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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燎旧梦-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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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陆燎向来不与你分离,怎么那夜你单打独斗那么久不见他去帮你,除非他自己那边都有杀不完的人,你再想想,谁有权力召集那么多人以活人的身躯阻挡陆燎的杀戮?”
  盛临涯:“我们收到消息,霍橘已为杨景璃所用,可惜我们知道时已经晚了。”
  青鸦说道,“我猜到有诈,但霍离被杨景璃手下所杀,霍橘不为父报仇,还投靠仇家,实在令我不解。她不像是为钱折腰的女人。”
  “世事难料,人心难测,哪里有那么多事该照着常理走呢?按理你是崔砚唯一的师兄,可你看那崔氏二公子做了什么,他明知你身体抱恙,仍旧派你去杀人,杀的还不是普通人,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他早就打算好了,你死了,就是死无对证,一了百了,你若活着,就是一只现成的替罪羊,所有崔氏得罪皇族的罪,叫你一并受了。他吃定了你会护着他,不会连累他。现在你怀着陆燎毕生功力,稍加运转,学会控制他的内力,你的武功将达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高度,你确定要辜负陆燎的付出,又为了崔砚赴汤蹈火吗?!”田允书越说越气,一把推开房门,刚好经过门口的小厮吓了一跳,飞似地跑开了。
  青鸦几乎咬碎后牙槽,他一脚跨出了门槛,并掷地有声地说道,“我永远不会怨恨崔砚,他从小到大承受的事,你们无法想象。他不是个好人,更加不是个有情义的人,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但他永远是我第一天认识的那个愁眉不展的小砚。”
  岁月变换,事故重重,见他的眉目,依旧如初,儿时的陪伴历历在目,江湖千斤重,我替你担八百。从未食言,但这一次,最后一次——
  我不再为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三

  他总是在爱别人,却从没被人爱着。
  他也是。
  漫长的时光里,从等待到习惯。习惯爱着别人,却忘记或者放弃要求对方以同等的感情回应自己。
  双丝网,千千结。此情堪问天。
  青鸦策马奔驰在荒林古道,哒哒地马蹄回荡在天地间,犹如一声一声焦急地催促。
  陆燎,你不能这样对我!绝对不可以!
  得快些找到他。大冷天里,寒风咧咧,青鸦一头白汗,心里只想着快点追上陆燎,追上他,非要抽他几鞭子才解气,反正他没了内力,等于没了武功,以前老是被他打得招架不住,如今该风水轮流转了。可一想到陆燎为了救自己,武功全废,如常人一般不堪一击,青鸦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没了武功的陆燎,不赶快找到他,实难心安。
  你不是恨我师父吗?你不是恨我那个和尚爹吗?你干嘛还要为我做这么多?小师叔,现在该轮到我恨你了,恨你如此折磨我,让我后知后觉。小师叔,陆燎,你等着。
  你一定要等着我啊!
  “吁——”青鸦恨不得□□的马快一点,再快一点,却不得不勒住它,慢下节奏,前方人头攒动,好似在围堵什么。
  青鸦下马,向路人询问,回答他的是一个粗布烂衫的中年汉子,他在寒风中冻得嘴唇乌紫,他操着晋语说道,“公子哥儿,前头啊又抓逮住犯人了。就是那个杀死齐王凶手。”
  前面临时设置了驿站,里一层外一层站满了士兵。但凡从风波镇进往山东的人都被一一拦下检查。又有一堆士兵,前前后后地押着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
  青鸦看着那个背影,心头一震,因为他突然发觉,在自己记忆里,陆燎来去如风,他的样子,他的背影,都像被一场大雾笼罩,影影绰绰,朦朦胧胧,模糊不清。原来我从没有对你熟悉过。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就像裹着厚厚的棉衣掉进冰冷的潭水里,一直往下沉,窒息且绝望。
  “排好队排好队!”凶神恶煞的一个总旗举着长矛驱赶着过路百姓,“拿出你们的通行证!打开包袱检查!”
  青鸦腾空而起,只一手撑着马鞍借力,踩过那个总旗的头盔,迅速得像一颗石子飙击在湖面,几下功夫,在众人惊呼中,他踩过数十个人的脑袋,落到驿站正门外。
  刚刚被押卸的犯人正被推搡着要关进牢车。
  陆燎的内力与自己的内力时而相容时而相斥,青鸦落地时没控制住自己的力道,杀气暴涨,一招未出却震飞了所有人。青鸦拉住锁链,只动了动手指,连带着挂着铁锁的牢车车门都被四分五裂,里头的男人瑟瑟发抖,惊恐失色。
  看着跟自己有丁点神似的脸,青鸦掉头就走。那人不是陆燎,只是官府的人病急乱投医,但凡长的有点像通缉画像上的人,就见一个抓一个。
  反应过来的士兵马上聚拢成圈,包围住青鸦。青鸦见天色已晚,仍未找到陆燎,更加担心着急,眼见这些人围成一圈堵住各方去路,涌起满腔烦闷,不加思索就出了金月。
  “金月剑!”
  “他才是青鸦!”
  “大家一起上!”
  “抓到犯人赏金百两!”
  一时之间四面八方有人冲过来。金光过,人头落。那些冲上去的人飞刀舞剑,却连青鸦的一片衣角都带不到。
  本来排队的平民百姓全都各鸟兽散。听说抓到青鸦赏金百两,驿站里又跑出来一波带刀侍卫。
  仅一手也能连掌骇发,呼呼力声,风如刀刮,分袭数十个人。
  青鸦杀红了眼,他从来没觉得杀人是这么爽快的事情,那些白白送死的人,还没有走近青鸦就被剑气弹开,摔得摔死,撞得撞伤。
  青鸦本身的武功就仅次于崔砚等寥寥数人,现在有又加上陆燎的功力,必然是天下第一,无人能敌。只是无名剑式里有些招式,需要双手合力,每当需要左手时,青鸦心中都是一阵钝痛。
  青鸦,你要少杀人,杀多了,会忘记本性。
  陆燎说过的话突然如蛇信子似的扫进脑海。青鸦一怔,热度退却下来。刚才是怎么了,摆脱这些人易如反掌,怎么不由自主地杀得这般凶狠。
  眼看近攻无用,背着弓箭的士兵爬上驿站的楼顶。
  千钧一发之际,青鸦收剑背后,所有的箭簇竟然在距他几尺之地处纷纷跌落,就像碰到了一堵无形的墙!
  青鸦提气飘行,在众人大骇之中跳上马匹,一夹马肚子,就跃过铁篱栅栏,鲜衣怒马扬鞭而去。
  领头的百户骇然地看着满地人头与残躯,扶着长矛呕吐不止,半天才颤颤巍巍地指向青鸦消失的方向,“还不给我追!”
  一去百里,浅草逐没。满身清露,冷浸萧发。
  临近聊城,聊河已经解冻,流水沽沽,冰破如镜裂。
  隔了数日再次回到这里,感觉从没来过似的。有种恍惚的错觉,平静、平淡,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但刀山火海的风里来雪里去,又确确实实地发生过。
  马首红尘洗尽土,恍若隔世知何处。
  百川东到海,再无西归日。原来真的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重来。
  聊城的衙门今天特别的“热闹”。
  西市临着朋来客栈左邻右舍的商户们都拖家带口地赶来围观,那夜的大火,他们跟着遭殃,一夜之间不知多少人倾家荡产,这笔钱,是官府出还是崔氏赔,总要有个说法。
  范阳卢氏在聊城也有钱庄,打理钱庄的庄主是卢氏分支之一的某位少爷。崔千雪把他叫来,带人登记户籍,核实财产损失,先把钱抵了出去,这才平息了外头的事端。
  衙门外头井然有序了,衙门里头才好升堂办案。
  单正九的到来,令聊城的衙门平添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身为大理寺卿,一国的法制都掌握在他的手里。若铁面无私,到不了这个位置,若贪赃枉法,更达不到这个高度。法度与人情,秩序与权势,无一不是矛与盾,权衡之间,尽是人命关天。
  近年来皇室与各大地方士族在权利之间你争我夺,愈演愈烈。从崔二公子擅自取消武林大会起,就与皇室彻底撕破了脸皮。除夕夜崔砚的贴身暗羽崔陵,被齐王的派出的四大高手暗杀,明眼人都知道,但官府只判了白虎误杀,清河崔氏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在崔大小姐与苏日部落联姻后,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派出江湖人士刺杀齐王,齐王之死震动全国,如何处理都是一条死路。单正九是火烧眉毛、坐立不安,来聊城的路上,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当真是“浑欲不胜簪”啊!
  “升堂——”
  “威武——”
  秦镜高悬,公堂左右肃静回避。
  单正九顾及崔千雪毕竟是弱女子一个,特地叫人搬来柚木雕百鹊的太师椅,请崔氏大小姐坐着。
  旁人不知道崔千雪,但小狼怎会不知,她家大小姐走南闯北,在外面永远不会流露出软弱的一面。这不,崔千雪淡定从容地站在太师椅边上,仪态得体地问单正九,这次对薄,究竟是公堂还是“私堂”。
  “单大人一路舟车劳顿,风尘仆仆到了聊城就火急火燎地升堂听审,传闻单大人刚正不阿,国之栋梁,百闻不如一见,果然名副其实。但有几句话,我不得不说在前头,免得到时候,大家都难堪。”崔千雪徐徐道来,那感觉跟吟诗作对似的,丝毫没有怯弱。
  单正九:“大小姐请讲,本官洗耳恭听。”
  “俗话说,千里为官只为财。单大人既然坐到大理寺卿这个位置,想必小钱薄财已经不放在眼里,千雪自小经营家族生意,钱粮税收一概不落,自然也是知道其中玄机的。就是不知单大人,是如何打算的呢?”崔千雪淡淡地匀了一抹月影映花似的浅笑,美的不可方物,“只有把此事摆上台面讲,这把名贵的椅子我才坐得住。”
  单正九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回答得不加思索,而且滴水不漏,“有的人为官只为财,有的人为官只为权,有的人为官唯恐负了皇恩浩荡,还有的人为官铁面无私只求天下安定,而在下为官,只为不负寒窗苦读的一身才学。”
  既没强调依附皇权,也没表示投靠士族。单正九这番话,虽然不是好消息,但显然也不糟糕。崔千雪心里有了一份底,只要不是彻底与士族决裂的官,就都好办。
  “单大人的意思,我听懂了。我也知道,齐王之死,不是小案,不可能以钱化解。纵然我赔上整个家族的财产,单大人你也不敢收。不过我必须再三跟单大人说明,齐王之死,与我的家族,断然不存半分关系。我之所以想摆平此事,不过是因为青鸦这个人,是我家二公子的同门师兄,绝不代表这是崔氏操纵下发生的命案。单大人头顶青天,心如明镜,望明察秋毫。”
  “崔大小姐还是先请入座。”单正九做足礼数,等到崔千雪入座后,才正了正神色,他只留下讼师执笔记录,遣退了其他辅官与幕僚。
  惊堂木拍下——“带证犯!”
  崔千雪早就听说过霍橘,在她是乔然的义姐之前,华山派掌门霍离的独生女,无心接手掌门之位,与乡村野夫无名之辈私奔,在过去也算一桩轰轰烈烈的事情。照理说,应是如卓文君一般爱憎分明的性情女子,怎会为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做事,如果不是被胁迫的话,那崔千雪就百思不得其解了。
  公堂两侧,各立三班持棍衙役,一声“威武”喝得震耳欲聋。
  霍橘披头散发,脸上道道血痕,囚衣加身,戴着木枷铁锁,一步一拐地拖着伤腿走到堂中,被押着头颅按了下去。膝盖碰到冰冷的地面,发出刺耳地“咚”地一声,力大得好像跪碎了膝盖。
  单正九:“何家女子,报上名来。”
  霍橘缓缓地抬起头来,“民妇霍橘,渭南华阴人士,华山前任掌门霍离之女。”
  单正九:“所犯何事,欲作何证?如实道来。”
  “所犯何事?呵!”霍橘凄凉一笑,又垂下头去,“齐王杀害死我父亲,我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回华山避世,奈何齐王拿我夫婿与子女要挟,甚至扬言要灭掉整个华山派!他逼得民妇背信弃义,害人性命,天理何在?”
  单正九:“何以为证?诬陷皇族是大罪。”
  霍橘咬牙切齿,“齐王身边那个叫霜霜的女子她也死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等死无对证后偏偏问起证据来了。可笑不可笑!天可老,海能翻。消除此恨难。”
  她转头朝向崔千雪而跪,“崔大小姐,我对不住青鸦,但我无计可施。直到确认齐王真的死了,我才敢回来作证,如若不然,良心不安。”
  崔千雪:“知道什么就说什么,看在乔然的份上,我能保证崔氏不会拿你出卖青鸦这事而为难你,但你也要保证,知无不言,言必如实。”
  “我必如实,只怕青天大老爷受不住。齐王是如何死的,我最清楚不过,他是被自己烧死的,并非是被青鸦所杀。当夜我引青鸦上楼,青鸦的师叔陆燎被困一楼,他武功盖世,单打独斗无人能敌,当夜埋伏在楼下的人有数千,齐王把自己能调动的随从全部抽出来藏于楼下,就为了截杀陆燎。陆燎被困,就难以协助青鸦。楼下血流成河,我无处可躲,进退两难,心里亦七上八下,之所以跑到楼上,我是存私心的,齐王杀我父亲在先,要挟我华山派在后,无论如何我也做不到若无其事转身走人,于是我找到了荣字第一号房,他们正在交手,没人注意我进来了,我躲起来看青鸦是否能应付得了,我虽然骗了他,但我实属无奈,若他寡不敌众,我必出手相助。后来齐王自己打翻了油灯,起了火,而陆燎也上了楼,我亲眼所见陆燎带走了青鸦,当时齐王还有手有脚的在房里,他没轻功,也没随从,肯定跑不快。我一听到齐王的死讯,就现身出来作证,我霍橘一生坦荡,唯在青鸦这件事上,违背了良心,所以,一旦确定家人平安,我纵然人头落地,也不能叫青鸦蒙冤。一个人虽然嘴里说着要杀人,但只要他没有实际行动,就不能判有罪。而那场火,也是因为齐王自己不小心才走了水,自作自受能怨谁!”
  条理清晰,口若悬河,振振有词。一番话说下来,听得单正九眉头紧锁,感觉头发又白了几根。单正九这辈子手里审过的案,多如牛毛,真话假话,开口就知。霍橘的片面之词,你不能说她信口雌黄,但也不能说她语存其诚。几句真,几句假,几句真的也要当假的听,几句假的也要当真话信,单正九心里有数。就拿那盏油灯来说吧,皇族的人都是专用官烛,而且齐王身边也是有人的,青龙的尸体就在他边上。
  崔千雪是知道实情的人,她晓得霍橘是与她站在同一阵线,心里已经盘算好了,就算霍橘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的家人,崔氏一定会安排妥当。
  如果不是为了家人的安危,还有华山派的生死存亡,霍橘不会淌这趟浑水。
  三个人各怀心思,节骨眼上竟无一个作声。
  时间耗费到崔砚的到来。
  两扇厚重的大门缓缓推开,他面色如常,风度翩翩地走进了阴沉沉的公堂,闲庭信步,犹如花园踏青,十足地文雅,白锦长衣一尘不染,胸有成竹胜券在握。
  他身后,跟着一个奇怪的人。
  那个人披着连帽的麻灰斗篷,身形单薄,仿佛弱不禁风,他低着头跟着崔砚进来,崔砚停下他便停下。
  崔千雪正奇怪那个人是谁,就看到那个人抬了抬头,鹤发暮颜,是位老人。崔千雪更加觉得奇怪,那个人虽然是老人的样子,但是从他的眼神里,感觉不出他的年龄,好像生在外面的这副皮囊,是硬生生套进去的。她首先想到的是,会不会是青鸦易容而来。还未多想,就听到崔砚在那边说——
  “这是陆燎。”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四

  聊城衙门的对街,有一棵古老的蓝花风铃。
  春冬交接之时,老木风铃,一片湛蓝蔚碧。春风十里柔情,蓝花飘零仙境。
  地狱天堂一线之差,在聊城,只有一条街之隔。一边是蓝花风铃美如画,一边是阴沉庞然的官府衙门。
  萧萧班马鸣,一匹老马由远及近直冲过来,大家纷纷避让。眼看就要到了蓝花风铃树下,忽闻悲呜一声,原来是疲马折蹄,垮倒道旁。
  一阵猎猎的衣袂风声,席卷起漫天的蓝花飞舞。人们只看到倒地不起累死过去的马匹,却未来得及看清过来的人。打马奔袭的那人急如旋风,脚不着地,如一只金钱豹,行动迅速又凶猛,势不可遏地冲进衙门。
  那两扇厚重的木门轰然坍圮。众人目瞪口呆。门口的侍卫被那一阵“风”刮得东倒西歪,撑着长矛才勉强站起来,大家面面相觑,好半天也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他的脚下,一朵蓝色的风铃花缓缓飘落。
  陆燎没有回头。他过度挺直的背部暴露了此刻他身体的僵硬。他知道他来了,但他仍没有回头。
  霍橘看到青鸦,面如死灰。以青鸦放荡不羁的性子,当场有仇报仇也说不准。是自己对不起人家在先,想躲也躲不起了。
  崔千雪又惊又喜,她本想上前,却被崔砚拦下,她只好隔着一段距离唤道,“青鸦!”
  突然崔千雪看到青鸦的左袖有些空当,就觉得哪里奇怪,一时半会她也没往坏处想。
  最纠结的是单正九,本来此案已经有人可以作为“凶手”结案了,偏偏半路杀出个青鸦。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江湖人士不同于平民百姓,他们可不会乖乖听话,最棘手不过。
  青鸦朝崔千雪略一点头,目光游过崔砚的脸,竟生了前尘旧梦、物是人非之感,最后他的视线钉在陆燎背上,他一步一步走向他,单正九拍着惊堂木问了什么话,他全然不听,区区几步路,像走完了一辈子。每走一步,青鸦的的慌惧更深一分,直到到了他的身边,直到自己仅剩的一只手,搭在了他清瘦的肩膀上,青鸦这才觉得心里有了着落,从此不再漂泊。
  你是我的今生今世。
  “小师叔,我们重新认识一回,好不好?”青鸦说完,不等陆燎回复,疾道,“我叫青鸦,你叫陆燎,今日幸会,以后承蒙照顾,一起走完余生。”
  陆燎取下灰色的麻布斗篷,一头银白的长发飘然坠地。
  今生今世不多时,白发已是三千丈。
  青鸦用手不可置信地穿过陆燎的发间,眼里满是心疼与悔恨。他扳过陆燎的身体,阅过他脸上每一条皱纹,即便已经一忍再忍,可是泪水仍在眼里打转。
  “小师叔……不,你不会这样。”青鸦的手覆盖在陆燎的脸侧,老去的皮肤如枯树一般,青鸦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疼,揪心得呼吸都像是罪过,都是自己错,都是因为我……
  陆燎侧过脸,任由苍苍白发遮落,“你不该来。”
  “以前你总是要我跟你走,我真后悔,为什么就不好好听你的话呢。现在还来得及,换你跟我走。你告诉我,雪灵山在哪里,清性池在哪里,我马上带你去。你是不会死的。”青鸦越说越坚定,“我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以后我专门陪着你,我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青鸦是个深情厚意的人,崔砚自小知道。但他不曾想过,青鸦会爱上别人。也不知是酸楚还是不甘,是难过还是替他开心,心里百般滋味,细细分析起来,又无一丝情绪。曾经是爱不得,后来是不能爱,到如今各自有了安定的人,究其根本,人生有时候不能幸免,却终有陪你同度月圆时的人。但是,为什么你偏偏选他,还在这种时候。
  照理说,青鸦出现,是立刻得缉拿归案的,但是之前已经和清河崔氏有了暗约,拿陆燎为凶手,所有的罪恶,他一人顶。皇帝要怎么处理,崔氏绝不插手。就像判白虎误杀崔陵那样,崔氏也无可置喙。折中的处理方式,两边都不得罪,自己保住全家性命不说,还能保住官位,今后崔氏肯定也少不了打点,单正九刚以为解决完了这个烫手山芋,现在眼见着就要泡汤了,心急如焚。底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屁股就要坐不住了,单正九叫讼师下去给崔砚传话,自己先到后头去避一避风头。
  既然在山东的地盘上,谁也掀不起什么浪,那不如把这个难题交还给清河崔氏自己解决。这就有了讼师向崔砚传达的那句话——要么陆燎,要么青鸦,总归要有一个人押回京问斩。
  连门都没有了的衙门,空呼呼地灌风的公堂,底下的人不敢擅自进来,只好肩并肩地站成一堵人墙。
  单正九回避之后,马上有人把霍橘又收押监。
  崔砚抿唇不语。
  崔千雪静坐太师椅。
  堂上静得连风吹进蓝花,舞落在地的声音都听得见。
  “小师叔,你跟我都是过去太过沉重的人,可是水远山长,以后还有那么多时日,你把一切给了我,我绝不会一个人独活。”青鸦拉着陆燎青白的手腕,像瓷器一样轻薄脆弱,脉搏的跳动几乎微不可察,“小师叔,我们走吧,这回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陆燎想抽出手,可他已经不是之前弹指之间取人性命的武林第一,“我走了,你怎么办?”
  “什么我怎么办,我当然跟你一起走!只要到了雪灵山,你能好起来!”
  陆燎扫了崔砚一眼,幽幽地说道,“那他怎么办?”
  青鸦随着陆燎的方向看过去,愣了一愣,下意识地把陆燎往自己身后拉了一把。
  崔砚眼睁睁地看着青鸦那么自然地挡身在前,那种感觉就像永远好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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