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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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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马车确在那里停着,旁边围了好多仆婢,正七手八脚地把他往下扶。
    不知道是打了多少,他早晨离开时精神不错的面容已然苍白若纸,双目紧阖着、眉心微蹙,任凭旁人怎么动都没有反应。
    “将军?!”红衣在门边怔了一会儿后,复又提步迎出。
    刚迈出门槛,胳膊即被人一握。
    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去,望着对方看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长公主……”
    一声轻而长的叹息。
    敏言长公主好看的黛眉锁得紧紧的,睇一睇她,又看看同样等在一旁的郑启,而后再度一叹,向她道:“你跟本宫来,本宫有话跟你说。”


☆、第113章 准备
    瞧出敏言长公主面色不善,红衣再度看看已被仆婢们一同扶下车的席临川,强自按捺住担忧,跟着敏言长公主走去。
    敏言长公主带着她去了正厅,落了座,摒去一干仆婢:“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弄成这个样子?”
    红衣满是茫然,摇一摇头,敏言长公主睇了眼旁边的席位:“坐。”
    她落了座,敏言长公主紧蹙的眉头艰难地舒展开一点儿,语气也还算温和地告诉他:“陛下要给他和清欢赐婚,被他当众拒绝。”
    ……什么?!
    红衣震住。
    ……清欢?霍清欢?阳信公主?
    “临川没有说是因你。”敏言长公主凝视着她,口气沉重了些,“只说是自己不肯娶。他的脾气你该知道,发起火来说话不管不顾——当众说的那些不留面子的话,大将军没重复给本宫,本宫也就不说给你听了。”
    红衣心里发着颤、发着虚,觉得脑中乱成了一片。
    “陛下喝都喝不住他。没办法了,杖责三十。”长公主重重一叹,“之后还不肯,再三十。”
    六十……
    红衣坐不住了,当即想赶去席临川房里,看一看他到底怎么样了。
    长公主又一苦笑:“这小子也倔,气都喘不上来了,还敢跟陛下说,就算打死他,他都不娶清欢。”
    于是又三十。直惊得群臣都觉出不好,郑启率先求情、何袤随之,而后武将皆尽跪地说情,再然后文官也纷纷出言相劝……
    这事才终于暂且搁下了。最后三十没打完,但席临川也生生捱了七八十的廷杖,离宫时尚能说话,还没出皇城就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红衣……有些话本宫必须跟你说明白。”敏言长公主维持着温缓的口吻,语重心长道,“本宫清楚他喜欢你,今日之事,纵他不说是因你,本宫也明白——陛下必也明白。”
    红衣心里一搐。
    “所以这里面的轻重你得想得清楚。”长公主深锁着眉头,亦有些慌色,“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么僵下去于谁都没有好处。这边是他喜欢你、那头是陛下和皇后宠清欢……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他们必会尽全力保全这个颜面。”
    红衣心里明白,这个节骨眼上,长公主肯在这儿心平气和地同她说这些道理,便是真心担忧席临川的。
    咬一咬唇,她对上敏言长公主的目光,颤声道:“长公主想让妾身怎么做?”
    敏言长公主一喟,反问:“你说呢?”
    她沁出一声哑笑:“要我去劝将军休了我么?”
    她理智地把这个思路说了出来,出言的同时心中却同时一紧,暗自说着:我做不到。
    “他若肯休你此事便容易了!”敏言长公主摇一摇头,“临川那个性子,大概连陛下都没‘奢求’这个。”
    “那……”红衣颤抖得更厉害了些,“长公主的意思……”
    “如果你愿意让阳信公主嫁给他。”她下颌微抬,带着几许威严,“他无非是顾及你的心思罢了。如你愿意,我想他不会再强顶到底。”
    突然而至的压迫感,直压得红衣喘不过气来。
    “长公主……”她心中混乱地缓着气,“我……”
    敏言长公主稍抬手示意她噤声:“你听我说。”
    红衣带着惶意闭了口,双手紧握。
    “这么多日子了,我知道你们一起历过很多事,情分必不浅了。”她说着语中微顿,打量着红衣微白的面色,又道,“所以你何必在意府里多一个他根本不喜欢的女人呢?不如退一步让她进来,临川最多不过维持面子上过得去罢了……就算是陛下也不好再说什么。”
    红衣大感愕然:敏言长公主毕竟是霍清欢的亲姑姑,眼下……竟是全然不在意霍清欢婚后过得如何的意思?
    这说明……
    这说明这件事是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能缓解眼下的尴尬已经成了最要紧的事,至于其他的,反倒不重要了,连血脉亲情都已姑且放下。
    “本宫比你更了解男人。”敏言长公主端然是长辈对晚辈的口吻,“他若喜欢,看着怎样都是好;不喜欢的,只会连见都不想见——如此只要见了就会更加不喜,不见则慢慢忘掉,对你横竖都是好处。”
    。
    那天,长阳下了一场秋雨。
    雨点不大,但乌云压得很低,偶有雷声闷闷地震下来,和着敏言长公主的一言一语,一同在红衣耳边翻滚着。
    她抱着膝盖坐在榻上,望着半开的窗外被雨水冲得越来越干净的银杏金叶,过了许久,一声不吭。
    也许,敏言长公主是对的。
    至少她没有资格说敏言长公主是错的,不是因为身份之别,而是敏言长公主的阅历实在比她多太多、更比她了解这个时代。
    何必在意府里多一个他不喜欢的女人……
    这句话好似一道魔咒一样,在她心头萦绕不绝。
    翻来覆去、矛盾不已,正着想、反着想都能想通,却有没有哪一面的观点足以驳倒另一面。
    确实,府里多一个他不喜欢的人,于她应是无关紧要的。
    她一直都知道,府里的许多婢子对他充满幻想,但也没见他动过什么心思。她相信他的定力,知道阳信公主即便嫁进来,大概也就只是个名义上的妻子而已。
    但是……
    名义上的妻子。
    妻子……
    二十一世纪带来的观念依旧根深蒂固,她实在难以接受这样的事情。
    和另一个女人同在一个屋檐下、拥有同一个丈夫。哪怕阳信公主真的只是“名义上的”,但在外人眼里,她也已经是他的妻子了,而自己……
    反倒是妾。
    无法言述这种事情有多么难以接受。红衣只清楚地知道,自己与席临川得以发展到今天这步,各样的相处、相护虽是重点,但还有一个必要的先决条件——他此前没有别的妻妾。
    邹怡萱和顾南芜都与婢子无二,他连婚约都没有,所以她在面对这象征着不平等的“妾”字的时候,还能勉强说服自己——没有别的女人、没有妻,这个字就不那么要紧。
    若是他此前有个妻子,现在可能一切都不一样了,哪怕那个妻子是名义上的。
    所以……
    劝席临川休了自己,和告诉席临川她同意他娶霍清欢……她实在不知道哪个更难。
    一个意味着她必须强制着自己和他分开,把这些日子的酸甜苦辣像收日记本一样地收起来。能不回忆便不回忆,每看一页都是心酸。
    另一个,则意味着在之后都几十年里……他和她都要面对一个不喜欢却很重要的人,她永远只能是妾室。对他们都很残酷,甚至对霍清欢也很残酷。
    红衣手扶着膝、下颌枕着手,听着雨声一言不发地想着,好像在走一个绕不清的迷宫。
    。
    席临川缓缓转醒时天已渐亮。
    趴在榻上,目光在熟悉的房中一扫,便是一声沉重叹息。
    守在榻边的婢子立刻惊醒,看向他一喜:“公子……”
    “红衣怎么样了?”他出言便问。
    婢子一欠身,答得很细:“娘子在房里闷了一个时辰,下午便来照顾公子了……半个时辰前刚去睡,就在侧间,奴婢喊她过来?”
    席临川连忙制止:“不。”
    那婢子静等着吩咐,他仔细斟酌着,不禁有点烦乱——伤处疼得厉害,扰得思绪不清。
    想了半天才理出点头绪,他看向那婢子,审视着她道:“我问你什么,你说实话。”
    “……诺。”
    “是不是禀过母亲了?”他问。
    婢子点头:“是。夫人大约会来长阳一趟。”
    “嗯。”席临川微沉息,“着人去维祯苑把红衣常用的东西收拾过来,这些日子,就让她住我这里的侧间。”
    婢子略有迟疑,被他眼风一扫,连忙应下。
    他想了一想,又说:“让小萄也过来。有小萄在,她心情会好些。”
    “诺。”那婢子又一应。
    席临川吁了口气,再问:“她知道多少?”
    婢子浅怔,观察着他的神色,小心道:“公子……是大将军和长公主一同送您回来的。阖府都知道得清楚了,娘子自然也……”
    席临川皱着眉头阖了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而觉得浑身都累。
    似乎万千压力都直接压在伤势上,压得那阵疼直往心里窜。窜得心里好像很快就要扛不住了,情绪一点点地向外逼着,每一分都难受得他想喊出来。可涌到口边,又生生闷回。
    霍清欢……
    不觉自嘲而笑。他的手紧一攥被沿,把万千情绪都攥了回去。
    “红衣可说了什么?”他问那婢子。
    “没说什么。”婢子摇摇头,有点忧色,“娘子自过来后就话少得很,一共也没说几句话。”
    那久违的患得患失的感觉又涌动起来了。
    红衣从那么久之前就知道霍清欢对他有意,那么……现在突然闹出了这么一桩事、霍清欢突然横亘在了二人之间……
    这是确是多少怪他。
    他早该把这份纠葛料理清楚,不该留下这些后患来。
    接下来的麻烦只会更多。
    “疏影。”他沉吟着,又吩咐婢子说,“等红衣醒了,你告诉她,这几日不许离开我这住处,就说是我的意思。”


☆、第114章 矛盾
    红衣醒时不到中午,盥洗更衣,头发扎得随意。
    站在门边朝席临川房中望了一望,猜他现在该是醒了。心里挣扎一阵,还是朝他房中去了。
    外力造成的尴尬不该让两人间生出嫌隙。红衣一壁想着,一壁调整心绪,跨过他房间的那道门槛,便听得一句轻松的笑语:“睡醒了?”
    她抬头看看他,点点头。便见他从榻上探下手来,将榻边置着的坐席拽得近了些,又是一笑:“坐。”
    红衣行过去坐下来,一看旁边备好的午膳一道没动,伸手将粥碗端了起来。
    尚还烫着,应是刚送进来不久。她舀起一勺吹凉,刚要往他嘴边递,席临川便说:“放下吧。”
    红衣微怔,他又道:“是我没胃口吃。你若饿了,自己吃些好了。”
    她抿一抿唇,依言先把碗搁下了。凝睇着他默了一会儿,每句话到了嘴边都又咽了回去。
    最终,只说了一句毫无陛下的:“陛下怎么就下手这么狠呢……”
    却是一句话就把眼泪带了出来,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看他的样子,越看就越难受:“你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如今就为个婚事……”
    唇上忽被一掩,她看一看按在嘴边的手指又看向席临川。他未说话,只轻一摇头,目光飘向她背后。
    红衣会意,立刻回过头看去,正有三人一并行来,身后跟着六名婢子。
    心里微惊难掩,她连忙起了身,颔首福身见礼:“长公主万福、阳信公主万福、夫人万……”
    “行了。”
    生硬的口吻截断了她的话,又一声冷笑:“受不起你这礼。”
    房中气氛骤冷,红衣紧咬嘴唇忍着,敏言长公主道了句:“免了。”
    她站起身,这才注意到阳信公主同样哭得双眼红红的。两个含泪的目光一触,阳信公主便恶狠狠地别过头去,连看都不愿多看她一眼的样子。
    婢子们添了坐席来,三人各落了座。
    陈夫人担忧儿子伤情,自然忍不住一句句地发问。伤势如何、用得什么药、有什么要注意的,一句句皆问得细致。
    席临川答得也详细,偶尔看一看站在一旁傻着的红衣,但愿自己能尽快把母亲应付走。
    交谈约莫半刻,疏影端着刚煎好的药走进房中。席临川抬眼一看,红衣正迎过去接药,却有人比她快了一步。
    霍清欢先一步捧了药碗,正巧背对着他。他看不到神色,只听霍清欢干脆地道了一声:“我来。”
    红衣在原地愣了一瞬,已伸出去的手只好收回来。
    霍清欢端着药碗走到榻边,在坐席上平平稳稳地落了座,檀口轻启,徐徐吹着药。
    席临川只看着红衣,见她仍在方才接药的地方,又僵了一会儿,转身向外走去。
    “红衣。”他忙一唤,见她停住脚,松了口气,才意识到霍清欢的第一匙药已递过来。
    目光在匙中褐色的药汁里定了一会儿,席临川平淡一笑:“公主身份金贵,臣不敢劳公主做这些。”
    “将军说什么呢?”笑意轻松的一句话,却是出自红衣之口。
    席临川心惊地再度看过去,猜她是生气了。
    她很快转过身来,裙角在脚边翻了个起伏,他见她双眼仍红着,却蕴笑说:“夫君战功赫赫,阳信公主虽是身份金贵,但既有意体恤朝臣……夫君拒绝可不太好。”
    大抵谁都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方才同去端药时明明是她示了弱,现下却轻描淡写地把霍清欢的举动说成了“体恤朝臣”,权作不知皇帝有心赐婚的事一般。
    陈夫人直惊得面上白了一阵,转而怒喝:“你说的什么昏话!”
    她仍前颔着首,低垂的眼帘下隐有冷意沁出,唇畔却犹是带着笑的:“不是这么个理么?若不然夫人觉得夫君他还是拒绝为好?哦……那便是红衣一贯参不透君臣间的关系该是如何,妄言了。”
    “你……”陈夫人惊怒交集,指着她颤抖起来,“你叫他什么?你不过一个贱婢……”
    “夫人。”红衣的声音陡然硬了,抬眸看一看她,郑重道,“我早已脱籍了——且未靠谁的恩典赏赐,是凭自己的本事攒的钱;后来陛下把我赐进席府,也没能改了我的良籍身份。这些,夫人您该是清楚的。至于我叫他什么——夫人您以为,榻上之人于我而言该是什么身份?”
    席临川直听得一声笑,觉得她这般气势明明很慑人了,却就是让他觉得很……很有趣?
    红衣不满地扫过他的笑颜,眉目复一垂,不急不缓道:“夫君安心喝药就是,我去取果脯来。”
    她说罢,从容不迫地转身继续向侧间去了。没心思多看其他几人是什么反应,维持着笑容走过门槛,顿觉心里压力大得难忍。
    这些人,她一个都斗不过。能做的也只有硬撑这点面子了。
    。
    陈夫人犹是斥了一声,才又转向席临川。见霍清欢仍端着药碗坐在榻前无措,喟叹一声,上前将药碗接了过来,请她先出去歇息。
    看一看席临川发白的面色,陈夫人的面色愈发冷了下去:“休了红衣吧。”
    席临川眉心一蹙,轻笑而道:“您说什么?”
    “休了红衣,娶清欢。”陈夫人淡声道,一字字说得清清楚楚,“如今闹成这个样子,红衣断不能再留在席府了。”
    “那若儿子非要留她呢?”席临川回看着母亲,驳得也清楚,“不仅定要留她,而且我不会娶阳信公主的。我在早朝上说的不是气话,若非要我娶她,就让陛下打死我。”
    “你……”陈夫人气结,“这红衣到底有什么好!你不要忘了,你姨母是皇后、舅舅是大将军,你不能娶一个贱籍脱出来的丫头为妻!”
    “那舅舅和姨母,哪个不是贱籍脱出来的?包括母亲您……”席临川说着一声凄笑,笑容敛去,他冷睇着母亲,眸中愠意凛然,“母亲,您不觉得这很可怕么?”
    陈夫人一怔:“什么?”
    他的目光定然不动,因伤虚弱的话语听起来愈显无力:“自己挣开昔年的不幸了、飞黄腾达了,就要反过来看不起同样落过贱籍的人……变本加厉地蔑视讥讽,实是自己看不起自己罢了……”
    他说着蔑笑涔涔,嘲意不掩:“是不是不管给您怎样的封位,您都还是绕不开从前的事?姨母也是一样,她待贱籍中人是什么态度,我有所耳闻。”
    陈夫人眼底一震,席临川目光稍抬,笑音淡泊:“所以姨母希望我娶阳信公主,母亲您也希望……在你们心里,只有不断地和皇家亲上加亲才能压住从前的卑贱,为了满足这个,我喜欢谁根本不重要,能让您当公主的婆婆,才是要紧的,是不是?”
    “临川!”
    连敏言长公主都忍不住低喝了一声,眼见着陈夫人发白的面容上沁出冷汗来,暗怪席临川的话说得太直太狠。
    “舅母觉得我说错了吗?”他的目光凝在母亲面上而未移,“我初记事的时候,您已然脱籍了,只是还住在舅母府上而已……我从那时就记得,舅母待您明明不错、长公主府一点委屈都不让您受,您还是什么都要多争一把,对下人也格外严苛。”
    “真是够了……”他闭上眼,缓缓地吁出一口气,语声愈沉,“我不管您从前是怎样的心思、从前争过什么,但您目下要争的事情,我绝不会顺您的意。我只会娶红衣一个人,除非她自己不肯跟我、自己要走,否则,谁也别想逼我休了她。您若倚仗身份强赶她走,我不做这将军也要把她找回来。”
    陈夫人狠然切齿:“你试试看……”
    “呵,您试试看?”他眼也未挣,将头转向了另一侧,低笑轻轻,“我上战场数次,到头来连想娶谁为妻都不能遂自己的心愿……这命卖得实在不值。”
    此言之后安静许久。
    门声骤然一响,想是母亲摔门离去。
    “临川……”长公主的声音带着两分探寻三分忧意,唤了一声之后静了许久,只说,“清欢怎么说也是自幼和你相识……”
    “舅母不必说了。”他应付得疲惫,“这件事于我而言,和必须击溃赫契人一样不可退让。午膳该是备好了,舅母请去用膳吧,容我自己待会儿。”
    又一阵安静之后,轻开轻阖的门声转瞬而逝。
    席临川犹伏在榻上,胸中一阵阵翻涌得呼吸不畅,像是要把他生生绞死一样。
    浑身一阵寒意,眼泪竟涌了上来,涌至眼眶又狠命忍住。
    眼前之事和多年来的许多回忆一同在心里磨着,两世历经的诸事好像顷刻间汇集成了一个嘲意嚣张的笑话,在心上刺了一遍又一遍。
    前所未有的疲惫感……疲惫得感觉一片昏天黑地,似乎对什么都没了兴趣、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来,只剩了强提着一口气的意识,逼着自己熬过去。
    。
    门声又微微一响。
    “将军?”红衣的声音带着犹豫传进来。
    席临川蓦地睁眼,未敢回头:“嗯?”
    “你……”她凝睇着他,不知怎的就觉得不对劲,不安道,“怎么样了?”
    “没事。”回过来的话语平静,甚至带着点笑意,“一个是我母亲、一个是我舅母,能怎样?你不必担心。”
    “哦……”红衣犹豫地点点头,稍安了心。再度打量他一番,看不到面容,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转身闩上门,轻手轻脚地向他榻边走去。
    席临川静闻着脚步声渐近,连一个字也不敢多言,只觉那股泪意随着这脚步声莫名地翻得愈发厉害,让他很怕此时再跟她说一句话就忍不住了。
    但毕竟……他已经那么多年没有哭过。
    “将军。”
    再听到她的声音时,已经近在咫尺,席临川探得那份思量,觉得她许是有话,一颗心悬了起来,屏息等着。
    “我……”红衣手指绞了绞袖子,狠一咬唇,“我有些话想跟将军说,将军现在……有力气听么?”


☆、第115章 同心
    “我想睡一会儿。”
    席临川拒绝的话脱口而出。并非真的困了,只是想暂时逃避半刻的心思来得太汹涌。
    方才那么尴尬的场面……若她现在也来劝他娶阳信公主,他就当真要撑不住了。
    红衣轻轻地“哦”了一声,静了一会儿,说:“那将军睡吧,我……在这儿陪着将军。”
    他没有应话,稍点了下头便闭上眼。
    却又哪里睡得着,觉得她轻轻的呼吸声都像是惊雷一般,在耳中那么清晰地荡着。
    终于一声喟叹,他转过头来,无奈一笑:“算了,你说。”
    红衣望着他的面容一怔,第一次看到他眼眶泛红的样子。
    这是……哭过?
    她一时愣住,回了回神,轻轻一咳嗽:“方才我、我在门外……偷听了。”
    席临川一惊。
    “听了个八九不离十。”她又说,继而苦涩一哂,“先跟将军说说,这两天来我都听说了什么?”
    他点点头。
    “昨天将军刚回府的时候,敏言长公主就叫我去了。把朝上发生的事说了个大概……将利弊说得清楚。”红衣语中一顿,“我诚心觉得,长公主的话几乎都是对的,确实如她所说让阳信公主做将军的妻子,才能把目下的冲突尽快压下去。而于我而言……府里添一个将军不喜欢的人,对我没有什么威胁。”
    “你……”席临川肩头一颤,睇了她须臾,克制着心中憋闷,哑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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