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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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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鲜少有把哪一方面学到精通的。
说白了就是给自己增加了个消遣项目,却远不足以作为安身立命的技能。
“茶道?”她支着额头又在纸上写了一项,落笔一瞬后就又提笔划掉——谁想在那小门外品茶啊?又不可能让府里给她腾个小间。
“代写书信?”蓦地想起古装剧里穷秀才谋生有这么一项,红衣目光一亮,对自己的文采还是有自信的。
但神色又很快黯淡下去:繁体字……会读不会写。
叹了口气伏在案上,大觉自己这回真是遇了难处。听闻要有两千两银子才能赎身时已很受打击,咬着牙逼自己穿过乌云去看阳光、告诉自己努努力还是能攒出来的。
结果,真正的难处在这“赚钱方向”上。
垂头丧气地将这大难题先搁下,红衣拿了水袖出来往乐坊走。
席临川不在,司乐为人宽和,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舞姬练舞时她愿意同去便也没人拦着,这于红衣而言是无法言述的好事。在现代时就是这样,她就算遇到天大的麻烦、就算心情阴郁得犹如雾霾爆表,摒开它想地跳上两支舞,心里就多云转晴了。
而且,放空之后,兴许就给难题找到了新解。
。
到了乐坊时,见绿袖正在门口东张西望。红衣又走近两步,绿袖便迎了过来,一拽她的手:“可算来了,快来。”
……什么啊?
红衣被她拽着往里走,绿袖一边走着一边挑要紧的跟她解释了:“宫里快到采择家人子的时候了,宜宁王从自己的封地上送了两个美女进来要献给陛下,托长阳这边的官员找人教她们乐舞,那官员把这事交给了虞司乐。”
“……啊?”红衣一怔,一时尚没太明白这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虞司乐要管着府中歌舞姬,不能每日花几个时辰教她们,便想把这事交代下去。”绿袖说着扭头看向红衣,伸了两个手指头,“二百两银子!目下正在后院挑人,阖府的歌舞姬都去了,你不妨也试试。”
二百两银子,两千两的百分之十。
红衣深吸了一口气,一边深知此事“竞争凶残”,一边又连半分推辞之意都没有。竞争再大也得试上一试,若不成那是自己学艺不精,服输就是;若成了……那就离自由近了一大步!
最内一进的院子里果然已是一片燕语莺声。
虞司乐尚未到,一众歌舞姬三两结伴地低声交谈着,绿袖带她进了院,径直走向同被长公主送来席府的丝缎和素锦。四人一向交好,她二人一见红衣也来了,互望一眼,素锦笑吟吟道:“知道红衣姐姐拿定主意要为自己赎身,这是要紧事。咱齐力一搏,若是红衣姐姐挑上了,二百两的银票姐姐拿走;如是咱四个里的另一个挑上了,自己留几两脂粉钱,余下的也都给姐姐拿去攒着。”
“这怎么好……”红衣忙要推拒,素锦也正要开口再劝她答应,却是二人都没来得及说下去,另一声音便清泠泠地响起来:“公子不计较规矩,府里的规矩还真就愈发宽松了?”
四人一并看过去,见了来人皆一凛。绿袖在红衣衣袖上一拽,红衣目光一扫当即会意,与三人一并福下身去,听得她们道了声:“杜若姐姐。”
“你是红衣?”杜若冷眼睇着她问。
红衣颔首:“是。”
“我知道你。”她轻然一笑,蔑意不掩,“头回见公子就被打发去做杂役的人,也敢来争这些事。”
红衣心里一紧,神色同样冷了下去,没有应话,直至杜若又一声轻笑后离开。
杜若走到了数丈外的花丛边,也和相熟的舞姬交谈起来,红衣这才抬眸打量过去。看样子也就十七八岁,比她们四人略长几岁。身材高挑削瘦,腰带紧束纤纤腰肢,白皙的面容上修长的描眉描绘得细致,衬得一双明眸清亮。
“这是谁?”红衣低问了绿袖一声,旁边的丝缎先回了话:“杜若啊……乐坊里排头号的人物,歌舞皆会,且是虞司乐脱籍前收的徒弟,手把手教出来的。”
红衣听罢,心里难免多了一重压力。
“名师出高徒”这话从古至今都是对的。早闻虞司乐年轻时是长阳城里数一数二的舞姬,赎身脱籍后为给自己求一份安稳才来席府当了这司乐,她教出来的人……
红衣忍不住又望了杜若一眼,深呼吸,自我安慰:不用怕,不用怕!
。
虞司乐在半刻之后从西厢房走了出来。推开正厅房门,没有多言什么,只向众人道了句:“先挑舞姬,一个一个来。”
严肃的态度直弄得红衣有些不适应——她平日来见找绿袖时若碰见虞氏,虞氏多半是带着微笑的。目下这般态度一时弄得红衣都转成了“如临大敌”的心态,绿袖见状忙低言道:“你……别紧张啊,司乐平日里办正事时都是不苟言笑的。”
正厅里已经开始了。
舞姬间似乎有一种奇妙的默契,无须叫名也没排什么顺序,一个出来自有下一个接上,没有什么谦让也没人生任何异议。
厅中早备了乐工,入厅的舞姬点一支自己擅长的曲子乐工便会奏乐。
一人跳一支舞,虞氏偶尔动笔记录些什么,从不开口做任何评价。
红衣安静看着,心思千回百转。
一个个舞技都不差,她这科班毕业的放在这儿,也就勉强有个“中等偏上”的水平。这还只是前面看过的几人,后面有没有狠角色还不知道——就算没有旁的狠角色,也还有个虞氏一手教出来的杜若呢。
目光微凝,红衣细看着正在厅中起舞的那抹背影。
动作到位,身法熟练,但不知是不是只能看到个背影的缘故,似乎总觉得少点什么。
她看着那舞得犹如行云流水般的水袖细思起来。
片刻后,已是轮到了她们这一边。
绿袖、素锦、丝缎依次舞过,红衣仍是一语不发地看着,一个动作都不肯放过。一时甚至连这是为争什么而比都可以忘了,只一门心思地想弄明白到底“少点什么”。
苦思间,丝缎已从房中走了出来。接着,杜若走了进去。
许是因为得知了杜若更有本事,红衣更添了两分注意。
杜若一袭黛蓝绸的舞服,水袖比旁人的更长些。她挑了首节奏感强些的曲子,有明晰的鼓点相伴,虽比之前那十几支小家碧玉的舞蹈少了些柔美,却因添了热烈而让人难以走神。
红衣一阵恍然,好像终于明白了一点。而后顺着这个方向,继续思索下去。
“该你了,快去。”绿袖在她胳膊上一推。
红衣回神,见杜若已在向虞氏施礼,忙向正厅走去。
至了门口,与杜若擦肩而过。谁都没有多言,不过红衣第三次听见了那声轻笑,大觉这简直堪称标志性的声音了。
。
“红衣?”虞氏见她进来,微微一怔。
红衣欠身,应了声“是”。虞氏睇一睇她,思量着点了头:“开始吧。”
红衣看向几名乐工,再三思量之后,一字一顿道:“奏《佳人曲》。”
她和这支曲子很有些缘分。
昔年在学校时,曾用这支曲子编舞,夺了舞蹈大赛的桂冠。
当然,那是现代人编的《佳人曲》,并非这古曲。时代差别引起审美观不同,虽则同是用西汉李延年所做的词,曲调却完全不一样。
所以,穿越后头一回听到这原汁原味古时风格的《佳人曲》的红衣大感惊喜。彼时还在长公主府,她拿一个月的月例“威逼利诱”乐工们为她“单曲循环”这曲子整整一天以供她编舞。
把乐工们都弄崩溃了。
动作多是汉唐舞的动作,但还是那句话,时代差别引起审美观不同,她在现代时所学的汉唐舞虽经各位前辈大力研究、复原,但与古时也多少有些不同。
是以一舞编成,比她平日里再长公主府练的宴饮乐舞多了两分潇洒、两分肆意,裙裾旋转水袖飞扬,承启转合更用了不少在现代做理论学习时得出的经验,乐曲高潮时舞出的惊艳完全扫尽旁的舞姬因常年恪守规矩而消不尽的压抑感,另又加些许民族舞元素。
于这回的较量而言,这舞还有个更要紧的优势:代入感。
红衣儿时跟的第一位舞蹈老师就告诉她:跳舞不是演戏,但也需要舞者身心投入,代入其中。
李夫人是凭这舞一举得宠的,她编舞时代入那样的心境,拿捏着李夫人当时可能的心情,神韵身法也就自然而然地奔着那样的目的而去。或婉约或凌厉,每一个动作皆下了大工夫去想“如何能让刘彻挪不开眼。”
对那两位要被送进宫的家人子而言,这一点应该也很重要。既要以此博得帝王宠,跳的舞就不能和宴饮时助兴的舞一样,可看可不看。
红衣微屏息,马上就到了乐中间奏,间奏的段落要转满十六个胡旋,手上动作和脚下节奏还不能乱。
“铛——”的一声,变调的尾音带着异样。红衣一惊,脚下未停定睛看去……
似是古筝的弦断了。
?
☆、取胜
? 筝在这曲子中算是一样演奏主旋律的乐器,出了这岔子,其他乐工便也一同停下了。
门外的一众歌舞姬听得房里骤然安静,皆停了交谈,一并向门内望过去。
红衣的旋转却没停。
已无奏乐,她将步子放得缓了些,拖长了时间,思量办法。
足尖一点,红衣停止旋转,侧身压肩撤手,不慌不忙地摆了个窈窕的POSE出来。
长沉了口气,薄唇浅启,悬着一颗心扬音唱了出来:“北方有佳人……”
在旁的一众乐工霎然傻了眼:怎么还带自己唱的?!
外面的一众歌姬更是面色一白:怎么还带呛行的?!
院落一脚,绿袖等三人更是深吸一口气:有、有魄力……
其实,红衣唱得多少有点没底气。
论汉唐舞,那她是术业有专攻;论唱歌……连业余歌手都算不上。是以连舞都折了两分气势,竭力逼着自己心无旁骛的接着跳下去,可碰上这种意外,“心无旁骛”又哪有那么容易?
门外突然响起了个声音:“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红衣微微一怔,略作反应后立刻闭了口。
这声音,可比她唱得好多了。
歌声婉转清丽,悠悠扬扬地传进厅来,虽不比乐工齐奏乐来得节奏感分明且有气势,一歌一舞相搭却有不一样的赏心悦目。皆是干干净净的感觉,好像不染凡尘一样,看得众人回不过神来。
——诚然,单说这应对能力,也够众人回不过神来了。
两句过后,能继续吹弹演奏的乐工添了一分力,各自循着歌声继续奏下去,感觉又好了许多。
一舞跳完,歌声乐声渐渐淡去,红衣心中骤松,暗呼了一声:谢天谢地!
站定了脚,她往后退了几步,朝虞氏屈膝一福:“红衣告退。”
虞氏略一笑,暂未理她,只扬音道:“谁唱的歌?”
便见一女子应声入门,恭敬施礼:“奴婢缕词。”
缕词,是和红衣同时送来的四个歌姬中的一个。
虞氏稍点了点头,稍作思量,问她们:“你们在长公主府时,这样配合过?”
“没有……”红衣刚要作答,却被缕词抢了白:“不曾有过。奴婢等在长公主府只是跟着年长的姐姐们学习技艺,没有参过宴,也没有过这样的练习。”
红衣看向她,怔了一怔,觉得缕词眼中有一抹夺目的光彩,她却不太明白这光彩是因何而生。
“好得很。”虞氏缓了口气,欣然而笑,“那就你们两个了,缕词教歌,红衣教舞。每日未时两位家人子会来此处,红衣也未时到便是,缕词晚一个时辰来。我跟齐伯打个招呼,红衣先在绿袖房里住些日子,来去方便。”
“谢司乐。”红衣还没来得及应话,缕词就已脆生生一应,连带着拜了下去。
一个大礼行得规整,红衣心下一喟,也只好和她一样拜一个——动不动就拜人,她至今还是有些不习惯的。
屏退了门外一众歌舞姬,虞氏阖上门,交待清了各样事宜之后,没多做废话,就取了银票出来给她们:“一人二百两,收好了。练歌习舞间若有甚要花钱的地方就来告诉我,不需你们自己花什么的。”
二人应了声“诺”,见虞氏不再有别的交待,就一同退了出去。
出了房门,缕词就把那装着银票的锦囊打了开来,草草一数,拿了一百五十两出来递给红衣:“喏。”
“……啊?”红衣吓了一跳,没敢接,问她,“干什么?”
“给你啊,听绿袖说你想给自己赎身,钱对你自是要紧。我没什么花钱的地方,留五十两就够了,这钱搁我这儿又不能开花。”
一席话说得大度到豪爽,大抵是怕红衣还是不肯要,一停顿后又续说:“大不了你赎身之后赚了钱再还我便是。”
红衣犹犹豫豫地接过来,回思着方才在厅中时她眼底的光彩,也没拐弯抹角:“既不图钱……你出头争这个机会是为什么?”
缕词与虞氏应答时有意出彩的措辞、唱歌时有意炫技般的歌喉,都让红衣十分确信她不止是顾念交情来帮她一把这么简单。
缕词面上的笑意微凝,一时未答,径自向前一进院子走去,红衣只得跟上。
推门进了缕词的房间,关上门,缕词邀了红衣落座,径自一边倒茶一边又道:“送进宫的人,多好的人脉。”
红衣浅怔,知她是说那两个家人子,便应了声“嗯”。
“她们若真得了宠,肯在陛下面前说句话,给歌舞姬脱籍就是一道特赦的事,哪用得着自己花钱。”
“……什么?”红衣听得一滞。
“多简单的道理。”缕词嫣然一笑,转过身来,将沏好的茶递给她,“就拿你来说吧,公子开口就是两千两——这一口气得二百两的机会可不是日日都有,平日若靠做些小活赚钱,只怕下辈子都赎不了身。”
缕词睇一睇她,面显不解:“我都不太明白,你为何会挑攒钱赎身这条路。”
红衣哑了一哑,心下也早已清楚在这个二两银子够普通人家过一年的时代,她要靠月钱和外快攒够两千两是有多难。之所以没什么别的考虑就选了这法子,是因她对这大夏朝的法律制度不熟,压根不知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看了一看缕词,她犹豫着问道:“还有什么别的法子么?特赦这算一个,但是把希望寄托在她们身上也太被动,总不安心。”
“那……挑个公子心情好的时候求他,让他放了你。只要他肯点头让你从良,你自然可以。”缕词说了第二个法子。
红衣深知这听上去简单,实则比第一个还难。
席临川那么讨厌她,若想让她离开了事估计早就不多留了。留到现在,必定就不是开口求他他便能点头那么容易。
再者说来,在这等级制度下,她们这一干歌舞姬都算是席府的“财产”。譬如她,明码标价两千两,若直接让她走,就等于扔了两千两。
就算是任性的土豪,大约也没有这么办事的。
“也做不到?”缕词观察着她神色的变动,思了一思,又说,“那还有个法子,虽是不能让你离开席府,却可以脱籍。”
“……什么?”红衣不解,怎的还有脱去贱籍却还不能离开席府的事?
缕词抿唇一笑,一字一顿:“让公子收了你。给他做妾,他必定会给你脱籍的。”
红衣一懵。
。
红衣就这样开始了“当舞蹈老师”的日子。
未时开始对红衣而言很是合适——她夜里要清扫回廊,黎明时开始睡觉,睡到晌午起床,梳妆之后吃些东西,恰是差不多未时。
还能自己在房里做一番准备活动。
那两名家人子和她二人是差不多的年纪,一生得清丽些的姓阮,单名一个淇字;另一人是张氏,名云月则生得妩媚些。然则不管清丽还是妩媚,二人都当得起一句“花容月貌”,红衣心里直呼“皇帝艳福不浅”。
她教得尽心尽力,一因收了“学费”,二因舞蹈本就是她心中挚爱不得亵渎,三……则是因缕词的话。
缕词说,若自己攒钱赎身,能这样一举拿到二百两银子的机会太少,如是靠月钱和做小活攒着,只怕下辈子都赎不了身。
但是,这两个家人子……
她们是要被送进宫去的,若当真得了宠、能在皇帝面前说说情,帮她们脱籍就只是一道特赦的事。
虽则寄希望于别人多少有些被动,但这人脉打好无妨。
“左手从上向后划,然后右手跟着划过去,感觉水袖圈着自己画了一个圈。”红衣放缓动作,一边做着示范一边说,“左臂在前,右臂前搭,展开……”
这是一组基本动作,可以编到舞里,但主要是让初学者协调一下身体,初步感受一下汉唐舞的“韵”是怎么回事。
“注意脚下……是同手同脚,若和走路一样手脚相反,就错了。”红衣回思着昔年自己习舞时老师讲解的方法,两个家人子在面前一遍遍尝试得费力,一会儿手反了一会儿脚不对,初学者差不多都是这样。
二人悟性倒都不差,一次练通顺后便掌握了要领,再不出错。红衣继续就教下去,头一日的这一个时辰下来,进度算是很快了。
虽已是临近冬日,这般身心投入地练了一个时辰的舞后,还是出了一身的汗。
出了房门冷风一吹才觉好冷,红衣与二人匆匆告辞,小跑着往绿袖房里去。
绿袖正在房里裁着布,是那日齐伯帮红衣寻的活,无奈红衣不会,就只好让给绿袖了。
“回来了?怎么样?”绿袖拿着剪刀剪得小心,头都没抬地跟她打招呼。
“还不错。”红衣笑道,“都是好容貌好身段,我要是陛下,一准喜欢她们。”
“……你真敢说。”绿袖被她这妄议君王的言辞弄得哑了一瞬,而后睇了睇桌子,“银耳莲子羹,厨房给你送来的,说是司乐吩咐的,趁热吃吧。”
红衣还真有些饿了。
端起碗来吃了一口,熬得软糯的银耳在口中晕开淡淡甜味,另还有一股别样的清香,味道与口感俱佳,她笑了一声:“有日子不吃这个了。”
一小碗很快吃完,红衣倚到榻边,无所事事地看绿袖做衣服,看了一会儿就犯起困来。
迷迷糊糊地打盹,好像还做了梦,忽闻绿袖一声惊叫,吓得她蓦地醒了,头一个反应是缝衣服扎了手。
睁眼却见绿袖就站在榻前,满目惊恐地望着她:“红衣你……你脸上怎么了?”
☆、10孤儿
离赫契愈近的地方,大夏的气息就愈少了。
狂风卷起细沙,接天连地的一片暗黄,连太阳上都像是覆了一层灰尘,光芒看不真切。
这已是大夏边境的最后一个村子了。
同样是他上一世的这一日走过的地方,但在风沙散尽后……也和此前的六七座村庄一样,被赫契屠了个尽。
他却是至今不知出了什么岔子。
“大人……”随在身后的士兵试探着唤了一声,显想知道他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大将军下令抓个活口回去,可这一路驰骋已走了很远,还没有见到半个赫契人。
席临川未答,目光凝在离得最近的一具尸体上,胸中愤然难压。
再向西二十里的霁连河边,是赫西王的军队驻扎的地方。上一世时他在那里取了赫西王的首级、另还斩虏二千余人,这一世一路看下来……
直想将这数字翻个倍,以雪此仇。
“长阳那边可有信了?”他问了一句,悬着一口气等着答复,想知道是不是那人往外递了什么消息。
“有。”即有人策马上前,取出一只信封呈上,席临川屏息,拆开封口火漆。
“未与外人相见、未见信件送出长阳。连日来入夜洒扫,清晨睡至晌午,今起教习两宜宁家人子乐舞。”
席临川在稍松了口气后,心弦绷得更紧。上一世时唯一出了岔子的,就是红衣这一环,这一回既和她没关系,便是又有了别的隐患。
而这个隐患是什么,一行人一无所知。
“天黑前到霁连河。”他说。手中信纸一折搁回信封中,交还给手下保管。
八百轻骑一路飞驰而过,在已渐昏暗的夜色中驰过毫无生机的村庄,马蹄踏过死寂留下的蹄音显得空洞。
“大人,前面不远就是霁连河了。”有士兵禀道,席临川勒马,在那句前世此时说过的“准备夜袭赫西王大营”到了嘴边时蓦地噎住。
一路而来所见的不同之处让他不得不添一分小心,沉了一沉,道:“去看看。”
片刻后,那差去一探究竟的士兵折了回来,很快已至眼前,抱拳而道:“大人,前面无人。”
众人都一怔。
席临川望向远方,心中的疑云与蔓生的恐惧被推至了极处。
这不仅与他上一世所历之事不同,与清晨领命前得知的情况也不一样。那是早一步来过此处的探子传回的信,也就是说,至少在前日晚,赫西王的军队还是驻扎在此处的。
一切变故都是两天之内发生的,可是……原因呢?
摒开因两世不同带来的困扰,席临川深吸了口气,思量少顷后,遂道:“阴崖。”
“大人?”离得近的兵士听言一怔,“阴崖?”
“赫西王在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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