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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流云-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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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时候开始学规矩了?以前不是一直李闻持李闻持的叫得多顺口,今儿怎么突然改叫王爷?”
  庄严揉揉鼻子,讪讪道:“就觉得今天晚上的他特别威严,跟个笑面虎似的,让人心里惴惴不安。平时的你也没这么大胆子敢忤逆他的意思,快说说看到底今儿是怎么回事?”以她对陆谦的了解,就是不喜欢李闻持的安排,也不至于做到今天这么无礼。毕竟,那是皇室,面子总是要给的。
  陆谦将手山的茶一口喝干,方才正颜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陆家早有祖训,不得与皇室联姻。德晟郡主乃德王爷之女,我与她断无可能。再说,我对她全无情意,即使无此祖训,也万万不能娶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为妻。瑞王爷的心思是想借此拉拢德王爷,但她明知我陆家的祖训还在此传真引线,不是明摆着让我难做吗?我不怨他就已是对得住他了,还说什么扫兴、生气之类的话。”
  庄严闻言微怔,忽然想起庄蓉,正是为了所谓庄家的安危荣耀,就要将那花一般年纪的少女送进吃人的深宫,自己虽无奈,却也未曾争取过。想来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候爷,竟连陆谦的气度都不如,不由得十分愧疚。
  又想起方才陆谦的话,略显疑惑地问道:“你陆家的祖训也恁地奇怪,多少人想攀龙附凤,为何你们却不准与皇室联姻?我记得你二姐不就是鲁王爷的王妃么,这又是怎么回事?”
  陆谦摇头答道:“这祖训是百年前传下来的,也不知到底是何原因,可能是我们的祖辈不想陆家后代陷入皇室争端吧。至于鲁王爷,他并非皇室中人,而是郑国开国元勋徐渔先将军的后人,高祖皇帝赐封为鲁王,历代世袭。所以,二姐嫁入鲁王府不算与皇室联姻。”
  庄严心中微动,有些不解。陆子澹此行不就摆明了支持李闻持,这不正是卷入到皇室争端中么?
  陆谦似看出她心中所想,解释道:“大哥和我此行只是以王府客人身份来访,并没有明确表示陆家的立场。而且,根据郑国律制,陆家的驻军不可跨出蜀地一步,我们所作的,只是从财力和情报方面来帮助瑞王爷。事实上,历代以来的夺嫡之争,我陆家从未置身事外。当今皇上之所以能登上皇位,也与陆家上任家主的支持不无关系。若非如此,陆家怎能在郑国矗立百年而不衰。”
  庄严听到这里冷冷一笑,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郑国的皇帝倒也荏地将义气,不像其他诸国,一旦成事就急急地铲除当年功勋赫赫的大臣将领,让人心寒。”
  陆谦不明白庄严为何突然变脸,有些惊讶地望着她,口中道:“郑国皇帝也并非善与之辈,他们这么做也是因为高宗皇帝时留下的祖训。当年高祖皇帝起事时,功勋最高的并非我陆家,也不是鲁王府的徐家,而是乔、孙两家。”
  “当年乔正天将军和孙不惟将军乃是高祖皇帝麾下最得力的将领,郑国有三分之二的领土都是他们二位打下来的。立国后,二位将军功高盖主,高祖皇帝甚是防备。先是借口夺了乔将军的兵权,乔将军一气之下,带领妻小家将远走吴国。临行前给高祖皇帝留下血书一封,高祖皇帝看后竟懊恼失常,吐血不止,乃至卧床三月。”
  “此事过后,众臣本以为高祖皇帝会因此有所收敛,没想到他竟然变本加厉,对孙家手段更加激烈。时孙家幼子刚娶新妇,乃人间绝色,一日入宫赴宴,被高祖皇帝看上,强抢入宫。那女子贞烈异常,咬舌自尽。此事一出,孙家人激愤异常,他们本就被皇帝种种手段逼得怒火中烧,于是率军攻入皇宫。但终因寡不敌众而全体自尽。他们的冤魂久久不肯散去,日日纠缠着高祖皇帝。不久后,高祖皇帝突然发疯,在殿前拔刀刺死了太子和三位皇子,只余高宗皇帝因病没有上朝而躲过。”
  “高宗皇帝继位后,也曾动过咬对付陆家和徐家的念头,但不知为何,宫中数次走水,不仅使几位皇子命丧其中,连高宗皇帝也差点把命丢了。后来朝中传言那是死在宫里的孙家人的鬼魂作祟。高宗皇帝半信半疑,从云台山请来高僧作法,谁料途中高僧暴毙,作法高台付之一烛,不久,皇后与太子谋逆,皇贵妃与宫中侍卫私奔。种种丑事一再发生,高宗皇帝终于相信,郑国皇室是被乔、孙两家所诅咒,遂立下祖训,后世皇帝不得与陆、徐两家为难。”
  庄严首次听得这些往事,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好久,才喃喃道:“这世间真有鬼魂之事,当真匪夷所思。没想到你们陆家如此风光的背后,竟有乔、孙二家一段心酸过往。只不知那乔将军给高祖皇帝的信上写了什么,竟让他如此懊恼。莫非他们一家子还带走了一大批宝藏不成。”
  陆谦闻言顿时瞠目,惊讶地说道:“你怎么猜到的?据说,乔将军临走时的确带走了一大批宝藏,不仅如此,当年乔将军攻入大兴时,前朝留下的国库藏宝图也落入乔将军之手。事后高祖和高宗皇帝都曾派人到吴国打听他们的消息,但由于当时吴国尚处于战乱时期,数十年而无音讯。到后来,有人说乔家人早已改名换姓,去了他国隐居,甚至还有人说,他们带着宝藏出了海,另建立了一个国家。但是,事实真相如何,谁也不知道。”
  陆谦说到这里,朝四周看了看,神神秘秘地凑到庄严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听说当年死在宫里的那个孙家新妇乃是苗疆女子,懂得下蛊布咒的,她临死前就诅咒皇室男子永生得不到心中所爱。”
  


第三回


 三
  庄严首次听得郑国宫中的秘闻,心里来了兴趣,又抓住陆谦的手道:“那位乔夫人的诅咒后来应验没有,郑国李氏后人当真无人得到心中所爱吗?”
  陆谦闻严一笑,似乎在笑话她一样,柔声道:“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皇室成员众多,总不能一一过问,不过历代皇帝为情所困的不少!当年高宗皇帝的事情不说,后世最有名的便是中宗皇帝为美人而舍弃江山的故事。但最后中宗皇帝虽退位,还是一样没得到所爱之人,不能不让人惋惜。当今皇上也是个情痴。据说登基前曾和大将军孙得禄之女情投意合,但终因政治原因而娶了丞相之女,也就是当今李贵妃,瑞王爷的生母。皇上登基后本欲迎娶孙小姐,但当时孙小姐已嫁了人。不久后在生产时难产而死,皇上悲痛欲绝,竟不立后。所以现在宫中后位虚空。朝臣虽然议论纷纷,皇上却始终不为所动。”
  庄严吐吐舌头,朝屋外瞄了一眼,压低声音道:“这么说起来,要么李文弛根本就没皇帝命,要么他跟高王妃的感情只在众人面前做戏了。”
  陆谦伸手朝她头上敲了一记,沉声道:“这种话只能在我面前说说,要是传到外面去,十个脑袋也不够你砍的。李闻持此人心计之深,只有我大哥能与他一较长短。你切忌不可以在他面前胡来,若是我在府里也罢,多少能替你担当些,可是我此去凉洲,快则几个月,慢则一年。你一个人在府里,千万要谨言慎行,不能让人抓住了把柄,今日之事,也不知道李闻持会不会迁怒于你,我自会嘱咐大哥,让他护着你。要不然你就让大哥送你回益州老家。那里终究安全些!”
  庄言皱皱眉头,撇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的,他堂堂一个王爷,该不至于和我一个小丫头过不去。再说了,我虽住在王府,但总是陆府的人,王爷他就是想对付我,也得先考虑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要是越俎代疱,陆子澹要怎么看他。”
  陆谦无奈浅笑,摇头道:“流云,你不知道。他要对付你,又怎会亲自动手”
  庄言一乐,笑道:“难道还要难为他出动杀手不成。我的面子也忒大了点。你放心,我看李闻持也不像心胸狭窄之人,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为难我。你这罪魁祸首还在逍遥呢,他怎么会下作到对付我这么个无辜的人。”
  “总之,你小心些。”陆谦见她笑魇如花,也不再多说,只突然握住她的手叮嘱道。
  庄严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洒脱道:“我会小心的,倒是你,此行凶险无比。切记要保重身体,以自身安危为上,不必理会那些见鬼的命令。李闻持的话可信,但不可全信。他是只老狐狸,你自己要小心应对,断不可为了什么所谓的责任命令而负上自己的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李闻持不是一个值得你付诸生命的人。”
  陆谦闻言不由得一笑,道:“你的话怎么跟我大哥一样,就跟窜了口供似的,一字不差呢。”
  庄严眉头一扬,笑道:“是么?”她脑子里恍然有个瘦弱的影子晃过,是陆子澹淡定的脸。
  “你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今儿就算在这里先跟你道个别,明儿我就不去长亭送你了,免得又被李闻持看到。”说罢,就要起身离去。陆谦心中一急,大声叫道:“流云!”
  庄严转身瞧着他,疑惑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你等我!”陆谦张张嘴,又不情愿地加了几个字,“给你写信。”
  庄严笑着点点头。
  回到自己房间,庄严发现自己的心情莫名的沉重。陆谦是自己来郑国的第一个朋友,也是一个真正关心自己的人,现在又这样突然离开,让她觉得心里仿佛少了些什么似的。忽又想起素心师父,那又是一个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人。她对自己也是全心全意,从无防备,真诚得让自己都汗颜。
  相反地,自己倾全心以对的那个人,自己的亲弟弟,却生生地背叛。想起那日八部河边的庄翼,她只觉得陌生。这名利当真是带勾的毒药,连庄翼那么通脱的人也受不了它们的诱惑。一时只觉的心头千头万绪,脑中纷纷扰扰,愈发不得安宁,连体内的真气也一时乱窜,难以控制。
  庄严忙收定了心神,盘腿坐在床上,依照剑心门内功心决,缓缓运行。待得体内真气终于平息,她再将真气运转全身,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内力竟然恢复了五六成。不仅如此,任督二脉处隐有暗力蠢蠢欲动。稍一运功,竟自传来一阵暖意,贯穿全身,无比惬意。
  庄严心知是剑心门内功心决开始起效,也不着急,慢行一小周天,才轻呼浊气,只觉的神清气爽。倒在床上好生睡了一觉,精神抖擞地起床,已经是第二日。
  陆谦一大早就出发了,果然没有来闹她。陆子澹和李闻持都去为他送行,梅园里只留了几个下人和园丁。
  庄严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在街上碰到的勿正和逑钥,那两个孩子不知怎么样了。虽然那天留了些银子,但勿正毕竟年纪小,也不知有没有被人欺负,逑钥的病有没有好?这样一想,心里不由得添了几分担心。
  加快步子赶到安置他们的客栈,那伙计老远就认出了这个好心的公子,热情地过来打招呼。“公子,您是来找那两位小客官吧。他们已经走了两天了,临走前还念着您呢。”
  庄严一愣,刚踏上楼梯的脚步也停了下来。“走了,怎么会?不是还病着吗,难道银子就花完了?”
  “不是,不是。”伙计陪笑着答道:“就是花完了银子,掌柜的也不会这么没人性赶他们走的。好像是家里人来找了,来了好些人呢,赶了三辆大马车,那赶车的把式个子像座铁塔,我还没看见过那么高大的人。那两位小公子好像是富贵人家出身,也不知道怎么落了魄。”
  正说着,掌柜从后院搓着手走出来,一见庄严,眼睛马上亮了,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来,笑着说道:“原来是公子来了,小的这些天一直都在等,要是公子一直不来,就只好去一趟王府了。”
  庄严疑惑地问道:“掌柜的找我有事么?”
  那掌柜一边应着一边走到柜台,从腰上解下黄铜钥匙,开了柜台低下的抽屉,从里面取了个红绸小包递给她,道:“是那两位小公子留给公子的,他们走得急,叮嘱小的一定要把这个转交给公子。”
  庄严狐疑地接了,一层层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串狼牙项链,用铜线仔细串着,看起来甚是古朴。庄严对这种饰物没有研究,不知其价,但见勿正如此正式,估计意义非凡。于是小心地贴身收起来,谢了掌柜,这才悠悠然晃回王府。
  


第四回


 四
  从街上回来,庄严又在王府里晃悠了半晌,没有陆谦在一旁聒噪,还真是无聊,连觉都不想睡了。最后终于想到书房里堆了不少书,便挪了步子去书房想找几本书来打发时间。
  才走到书房门口,忽听得里头隐有人声。陆子澹跟李闻持都出府送陆谦去凉州,还会有谁胆敢进书房?她心中一动,随手拿了墙边的扫帚,轻轻推开门。刚闪进屋,只听到一阵破风之声朝自己袭来。
  庄严下意识地想出手反抗,忽又记起素心师父的叮嘱,忙收起内力,老老实实地把脖子迎了上去。一把青色长剑闪着寒光,离她的喉咙不到一寸的距离,皮肤被那寒意刺激,马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居然是李闻持,他身着一件月白色长衫,潇潇洒洒地横着剑,眯起眼睛瞧着庄严,口中“咦”了一声,待看见她手里的扫帚,脸色稍缓,淡淡笑道:“原来是你!”
  庄严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长剑,生怕他的手一时不稳划花了自己的脖子,尽量把头抬得高高的,连话都说不出来。李闻持似故意逗她一般,也不把剑收起,反而轻笑道:“子澹,你家丫头当真厉害,居然把我们当成了贼人。今日若不是你在屋里,只怕她的笤帚就要往我身上招呼了。”
  陆子澹淡定的脸渐渐从书架后移了出来,一见他二人的姿势,竟也笑了。低声道:“流云可不是普通的丫头,她是我们陆家的小总管,是管事的人。只是这丫头一向被宠得没大没小,见了王爷也不知行礼,是子澹的责任。”
  庄严眉头一皱,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把头往后再缩了缩,好不容易挤出几句话来。“奴婢拜见王爷,子澹少爷。奴婢做事鲁莽,只听得屋里有人声,想着王爷和子澹少爷都去了长亭,就以为是贼人。奴婢冲撞了王爷,罪该万死,请王爷责罚。”
  李闻持淡然一笑,眼神灼灼。长手一扬,将剑收起,朗声道:“罢了,罢了,我若是为了这么点小事就责罚你,你心里头当真要把我当成贼人了。只不过,这书房一向是禁地,下人不准出入,你倒是说说看,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庄严摸摸脖子,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脸上却作出诚惶诚恐的模样,“回王爷的话,奴婢该死,奴婢是记得上次进书房时,架上有几本书,所以想……”
  “你认得字?”李闻持似乎十分意外,竟忍不住打断她的话,怀疑地问道。这也难怪他惊讶,时下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就是大兴城里的千金小姐,皇宫里的妃嫔公主,识字的人也不多,更何况有个小小丫头。
  “流云不仅认得字,还会算数。上次各地盐帮的那些账簿,就是她帮着三弟算的,不然也不会那么快。”陆子澹自推着轮椅,慢慢靠近,脸上是淡然镇定的笑容,看得庄严心里也安了不少。只不过,他为何要告诉李闻持这些?
  “是吗?那你都喜欢看些什么书?”李闻持又朝庄严瞧过来,眼睛里带着审视的光。
  庄严赶紧低头,躲避着他的眼神,小声回道:“奴婢最喜欢看《庄子》,总觉得那里面的故事最有趣。真有那么大的鱼和鸟吗,那不是把天都遮了一半。”她是决定在一旁装傻了,偷偷瞄了一眼陆子澹,他居然望着自己发笑。
  李闻持闻言忽然哈哈大笑,道:“你说的是《庄子。逍遥游》里的句子,‘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子澹你还记得吗,当年我们读《庄子》的时候也问过师父同样的问题,没想到今儿又听到了。你这丫头也恁地有趣,还会识字算数,不如就送我吧。”
  庄严闻言心中巨震,顿时慌了神。陆子澹是个不错的主子,温和宁静,又不摆架子,再好相处不过了,但是李闻持——只要一想想他那双凛冽通透的眸子,庄严就觉得一阵寒意从脊梁骨冒了上来。
  陆子澹却只是淡淡一笑,道:“王爷你这不是拆我的台么,陆德刚走,我这梅园就她这么一个管事的人,难得又贴心贴意,你若把她要走了,我那些随行的下人可没有一个能接替她位子,到时候乱成一锅粥,倒让人有了话说。”
  李闻持似乎也只是偶然想出的主意,并不勉强,低声道:“贴心贴意,嘿嘿,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语气似有深意。陆子澹忍不住微微色变。
  “流云你要找的《庄子》在第二架第三层,自己去找吧。我和王爷还有事要商量。”陆子澹的表情很快恢复正常,朝她吩咐了两句,自己则推了轮椅朝窗外移去。李闻持地盯着庄严低着头逃到书架后面,嘴角闪过一丝异样。
  虽然不想偷听他二人的谈话,但是他们的谈话内容还是一字不漏地传进了庄严的耳朵里。这二人也浑然不知道什么叫小心一样,说话声音完全不知收敛,似乎完全不避她的嫌。
  从书架后取书出来,庄严轻手轻脚地准备出门,却被李闻持叫住。“流云,你过来。”声音里是不容置否的威严,庄严顿时头大,虽有百般的不情愿,还是硬着头皮,猫着身子走到他们面前。
  “不知王爷有何吩咐?”若只是叫她倒茶斟水就好了,庄严心想,虽然知道这不大可能。
  李闻持脸上又是他招牌的似笑非笑的表情,问道:“方才我们的谈话你都听见了?”
  庄严点头,老实承认。她若说没听到,那也太虚伪了。
  “那你怎么看?”李闻持仿佛是漫不经心地问,却让庄严心里一振。她现在是什么身份,一个下人,有什么资格对国家大事指手画脚?李闻持突然有此一问,到底是何用意?心中正快速地打着各种算盘,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瞄向陆子澹,渴望从他那里获取些许信息。
  陆子澹仍是一脸淡定,感觉到她的眼神,朝她微微颔首。于是她心中稍定,笑道:“奴婢只是个丫头,哪里知道这些军政要事。只是奴婢以前看着马戏团里训猴的,要是猴儿做得不对,便是一顿好打,而后又给它颗糖,好生哄着它。奴婢想啊,那突厥人可不就跟马戏团的猴儿似的,它若不听话,就先打一顿,再给颗糖吃。奴婢粗野之人,说起话来也是粗俗得很,王爷莫怪。”
  李闻持眼中精光一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低眉顺眼的庄严,似要看到她心里去。但庄严却始终不肯抬头,必恭必敬地垂首而立,连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
  一旁的陆子澹浅浅一笑,道:“流云这比喻甚是浅显易懂,也正和我意。子澹也认为,对付突厥最好的方法就是先剿后抚,勿必一战就挫其锐气,然后再施以德政。突厥人不善耕作,每到长冬,马无粮草,人无衣食,我们可在冬至后一月,西北粮草青黄不接时发动进攻。大郑从无主动出袭的历史,此次若能取得先机,定能打他们有个措手不及,也可掌握战场上的主动权。”
  李闻持闻言颇为意动,眼神灼灼地盯着陆子澹。陆子澹正要说话,忽被他挥手阻止,转向庄严,问道:“你说说看,这抚又该如何?”
  


第五回


 五
  庄严听得李闻持这么一问,着实愣住了,敢情他这是把自己当成他幕僚还是怎地?怎么老是问她这些问题。支吾了几声,她推辞道:“奴婢只是个下人,虽然识字,但书读得不多,怎么会懂这些政事?”
  李闻持眼神忽地变得严厉而锋利,一阵无形的压力马上弥漫了整间书房。“你若说不出,我就治你的罪!”
  庄严顿时哑然,瞪着一双饱含怒气的眼睛,生气地瞪着李闻持,亦顾不上他高贵的身份,心里一阵好骂,嘴上却不敢再推辞。
  “刚才子澹少爷也说了,突厥人不善耕作,每年冬季便无衣无食,这也正是他们犯我边境的主要原因。若是他们吃得饱,穿得暖,也不至于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天寒地冻的不在家好好享福,反倒跑出来打仗。所以奴婢以为,与其消极地战争,倒不如积极地与他们改善关系,在边境开辟集市,允许突厥人与大郑百姓自由交易。”
  “每年冬天,他们将无草饲养的牛羊马匹卖给大郑百姓,购得粮食衣物,让他们顺利渡过难关。到来年春天,朝廷送些粮食种子,还可派人教他们种植庄稼,待收获后再连息偿还。如此一方面,他们能安居乐业,不再犯境,另一方面,也能繁荣边境市场,百姓可能贸易中获利,朝堂也可趁机大批购进突厥优种良驹。若王爷还不放心,还可——”
  庄严说到这里脸上一红,突然停住,陆子澹猜到她心中所想,不由得浅浅一笑,望着她的眼神中竟带着些促狭之色。李闻持正听得兴起,见她突然打住,着急地催促道:“还可怎样?”
  庄严仍自红脸不说,陆子澹见得她的窘相,开口解围道:“还可给突厥人引进一些娱乐设施,赌场、妓院什么的,让他们沉溺其中,就是打起仗来,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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