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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燎旧梦-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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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燎扫了崔砚一眼,幽幽地说道,“那他怎么办?”
  青鸦随着陆燎的方向看过去,愣了一愣,下意识地把陆燎往自己身后拉了一把。
  崔砚眼睁睁地看着青鸦那么自然地挡身在前,那种感觉就像永远好不了的伤疤停不住地流血,因为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辜负与伤害,就连最亲近的青鸦也有了防备。至亲至爱的人都会像青鸦一样接二连三地离开自己吗?为什么?如今问一句为什么,都像是自己扇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庞大的家族,如果不是为了这个身份下的责任,如果不是……
  出于女人敏锐性的直觉,崔千雪起身用双手把崔砚的右手合在自己掌心。崔砚感觉到自己姐姐的手里传来的温度,眼神尖锐起来。
  “青鸦,事已至此,以你我多年师兄弟的情谊,想来你也不用我解释什么。你要走,我放行。”崔砚看着青鸦握在陆燎手腕上的手,眯了眯眼,竟生出一股杀意,片刻之后他才缓平了气息,“陆燎,他要走……我也不拦。”
  崔千雪震惊地看着自己弟弟,他要放他们走?那齐王的案子怎么办?于公,身为崔氏家族的大小姐,崔千雪不得不留下一个人顶这次凶杀纵火案,可于私,她巴不得青鸦与陆燎远走高飞,再也不淌这俗世浑水。
  “你曾经说过,江湖千斤重,你替我担八百。从小到大,很多江湖上的事,都是你在帮我处理。我已经失去了崔陵,不想再失去你。青鸦,你带他走,剩下的事,你相信我。”崔砚手指之间突然闪出一把刀片极薄的袖匕,“师父在世时就常说,师兄弟之间要相互扶持,生不离,死不弃。他对陆燎没有做到,但我对你,一定做到。”
  青鸦弯下腰,对陆燎说道,“上来,这回我背你。”
  散漫交错的素雪长发,飞舞在青鸦的背后。他背起他,就像背起了整个世界。陆燎拉起青鸦左边空荡荡的袖口,在他耳边低低地说,“那天我不是不上来。”
  青鸦回头,几乎贴着陆燎的脸,他说,“我都知道。没关系,我还有一只手可以护着你。”
  陆燎自己主动搂紧了青鸦,他贴着青鸦后背,闷声道,“我自己有手。”
  倏然之间,双指一弹,崔砚手里的袖匕已经朝着门口那堵“人墙”旋转掷出,众人立刻躲闪,正当中的那个倒霉蛋,惊吓之下,向左也来不及向右也来不及,眨眼之间就被扎了个对穿。
  趁此空当,青鸦背着陆燎极速掠出,绝尘而去。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迅雷不及掩耳。“夺”地一声,穿过血肉的袖匕钉入十尺远后的柱子,只剩刀柄兀自顾晃。
  招无虚发。
  刀不沾血。
  等单正九冲出来,早已不见了“犯人”踪影。他气急败坏地把桌案上的文房四宝都砸到地上,“马上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有干扰法纪者——格杀勿论!”
  崔千雪汗涔涔地往后退了一步,小狼眼疾手快地扶她坐下,“大小姐,你没事吧?”
  崔千雪咬破了下唇,失魂似的摆摆手,“二弟,你替他们开了路,是好人做到底,还是就此打住。”
  崔砚宁定心神,秋水朝沉静,沉静得就像他身上穿的熨平无褶的雪衣锦袍一般。
  “暗羽不用跟,我自有安排。”崔砚说道,“走,是他们要走的,与我们无关。追捕犯人,也不是我们的责任。”
  “那现在怎么办?聊城外面还围着军队。”
  崔砚看向外头蔼蔼低空,霭霭断云,他默然阑意,沉郁无言。
  如果可以到此为止,我何尝不想到此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  蓝花风铃:有黄花风铃木也有红花风铃木,但没有蓝花风铃,这种植物是胡诌的(或许以后培育出来了也不一定哎)。只是觉得风铃木开花特别好看,如果是蓝色的,会更美。
  关于字数:没想到会比《浮生三叹》还多,对我而言这已经算很长了。毕竟我真是业余中的业余。嗷嗷,继续加油,争取不坑。

  ☆、四十五

  青鸦用手一抹,全是鲜红的血液。
  他背着陆燎风驰电掣地出来,撕开聊城包围圈的一道缺口,金月都换了颜色,剑身染血,远远看去,似火焰一般燃烧。
  追兵如洪水猛兽,一波未除一波又来。
  疾弹而来的钢片,倏倏地刮过耳边。四柄锐刃在身后紧追不舍,青鸦掠几步,停几下,陆燎在他背上沉着地应对,“金月当空,反身破刺,左三步,由下往上攻其椎。”
  流星白羽,杀人如翦草。
  飞剑幻招如瀑,金月凌决浮云。
  青鸦耳朵一动,感觉背后有什么一道劲风,他急忙转身,用自己的正面去挡。
  风止,血溅,兵死。
  青鸦放下陆燎,他的手捂住他背后的伤口,那里插着一片薄如羽翼的铜刃,“是我慢了一步。”
  陆燎咳了几声,一如平常冷着声音说道,“皮肉伤,不碍事。”
  “那是以前。”青鸦只怕暗器淬毒,侧身捏住伤口外面的末端,“现在你受不起任何伤。”
  话音落,铜刃出。
  陆燎身子微微地颤了颤,眼里有精光闪过,“小心后面!”电光火石之间,双手横打推开自己身侧的青鸦。
  青鸦被推了一个踉跄,手中的剑已经被陆燎夺走。
  “小师叔!你要干嘛?!”青鸦说话之间已经听到不远处似有千军万马之声,他意识到了什么,惊道,“住手!”
  铁马金戈纷至沓来!
  剑锋所指,气流翻涌,以波澜壮阔之势,如秦皇扫六合,赫怒唬威神。
  蛟龙出海,鲲化为鹏,扶摇直上袭千里,精光射天地,雷腾不可冲。
  撕裂垂天之云,震鸣千重山河!
  树枝在气流震动下相互撞击,树干发出裂裂之声,隔得近的树木,即使高耸入云,依旧轰然倒塌,震起草木与尘土在空中弥漫。
  鸟兽散尽。
  尸块成山血成海。
  百里无生还。
  水!月!观!音!
  一招之内三十三种不同的变换,极度猛烈,无势可挡,佛来斩佛,魔来斩魔。
  天下无敌。
  可是……
  他伸手过去接住他。他的长发像白绸素锦披落在伤痕累累的身上,如裹尸布一般,令人痛彻伤怀。
  “你为什么……”青鸦摇头,眼泪流落,他瘫坐在地上,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人,“陆燎,我恨你。”
  陆燎闭着眼睛,面色苍白,如睡着了似的。
  一旁的金月已经断成几截,失去了金属的光泽,就像他怀里的人,在一点一点失去生命的气息。
  青鸦抬起陆燎的头为他渡气,扶正他的身体,为他输入内力,可是气也渡不进去,内力也容不进他的穴脉,陆燎的嘴唇冰冷,手也冰冷,并且指甲下还在渗出乌血。
  “我不需要你为我这样!我不需要!”青鸦埋首在他颈项,此刻茫然无助得如孩子一般呜咽哭泣。
  “小师叔,你别离开我,你别像师父一样,又把我孤零零地抛回世间。小师叔……我求你……醒一醒……我跟你走,我听你的话,我求求你……别再让我一个人!”
  “青鸦……”虚弱低沉的声音,陆燎仍然闭着眼睛,他费力地抬起枯藤老树般的手,他摸索着,抚过青鸦的眉眼、鼻梁、嘴唇,最后停留在他的脸颊。
  陆燎匀开笑容,这是他第一次对青鸦微笑,“我记住你的样子了,以后都不会忘。”
  青鸦欣喜若狂,却动也不敢动,他已经不奢望以后,但求时光凝结在此刻。
  “青鸦,我骗了你。”陆燎气若游丝,似断似续,“其实,我没有……没有把所有的内力……都给你。还有——”陆燎放低了手,紧紧拽住青鸦的衣襟,“水月观音……金月剑也能……可是圣无名……他……他也骗了我。”
  “小师叔,我们不管以前的事了好不好?”青鸦腾出一只手,想帮他止血,可是陆燎的伤在内里,再怎么点穴也是白费力气,他无措地搂着怀里的人,恨不得痛哭一场,恨不能以身代受,恨无法一切重头,“我先带你去风波镇找田允书,等你好些了我们马上去雪灵山,我听师父说过清性池能够疗伤养身,小师叔,你向来厉害,这回可别让我看不起你。”
  陆燎的眼角溢出血珠,他又笑了笑,嘴边扬起的弧度,像一瓣月牙,“世人皆欺我,我亦欺世人。我超越圣无名的武学,得这天下第一的虚名有何用……”
  青鸦心中钝痛,“你还想着师父。”
  “恨难消,不可断。”陆燎又用力拽了拽青鸦的衣襟,把他拉得更低,陆燎的声音越来越小,“所以……所以你也要……一直记恨我。知道不知道?”
  陆燎的手松了开来,无力地垂下。
  雪灵山,山无雪。
  清性池,池无水。
  镜花水月,皆是空。
  二月雪,三千霜。白发结愁万丈长。
  屏山献青,画恋滴翠,初春暖雪,又覆了山头,白了天地,掩盖了死去的人。
  春雪散漫交错,雰氲萧索,霭浮瀌弈,逐簇成团,飘泊似命薄,洋洋洒洒、不顾一切。
  “小师叔,你让我一无所有了。”
  草木亦知愁,韶华竟白头。
  空缱绻,唱尽风流,叹今生谁舍谁收?
  长歌当哭不抵一往情深,此生背负不敌阴阳两隔。
  “也好”,青鸦仰面,冰冷的雪花轻轻盈落在他的脸庞,“从此不再有生离。”
  小师叔,我们重新认识一回好不好?
  我叫青鸦,你叫陆燎,今日幸会,以后承蒙照顾,一起走完余生。
  从此不再生离,只有——死别。
  寒鸥惊起,霜风飘断。山一程,水一程,风一更,雪一更。军旗裂裂,凌空呼啸。
  聊城已经被围困了三天。
  鞑靼族苏日部落的王子,苏日可汗的继承人——苏日榖,带领他的亲手训练出来的火铳骑兵营,快马突袭,路过京城只打了个擦边,直奔聊城而来。
  在单正九抵达聊城的当天,凌空就绑着崔砚的密信飞向了西北。雁门关的守将接到崔墨密令,只能开关纳兵。苏日榖一路畅通无阻,等地方上报朝廷,为时已晚,苏日榖已经快马加鞭,行军入了山东。
  大军压城,单正九连个报信的人都派不出,自己带来的兵都去追青鸦和陆燎了,聊城无兵只有民,苏日榖的骑兵一来,简直是瓮中捉鳖,四面楚歌。
  好在苏日榖说他只来接亲,不来攻城。
  可是这般围困下去,断了粮食,总不能喝西北风去?单正九感觉自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沸水里的螃蟹,离死不远了。放走崔氏姐弟,皇帝饶不了自己,不放走他们,总不能眼睁睁地让整座聊城的平民百姓饿死吧!
  “唉!”如何是好,单正九登上城楼,看着下面驻扎的军营,眼前就一阵黑晕。
  崔氏的暗羽依旧来去自如。
  来者报,“二公子,还是没找到他们。”
  崔砚伸手接住了几片雪花,他闷声不响地看着雪花受了掌心的温度而融化,雪水顺着指间流下。
  “不用找了。”崔砚闭了会眼睛,异常平静令人不寒而栗,“找不到就是最好的结果。”
  来报消息的暗羽,刚刚退出崔砚那里,就在外面被小狼拦下,“把东西给我。”
  暗羽面露惧色,但还是把东西给了小狼。崔氏的暗羽并不是所有人一起执行任务的,以前崔陵在的时候,他以及他带领的手下,就只跟在崔砚身边,崔锋和崔粲也各领导一队人,分别跟随大公子崔墨和三公子崔宣。小狼拦下的人,就是被分在大小姐崔千雪名下的暗羽。
  这回出城寻找,并非一无所获。漫天遍野的尸体,还有——
  崔千雪接过小狼手里的黑色布袋,她把口子解开,倒出里面的东西。
  金属磕碰,附有黑血。
  小狼打了个寒颤,这东西她也认得!双手双剑,金月银月,天下第一。
  这是青鸦的金月剑!
  崔千雪已经红了眼睛,她肩膀抽颤,用尽全力地压制自己,可是越不让自己哭出声,越是泪流满面哽咽不止。她手颤得厉害,可她依然执着地把断成几截的金月拼接起来。她后退几步,远看金月,泣不成声,“小狼……你看看,你看看……金月还是金月,它没有断,青鸦也没有事……他也没有事。”
  小狼努力地想安慰崔千雪,可她开不了口,一开口,悲痛冲出喉咙,嚎啕大哭起来。
  看着小狼涕泪横流,崔千雪虽然自己哭着,可她越流眼泪越冷静。崔千雪上去把小狼埋进自己怀里,摸着她的头顶说道,“别哭别哭,再哭就让二弟的人听到了。他不能看到这些,我们看了都受不了,何况他呢!”
  小狼捂住自己嘴巴,使劲往里憋,身颤如抖筛,片刻不能停。
  崔千雪走回原处,重新把金月每块断裂的剑身装回袋子,“世上从此再无金月,我会带它离开大阳。”
  小狼抽噎,“大小姐……那青鸦大哥可怎么办,我们不管了吗?”
  泪痕红悒鲛绡透,旧泪未干又添新泪,崔千雪无言静默,泪眼愁肠。
  一声战鼓如雷击。
  隔了一会,又是一声鼓响。
  再隔了一会,间歇时间越来越短,鼓声越来越密集。
  只觉地动山摇一般站也站不住,小狼赶忙搀着崔千雪出去。
  “外头怎么了?”崔千雪问自己的暗羽。
  暗羽答道,“凌空带回了苏日族王子的信,信上说吉时不可再耽误。战鼓一响,城里的百姓都乱了,人心惶惶,又吵着要逃出城去。”
  崔千雪:“二公子如何安排的?”
  暗羽:“他要其他暗羽乔装成老百姓,混进人群里把事情闹得更大。”
  小狼扭头问崔千雪,“为何要窝里反?”
  崔千雪凝眉,“二弟是在救他们。只有单正九亲自下令放行,才能避免事端。”
  小狼还是很担心,“要是那个大理寺卿就不放人呢?难道皇上不会从地方调兵过来吗?”
  “聊城是我们山东的地方,要往这调兵遣将,并非易事。况且京城还有崔墨。崔墨……他担负太多了。我真怕……真怕皇帝动起真格来六亲不认,就连崔墨也……”崔千雪幽叹道,“唉,我这辈子是不会有一天的安生了,事情永远担心不完。虽然苏日榖打着迎亲的牌子,但究竟会不会与关外苏日部落的后续部队里应外合,恐怕崔墨、崔砚都不敢断定。”
  话刚说到此,忽闻惊乱呼叫之声。
  暗羽们连忙护着崔千雪往崔砚那院走。崔砚已经准备妥当,等崔千雪一到,就起身往聊城北门而去。
  路上拥堵。老百姓们都知道是崔氏的车马,一拥而上。
  崔千雪坐在马车里都感到马匹的惊慌。她刚要出去劝说,就听到外头马上的崔砚千里传音,沉声说道,“大家稍安勿躁,请听我说!近来山东逢多事之秋,但我以清河崔氏的家族名义向各位担保,聊城不会遭难,山东不会遭难!”
  一言既出,平复众生。
作者有话要说:  火铳:有时又称“火筒”,是中国最早的金属射击火器,属于火门枪。中国宋元时期对火铳的发展和使用起了重大作用。
  泪痕红悒鲛绡透:陆游《钗头凤》

  ☆、四十六

  天上飞琼,人间情薄。
  雪风如刀面如割。
  城门开,战鼓声停。
  马毛带雪,草檄结凝。天地一白,鸟兽声俱绝。
  火铳鸣天齐发,黑烟缭绕。
  骑兵下马,单膝跪地,异口同声道:“恭迎王妃!”
  气震河山!
  崔千雪披着奇珍异兽所制的毳衣,小狼替她提着金香铜的炉火。崔砚就停步在他们身后。
  苏日榖没有下马,他昂着佩戴兽骨狼牙的脖子,居高临下等待崔千雪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
  崔千雪快到苏日榖跟前,就停下步伐。
  她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地凝视那个人。
  苏日榖人高马大,长长的辫子用黑牛筋绑住甩在身前,发尾垂着一颗像羊眼珠一般的宝石,天寒地冻、雪落满山的天气里,他还打着赤膊,精壮的前胸后背刺满了苏日族的图腾,额头顶端还纹出一竖黑线,长长地直到双目之间,像多了一只狭长的眼睛。
  陆日榖整个人散发着杀神般的威慑力,与温润如玉的崔砚产生了鲜明对比。
  但只要看到崔砚的眼睛,就知道他的温和谦慎都是表象,此刻他的目光如银月的剑尖,若被他盯上一眼,仿佛被银月一剑封喉,令人胆慑。
  苏日榖俯下身子与边上的译官用鞑靼语讲了一通,译官头如捣蒜,跑崔千雪跟前用生硬地汉语传话,“我们的王子说,鞑靼族的所有女人加起来都没有王妃您漂亮。他想很快与您大婚,希望您现在就跟他回去。”
  小狼抢话道,“那他也得下马,亲自过来请我们大小姐。”
  崔千雪微一含笑,恰似千树万树梨花开,话虽对着译官在说,可眼睛一直没离开苏日榖,看似温柔,却在这片柔情里掺着不可低估的威严,“我为了他可以离家万里,永世不回,如果苏日榖不能为我走这几步路,那我想,黑水城的岱钦,一定跑也能跑来。”
  译官张着口,半天闭不上,崔千雪拐着弯说话,他压根没理解意思。
  崔砚上来说道,“你去告诉你家主子,要人,就下马过来亲迎,不要人,就滚回草原吃草。”
  译官又跑回去,直白地翻译给苏日榖听。苏日榖眯起他眼尾向上吊起的眼睛,跟崔砚一个对视,苏日榖身后有着能够踏破冰河的铁骑,而崔砚眼里,有雷霆万钧之势!
  苏日榖把辫子甩到身后,快马几下就到了崔千雪那边,他勒住马绳绕着崔千雪周身一圈,然后翻身下马,金甲战靴重重地踩到地上,他说话的声音如狮子低吼。
  小狼:“他在说什么?”
  译官:“王子说他——”
  崔千雪扬手打断他,“我们知道了。动身吧。”
  译官:“……”
  苏日榖神情严肃起来,他单膝跪地,高举起胳膊,摊开手掌。
  崔千雪看着他手心的纹路,压抑已久的苦涩涌风起云涌,她贝齿暗咬,狠下心来,伸手就要放在苏日榖手上——
  “姐姐!”
  崔砚突然出声,一手箍住崔千雪小臂,他制止崔千雪,“姐姐……”
  长姐如母,崔砚千言万语如鲠在喉,最后关头,他摇了摇头。
  苏日榖霍然起身,怒喝一句。
  译官:“王子问你们是不是出尔反尔?!”
  崔千雪柳眉一挑,眼波横浸绿云鬟,万种风情流光飞舞,“叫你家王子耐耐他的蛮性。”
  苏日榖冷着脸,果然不言语了。
  崔千雪反手拉住崔砚,像儿时一样与他拥抱,她埋首低头,泫然欲泣,喃喃细语道,“以前我抱着你,你在我怀里一天一天长大。现在我再抱着你,已不及你的肩头。小砚,崔墨不容易,你别怨恨他。今后我不在家里,生意上的事你要多帮帮小宣。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崔氏永不分家,你记住了。”
  “我记住了。”
  崔千雪略推开了崔砚,她面色如常,朝苏日榖语笑嫣然,“还不走?”
  崔千雪主动拉起苏日榖的手,把自己的手心与他的手心相互贴合。苏日榖立刻伸过去另一只手,他抱起娇花弱柳的崔千雪,把这位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绝代佳人,安安稳稳地举上马背。
  崔千雪拘着笑意,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春暖花开不及她灿若芙蕖出鸿波。
  苏日榖牵住马,调头往回。
  崔千雪横坐在马鞍上,不再回头。
  “苏日榖!”崔砚几步冲上去,“我把姐姐交给你,你必要对她忠诚!她的背后是整个清河崔氏,你要统一西北,称霸草原,指日可待!”
  苏日榖听后一点头,挥拳朝自己左胸一擂,许下鞑靼人的承诺。
  单正九站在城门之上的高墙后,眉头紧锁,面色铁青。
  “大人,难道我们就这么放走崔氏姐弟?”
  单正九看也懒得看下属,只顾揉着眉心,有气无力说道,“没有粮食,百姓造反,这个罪可比放走崔氏大多了,你担得起?”
  他的下属气道,“可是!都兵临城下了!这么多日过去,为何朝廷不派援兵?”
  单正九恨铁不成钢,一巴掌拍在问话人的脑门上,“你白跟我这么多年了,那崔氏的大公子手段通天!跟圣上沾亲带故,又……”单正九声势弱了下去,嘟哝道,“君臣之间又不明不白……”
  “可是大人——”
  “别可是了!”单正九噔噔噔地下城楼,“既然那个鞑靼人说来接亲,那就让他接走吧!这个罪我可受不起了!马上给本官备马!赶快回京!”
  单正九迎面撞上了一个人,他气道,“谁啊?!”
  被撞的那个人扶正了官帽,尖着嗓子自报家门,“是我啊!单大人,你何故急成这样?天塌了也用不着你顶啊!”
  “黄公公!你怎么?!”单正九涌起他乡遇故知之情,几乎热泪盈眶,“是不是圣上派出援兵了?到哪了?他们刚走,现在还追得上。”
  黄公公摆摆手,擦着白粉的脸上,五官都挤在了一起,“快别提援兵的事了。圣上最近就为了鞑靼人的事,对崔氏大公子大发雷霆,两个人剑拔弩张,谁也不让谁,害得我们做下人的,众情惶惶,如履薄冰,甚是凄惨啊!”
  “那公公这次来所为何事?”单正九眼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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