来,对着紧紧拥在一起的两人匆匆行了个礼,夺门而逃。
  看着雀儿急急离去的背影,无韵的脸色羞的更加娇艳欲滴。
  子皙怕她真的恼了自己,将紧箍她的双臂微微松了一丝缝隙道:“离儿,是我鲁莽了。你且休恼,我知你的至亲之人乃是简况,所以特意命雀儿布置了香案。来,我俩一起拜祭他,将咱们的喜讯告知他可好?”
  无韵动容的看着他,见他的眼中迷离不再,波光流转中,诚意拳拳。便轻含臻首道:“那你保证不再无礼?”
  “子皙保证不再无礼!”他弯了弯嘴角,恋恋不舍的放开了拥着她的手臂,伸出手牵起她的手道:“不过,离儿也要保证待会儿莫要再掉眼泪。毕竟,今日是咱们的大喜之日,夫子他在天有灵,也会替咱们高兴的。”
  无韵看着他笑意盈盈的眉眼,应了一声:“好。”
  天上寂月娇娇,地上丽影成双。
  无韵双膝跪在蒲团上,手中捧了一炷香,默默的对月凝望着。
  “阿公,他说的没错,您一定会替阿韵高兴的。”
  两人齐齐对着香案磕了头,姬子皙起身接过无韵手中的香,将它们插到了香炉里。然后,他握住她的手向漪澜殿内走去。
  洞房内,满目是喜庆的红榻、红帐、红被、红枕……还有站在喜桌前笑嘻嘻,同样是一身红的芽儿。芽儿的心情今夜分外喜悦,王后取走了自己身上的避子丸,再也不用老是有那种愧对王姬的感觉了。
  她侍奉着一对新人饮完三杯合卺酒,就悄然退了下去。
  房内顿时变得静悄悄的,唯有喜桌上的一只亮丽、青翠的球形釉质四系熏炉,旁若无人的从中间的镂孔中轻轻吐露出幽香,炉顶正中有一立鸟,昂首远眺,似要展翅而飞。无韵的双眼只敢盯着炉身上刻着的双层莲瓣纹,试图掩饰心中的慌乱。
  一双大手伸了过来,握住她的柔夷,将她领到了梳妆台前。他帮她卸下钗环,弛落粉黛,再细心的将一缕散发拨到她的耳后,然后将一把青丝编了一条长辫垂在她的身后。他转过身,伸手轻轻了抬起她的下巴,眼前的娇俏人儿“漫眼而横波入鬓,梳低而半月临肩”。似是看出她了的紧张,他沉沉的低笑一声,握起她的手向喜榻走去。
  “寝具既设,服阮珍奇,金鉔薰香,黼帐低垂。”
  喜帐落下,“卧褥香炉”。喜榻两侧各摆了一只影青缕空蔓草瓣香球,铺陈的床帐内幽香暗暗、黼帐高张。
  帐内的两人相对默默。
  姬子皙忽觉得咽喉发干,有些魂不守舍起来。他轻咳了一声,想找个理由化解帐内的窘迫。忽然,喜枕边的一个拳头大的瓷桃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伸手将桃子捞起,好奇的端详起来,“离儿,这是何物?”
  一直垂首不语的无韵闻言抬起头来,看清他手中的物件儿时忙抬手去抢,口中急道:“别……”
  子皙已经将桃子打了开来,巴掌大的内里,一对小小的喜人儿正纠缠在一起。看清桃子里的玄机,他的俊颜禁不住蒙上了一层尴尬之色。这个瓷桃竟是一件男女成亲时,新娘的母亲塞在箱底、用以教导女儿人事的“压箱底”!他曾听说过此等物件,大多是瓷器,拳头大小,外形多是吉祥的瓜果状,有盖,内藏玄机。只是如此逼真的实物,却是平生第一次见到。
  他尴尬的咳了一声,“母后有心了!”遂伸手将桃子塞到了喜榻内侧的喜帐下。转回头,看到无韵的脸已经羞得埋到了胸口。
  他暗提了一口气,故作镇静道:“阖闾宫里有个“辟雍”学宫,但凡宫中子弟年满六岁,就必须入学宫修习各种技艺。除了六艺外,十四岁时,还要在课程中加入人伦一课。周礼虽规定男子需满二十弱冠,才能婚配。其实,各国的公子们,大多早在十四、五岁,就会由宫中准备的侍女教导成人。”
  他顿了顿,看到无韵的脸上的红晕渐渐淡去,忙道:“不过,我自十四岁为与母亲怄气离家游学起,这一课就一直拖到了今夜。离儿,”他伸手托起她的娇颜道:“你可愿为子皙补上这一课?”
  无韵把脸转向一边,羞恼道:“你,你个登徒子……”。
  “登徒子?离儿,何谓登徒子?”他奇道。
  登徒子是个楚国人的人名,其人粗鄙,嫉妒宋玉的才华。他曾跟楚王说:宋玉是个美男子,能说会道,但生性好色,千万不要让他跑到后宫。宋玉听了这话,自然要反击他。他跟楚王说:请陛下来做公证人,看一看到底是我好色还是登徒子好色?天下的美女莫过于楚国,楚国的美女又莫过于我的家乡,家乡的美女又莫过于我隔壁的一个邻居———东邻之女。我家隔壁这位美女,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施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毛像鸟的羽毛那样挺拔,肌肤像白雪一样纯洁,腰很细,牙很白。就是这样一个绝代佳人趴在墙上,看了我整整三年,我也毫不动心,这难道也算得上是好色之徒吗?相反他登徒子才不是个好东西。登徒子家有丑妻,他老婆一头乱发,两耳畸形,嘴唇外翻,牙齿凹凸不平,走路一瘸一瘸,再加上驼背,又满身是疥疮。登徒子却很喜欢她,跟她一连生了五个孩子。你看只要是个女人,登徒子就会喜欢,所以他比我更好色!其实,登徒子不弃糟糠之妻本是件值得称赞的事情。只因宋玉口才非凡,被他这样一忽悠,楚王竟然给说晕了,最后判定登徒子才是那好色之人。这一判,竟然使登徒子从此以后就背上了好色的骂名,成了色狼的代名词。
  姬子皙听了无韵的解释,握紧她的柔荑,摇头笑道:“宋玉错了,他是没有子皙这样的幸运,能遇到离儿如此‘肤如凝脂、艳若桃李’的美人儿,否则,那登徒子就该是他抢着做了!”
  “姬子皙!”无韵将手从他的手里抽离,脸上佯怒道。
  他见她终于不再像方才那样紧张,自己也暗暗松了口气,双手扶住她的香肩说道:“离儿,没有血缘的夫妻二人,若无房中恩爱,如何成为彼此的亲人,相守一生?子皙也只是看着洒脱逍遥。说到底,这世上哪会有人天生喜欢孤独,不过是不愿面对失望罢了。我想,我一定是花光了今生所有的运气,才能在三年前的澧水边,遇见正当韶华的你。那种感觉,那种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又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离儿,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你的将来,姬子皙必当奉陪到底!”
  听着他的低低的倾诉,无韵的眼神中渐渐流露出脉脉的情愫。她轻轻地将身子偎进他的怀里,低声道“若是我老了呢?若是有一天,我白发苍苍,容颜迟暮,你会不会依旧像此刻一样,握住我的双手,依旧如此温柔相待?”
  “离儿,人生一世,谁又能不老?”他吻了吻她的眉尖,“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得离儿如此相待,子皙此生不负!”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他又沉声道:“齐国眼见就要祸起萧墙。父王发兵之日,于情于理,我都不能置身事外。若是子皙侥幸能得生还……”无韵听他此言,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唇道:“不可胡说,你定会平安归来。”
  他轻吻了一下唇边的那只素手,道:“离儿,你可愿与我寻一处无人山谷,建一木质小屋,晨钟暮鼓,安之若素?”
  他怀中的无韵低垂臻首,细声道:“若是真有那样一天,离儿自是愿意为你洗尽铅华,陪你日暮天涯。”
  “离儿!”他揽住她的腰,将她的身子紧紧的拥进了怀里。
  “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锦帏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筝。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
  红绡帐暖,抵死缠绵中,心意相通的两人向彼此交付了自己。
  一滴清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了下来。
  “离儿?”
  “嗯。”
  “离儿,唤我。”
  “子皙?”
  “我在。”
  “姬子皙?”
  “我在!”他沉声道:“离儿,子皙今生何求?惟卿而已!”
  

  ☆、第四十章  飞龙佩

  窗染晓白,秋色深凉。
  凌乱的喜榻上弥漫着靡靡的苏合香,锦被中的女子面容盈润,艳若海棠。只见她双睫如蝶翼般颤了颤,慵懒的睁开了眼。
  “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去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
  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工夫,笑问:双鸳鸯字怎生书?”
  一双清亮的眼睛正神采奕奕的凝视着她,无韵从未见他如此志得意满的样子。
  子皙见她醒来,他挑眉一笑,关切的问道:“离儿,你可还好?”他不提此事还罢,只一句话,就将无韵羞得把头又缩进了锦被里。
  子皙低笑一声,将她的小脸从被子中扒出来,低下头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眉心、眼睛,“娘子,你若再不起,我要往下了,”说着,炙热的嘴唇就压在了她嫣红的唇上。
  辗转流连间,唇上的刺痛让无韵彻底清醒过来,她羞恼的背过身,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他。朦胧的晨光里,玲珑的背影起伏成一条惊人的曲线,子皙突然觉得身子一紧,倾身贴上了她的后背,伸手将她揽进怀中,哑声道:“怪不得夫子会说 ‘食色,性也。’娘子,莫非你是在暗示为夫,再亲芳泽?”
  “不要……”无韵惊呼一声,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匆忙坐起身,将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锦被拉到胸口,警惕的瞪着他。似乎只是短短的一夜间,年少的女子便褪尽了青涩,雪肤玉肌映着大红的锦被,浑身散发出妩媚的光芒。而姬子皙、造成这巨变的始作俑者,正呆呆的看着丽人莹白的玉肩,眼神中发出炽热的光,似要将眼前的女子焚烧殆尽。
  无韵怕死了这种目光。
  昨夜的不适尚未退去,今日又要与母后、鹿郢告别,随他启程返回姑苏。她真的害怕刚刚食髓知味的他,会一时冲动、不顾一切的像昨夜那样为所欲为。若是耽搁了上路,被母后她们看了笑话,自己以后还怎么见人!
  她咬了咬有些红肿的唇,“咝”,疼的她倒吸了一口气,脸上羞恼道:“姬子皙,你出去!让芽儿她们进来。”
  姬子皙侧卧在喜榻上,右手支着头,惬意的欣赏着朝思暮想了三年的“海棠初睡图”。他听到无韵的吩咐,闲闲的问:“娘子,你确定就这样叫芽儿她们进来?”说着,眼光状似无意的在她玉白的胸前扫了一眼。无韵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只一眼便迅速的将被子拉到了下颌处,美目中忽的有了泪意,“姬子皙,你个混蛋!”
  子皙见她这次是真恼了,连忙从锦被中坐起来,将叠放在枕边的里衣穿上,挪到她面前道:“好离儿,我是逗你的。别哭了吧,我跟岳母和舅兄起过誓,会一生一世的对你好。这才第一日,若是被她们看到你哭红的眼睛,母子二人还不得将你的夫君扔到山阴水道里喂鱼?”
  “那你现在就出去。”无韵不理他的调侃,坚持道。
  “好好,我走,”他将昨夜的那件紫袍穿上,在她的发间吻了一下,“我去命人给你梳洗,切莫再哭了。”
  不一会儿,喜榻上的无韵就听见红帐外出现了抬水、倒水的声音。雀儿看着紧闭的喜帐捂着嘴和芽儿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敢笑出声。她走到帐子前柔声道:“夫人,水已经备好,奴婢先出去了?”
  “去吧。”一丝羞怯的声音,从帐子里颤颤的传来出来。
  “夫人洗好后,请唤奴婢为夫人梳妆?”
  “好。”过了一会儿,贴在喜帐边的无韵,听得帐外变得静悄悄的。想是两人都出去了,才敢从喜榻上下来,坐进浴桶里将自己洗刷了个干净。
  穿里衣的时候,她习惯性的抚向自己的脖颈,突然发现原本挂在那里的玉玄鸟不见了踪迹,无韵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湖底。她匆忙的穿好曲裾,散着头发就朝门外跑去,“芽儿,芽儿?”她高声叫着芽儿的名字,双眸中急出了泪意。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梳洗停当的姬子皙推门走了进来。待看清无韵满脸的泪痕时,他大吃一惊道:“离儿,怎么了?”
  无韵紧紧握住他的手臂道:“我的玄鸟,丢了!”说着,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子皙闻言松了一口气,将她拥在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道:“玄鸟没丢,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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