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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流云-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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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前,双手微颤地拨动匣上滑轮,排出六个数字,狠下心猛地一开。
  过了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就在流云快要绝望的时候,木匣缓缓打开。紫色盒壁内有无数琉璃小瓶,内装褐色液体,正中一暗黄纸稿折得齐整。流云心中狂喜,深深呼吸镇定心神,伸手将纸稿拿出,打开。纸上只有两个字,“宣威”。
  _______________
  
  


第三回


 三
  宣威取宣耀威力之意,属凉州武威郡,西汗元鼎六年职县。地处腾格里沙漠之西,人迹罕至,草木不生。
  十日后,流云与从飞携绿绮出城西行。
  西北多为荒漠旱地,河流甚少,无船只往来,兼之流云身体未恢复,故三人雇了辆大马车沿官道往西北凉州。郑军先行月余,早已到达武威,往张掖方向开进。流云也不作赶上他们的打算,一行人慢慢悠悠,走了一月,方入了凉州境。
  这日三人到了一座叫做古浪的小城,进城时天色已暗,便在城里找了间客栈歇下。此地位于河西走廊东端门户,山川奇峻,城南古浪峡素有“金关银锁”之称,郑国亦十分重视此地战略位置,屯兵五千,来往客商都进行严格检查。
  流云一行人有当朝宰相特发的通行令,一进城就颇受优待。守城的士兵一直将她们恭恭敬敬地送至客栈门口才告辞离去,客栈老板因受了招呼也对她们格外照顾,端茶送水,殷勤周到。
  赶了这么多天的路,虽是日日躺在车上仍是吃不消,更不用说流云身体欠佳,所以从飞坚持要在古浪休息几日再启程。流云虽心心念念着陆子澹的病情,但也知急不得这几日,若累倒了自己反而得不偿失,便一口答应。从飞这才放下心,绿绮也沉沉地松了一口气。
  饱饱地睡了一晚,早上醒来天已大亮,推开窗户,正对着客栈的小院,庭院里栽着高大的槐树和白杨,时值深秋,树叶早已金黄,落了满地的炫色。太阳才冒了个头,透过前院高高低低的屋顶射过来,红色和金色碎碎地洒在流云的身上脸上,照出她脸颊耳垂细细的绒毛。天鹅般优美的颈项暴露在早晨清冷的空气中,白皙得像最温润的和田玉。客栈厨房的屋顶生起袅袅轻烟,有桂花糕的香味飘出来,空气中淡淡的宁谧,让人心里有了种安定下来的欲望。
  流云靠在窗口发了半天呆,直到绿绮在门外低低的唤她,这才悠悠然转身,微笑着开门。要说绿绮真的是个尽职尽责的好丫环,这一路上衣食住行基本上都是由她一手安排,从飞就俨然是个保镖,除了出面唬唬人,不作他用。
  绿绮拎干了毛巾递给浇湿了满脸的流云,然后找了梳子给她梳头。不似大兴城里的盘桓髻,而是梳了两个大辫子,一直垂到腰际,油光发亮的简单大方,颇有当地女子藏族的风味。流云望着铜镜里风格完全改变的自己,很有些不习惯。
  绿绮小心地整理她耳迹的乱发,又仔细抹了些兰膏在发辫底端,看来看去,似又觉得太过素净,转身从包袱里寻了只华盛插在耳后,再端详片刻,才满意地拍手说道:“小姐人长得好看,梳什么头都好看。”
  流云随着她折腾,在一旁只是微笑,瞅着她那不大的包袱,心里有些奇怪,明明小得放不下多少东西,怎么像变戏法似的又变出来这些物什。好不容易弄完了,就听见从飞在门外砰砰地敲门,问她早膳是在房里还是出去吃。流云休息够了,正想出门走一走,便应着一起到客栈大厅。
  古浪是河西走廊东部门户,来往胡商甚多,就吃饭这当儿,已经瞧见不少大大小小的商团打门口经过。有些牵着矮而建壮的马匹,驮着麻布织成的灰黄包袱,鼓鼓囊囊,不知装了什么好东西。也有牵着骆驼的,慢悠悠地驶进城,看着这背上长了两个大包的怪物,从飞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不停地拉着流云问东问西,说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压成这副模样,惹得流云和绿绮哭笑不得。
  其实流云也是第一回见到骆驼,她本居吴国,乃是江南之地,连稍微建壮些的马匹都不多见,更不用说什么骆驼了。虽然大兴城里也偶尔有胡商带骆驼进城,但流云大多数时候都窝在梅园,一直没机会。书上的描述是看过不少,这回亲眼见了,自然也挪不开眼睛,直盯着那奇形怪状的动物仔细打量。
  倒是绿绮要镇定许多,她祖籍凉州武威郡,祖父曾与胡商交往甚深,五岁上才随父母迁入陇西,后在宰相府做了多年丫环,沾着宰相府的光,见识长了不少,尤其这骆驼更是小时候常有的坐骑。
  看出流云和从飞脸上的新奇,绿绮善解人意地建议吃了早饭就去雇辆骆驼逛古浪城,立刻得到了从飞的大力支持,说话声音立刻高了起来,早餐居然只吃了两个包子就急冲冲地在一旁催促。
  很顺利地借到了两头骆驼,一牵到手上从飞就迫不及待骑上,许是太急切的缘故,一脚踏空居然掉了下来,摔在场边的一堆马粪上,顿时傻住,满脸涨的通红,又气恼又尴尬,一句话不说,提着衣服一溜烟地往客栈方向跑去。流云和绿绮面色诡异地望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头,这才转身,立刻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轮到流云的时候她就乖了不少,把骆驼牵到场中心,双手扶住骆驼身躯,一个跃身,稳稳地坐好,回头朝绿绮得意地扬扬眉毛。扶住身前的大驼峰,慢悠悠地在马场里打着转,一想起方才从飞的窘状,还是忍不住笑。
  日头渐上,马场里越来越热闹,来来往往都是出入河西的商人,有高鼻深眼的胡人,也有操着一口流利官话的汉人,双方大声地讨价还价,听在流云耳中倒也有几分意思。于是拉住骆驼,饶有兴趣地在一旁看着。
  那两方商人说着说着,忽然发现旁边多了一个大家伙,本来有些不悦,正待出声赶人,一抬头瞅见流云清丽脱俗的微笑容颜,顿时呆住,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嘴里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要知这古浪虽是河东锁钥,但相比起大兴城来说只能算是苦寒之地,又地处西北边塞,难得见个容貌出众的人物,此时流云忽然间出现在他们面前,只觉得像做梦一般,还道是嫡仙下了凡,偏偏还如此亲切可人。
  流云性子一向温和,见面前这些人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虽然有些别扭,但还不至于生气,可绿绮却不依了,冲到众人面前挡住流云的坐骑,大声骂道:“看,看什么看,眼睛都直了,没见过美女啊。再看小心就把你们眼珠子挖出来。”
  众人被她说得一阵尴尬,恍然醒悟到这样盯着未出阁的姑娘看确实有些不礼貌,虽被她骂了也不好说什么,低头咳了几声,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倒是流云被绿绮这几句弄得有些懵住了,几时见过如此跋扈的绿绮啊。
  “小姑娘尖嘴利牙的这么厉害,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哦。”一个戏谑的声音从马场门口响起,懒洋洋地,仿佛刚睡醒的惺松语调。“我倒要来看看,到底是怎么样的美人儿让我们焦老大都看直了眼。”
  


第四回


 四
  “小姑娘尖嘴利牙的这么厉害,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哦。”一个戏谑的声音从马场门口响起,懒洋洋地,仿佛刚睡醒的惺松语调。“我倒要来看看,到底是怎么样的美人儿让我们焦老大都看直了眼。”
  众人齐齐回头,只见马场入口处一白衣少年徐徐步入。这少年年岁尚轻,还未束冠,穿了身白底苏缎,上头隐绣着银色云纹,每走一步缎面便反出柔光,端地华贵。折扇在手中上下晃荡,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面容颇是俊秀,肤色白皙似女子,一双琥珀色的琉璃眼闪着狡黠的光,嘴角微微上翘,看起来亲切可爱。嘴里虽说着浪荡话儿,却怎么也让人讨厌不起来,思来想去,许是那双琉璃眼生得太正了。
  那个被成为焦老大的皱了皱眉,马上换上一副笑脸,眼眯眯地道:“易少爷您醒了,昨晚上可还睡得好?这天儿眼看着就冷了,您可要保重身体。”
  易姓少年大大咧咧地应了一声,刷地打开手里恁大的折扇,众人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个诺大的“易”字,全用金粉写成,张牙舞爪地盘在折扇中央,直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焦老大你也恁地不会办事,那随云客栈小得跟我家厨房似的,客房又黑又湿,还号称是古浪第一客栈,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还有还有,床上的被褥又重又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我不是跟你说过,只用蜀地和吴地的绸缎吗。更气人的是,整整一个客栈,居然没看到一个漂亮姑娘,一个个全是大饼脸,黑皮肤,看得我一点味口都没有。那厨房的食物也是差劲……”易姓少年一边朝焦老大喋喋不休地抱怨,一边斜起眼睛朝流云瞅过来。
  咂咂两声,然后摇头晃脑地开始感叹,“没想到小小古浪居然也有这样的美女啊。不知小姐怎么称呼,今年贵庚,有无婚配……?”
  眼见着他越来越离谱地凑过来,绿绮终于忍无可忍地一把推开他,欺身到流云身前将她护住,同时大声吼道:“你这登徒子,想占我们小姐的便宜,没门儿。你胆敢再往前一步,我就砍了你的蹄子。”
  流云却不生气,坐在骆驼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俩,脸上居然是笑嘻嘻的表情。
  易姓少年假装吓得跳到一边,躲到焦老大身后,朝流云做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漂亮小姐啊,你家丫头实在太蛮横了,我明明长得好好的两只脚,她非要说是蹄子,莫非这是古浪本地的称呼么?不过话又说回来,小丫头的两只蹄子倒是又秀气又可爱啊。”
  绿绮气得满脸涨得通红,捋起袖子就要开打,两脚如闪电般掠过焦老大身侧,朝正扮着鬼脸的易姓少年踢去。“不得了了,杀人了。”易姓少年一声怪叫,狼狈地蹦开,脚上像是踩到什么似的陡地一滑,身子就斜斜地往下倒,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绿绮的脚险险擦着他的腰际飞过,留下一道灰痕。
  “啊呀啊呀,小姑娘这么凶悍,真是世间少有啊。还好本少爷躲得快,要不然这腰可就折在这儿了。”猛地伸手朝焦老大头上一拍,恨恨道:“好你个焦老大,没看见本少爷生命垂危么,居然在一旁袖手旁观。大哥是怎么叮嘱你的,我要是有了点闪失,看你怎么跟我大哥交待。”
  焦老大苦哈哈地陪笑,少爷长少爷短地把易姓公子扶到一旁,从袖子里掏出一方丝帕垫在一旁的木椅上,这才扶他坐下,然后转过身朝流云她们抱歉地笑笑。“二位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我家少爷说话有些失当,得罪之处,还望二位莫怪。”
  绿绮见他们人多势众,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很不服气地冷哼一声,双眼仍不客气地直瞪那易姓少年。反观流云,还是一脸笑容,若无其事地瞧着他们微微笑,一双水灵灵的杏眼饶有兴趣地瞅着易姓少年,嘴角勾起一个绝美的弧度。
  “小女名流云,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流云从驼背上翻下身,走近了两步,柔声问道。
  易姓少年马上眉开眼笑地起身,两眼微微眯起,回道:“在下易冲,卫国幽州人士,今年十九,尚未娶妻,家中父母双亡,所幸薄有家产……”一旁的焦老大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然易冲却仿佛完全没有察觉一般地说个不停,好在他面容俊秀,口齿伶俐,虽然内容甚是可笑,但听在耳中却并不聒噪。
  “咳咳——”焦老大终于忍不住重重地咳了两声,打断他的话道:“易少爷,您介绍完了。”
  “没,还没,怎么了?”易冲正说到家里三表妹养了两条狗一只猫整天到处惹事生非,突然被他打断,很是不爽,朝他狠狠瞪了一眼,索性离他远了些,不顾绿绮眼神警告靠到流云身边,笑眯眯地道:“别管这老头子,我们继续聊。对了,刚才我说到哪里了?哦,是了,话说……”
  焦老大的脸色比刚刷了漆的凳板还要黑,阴沉着脸,默默地等在一边,再不说话。
  又唠叨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流云终于笑着打断道:“我曾听过卫国幽州二公子,温宰相、飞将军,其中飞将军似乎就叫易冲,不知——”
  “哈哈,就是我了。”一旁的易冲指着自己笑得得意非凡,“想不到流云居然知道我,哈哈,真是三生有幸。哈哈,没想到我这么有名,连郑国的人也知道我的名字。对了,你们郑国的人都怎么评价我?”
  焦老大撇撇嘴,斜瞥了他一眼,不敢说话。绿绮则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笑得有些夸张的小子,怎么也不敢相信赫赫有名的飞将军居然是此等人物。想当初飞将军易冲领一巡逻小队独挑羌人大营,烧毁粮草,杀敌数百,直将数千羌兵赶到贺兰山外数百里,何等威风,何等气势,只要想一想,少女怀春的心就砰砰乱跳,可是,眼前这个无赖小子,怎么看怎么是个小泼皮,分明就是个纨绔子弟,实在有损心中易冲的完美形象。
  承受着巨大的失落感,绿绮重重地哼了一声,大声道:“还以为易冲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呢,仔细一看,连狗熊都称不上。”撇撇嘴,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一定是传言有误,一定是!
  流云拍拍绿绮的肩膀,嘴角含笑,柔声恭维道:“飞将军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豪,只是,眼下飞将军不在大营应对羌兵,怎么到古浪这个小城来了。流云听说羌人这次举兵犯境,目标可不止郑国一个。”
  易冲耸耸肩膀,无所谓道:“大营有什么好的,又冷又不好玩,连个漂亮姑娘都见不着。反正大哥派了人跟去,我只要让个下人扮作我的样子就行,到时候打了胜仗少不了我的功劳。若是败了,我也可以推得干干净净。”眼珠子一转,贼溜溜地朝流云眨了眨,“若不是偷偷溜出来,怎么能见得着流云姑娘这么天仙般的人儿呢。”
  “你这无耻之徒!”绿绮这回确定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飞将军定非眼前人物,只不知是哪些将士拼出自己血肉才成就了这个奸吝之徒,心中怒火冲天,再也按俫不住,招呼也不打一个,拳头就朝那副好皮囊挥去。
  


第五回


 五
  “你这无耻之徒!”绿绮这回确定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飞将军定非眼前人物,只不知是哪些将士拼出自己血肉才成就了这个奸吝之徒,心中怒火冲天,再也按俫不住,招呼也不打一个,拳头就朝那副好皮囊挥去。
  眼看着绿绮的拳头就要挨上易冲挺直的鼻梁,那家伙忽地一声怪叫,绿绮一愣,犹豫间,易冲的脑袋已经偏开,粉拳擦着他耳迹而过,却分毫没有伤到他。“啊呀,小美女行凶啊,要杀人啦。”
  流云原本看热闹一般,只在一旁微笑着并不阻止,可眼看着他捏着嗓子叫得越来越厉害,引得马场里其他人像瞧热闹似的越集越多,渐成包围之势,心中顿时警觉。一边大声喝止绿绮的下一步举动,一边抢了匹马跳上。
  绿绮虽在流云身边伺候不久,但二人甚是默契,见流云眉眼肃穆,顿觉有异。反手将一骑马胡商拖下,自己翻身上马,么喝一声,从头上拔下一跟银钗,对着马臀狠狠刺下。马儿吃痛受惊,撒开蹄子就往外跑,围观的人群亦纷纷散开,两人方才顺利冲出。
  她们身后,焦老大面沉如水,一言不发。而方才嘻皮笑脸的易冲也仿佛换了个似的,剑眉微颦,若有所思。
  一青衣小厮从马场门口奔入,见他二人面色有异,犹豫着不敢说话。易冲抬起眼,看清面前的人,瞅着他促狭地笑笑,问道:“小瓶子不在大哥身边伺候着,怎么跑来这里了。不怕回京以后长公主责罚你伺候不周么?”
  小瓶子见易冲恢复平日的说话语气,心里才觉得舒坦了些,恭恭敬敬地递上一竹管,道:“大人让小的回来协助将军您,这是小的在路上接到大人传来的飞鸽传书,请将军过目。”
  易冲漫不经心地接过,揭开蜡印封口的盖儿,抽出一封小小的纸卷,迅速浏览了一遍,嘴角顿时勾起来,似乎很可笑的表情。一边摇头苦笑,一边把纸卷扔给焦老大,他无奈道:“焦老大,我们好像弄错人了呢?”
  焦老大看完纸卷,也是微微一愣,张了张嘴,方才低声道:“这当真没弄错?那妖女什么时候到了玉门关,可刚才那女子分明和她长得一摸一样。”没有回答,他又自言自语回道:“大人该不会弄错的,没想到这世上竟有长相如此相似的人。我方才还觉得奇怪,以那妖女的性子,见我们有心设局围她,定要打开杀戒,如此我也好依法拿她。没想到她竟掉头就走,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原来是弄错了人,唉——”
  易冲朝他瞥了一眼,呵呵笑道:“焦老大你好大的胆子,不知道她是大哥的女人么?你若真办了她,看大哥回来怎么跟你算帐。你在余家做了这么多年,大哥的性子你该是知道的。就算有长公主在你身后撑腰,也不一定保得住你。”
  焦老大忿忿恼道:“我这也是为大人好。那妖女无耻卑贱,身犯杀孽,人人得而诛之。大人乃我卫国脊梁,身份尊贵,万民敬仰,怎可与此等妖女往来,坏了自己的名声。再说,大人与长公主订婚多年,就算不计较自己的名声,也不该羞辱长公主。”
  易冲瞥了小瓶子一眼,见他摒声凝气,垂首不语,冷哼一声,朝焦老大道:“焦老大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大哥的家事也是你插得上嘴的。暂且不说凌飞飞的事,满朝皆知长公主早与大哥解除婚约,且将嫁与山越国主为后,你再胡乱妄言,别怪我就地治了你。”
  易冲平日里嘻皮笑脸惯了,很容易就让人忘了他曾是战场上叱诧风云的飞将军。如今见他凤眼微眯,眼中杀气忽然迸出,整个人仿佛浸身疆场一般杀气腾腾,焦老大顿感全身发寒,冷汗自背脊渗出,一身衣衫被浸得透湿。这种历经沙场锤炼出来的霸气与余宰相冷漠肃穆的眼神完全没有可比性。
  焦老大忽然想起,眼前这个总是笑呵呵,懒洋洋的小伙子曾在四年前的贺兰山一役中杀敌数百,砍了氐人首领的脑袋送到幽州给先皇做六十寿诞的大礼。彼时他才十五岁。就是公主、余大人和他说话也是客客气气、谦恭有礼,自己只怕是猪油蒙了心,这一路上瞧着他年纪轻、好脾气的模样,居然不怎么把他看在眼里。
  当下“扑通”一声跪在地,垂首道:“属下该死,是属下胡乱说话,请将军责罚。”
  易冲忽又恢复灿烂笑容,和蔼可亲地说道:“焦老大你这是干什么?你这么大年纪怎么对我行如此大礼,被人看到这多不好。快起来,快起来。”说着不由分说地扶起他,眼中是再真诚不过的笑容。焦老大揉揉眼睛,这回他可真看不懂眼前这个十九岁少年了。
  “小瓶子你也别回去了,反正我身边缺个机灵的小子,你就跟着我吧。”易冲又笑眯眯地抓住小瓶子的胳膊,朝他上下打量一番,意味深长地笑道:“果然是长公主训练出来的人物,真是聪明伶俐,越看越喜欢。”
  小瓶子心中仿佛有一重锤砸过,被他这话激得五脏六腑都快移了位,心虚地低下头,避开他如锋芒的双目,沉声道:“承蒙将军看得起,小瓶子不胜荣幸。”
  “那就好。”易冲笑笑,朝焦老大挥挥手,“我跟小瓶子先回了,你要没事儿就不要到处招摇,毕竟这里是郑国,要闹出了事,谁脸上都不好看。”想起方才温和浅笑的绝色女子和那泼辣刁蛮的丫环,明明是与凌飞飞完全不同的气质,自己竟然也会看走眼?
  这方流云和绿绮驱马进了闹市,才放缓了步子。那马儿虽受了惊,但两人马术俱是高超,很快就将它们掌握。确定身后无人跟来,两人跳下马,拍拍马臀,放它们走远后,又在街上绕了几个圈,最后从围墙跳进客栈小院。
  绿绮一肚子气没处撒,撅着嘴生闷气。而流云则秀眉微颦,冥思苦想,实在不明白那些人为何要为难自己。目前郑卫两国正联手抵抗羌人,他们实在没有理由攻击她们,再说,流云在郑国身份平凡至极,即使两国有冲突也轮不上拿她来开刷。
  进了客房,叫了从飞两声,亦不见回应,流云方才经过马场事件,心中警觉心甚高,马上与绿绮使了个眼色,扶住腰间流云剑,猫步走到从飞房门前。侧耳听了听,屋里似有水声,心中狐疑。正待一脚踢开门,店里伙计突然从楼下拐出来,见到流云二人,马上苦着脸道:“二位小姐,屋里这位客官自回来后都要了十桶热水了,再这么烧下去,厨房连饭都做不成了。”
  流云和绿绮闻言一怔,对视一眼,见对方脸上俱是忍俊不禁,再也忍不住,两人站在走廊笑得直不起身。
  门吱呀——一声拉开,头上仍自滴水的从飞裹着件中衣冒出半个身子,尴尬窘迫地瞅着面前笑得花枝招展的二位,脸上表情十分滑稽。恼怒地朝伙计瞪眼睛,“你笑什么笑,快点去烧水。”
  伙计撇撇嘴,无奈地转身,嘴里小声嘀咕,而声音正好可以被他们听见。“就是身上沾了马粪,十几桶水也该洗干净了。”
  从飞的脸顿时变绿……
  


第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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