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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巴花店-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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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京昀一眼便瞧见了,扬了扬下巴,问他:“带这个来干吗?”
庞川取下文件袋,自己也瞅一眼,放到一边椅子上,笑说:“没啥,点菜了么?”
王京昀扔过一张过塑的菜单,说:“这不等大老板点么。”
庞川嘿嘿笑,也没跟他多贫嘴,点了菜,又问他:“再来点啤酒?”
王京昀说:“行。”
他们来得早,菜上得也快。聊了会所里的事,一瓶啤酒已经见底。
庞川叫服务员新开一瓶,给王京昀边倒边问:“昀哥,你是宣宁人吧?”
王京昀:“嗯。”
庞川:“嫂子也是么?”
王京昀抬眼,看着他,庞川没看他,只盯着杯子里缓缓上升的黄色液体。
“……是。”
“那你和嫂子来储州之前就认识了么?”
一杯满上,才听见王京昀漫不经心地说:“嗯。”
庞川又给自己倒酒:“你跟嫂子最近怎样了?”
“就那样呗。”
庞川捉摸不透“就那样”是哪样,甚至不清楚他们是否好上过。
王京昀盯着他:“你想说什么,吞吞吐吐的。”
庞川放下酒瓶,眼光没和他对上,说:“也没什么。”
“跟她有关的?”
庞川:“……”
“她怎么了?”
庞川的犹豫出卖了他的心思,王京昀踢了一脚他的椅子腿:“快说,别磨叽。”
庞川抬眼看他,眼神是小心翼翼的:“昀哥,嫂子……嫂子她怎么弄的,声音……”
王京昀听明白了,皱了皱眉头:“喉咙还是什么的出问题吧,我也没细问。”话毕,静了片刻,又说:“你知道了?”
庞川尴尬地挠挠脸,正字斟句酌着,王京昀忽然低下头,轻声笑了。
“胖子,你今晚就打算问我这个的吧?”
庞川一时语塞。
王京昀随意指了指他旁边凳子上的文件袋,说:“那什么,别跟我说也跟她有关的……”
庞川顿了一下,递过文件袋,有种视死如归的劲头:“昀哥,你自己看吧。”
王京昀的笑容凝固下来,像刚刚还在摇动的树叶,风停了,树叶也静止,犹如没了生机。
王京昀接过,解开绳子,将整沓纸抽出来,还挺厚,边角别了四五枚回形针,估计得有三十页。
他又看了庞川一眼,庞川夹起一块鸡腿肉,埋头啃起来。
文件是传真件,稍微有些失真,最上面是一份讯问笔录,时间在八年前的八月底。
一行一行,一字不漏,王京昀看得很仔细,也很慢。
八月二十四日,雨,晚上八点半左右,汤小萱伙同其堂兄将受害人从滨海路绑架至城南一废弃工厂……
周围渐渐人多起来,觥筹交错声,交头接耳声,甚至夹杂着几声狗吠,像烈日下的一滩浅水,缓缓蒸发了。王京昀的耳边,只留下翻动纸张的声音,还有他的呼吸,和心跳。
接着是询问笔录,那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最开头,王京昀在她的名字上停了好一会,久到似乎不认识。
——问:八月二十四这天晚上你去滨海路做什么?
——答:(尝试多次,被询问人拒绝回答)
王京昀掏出烟盒,往嘴里塞上一支,他没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打火机擦了几次也没擦燃。
“昀哥。”
一只冒着火苗的打火机出现在王京昀手边,火苗被好生护着,只在风中晃了晃,依然挺立。
王京昀侧过头,皱着眉凑上去。
青白色的烟如入水的一滴墨,很快散开在空气里。
再后面的两份文件,一份的时间就在昨夜,另一份,是疾病诊断证明。
庞川瞧着他快看完,才斟酌着开口:“昀哥,嫂子她……她是挺可怜的。可是那啥,咱们脱了警服也是一普通老百姓,以后找的人,也是要能过日子的那种,你说是不。我听说……精神方面的病,都有那啥家族和遗传倾向,所以……”
王京昀像是没听见,目光一直停留在白纸黑字上,烟也忘了抽,烟头冒出细细的烟,前面的一小段已变成灰烬,挂在上面苟延残喘,只要手指轻抖,就能坠落。
“而且,好像你们那边结婚还要先打报告申请的吧?以前不记得谁说过……”
翻到最后一张,王京昀停了一下,又重新从第一张开始看。
庞川:“……”
他端起酒杯,狠狠灌进嘴,王京昀忽然开口,险些把他呛到。
“胖子——”
王京昀的眼睛和眉毛都很黑,像沾了墨的毛笔挥就而成,浓黑,湿润。
“你还记得我们上警校那年,八月几号到的学校么?”
“啊——”
庞川咕噜咽下一口酒,望着军绿色的雨篷壁,不晓得他为什么问这个。
“八月二十几吧,反正正式上课是最后一个星期一,怎么了?”
王京昀没说话,文件被轻轻扔到桌上。
手肘支到铺着米黄桌布的桌面,杯子里的啤酒晃了晃,洒出一些,在杯底旁边湿成一个小小的圆。
手掌按着自己的眼,另一手磕掉那截烟灰。
庞川不知怎地,又想起王京昀接到电话几乎要崩溃的那晚。
他现在看上去同样的脆弱。
王京昀再松开手,眼前的酒瓶、不远处的桌椅、雨篷的骨架,都带上了重影。他轻轻甩了甩头,重影依旧。
“昀哥?”
庞川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
他唯一能肯定的是,刚才他想错了。
眼前的男人,在接到那个电话的时候,脆弱得也许是一块玻璃,一摔就裂。
可现在,更像一个蛋壳,既薄又脆,一击即碎,蛋壳里保护着的东西,也化了一地。
王京昀低头大口吸烟,直到那半根烟到尽头,他发出像两种极粗糙的物质磋磨出的声音,低沉,暗哑:“那天晚上,是我把她叫出来的。”
话毕,他笑了。
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他脸上表情,像是胸腔抽搐带起的颤动。
一点也不好看,甚至有些扭曲。
“是我把她叫出来的。”王京昀重复。
庞川:“……”
王京昀又笑了。
他垂下头,手肘支在桌上,再次掩住眼睛。
或者,那应该是哭吧。
☆、37。 第三十六章
感冒还是找上门来,苗羽佳下午去了一趟店里,实在扛不住,又回到逸翠园,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窗帘是两层遮光型的,拉上后屋里暗得不见五指。苗羽佳醒来看了手机,才知道已经凌晨。
苗羽佳感觉舒服了一些,她走到窗边,习惯性地拉开窗户。
路边柔黄的路灯光倾洒进来,好像谁随手扬起一抓细腻的金粉。城市的夜空似乎一直都是灰橙色,偶尔飘来的一片云,像被撕裂的素锦。
下过雨,叶子和路面在灯光下呈现出比往常鲜艳的色泽。
窗外风景一成不变,能看的也只是天气,苗羽佳又拉上窗帘。帘子快合上时,顶部卡了一下,苗羽佳仰头扯了扯,低头整理窗帘的时候,不经意间往缝隙里多看了一眼。
也许正巧缝隙成了相框,把那一小片风景框住,苗羽佳注意到一些不同。
呲哗——
刺耳一声,窗帘洞开。
树底下,一条人影,一点火光,被窗棱框着,像一副素描里面容易让人忽视的小细节。
有个人坐在那里抽烟。
苗羽佳想再靠近一些,想再看清一些,发现脚尖已经抵到墙角。
不知是有所感,还是无心为之,那个人似乎抬起头,往她这边看。苗羽佳马上缩进帘子后,可转念又想到,或许他根本看不见她的。
拳头攥紧,也无法聚集力量,好像刚提过重物,手关节有片刻酸软。
重物在手,放下便是。精神力量的重压是无形的,你看不见,便无法直接卸下,只能生生扛着,比体力消耗更叫人难受。
苗羽佳没有回到窗边,她甚至卧室门口走了几步,心想:再等等吧。
许多人习惯用时间丈量感情的深浅,等待的时候,似乎等得久了,感情也跟着炼狱,变得深厚。
苗羽佳将头发捋至耳后——
她应该先去洗个澡,如果洗完出来他还在的话……
苗羽佳不觉回头看一眼,可窗户离她已有一段距离,她已经不可能看见了。
暖黄的光勾勒出笔直的窗棱和流畅的帘子边缘,好像一团混沌裂开一道缝,里面的光芒挤了出来。
苗羽佳在这一刻清楚地知道,王京昀的等待,没有如果。
即使天亮,他也一定还在。
就像初见的第二天他等在宣宁高中的后门,那个秋天的夜晚在医院门外,还有她一直没有出现的夏夜……
今晚,跟以前那么的类似,但有些心情,或许不一样了。
苗羽佳控制不住往门口走,才发现还穿着睡衣,她匆匆换上一条墨绿连衣长裙,披上披肩。换凉鞋的时候,扣子搭了几次,才扣上。她抓过钥匙,几乎是冲着出门。电梯停在十几层,苗羽佳没有等,直接走向楼梯间。
想来几乎是第一次走楼梯,廊灯随着她的脚步声每亮起一盏,感觉心脏的扣子又撕开一寸,有什么东西急急涌进来。
沉寂的夜,门禁的嘀嘀声格外清脆。
那个人抬起头,也站了起来。
他们之间隔着一丛修剪整齐的茉莉花,很矮,挡不住什么。王京昀没有在动,静静立在树影之下,门口的灯光照不到。
那么直直跑下来,心跳得厉害,如果跟随节奏,苗羽佳应该直接奔过去,以一种他的怀抱才能缓冲住的速度。
但她停了一会,如梦初醒的片刻迷茫,也只那么一会,她又走过去。
苗羽佳还微微喘着气,看起来像是被气着了一样。
王京昀垂眼看着她,没有说话,灯弱影浓,他的表情不太真切。刚才他坐过的地方,放着一只啤酒罐,瓶顶几处零散的黑点,大概是烟灰,鼻端香烟的味道比以往更浓烈,她不知道罐子里面塞了多少烟头。
酒味和烟味,他看上去很糟糕。
苗羽佳想起上一个夜晚,也是在这里,他说看不懂她在说什么。
既然看不懂,那么,她就用最直接的方式。
她忽然推了他一把,两只手掌,往他结实的胸膛,使出全力。
王京昀大概没料到,往后踉跄一小步,又稳住了。
她还想再推时,王京昀张开双臂,抱住了她。
男人给了她一个正面的、扎实的、不容挣扎的拥抱。
想来这还是他们严格意义上的第一个拥抱,不像之前的犹犹豫豫,点到即止。
王京昀像要把她糅进身体里,胳膊牢牢圈住她的腰。后腰伤口隐隐的疼痛让她清醒,清楚地晓得她并不讨厌他的怀抱。
她伸出手,紧紧回抱他。
苗羽佳鼻端蹭在他的锁骨边,他身上的味道、热力和呼吸时胸膛的起伏,让她有些迷醉了。
也许她会更喜欢他以前清淡的肥皂香,但现在的,她一点儿也不排斥。
因为,清淡或是浓烈,脆弱或是坚韧,迷茫或是笃定,都属于他。
苗羽佳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但他没有,沉默久了,苗羽佳倒觉得这样才更像他。
王京昀轻轻松开她,苗羽佳在他的注视里,眨了眨眼。
苗羽佳眼前阴影更重,男人粗粝的指腹捏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下来。
男人并没有因为她的僵硬而退缩,依然那么的轻柔,仿佛蘸了墨汁的毛笔,落在画纸上,一点一线,细细勾勒,不知疲倦。
看似温柔的笔触,却潜藏着力量,想中途打断,抽走画纸,也是断然不可。
这股暖和而湿润的力量,悄然间划开那道紧抿的唇线,挤进那个残破而荒芜的世界。
当他触及那截短短的残舌,当她隐隐约约尝到酒的甜味、烟的苦涩,苗羽佳终于禁不住脊背战栗起来。
王京昀没有片刻停顿,仿佛那个世界,他已经来过许多遍。他熟悉那片土地上的每一道沟壑、每一片断崖和每一寸坎坷。他没有放肆狂奔,也没有驻足不前,他像一个自我流放的信徒,虔诚的一步一步,丈量和守卫着这片天赐予他的疆域。
这里,是他的救赎。
夜更沉,更静。
那个从未被踏足的世界,静候多年,终于来了住客。
那片土地不会言语,却以颤动告诉他她的情意。
灵魂深处的战栗,也许就像一个赤条条的婴儿,忽然裸。露在寒冷的冬夜,冻到牙齿打架、停也停不住的颤抖。
苗羽佳感受到了。
王京昀也感受到了。
苗羽佳哭了出来,他尝到咸涩的味道。
他们紧紧拥抱,却无法平息彼此的战栗。
王京昀深深看着她,潮湿幽黑的眼睛让苗羽佳有片刻怀疑,怀疑是她的泪水将他的眼打湿了。
“苗羽佳,我唱歌给你听吧。”
声音很低,也许只能他们两人听见,苗羽佳还是听出了颤音。
“你声音太好听,以前我一直不好意思说我唱歌还行。”
王京昀真的就在她耳边唱起来——
星辰闹成一串/月色笑成一弯/傻傻望了你一晚/怎么看都不觉得烦爱自己不到一半/心都在你身上/只要能让你快乐/我可以拿一切来换这世上你最好看/眼神最让我心安/只有你跟我有关/其他的我都不管全世界你最温暖/肩膀最让我心安/没有你我怎么办/答应我别再分散这样恋着多喜欢/没有你我不太习惯
这样恋着多喜欢/没有你我多么孤单
……
因为颤音,声音更轻,调子柔柔绕绕,如春天的垂柳,撩动心尖。
他说得没错,他唱歌真的好听。
上学时候,也曾有男孩拿着吉他给她弹唱情歌,那时的心境,更多是一种被追求时的小虚荣。
现在,苗羽佳觉得很不一样。
她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情意,这份情意,她想深藏,不想让别人触碰。
她哭得更凶了,无声地说:“不够。”
王京昀说:“我再给你唱。”
情歌如织,他真的就唱了一晚,从昏暗的小树底下,到她那铺从来只是一个人睡的双人床。
唱到最后,王京昀嗓子更哑了,她抱着他,像被哄得心满意足的小孩,沉沉睡去。
☆、38。 第三十七章
苗羽佳习惯一个人睡,早上身边人起来,她感觉到床垫震动,醒了。
苗羽佳按亮床头灯,王京昀一愣,回头:“吵到你了?”
声音还是哑的,他清了一下嗓子。
长裙睡得有些皱,裙摆滑到了膝盖之上,她摇摇头,不找痕迹地理了理裙子。
王京昀说:“我得先回去了。”
时间不过五点多。
苗羽佳坐到他身边,他下巴爬出青黑的胡茬,眼睛带着血丝,苗羽佳摸了摸他的脸,触感粗糙。
王京昀拿过她的手,亲了亲,又说:“你继续睡吧。”
苗羽佳:“今天要上班?”
王京昀随手抓抓头发,点头道:“嗯。”
苗羽佳:“还能上班?”
王京昀缓缓放下手,浑不在意地笑笑:“没事。”
苗羽佳垂下眼,看到王京昀经络分明的脚,比她的宽了一圈。
“真没事,”王京昀说,“以前出任务,比这累多了还有。”
苗羽佳姑且点点头。
苗羽佳跟着王京昀站起来,才发现他的衣服也睡皱了。
王京昀问她:“你不用起来,一会我自己回去行了。”
苗羽佳确实浑身酸累,她点点头,又倒回去。
王京昀轻声笑了。
有些东西吊着她的神经,苗羽佳没有马上睡着,甚至没有闭眼,虽然她真的很困。
灯没关,她看着被映成橘黄色的天花板。
窗外没有车声,也没有鸟鸣,屋里没有开空调,很安静,好像跟以前没什么不同,可细细听,她听到了王京昀的脚步声。
声音很轻,好似就翻开了一页书一样。没多久,声音停了,空白一会,吹来哗哗水声,动静依然不大。
这很奇妙,一夜之间,这间公寓便多了一个人,和她分享星光与晨曦。
苗羽佳把被子扯上一些,嘴角弯了弯。
王京昀进来时,苗羽佳再次坐起来。
苗羽佳问:“你什么时候放假?”
话题跳跃太大,王京昀啊一声,才反应过来:“假期?”
苗羽佳点点头:“我们去旅游吧。”
“……”王京昀顿了顿,把想脱口而出的“为什么”换了一下:“你想去哪里?”
苗羽佳也是临时兴起,想了想:“台溪。”
王京昀怀疑自己听错:“台溪?”
王京昀说:“台溪很近呢,还以为你想去很远的地方。”
苗羽佳想过,王京昀他们大概是要随时待命,太远的地方,也不敢想。
“台溪温泉,”苗羽佳停了一下,连带着比划,“秋天干燥,适合泡温泉。你方便么?”
“我可能要十来天之后才能休假,”王京昀看着她的眼睛,“能等么?”
苗羽佳笑了笑:“没关系。”她也想起,背后的伤口十天后才能拆线。
“嗯,去泡温泉,”王京昀忽然伸手,在她后颈上一抚一捏,“泡温泉对身体好。”
男人手掌粗糙温热,苗羽佳反射性缩了缩脖子,一阵薄荷清香袭来,额头传来湿润的触感,似人用指尖蘸了水,轻轻印了一横。
“我回去了。”
这话他似乎说了好多遍。
苗羽佳轻轻推了推他,王京昀低声笑:“又赶我?”
声音暗哑,刚醒的慵懒熬成了蛊惑。
苗羽佳气恼地拍他一下,王京昀侧开身:“你袭警。”
苗羽佳:“……”
她又躺回被子里,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王京昀没跟她再闹,笑着说:“走了。”
一叠脚步声,接着是关门声,苗羽佳起来,走到窗边。
拉开一线窗帘,露出半边身,苗羽佳默数到七十九的时候,王京昀的身影进入视线。
他步伐大,不一会便走过了茉莉花丛。
而后,路过昨晚的树根,他捡起那只啤酒罐时,回头看了一下。
苗羽佳又是躲进帘子后。摸了摸鼻子,她敢肯定,王京昀一定又在笑她。
*
王京昀最后请到三天假,周二到周四。
苗羽佳装完一个花盒,在微信上问:“要提前订酒店么?”
王京昀马上说:“我去订。”
不一会,他又问:“两个晚上?”
苗羽佳:“嗯。”
王京昀在那边问:“选什么房间?”
苗羽佳:“都有什么?”
王京昀:“大床,双床。”
苗羽佳看着那几个字,莫名耳热。上网搜了台溪温泉度假酒店的订房信息,最低四百五一晚,两晚将近一千。
她咬了咬唇,有点后悔冲动选了台溪。
苗羽佳发了一个“第一个”,不久又补充:“我们开车去吧。”
王京昀:“行。”
苗羽佳琢磨了一会,也猜不透他应的是哪一句,索性把手机放到一边,开始整理花台。
酒店订好后,苗羽佳告诉严采霜下周要外出三天。
除了过年,苗羽佳很少给自己连续放假,严采霜忍不住问:“去哪里?”
问完方觉得多嘴,严采霜不由噤声。
苗羽佳没介意,比划道:“台溪。”
“台溪,”严采霜纳闷,“泡温泉?”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可玩的地方。
没想苗羽佳真的点头,还笑了。
严采霜有点愣神,那晚的事件似乎对老板娘没什么负面影响,那之后她经常能看见这样的笑容,简单、直白,让严采霜想起少女时期初恋的自己。
苗羽佳肠子可没她拐得多,讲完事,她又低头看手机了。
出发前一天,苗羽佳去医院拆线,碰见了童灵。
她出了清创室,便听见一声咳嗽,一声“苗苗”。
循着声音望去,童灵就站在门边,穿着白大褂,没有戴口罩。
上次闹了不愉快,苗羽佳很久没有与她联系。童灵看上去不太精神,似乎还瘦了一些。
童灵试探性地开口:“中午……有空么,好些天没见你,一块吃个饭?”
她的主动,拨开两人之间那点芥蒂。
苗羽佳颔首,童灵悄悄握起胜利的拳头。
童灵找了附近一家饺子馆,等菜的间隙,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我又单身了。”
苗羽佳从茶杯里抬头,那眼神,见怪不怪似的。
“哎,你当初说得对,狗改不了吃翔,”童灵瘪瘪嘴,口气厌嫌,“我应该听你的话……”
静了静,苗羽佳比划:“我没有说狗。”
童灵磨磨牙:“嗯,对。狗还比他忠诚。”
苗羽佳:“……”
“苗苗,”童灵吞吐起来,“那个……我收回我之前对你的评价。”
她之前说,你又没谈过恋爱,你懂什么。
苗羽佳忽然笑起来:“我恋爱了。”
苗羽佳从来没有比划这个手势,童灵第一次没反应过来。苗羽佳又重复一遍,童灵愣神一会,发出一声不小的尖叫。
“嗷呜——”童灵一只拳头顿到桌上,“什么时候的事?竟然没告诉我。”
什么时候的事?苗羽佳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回忆翻滚,回到她十七岁的夏天,她见到一棵不一样的树。
站得歪,他依然在生长;生得糙,他内心却细腻;长得野,他思想却忠诚。
*
王京昀傍晚放了假,苗羽佳让他晚上过来,明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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