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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伯与马文才-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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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马文才笑道,“我说的是圣上,恰、有、此、意。”
……
“英台,近日化雪竟是更冷了些,伯望的哮喘你可得仔细着。”
“是,娘。”
“文才在豫州,一守又是两年,难得回来……”吕氏静静地望着铜镜,任凭祝英台梳理着自己一头银发,缓缓道,“你什么时候给我一个,姓马的儿子?”
祝英台动作一顿,再回神已是一身冷汗。
……
“老爷,自萧大人接过了钱塘太守一职,的确对府上多有关照。不过九月里扩凿水道那笔生意没打招呼……还有上次与当漕的也闹得有些为难。现下又开口三千两银子,是不是……”
“不必说了,”马文才冷下脸来,“当初谢安抄了我家满门,要不是他,我便是孑然一身了。我不在的时候也是如此,只要他开口,我就给得起。”
来昭连连称是,又走了一段,乍着胆子打听道,“前些日路家的小公子摆满月酒……五年了,路公子还是没有消息吗?”
马文才淡淡道,“没有。”
来昭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唉,看我这张嘴。”
五年前,前秦攻打梁益。马文才据守剑门关,鏖战正酣,却被传讯而来的官兵押回钱塘。桓温一去,王谢便暗暗蓄势痛打落水狗。马誉因受贿贪污入狱,马家全门被抄,奴仆遣散,家眷被卖作娼妓,孩童被贩作家仆。幸有萧家私下买通官兵,保住了吕氏、马攸及祝英台,又力排众议举荐马文才戴罪立功。
一年后马文才寻得大哥的冢妇与遗孤马英,那孩子已经身染重病,不久便夭折了。
马文才重回战场时,梁益已失。
路秉章率军北上引敌,中了暗箭,自此杳无音讯。
是年五月,马誉郁郁而终。
马文才笑了笑,“不必自责。他——必定在某个地方,活得比我快活。”
平阳。
太守府上灯光渐灭,宾客散尽,满室冷清。
“哗啦”!
“妈的!”慕容冲一把扫开满座的杯盘,眼眶隐隐发红,“这群——这群——”
路秉章从屏风后走出来,“我去杀了那老头?”
“你去!你去啊!——”慕容冲一脚踹翻了矮榻,“给我把他阉了!”
路秉章背起弯刀,三两步跳上房檐。
慕容冲哭笑不得,“喂——滚回来!——”
夜深,丫鬟们收拾着满地狼藉,被一个黑影吓了一跳,继而笑道,“路侍卫,大人是都不给你吃怎的,前些日在厨房也是你。”
路秉章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正用鸡骨头惬意地挑着牙。
丫鬟们见他那潇洒的风姿,笑得花枝乱颤。
“喂,我问你。”路秉章冲一个年长的招了招手,轻声问道,“孪、童是什么意思?”
丫鬟变了脸色。
路秉章一头雾水,“双胞胎?”
丫鬟吓得不轻,“这问不得。问不得……莫要再提。”
庐陵。
谢琰蹑手蹑脚地端了药汤,屋内一股刺鼻的腥味。他咬了咬牙,憋出一点笑来,“哥,今日大夫说你已……”
谢瑶仰着面,睁着眼,脸上浮现出死亡的青印。
谢琰的笑容渐渐褪去。
他双手颤抖,漆黑的药汁洒了满手。他抬手把药碗梗到谢瑶颈间,掰开他的唇不顾一切地给他灌进去,“喂,哥……你喝……你喝啊!你喝啊!!!”
“哥……”他用力去掐他的人中。
“叔,”谢该放下水盆,眉目沉静,“爹走了。”
谢琰双目空洞,直到谢该走上前来抱住他,面无表情的面庞像极了少年时的谢瑶。
“啊——”
89、
是年二月,前秦大举进攻荆州。
苻坚命长子苻丕、苟苌、慕容暐率主力七万步骑自长安出师襄阳。另外派遣四支精锐部队配合作战,逾二十万之众。
西线已是剑拔弩张,东边的谢家却早已料到这场战事,依旧处变不惊。
东窗初晓,残灯未灭。
梁山伯,现在人称谢仁,惯性地在冰冷中醒来。他略显生涩地坐起,抬手按揉自己僵硬的双脚,干燥的手掌拂过肌肤,有一股别样的惬意。
门开,谢玄上身赤裸,抬手拂开发上的雪片。
他双目如炬,走近他床沿坐下,缓声道,“好久不见你如此。”
梁山伯微微抬眼,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下身,略显局促,“谁让你补得太狠了些。”
“看来昨日的驴肉还有鹌鹑真有些作用……”谢玄不动声色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向来沉稳的脸上竟露出一丝狡黠,“我也……”
梁山伯微微侧身,身上稍热起来。
谢玄一手按上他的,从背后半搂住他。梁山伯动作一顿,没有回头看他。
“山伯……”谢玄随手从床头扯来一方锦帕,蒙在他眼上,“随便你……把我当成谁。”
梁山伯微微抗拒地给了他一肘子,谢玄不躲,将那帕子系好,咬住他的耳垂蛊惑道,“不用思考……不要拒绝……”
他呼吸一沉,将人压在自己身下,“我会很温柔……”
梁山伯衣襟大开,胸膛微微起伏。
谢玄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姿态攫住他的唇,温厚的大掌缓缓抚上他的胸前、腰间,继而……
梁山伯涨红了脸,“放手。”
“嗯?怎么了?他不是这样对你的吗?……”谢玄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惩罚性地在他唇上狠咬了一口,另一只手饶到背后揉捏他的臀。
梁山伯崩溃道,“谢大哥。”继而抬手揽住他的脖颈,脆弱地喘息着。
谢玄冷下声来,“我就不行么。”
“不……”梁山伯揭下那帕子,平静道,“我已经忘了他的模样。”
“只是我早就没有了……对谁张开双腿的勇气。”
梁山伯抬眼,看见谢玄向来儒雅的笑容之下,蕴含的眉目竟如此冷峻。
谢玄嗤笑一声,转身离去。
梁山伯多嘴道,“你呢?你又把我当成谁。”
车轮辘辘,声断,建武将军府。
小厮林霍撩开帘子,马文才下轿,把儿子抱下车。谢家迎门小厮观其车轿、衣着已是不凡,又度其气势,暗自思忖莫不是那讨嫌的镇疆督军?面上连忙堆起笑来迎上去:“请问大人……?”
马文才微微拂襟,露出腰牌来,面无表情了一秒之后扯了扯嘴角,“不知将军在否?”
小厮心下暗道不好,是仇家来了,赔笑道,“这当真不巧,将军家中有事,前日刚启程往南去。劳烦督军白走一趟委实罪过,不如进门喝盏茶再走?正巧刘参军倒是在的……”
马文才微恼,不过念及传闻道是庐陵公身上不大好,若是为谢安长子奔丧,倒也情有可原。
祝英台连忙在一旁打圆场道,“是我们来得唐突了。过些日子将军回来了,定来府上一叙。”就是清河说马文才只身前来像是踢馆的,祝英台才执意带了伯望同来,这下人不在,三人一并打道回府,马文才难免不痛快。自下轿以来便听见庭院内一阵清吟筝声,她笑道,“将军夫人好琴艺。”
小厮笑道,“不是夫人,是仁先生罢。”
“可是谢太傅之义子?久仰其名。”
小厮乐得与祝英台缓和气氛,闲话道,“那是,仁先生不止人长得一等一的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带兵谋划又是将军的左臂右膀……”
筝声一落,院内传来一阵粗犷的笑声。
马文才笑了笑,拂襟往里走,道,“那便有幸结识一下兖州各位将才罢。”
方才早有人通报,此时刘氏亲自出门迎接,祝英台便拉着伯望往大堂里去了。小厮唯唯诺诺地将马文才领到后院,马文才开始信步闲庭,却在筝声再起时猛地怔住了。
琴音铮铮,豪情激荡,他的脑中下意识地响起那人清朗的歌喉——
“马蹄南去人北望……”
马文才攥紧双拳,加快了脚步。面前一道假山,他三两步绕过,眼前一片开阔——
四个陌生男子坐于庭中,两个正在下棋,一个观摩,另外一个白面微髯的美男子抚琴。
小厮未觉不妥,介绍道,“这位是马督军。”
其中一个面色紫赤,有两撇小胡子的壮汉起身抱拳,“原来是马督军。在下彭城刘牢之,兖州军参军。”
另外一个下棋的,稍年长的人也站起来,笑眯眯道,“在下晋陵孙无终,莽汉一个。”又指了指身边一个毛手毛脚的半大少年道,“愚徒刘裕。”
褐发美男子停下动作,不住地打量他,拱手一笑,“琅琊诸葛侃。”
马文才扯了扯嘴角与各人寒暄一番,又确认了谢玄的确是因谢瑶之丧离家,才终于问道,“方才一曲甚是耳熟,不知先生从何听得?”
诸葛侃笑道,“是仁先生的曲儿,这些粗人只爱这首,其余的都不入眼。”
孙无终笑道,“哪里哪里,曲高和寡,我们不懂欣赏。”
“哦?仁先生?……久闻其名,不知今日是否得幸一见?”马文才按捺下心中的悸动,心下一哧,不知是哪路货,被传得神乎其神,大抵也是万松书院的学子罢。
“这……先生性情,呃,比较孤僻……”
一旁似笑非笑的刘裕插嘴道,“先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哎!”
孙无终抽了他一记,“这小子嘴贱,别鸟他。”
诸葛侃转了转眼睛,想到这马文才说得好听是来携兵,其实就是来这儿抢地盘外加监视谢家的,的确不受欢迎。但是人家督军的地位摆在那儿,不好怠慢。于是起身道,“那便我去请罢。瑍儿也该来打拳了。”
马文才颔首,一群下人给诸位添茶,又摆上各色点心。马文才面上平淡,心里却不悦。苻坚已经打到襄阳,谢家这是摆明了不管桓家的事了,国难当头,将士们依旧吃喝玩乐。当然,不排除有给他一个下马威的可能。
“这是什么棋?”
“军棋,也是先生发明的。”
哟,这家伙倒多才多艺。“听说仁先生辅佐谢太傅讲解《孝经》,太元初年税赋改革也是他的主意?”马文才随口问道。
“可不是,先生帮谢家搞定了贼子,一步步地才有了这谢桓两家荆扬和的局面嘛。”刘裕说完便被孙无终瞪了一眼。
“哦?”“贼子”马文才笑笑,自桓温死后,谢家从微处捣毁了好几家桓家的摇钱树,马家也正因此被抄,后桓冲让出扬州,谢安又重用朱序、王蕴等人作为过渡,一步步将扬州和徐兖收入囊中,朝中以褚蒜子把持朝政,离一手遮天也不远了,竟都有这谢仁的一份功劳。“传言道仁先生虽是太傅义子,到底还是谢将军的入幕之宾……”
“噗,”刘裕笑起来,动了动手势道,“那是,将军和先生是……啊!”
孙无终忍无可忍道,“你!……去厨房看看菜!”
刘裕自知失言,悻悻地溜了。
马文才不动声色地扯开话头,其实看清楚了方才刘裕的手势,两根手指弯一弯,谢玄和谢仁是对兔子?看不出来。
“来了。”刘牢之耳力强,听见车轮转动之声。
远处嶂翠高耸,乱石流水,马文才抬眼望去,山回路转,一刹停了呼吸。
轮椅之上那人神色清冷,不苟言笑,发如飞瀑,肤如白纸,远黛画眉,漆目绛唇,整个人如一尊冷瓷器一般。
行至面前,马文才一动未动,痴愣地盯着他魂牵梦萦的那张脸。
“马督军,”他随意地将手搭于腿上,声音沙哑,“一别五载,别来无恙?”
“山伯……”
旁边数人面面相觑,纵是谢瑍,也忘了面前这位就是当年的大二馍,都讶异他们竟是旧识。
马文才脑中一片空白,只遵循习惯,像梦中无数次演习过那样——
“山伯,我和英台……”
梁山伯微微蹙眉,“督军。”
马文才反应过来,见周遭一群不明真相的群众,生生咽下了后半句,笑道,“……都很……想念你。”
梁山伯嘲讽道,“哦?……我也是。”
马文才懊恼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梁山伯微笑,不答,抬手拍了拍谢瑍,“这位便是镇疆督军马文才,此行是来协助你爹镇守徐兖的。”
谢瑍年幼单纯,口没遮拦道,“要什么协助?就我爹一个也守得住。”
一群将士都笑了。
梁山伯拍拍他,“好了,你该打拳了,叫师傅们给你看看。”
谢瑍松了手,马文才走上前来扶住他的轮椅,隐忍道,“你的腿……”
“没事。”
马文才的思绪渐渐清晰,恼怒起来,“你骗我?你知道这些年……怎么又与谢玄……”
梁山伯微微侧过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目空洞地盯着他。
马文才怒火褪去,眼眶渐湿,抬手抚住他的脸侧,哽咽道,“还好……还好,你没死。我……”
梁山伯一字一句道:
“督军,注意你的言行。”
90、
“……二哥?”祝英台不施粉黛的脸上露出一点狂喜,带着年少天真的影子,不可置信地望着梁山伯,“你……你还活着?”
梁山伯点点头,微笑,别开头去,“将军救了我。”
“你的腿怎么了?”祝英台难掩喜色,走上前来,却被马文才拉住,“你……你没告诉他?”
马文才轻声道,“这里这么多人,我怎么告诉他?”
明音接过谢瑍手中的轮椅,将梁山伯推至上座,主位。
梁山伯驾轻就熟地待东招呼刘、孙、诸葛等人入座,又命旁人赐座于马文才一家,谢瑍于其下位坐了,刘氏立于一旁捧茶,竟无人有异议。
他方才倒忘了,梁山伯现在可是个姓谢的了。
座中气氛热烈,几位将领插科打诨,好不热闹。祝英台催了催伯望,伯望有些怯,还是恭恭敬敬地见过几位长辈。梁山伯始终神色淡淡,明音端来一碗漆黑的药汁,他面不改色地仰脖饮尽。梁山伯问道,“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伯望看了一眼祝英台,答道,“马伯望。快五岁了。”
梁山伯淡然道,“是伯望……还是,伯忘?”
“二哥,你看看这孩子。”祝英台按捺不住,抬起伯望的脸,“你看看,像谁?”
梁山伯侧着头把玩着一个戗金台盏,闻言,没有动作。
马文才心下急躁,却不得发作。
“自然是像你的,英台。”梁山伯笑起来,“夫人,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精致的小玩意儿没有,小孩子喜欢。”
刘氏低眉顺眼地应了。
祝英台讪讪。
马文才见梁山伯自那碗药之后就基本没动筷,戏谑道,“仁先生,在下就如此倒胃口,看得你食欲大减?”
诸葛侃笑道,“非也非也,先生素来如此。”
孙无终也打趣道,“看看我们几个,俱是饭桶。将军养着仁先生是精着呢,光干活不吃饭的,我刚来那会儿简直怀疑了先生是不是仙人,不食人间烟火嘛!”
酒席间笑语依旧,马文才却如同丢了魂一般。
祝英台疑惑道,“二哥,你……没食欲?这可真不像你,在书院里要是没人劝着,你可吃得比秉章还多。”
梁山伯象征性地夹了一筷子,叹道,“老了。”逗得一群人哈哈大笑。
置身于一群谢家爪牙之中,抬眼便看见为首之人那张清冷孤高、面无表情的脸,马文才只觉如坐针毡。
他从未怕过直面任何人,而此时,他却分不清,他的那个梁山伯,究竟是活着,还是真的死了。
“他现在怎么变成这样?”祝英台小心翼翼地问道,“和从前一点也不像了。”
马文才望着阴沉沉的天际,嘲讽道,“他恨我入骨,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祝英台沉默了一阵,艰难地开口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给他解释?”
马文才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眼底净是痛苦之色,“解释?……我想过无数次我们重逢的场面,打过无数稿子,见他的第一眼我就想告诉他当年一切都是误会……”
祝英台呼吸一窒。
马文才忽地又笑出来,抬手抹了一把,整张脸都焕发出无以伦比的光彩。
“还好,他还恨我。他现在越是恨我,他就有多放不下我。”
五年了,祝英台再也没有见过马文才如此意气风发的模样。好像久违的生命力,久违的希望,重新回到了他身上。
“不管他现在是什么样,我会把那个梁山伯,原原本本地带回我身边。”
祝英台出神地凝望着他的侧脸,无言凝噎。
“先生,马督军求见。”
烟雾缭绕,梁山伯拨了拨床头的炭盆,困倚在床头,懒懒道,“不见。”
“这……接连好几日了,难为人家位高权重的……”
“就说我出门了,或是身体抱恙。他一个将军,还能与我这种半死不活的人计较么?”
明音啐了一口,“什么半死不活,呸呸呸。”
小厮见梁山伯神情倦怠,赶忙退下了。
“万寒丹。”梁山伯合上眼,气若游丝,“我是愈发没出息了……”
“这药不能再吃。”明音走上前来查看他的咳嗽,吓了一跳,连忙包了帕子丢了,“无论如何不能再吃。我听人说这药性极寒,吃多了不但经脉难以承受,心智也会受其影响,变得乏味无力,无欲无求……”
“那不正好。我都吃了几年了……你听谁说的?刘裕那小子?”梁山伯闲闲地摊开一本图册,“研墨。”
“……你近来不是好些了,我都两年多没见你咳……”明音咬了舌尖,“这几日是怎的?该不会是那讨人嫌的督军……”
梁山伯微微抬眉,嘲道,“我是发现,我没自己想得那么豁达。”
看见他们一家三口,他才终于醒悟,他还没有死,因为他还会痛。
他低喃道,“愈发没出息了……”
马文才初来乍到,门前日日车马人流络绎不绝,百般繁忙之中抽空拜访却吃了两三回的闭门羹,只有派遣亲信田泓四处打听谢家的境况,自然,还有那个谜一样的“谢仁”。
可惜打听来的消息大多都是肯定谢玄的,其为人为官也的确光明磊落,即便挑出点错来也是情有可原,要不就是无关痛痒。然而有仇就是有仇,马文才也不会忘记此行的“本分”。最让他难受的却是坊间传闻,只道谢玄与那仁先生是那个。
夜,马文才躺在床榻之上辗转反侧,脑中不断浮现那日刘裕做的那个手势。
那种深入骨髓的痛就是如此轻易地被唤醒了,令他孤枕难眠。
哼。
丢了,夺回来便是。
“妈的!小爷的人你也敢动!”
“你算哪根葱!滚出去!”
“别打啦别打啦!”老鸨一步三颠地支使龟公拉开两人,“陈老爷这边请~你这死丫头看什么看!还不赶快进去!”
半大少年挣开诸人追上去,“兰儿!兰儿!”
“贼小子!天天来闹闹够了没有?没银子你算什么爷啊?来人,叉出去!”
“喂!八婆你听着!那是我的人……”
“没银子你说个屁!出去出去!”
眼看着少年又要大打出手,看见不远处的一个人,猛地缩了缩脖子,转身想跑。
“我记得你,刘裕?”马文才抓住他的肩,“男子汉大丈夫,撒泼有什么用?”
刘裕眼珠子转了转,见他还是笑着的,便胆大了调侃道,“你不是一样?督军有娇妻在怀,还流连芳丛……”
马文才笑道,“是李老板请我来喝一盅而已。过来。”
半个时辰过后。
刘裕半壶酒下肚,脸一点不见红,眼睛反而越来越亮,“就这么说定了。你帮我买下她,就说是我的婢女……不准告诉老孙头!就是我师父。”
马文才点头道,“好。我问你,仁先生的身体状况如何?”
刘裕八卦兮兮,口若悬河,“先生刚被将军救起来的时候啊,可是都在鬼门关转了好几遭了。请了好几个太医都不中用,最后还是叫了个术士,用一个万寒丹救回来的。这万寒丹,啧啧,不知道多少金贵,就是性子太冷了一般人受不住。当时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之后先生经脉受损,哑了一阵,瞎了一阵,还有就是不能走了……不过现在好些了,走是能走,话也会说。”
马文才听得心惊肉跳,又询问了些细节,追问道,“那万寒丹……他现在还吃吗?”
刘裕笑笑,“谁没事吃药。不过要是再像以前那样咳血昏倒的,也禁不住要吃罢。我看这药怪的,冷到人心窝窝里去了。看先生那模样,神仙一样,就是为了将军支着一口气。”
马文才听得膈应,憋气道,“那天你说他们是兔子,哪里听来的?”
刘裕嘻嘻哈哈笑了一阵,被马文才捅了一肘子,老实了,“这事……大家都说。你说他们晚上都睡一起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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