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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伯与马文才-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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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那个徐大星的星是星星的星不是兴旺的兴……”
马文才停下手中的活,身边刨坑的少年忽地呜呜地哭起来。他烦躁道,“哭什么?”
高志云与这徐大星是老乡。平日里他总与一个高瘦的骑兵蛋子混在一块儿,他吃糠菜,把肉留给那人。今早点名时那人已经不在了。
朱雍顶着日头觑着眼,把枯草嚼吧嚼吧吐了,“算了罢文才。那么多人。”
马文才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每年都会死很多人……麻布一裹埋了不错了,哪里有人来认什么名字呢。”
高志云哭得几近窒息,手上脸上俱是土。
“文才!”
马文才按住他,“我就找点事做做。”
“你想也想不明白的。”朱雍嗤笑一声,“到什么时候不明不白地死了,也不明白的。”
文才亲启:
不必懊恼,你所迷惘的一切,与你同行的同伴,对岸坐怀血海深仇的敌人都一并迷惘着。我们究竟为何举起剑,又为何放任剑刺进你我的胸膛。
很高兴你开始思索,徘徊亦是成长的一部分。
我亦无法为你解答。只能如此劝诫:
当你明知在保护着什么的时候,前进。如若不然,切勿索取更多。
你词穷的贤弟 梁山伯 宁康元年二月二十五
那厢马文才终于面临成长的烦恼了,这厢梁山伯也头大得很。
瞿治早在他来的第一天便给他吹耳边风,要他到当地有名的地主刘百威、赵令与孙况大家里去走动走动,直说就是送送礼,套套近乎。梁山伯一直没想好对他们是服软呢还是打压,就一直没去。
这三家人也财大气粗,梁山伯不来他们对这新县官也是不闻不问,这日梁山伯上门拜访,拉了一车东西,倒碰了一头灰。
现下郁县令还乡养老去了,他在的时日梁山伯每每问及如何处置这些人,他也总是打太极。想来他在任时期是都当三尊大佛供起来的,如今闹得人家气焰愈发狂妄,他也没辙。乡民们面上不敢说,心下也老大不情愿。梁山伯日日搬了小板凳坐柳树下听乡亲们发牢骚,耳根也被吹动了不少。只是他一厢情愿没有用,没有后台没有钱就没有路数整治这些人。东晋风气本身如此,他一人之力又能如何?
赵、孙两家俱是北方人,看中了鄞县这块地就不肯走了,先前政府拨了一块地安抚安抚,之后几十年越圈越大,垄断了海盐不说,如今渔民们出海归来还得上缴份例,简直欺人太甚。刘家在鄞县几百年的根基,拥地千亩,家丁个个是捕鱼能手,潮一来就下海,寇一来就跑,滑得叫人牙痒痒。
梁山伯十分不好意思地托柳逸舟和谢玄走动了些许,转弯抹角地弄来了几张地契,把三家人的私田给定下来了。主要的还是保留了,各割一点,算下来他们还是赚了,名正言顺地多收了几百亩地,圈海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梁山伯一边装孙子一边打哈哈,总而言之是不准他们欺压当地渔民,不过海边儿的地可以用。万一海寇来了,家中的部曲要协助剿寇。
赵家还算爽快,其余两家都拉长了苦瓜脸。梁山伯只得委委屈屈说衙门里的兵房虚得很,县里壮丁现下都去修堤了,万一海寇来了,直接受到影响的还是他们嘛。
几家人才明白过来。梁山伯给他们划的地油水虽多,也是受海寇觊觎的风水宝地,简直就是把他们推到风口浪尖。只是放到嘴边的肉哪有不吃的理?也只好写了状子,盖个手印,放任这小狐狸一边拍马屁一边圆润地滚了。
梁山伯从三家人手里割出了好几座未开的小山丘,打算做来种棉花,冬天一定可以大赚一笔。
鄞县人民虽然活在三座大山的残酷剥削下,仗着一方水土也活得有滋有味。近来的虾特别贵,鲈鱼却便宜,不论什么海产,皂班都或大锅炖了或快炒了端上桌来。郁县令一走衙门里就失了规矩,平日里三班六房与新任县老爷称兄道弟的,一群人窝在餐桌前唏哩哗啦像野猪拱食,唾沫横飞地吐槽县里破事。
三月初一是个大晴天,千百户人家早早起身打衣服,农夫背着大饼到田里春播。
梁山伯一早就在衙门口支起个大锅,把一袋袋白白的汤圆下到锅里,皂班的阿虎大声吆喝道,“哎哎哎——县老爷请大伙儿吃汤圆嘞——不甜不要钱——甜了也不要钱——就是不要钱——”
梁山伯乐了。
“汤圆?就是元宵嘛!”
锅前立刻围了一群人,有些小孩头也没梳就提着裤子跑来了。
“这是南方元宵啊,俗称汤圆。我们鄞县要把这个产业做出来,打出旗号‘宁波汤圆’,泽被后世,懂不懂?”
瞿治偷了一个放嘴里,烫得合不拢,“妈呀这什么味道!”
“苹果味!”梁山伯笑得眉眼弯弯,“汤圆虽小,重在做得好!谁说只有元宵节吃汤圆?想吃可以天天吃嘛……”
“这个是什么……”一个小孩从嘴里掏出来,“鼻屎味……”
梁山伯吐血,“那是蛋黄好吗!吃过那么好吃的鼻屎吗!”
“不是鼻屎,是猪粑粑……”
“对哦,”梁山伯脑洞大开,“可以开创怪味汤圆……以后有名了可以做套餐,买海鲜送怪味汤圆珍藏版,集齐所有口味可以召唤神龙……”
“来嘞来嘞——瞧一瞧看一看——宁波汤圆——新出锅的宁波汤圆——”
县衙大门前雾气蒸腾,连两头石狮子都被烘出了一层口水。
瞿治被烫得手指、脸颊通红,“唔……跟着吃货县令日子好像还不错。”
颜如玉的老家就在鄞县西南的小村勤宫。梁山伯忙里偷闲,在迅速解决了两家土地纠纷一家黄花大闺女厌食问题还有一个八岁惯偷之后带着两包珍藏版菊米和一箱地瓜干上门拜访了。
小宅子挨着村里大户颜家,家中只有颜如玉的母亲和一个随身丫鬟。除了颜如玉之母颜氏是个小妾以外,梁山伯的家境与他还真是无比相似。
颜氏年纪刚刚三十出头,仍是风华正茂的年龄。只是一生奔波,身份下贱,形容比庄婉宁更为憔悴。听闻是如玉的好友,她也热情地迎出来,端茶送水,身体力行。
梁山伯送上一分薄礼,讪讪道,“我来到鄞县也有大半个月了,一直不得空。现下才上门拜访,真是惭愧。”
颜氏掩面轻笑,带他去看颜如玉的房间。
晚饭挡不过她再三挽留,梁山伯便留下了。谁知颜氏却带他出门到村头的叶老汉家,叶家搭了个棚子,桌椅干净,村里好多人都上他家来吃。
梁山伯大大落落地坐了,见上来的菜俱是色香味俱全,尝了第二口简直眼泪掉下来。要不怎么说高手在民间呢!
“老板,你这豆腐脑真真儿太好吃……”梁山伯呼噜呼噜扒了两碗,竟一点不满足,“你要不随我到府里做豆腐脑算了!”
叶老汉笑道,“这哪成呢……我们也就是家里多做些,靠乡亲们卖面子。”
梁山伯是寻思城里人多,不至于没有客源。渔民农夫多是家里带些干粮,做些饭馆生意还是很有前景的。“我说真的,要不挨着衙门你搭个棚子,夜里就和皂班住一块儿,你看成不?”
颜氏也帮忙劝了,叶老汉搓着手不知如何是好,“县老爷……您……您不是拿我玩笑罢?就这么……就这么成了?”
梁山伯笑道,“行了罢,皂班里招个人我还做不了主?”
“那……那我妻小……”
梁山伯转了转眼睛,“你家里几口人?”
“五口,两个儿子当兵去了,现在就我、老婆还有个闺女。”叶老汉冲屋里招招手,一个圆脸婆子往围裙上擦着手讪讪得走出来,后面跟上一个红脸小姑娘。
那小姑娘身姿纤细,面如芙蓉,算是个美人胚子。
“这我内人,这是五儿。”
梁山伯一愣,望了一眼颜氏。
五儿?那不是颜如玉的未婚妻吗?
70、
又过了个把月,叶老汉带着家中妻小进了城,在衙门西边的柳荫下搭了个棚子。梁山伯得知对方是如玉亲家之后更为亲近,亲自提笔写了个牌匾:
五叶豆腐。
从此以后,每天天不亮,梁山伯还迷蒙在睡梦中,就可以闻见早晨炊烟的湿气里一阵磨豆腐的香味。
叶家的豆腐滑嫩水灵,入口即化,口味诸多,薄利多销,因此瞬间风靡了整个鄞县。每天早上四九都得排个两刻钟时间才能买到,生意火爆的时候甚至人限一碗。
大事搞不定,梁山伯整日被一坨鸡毛蒜皮的小事给操弄着,闲了就去铺里点一笼虾饺,喝一碗豆腐脑,顺带开发新口味。前些阵子他教农民撘了大棚,铺了地膜,COSPLAY了一下现代温室,倒腾出了几百车又大又甜的草莓。拖他的福,叶家靠草莓味豆腐脑狠赚了一笔。
颜如玉得知梁山伯去看望了他家,又把他亲家接到城里去后自是写信来感谢。只是见他信中口吻不很高兴。梁山伯也知道他的脾气,自尊心极强,好面子。怕是觉得他过于照拂瞧不起他了怎的。又或是怕他见了他亲家有所不满。梁山伯搔搔脸颊,只能装聋作哑。
马文才依旧频频来信,不过日益简短。
三月初三,荀巨伯的手臂、左腿俱拆了纱布,完全痊愈了。
三月初五,荀巨伯与祝英台成亲,小宴乡邻。
梁山伯与马文才接到来信俱是一愣。
飞鸟凌日,碧海长空。
曾经朝夕相处的挚友,如今却也是天各一方,各自残喘了。
三月初六是清明,梁山伯回乡扫墓。马文才却依旧在弋阳带兵,遥无归期。
梁山伯一刹那忘记了与马文才幼稚的置气,回房提笔道:
想你了,什么时候回来?
三月二十一日平旦一刻,浃口海平面上亮起一阵异样的火光。
门口的公鸡古怪地叫了一声,五儿揉揉眼,推开窗子,讶异这日早晨怎的如此的黑。她转身准备打水洗漱,忽地停住了,觑起眼瞄那地平线。
这不是日出。
大地的尽头传来咚咚的跳动声,一点点火光连缀成绵延的星海,悄然无声地逼近了。
夜空被撕裂,寂静的海面传来一阵尖叫。
她双手颤抖,抓紧了衣物,跌跌撞撞跑出门——
“阿爹——阿爹——寇……寇来啦!!!——”
整个衙门如同一串爆竹,从皂房五儿仓皇的尖叫被点炸了。梁山伯头昏脑胀,只穿了亵衣就跑出了门,“大雷哥!吴大雷!吴大雷在哪?……”
“大人,大个刚刚领人去了……”
“你回去!”梁山伯把迷迷瞪瞪的槿儿推回房内,“照顾好我娘!”
“少爷!……”
梁山伯光着脚跑出门,街道上挤满了不明真相的群众,远远地望着一片血红的海岸,面面相觑。银娃他娘看见了梁山伯,扯着嗓子问道,“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要跑吗?”
梁山伯摆摆手,“不要惊慌!男人都跟我来!”
“大牛你快去!”
“当家的……我们还是逃……”
梁山伯如同踩在梦中,翻身上马,冲向浃口的赵家。越接近海岸奔逃的人就越多。梁山伯穿过竹林,抄了小道,险些被一支流箭刺中,“啊”地惊叫一声摔下马。
“梁大人!”
梁山伯就地一滚,追上马匹。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了兵房部队,他欣喜道,“大林!吴大哥呢?”
“吴大哥在前面!他先到赵家,我们先去救急!”
“定海那边怎么样!”
“不知道!”
一行人在破碎的夜色中飞行疾驰,空气中有点点烟灰。
“海寇是些什么人!”
“不知道!但是人数不在少……”大林声音颤抖。
“别啰嗦!”梁山伯怒斥。
“梁大人,怕是五斗米道的那群疯子!”
梁山伯咬紧牙关,大骂一声操。
一行人来到赵家地盘,绕过后山,赵家早已乱成一团。大林指挥诸人走山脚小道,却瞥见赵府内人声鼎沸,厮杀之声不绝于耳。
“大林!海寇已经到这里了!”梁山伯惊惧地勒住马绳就要回头,马屁股上却被大林狠抽了一记,再次向前狂奔。
“他们家自己有部曲!先到海滩上!找到吴大哥!”
“大林!他们家!……赵家!!!……”
山道里猛地涌现出一波逃难的家仆,个个面无人色,有些已经挂了彩。叫喊声冲天,梁山伯已经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在马背上剧烈的颠簸之中他忽地看见拐弯处冲出一帮身着黑色道袍的暴民!
“是敌人!杀!给我杀——”大林双目血红,扬起大刀冲入敌阵。
梁山伯的马受了惊,扬蹄长嘶,几近把他甩下马去。
骚乱只维持了一会子,队伍在血肉中继续前进。
海滩上夜风血腥,东倒西歪着一具具面目难辨的尸体。梁山伯依稀辨认有百来支船,敌寇大概有五六百人左右。大林从刚才就不知去向,现下是一个叫铁生的汉子在指挥。他挥手引领官兵加入海岸上的厮杀,守船的暴民势单力薄,节节败退。
梁山伯大喝道,“砸了他们的船!铁生!”
海风带来腥咸的气味,让人喉咙有如火烧,梁山伯干呕两声,撕心裂肺地爆吼,“铁生!”他驱马前去,“铁生!砸了他们的船!”
“知道!”铁生回头望他一眼,“大人!”
胯下的马痛苦地咆哮,跪倒在地。耳边一阵劲风,梁山伯赶紧伏下身去,反手握住那人的手腕,吃力不住滚下马背。
利刃如影随形,梁山伯狼狈地在地上翻滚。
那人手上一把银晃晃的大刀,粘稠的鲜血滴在梁山伯脸上。
“我操你妈!都是同胞打个P啊!”梁山伯一脚把那人踹开,翻身站起。
“少爷!——”两人正胶着着,一阵破空之声,眼前的那人脑袋开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梁山伯爬上四九的马背,接过四九给他的剑,“先到岸边!我好像看见勇子了!”
四九双手握住一把大刀左右抡,砍瓜切菜一般开出一条血路。
“勇子!”梁山伯看岸边的暴动渐渐平息,官兵们已经开始砸船,都准备把这群海寇一个不剩地剿灭,士气大涨,微微欣喜起来,“勇子!大雷哥呢?岸上还有多少寇!”
“不知道!头儿带兵去救孙家了!”
“定海那边怎么样!”
勇子揪住一个将死未死的少年,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说!定海那边有没有人!”
那少年嘴里呢喃着奇怪的咒语,大笑一声,扑上他的刀刃死了。
梁山伯抓狂了,“我——操——!!!我去定海看看!”
“大人你……”
“借我匹马!”梁山伯翻身跃起,跳到另一匹马上,“四九!你到刘家那边看看!”
“好!少爷!如有不测我便……”四九掏出胸口的小支火铳,“我便发一炮!”
梁山伯一边飞奔一边叫道,“好!小心!”
两人分别向两个地方奔去。
梁山伯跑到与定海隔水相望之处,发现海寇也已经上岸,不过战场基本还是维持在海滩,即使有人向城中跑去也会被孙家的部曲杀死在半路。他在混乱中四处逃窜,总算找到了吴大雷,“大雷——情况怎么样!”
吴大雷见他来了,捂着一只手强退出战局,“大人,实话说……”
“快说!”
“人不够!浃口那边留了不少人……这边倒不算严重,还能控制……”
“浃口敌寇都上岸了!入城了!这边必须速战速决!”
“这边……起码要打上个半天……他们不肯逃……”
“不准逃!把他们的船给砸了!全部剿在岸上!”
“人不够!你听得懂吗人不够!”
梁山伯怒了,“加上三家的部曲还有城中男女老少还不够吗!”
“他们肯打吗?!”
“家都没了还不肯打?!我去叫!”
梁山伯调转马头,奔赴刘家,正巧看见夜空中绽开一朵黑红色的火花。
71、
不同于浃口和定海岸,刘家门前是一片静谧。
“怎么回事?”梁山伯远远的就按捺不住开口问道。
四九大声应道,“刘家不肯开门!”
梁山伯登时火冒三丈,“还要县令亲自来请不成,刘家不要欺人太甚!”
门口的小厮说是进去传话,却已近三刻钟没出来了。四九自是憋着一身火,奈何他门关得严严实实,围墙也高,一点法子也没有。
梁山伯冷笑一声,“四九,你到城中将大伙儿都带到这儿来。”
四九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走了。
“刘老爷!海寇夜袭!浃口定海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身为鄞县数一数二的伟人,为何此时不闻不问?!”
“刘老爷!赵、孙两家俱在奋力抗敌!你如此行径,待敌寇退去,叫众人如何非议!”
梁山伯再也忍不住,提脚“咚”“咚”地踹起门来,叫了一声“刘老爷”之后暗骂一声操,开口喷道,“刘百威!你个缩头乌龟!你知道岸上城里死了多少人吗!你这样不怕断子绝孙!”
“叫什么叫!”门里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老爷睡下了!”
“睡下你妈!——敌人都杀到家里来了还睡!”
里面咣里咣啷一阵响,梁山伯以为刘家人要出来了,屏息听了一会儿,又没声了。
“刘百威!你他妈是不是人!谁管你睡下没把你家的部曲交出来!你们家在鄞县多少年了!现在你也看得下去!”
梁山伯叫得嗓子都哑了,那大门被踹得砰砰响,里面的锁哗啦啦地撕扯着。
“公子——闪开!”
梁山伯一转头,就听见一根巨柱“咣”地撞在门上,登时大门洞开,府里响起一阵尖叫。
阿虎率着一群皂班的小伙,破口大骂,“刘百威!你他妈给我出来!——你仗着海寇砸不着你家是不是!我们砸了你的破猪圈!”
当下一片混乱,梁山伯跌坐在一旁,怔愣地看着阿虎他们和下人们打成一团。
阿虎暴怒,甩开一个家丁,“有力气揍老乡!有胆儿剿寇去!”
“停手!停手!我们老爷病啦!有事明日再——”
阿虎一把拽起那女人呼呼转了两圈丢出去,“妈的!刘百威在哪里!”
“大胆!当着县老爷的面……”
四九叫道,“县老爷在哪?县老爷什么也没看见!”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今天我就替天行道阉了这龟儿子!”
“等等!阿虎,等等……”梁山伯忽地理清了思路,“没事!带路!赶紧把刘百威给揪出来!”
为什么海寇偏偏绕过了刘家,只在浃口和定海上岸?为什么他们不入城,只攻击赵、孙两家?
“在那!在那!那龟儿子要跑啦!”
梁山伯一把抢过四九手中的火铳,冲着后院里连放两炮。
刘百威携眷正要迈出后门,听见两声巨响俱是瘫软在地。
“杀了这死老头——”
“杀了他——”
“杀了他!!!——”
“等等!”梁山伯挡住一群红了眼的少年,“刘百威!你以为敌寇打不到你家?赵、孙两家已经砸了他们所有的船,现下抵挡不住,唇亡齿寒,你就等着百年家底打水漂吧!”
刘百威颤颤巍巍道,“大人……我们家哪有什么部曲啊都是些农民……”
“废话什么!杀了他!你们家部曲就改姓了!”
“你敢!梁大人,这光天化日之下的……”
“这光天化日之下的你勾结敌寇!杀我同胞!你罪该万死!”梁山伯端起火铳朝天一炮,四下鬼一样的寂静。梁山伯喘了口气,冷冷道,“岸上死了那么多人,随便找个顶了要你脑袋的罪,你说如何?!”
刘百威吓得屁滚尿流,“你……你……”
四九急了,“有什么难的!不过你一句话出兵!”
门口传来一阵大喝,气急败坏的老百姓明白了势头都泉水一般地涌进来。
梁山伯冷笑道,“刚才是我口不择言,刘老爷这等良民怎会做出这等事呢……”
“好好好!我出!我出!”
梁山伯领着刘家一百五十余人策马扬鞭,奔向浃口支援赵家。
阿虎冲着那张皱核桃脸啐了一口,转身跟上队伍。
敌寇被砸了船,仍有投水逃走的,不过大部分都被齐心剿杀。
城中人心动摇,人们纷纷收拾包裹四处逃散之际,五儿当街怒骂逃兵是窝囊废,连家也守不住。
叶老汉家的帮工饶春丰身先士卒,率领城中男人组成菜刀军,奔赴浃口协助。
战局彻底结束是在第二日傍晚,吴大雷率领官兵检查了城中每一角落,确定再无海寇的痕迹,又派岗哨监视海岸。
城中哭声震天,许多家里都穿上了丧衣。
海滩上的血迹被来回冲刷,数日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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