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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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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宦官轻应声“诺”,当即进了殿去。片刻,殿中传出朗然一声:
“传,骠骑将军觐见——”
席临川闻声,还道先有别的事要议,正要举步进殿,却见方才进去通禀的那宦官已疾步折了回来,朝霍予祺稍作欠身:“您一同入内便是。”
“呵……”霍予祺不觉间一声苦笑出喉,摇一摇头未作置评,与席临川一同入了殿。
二人的脚步声在安静的殿中听上去明显极了,走进内殿,席临川脚下停了一瞬,让霍予祺先行上了前,待得他施下大礼去,才一抱拳,禀道:“陛下,人带到了。”
正批着奏章的皇帝搁下笔,一时也未抬头,手在案上翻了一翻,找了本奏章出来:“临川,这是何将军送来的奏章,你一会儿拿回府去看。”
“诺。”席临川又一抱拳,上前接过奏章收起。
皇帝这才看向太子,默了会儿,道了一句:“许久未见你了。”
“是。”太子的声音显得无力,又一叩首,道,“父皇近来可安好?”
“嫡长子谋逆,群臣议论不断,你说朕可安好?”
太子一滞,伏在地上未敢起身,静声道:“儿臣不孝。”
一本奏章掷到他面前的地上,皇帝的声音再度传来:“涉安侯请罪的奏章。”
霍予祺将那奏章捡了起来,翻开的同时,听得皇帝道:“那个宫女告诉你的所谓‘旧事’,不过是赫契人刻意编造。你却就这样谋反,朕还险些将罪责全怪到皇后身上。”
太子笑音清冷:“父皇,您当真认为母后无辜么?”
席临川心中微震,未动声色地看向皇帝,皇帝却也未说话。
太子又道:“哦……自然,父皇想是知道一切始末的。只是您可以只在意想在意的。”
他说着直起身子,跪坐在地望向皇帝,笑音未变:“但儿臣还是想说一次——儿臣谋反是母后逼的。她以为儿臣在查她的罪证,便容不下儿臣了。可实际上,儿臣查那些也并无别的意思,甚至没想过要呈给父皇……”
他苦笑低哑,短舒口气,神色坦然:“儿臣只是想把事情弄明白而已。关乎生母的事,儿臣想知道得清楚一些,不应该么?”
竟是并未因此想与皇后翻脸?!
席临川心生讶异,连皇帝也神色一震。久久无人应话,殿西侧一支碗口粗的红烛烧出一声裂响,如同刻意的嘲弄一般刺入三人耳中。
皇帝睇了他一会儿,终道:“可你还是反了。”
“母后让儿臣觉得这太子位保不住……不是等同于把刀架在了儿臣脖子上?”太子眼眸低垂,却掩不住眼中的自嘲,须臾,一喟,“罢了。总归是儿臣自己识事不清,才落得如此地步。”
又是一阵安静。这一次静了许久,才又有了些响声——是宦官入殿时的脚步声。
席临川循声看去,见那托盘里只有一只酒盅,惊得一吸冷气:“陛下?!”
“朕只能这么做。”皇帝面色平淡,话语末音却还是没能克制住那份颤抖。阖上眼强沉口气,又缓一缓,他才再度睁开眼,“还有什么话?”
“我……”霍予祺颔首思忖少顷,道,“儿臣想见见母后。”
“不行。”皇帝的回绝干脆得近乎残忍。顿了一顿,却又问他,“为何?”
“这十余年,到底多劳母后照顾。”霍予祺蕴起微笑,“其实儿臣早知道母后不喜欢儿臣,也知道自己资质平庸难堪大任……许多事,多亏有母后担待,儿臣想道声谢。”
他的口吻平淡极了,寻不出任何面对鸩酒的恐惧。
停顿片刻,又自己摇了头:“不去也罢。但……父皇,儿臣想知道,您是不是也一直不喜欢儿臣?因为儿臣的生母、或者因为儿臣自己不合父皇的心意?您是不是当真如外人所说,觉得这个儿子……实则还不如骠骑将军能堪大任?”
“殿下!”席临川忍不住口气一沉,后面的话却因皇帝抬手示意噤声而生生噎住。皇帝只睇着儿子,未行作答,淡声道:“你若想去见皇后,就去。”
“多谢父皇。”霍予祺神色黯淡地道了声谢,继而看向席临川,问他,“仍是骠骑将军‘押送’?”
皇帝点了头,目光在席临川面上一划而过:“去吧。”
“父皇……”霍予祺的目光倏尔落寞,凝视了父亲好一会儿,又笑意森冷地看向席临川,“可否有劳将军,先行去禀母后一声,我迟些去。”
席临川点头,继而向皇帝一揖,告退离去。
足下未停地一直行到殿门口,隔得远远的,背后传来的话语显得不真切,却犹能听得完整,森森凉凉的,激得他浑身一冷:
“父皇,来日不论儿臣的哪位弟弟继位,还劳父皇告诉他一声,除掉席临川的那天,必要写封信烧给儿臣。”
。
席临川踏出宣室殿,朝着长秋宫而去,一路都觉寒风刻骨。
那般可怕的冷意,好像夹杂着太子多年来积攒的嫉恨,汇成风在耳边呜咽着、又刮进骨缝里,冻得浑身留不住一点温度。
他最后听到的那句话……
只怕霍予祺是对的,位高权重的将领素来易遭新君忌惮。目下自己已然官位显赫,如若没有像上一世时那般早死、而是活了很多年,待得皇帝驾崩时必定势力会更大。
故此……不止是积怨多年的霍予祺,换一位皇子登基大约也是一样的。彼时绝不是要他的命就可了事,而是要斩草除根。
又一阵寒风刮过,席临川蓦醒了神,将思绪从这离得尚远的担忧中抽离出来。望一望已在眼前的长秋宫,举步上前,向门口的宦官道:“有劳中贵人禀一声,太……废太子想见皇后娘娘,陛下准了,晚些便来。”
那宦官一惊,连忙进殿去回话了。席临川便也未多作停留,提步折返宣室殿。强摒着各样思绪不作多想,眉心却越皱越紧,如同中了什么魔咒一样,觉得心里一片空洞。
宣室殿和片刻前一样,还是安安静静的。
殿中的宫人早在他与霍予祺来前便尽数被遣了出来,见他折回来也未作阻拦,躬身一揖,请他入殿。
席临川沉吟着踱步进去,走过前殿又踏入正殿,下意识地抬眼一扫,登时目光狠滞!
“陛下……”他愕然看着皇帝,皇帝仍半蹲在地未动,身上的轻颤根本克制不住。
“陛下!”席临川连忙上前搀扶,却被皇帝抬手制止。皇帝有些无措地挥手扫开掉在身边的酒盅,空洞的视线四下看了许久,终于迫着自己看向躺在地上已无气息的儿子。
霍予祺双目未闭,尚未褪尽光泽的双眼仍死死地望着皇帝方才所坐的方向。席临川看到皇帝牙关紧咬着,嘴唇颤得厉害,眉头紧锁,虽则无声无泪,却掩不住那份痛苦。
“祺儿……”终于听到这样两个字,低哑的声音中压制着万千情绪。皇帝无力地握住长子的手,手上一紧再紧,却仍阻不住那份温度逐渐失去。
席临川一个字也劝不出,喉中微哽地安静候着。不知过了多久,再听得皇帝说话时,那声音已然平静下来:“临川。”
“臣在。”他忙是一揖,便见皇帝颤颤巍巍地站起身,然则未及他上前搀扶,就已径自站稳,“代朕写道旨意来。”
皇帝话音落下时一声叹息重得仿佛有重石压下,席临川拱手应了声“诺”,遂去侧旁笔墨齐备的案前落了座。
他展开一卷明黄丝帛,执笔蘸墨,静等皇帝旨意。
“传旨……”皇帝再度深深一喟之后,口吻生硬,“皇长子霍予祺谋逆,已于宣室殿赐死。此等……乱臣贼子,家国不容,着以庶人草葬。太子府近侍、近军枭首示众,太子妃史氏赐死,子女皆贬为庶人,无旨不得再入长阳。”
那原带颤抖的话语,越说到后面便越淡漠,淡漠得仿佛只在发落一个毫无关系、无关紧要的乱臣。
语罢,皇帝转过身去,不再多看长子一眼,扬音道:“来人,收尸。”
☆、第129章 相问
席临川回到府中时已是深夜。心中仍止不住地发空,驻足思量了一会儿,向红衣所住的维祯苑去。
因二人尚未圆房,他从不曾这么晚来找过她,下人们一点准备都没有。
是以整个维祯苑都黑漆漆的,站在院门口,只能看见正屋中有一缕微微的光。
他走进去,见侧屋也有微光,她的卧房却全然黑着,只道她今日睡在了侧屋。便提步走了进去,离得近些了,借着那烛光一看,才发现并不是红衣。
席临川便要转身离开,榻上睡着的人却很惊醒,蓦地睁开眼,迷糊中借着光线一看,登时坐了起来:“公子……”
席临川停下脚,回头看着她思量片刻,还是问了一句:“你怎么睡这儿了?”
“奴婢……”小萄一时不知从何处解释为宜,踌躇间,他已点了头:“知道了,睡吧。”
说罢便朝着红衣的卧房去了,在门口停了脚,望一望伸手不见五指的卧房……
觉得她这睡法真是“与世隔绝”。
小心翼翼地走进去,他走得很有些蹑手蹑脚。不想扰了她休息,又实在对她房中布局不够熟悉。是以虽然走得“提心吊胆”,还是不小心碰了旁边的一只矮柜。
柜上放着的几只瓷盏一晃,席临川连忙伸手想扶稳,慌乱间却又格外添了乱,但听“啪”地一声,他闭眼吸气,暗自恼火不已。
“谁?!”红衣即刻醒来,惊得弹坐起身,黑暗中费力地辩一辩那身影,一讶,“将军?”
“……嗯。”席临川尴尬地应了一声,又短促一咳,黑暗中的声音带着歉意,“抱歉扰你……”
“出什么事了?”红衣摸索着要下榻去点灯来,自己也看不清楚,好在小萄先一步掌了灯进来,又添了两盏灯,房中一下子亮了起来。
她借着黄光望向他,那疲惫的神色下似藏着许多情绪。于是她还是下了榻,走到他面前,怔怔地问他:“怎么了?”
席临川没有说话。目光在她面上定了许久,蓦地伸手将她拽进怀中。红衣大惊,下意识地挣扎,他却搂得愈紧。
“将军你……”她便不敢再挣了,战战兢兢地在他怀里待着,再度问道,“这是……出什么事了?”
“红衣。”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些许轻颤。她静等着他的话,等了许久,却听得他说,“今晚……我能在这儿待着么?”
她一怔。
“我不动你。”他立即补充道。
红衣点点头:“好……”
她说罢轻轻一挣,从他怀中脱出来的同时执起他的手往榻边去。而后自己先翻身上了榻,钻进被子里,拍一拍旁边留出来的地方:“躺下说?”
因困乏而十分软糯的声音听得席临川一笑,并未直接躺下,而是先问了一句:“这么信得过我?”
“君子一诺千金。”红衣侧躺着,明眸凝望着他,“我信你不是会爽约的人……也知你今日必是遇上什么大事了,说出来便是,我听着。”
这口气大有些“讲义气”的味道,席临川便又一笑,吩咐小萄回去睡,自己未褪衣衫便躺了下去。有意与她保留了一尺距离,他望着她静了一会儿,道:“太子死了。”
“……啊?”红衣微一惊,想一想,问道,“赐死?”
“嗯。”席临川点头,睇着她的目光未变,又沉默须臾,问她,“有哪些事,是会让你从此不愿再跟着我、必要离开的?”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红衣一愕。
她从未想过这个,更没料到他会问得如此直白。倒也清楚他眼下是有心事,便暂且按下了自己心里的疑惑,如实答道:“比如你有了别的女人?”
“哦。”他知道她的这些想法,一应,又问,“还有呢?”
……还有?
红衣禁不住蹙了眉头,苦思起来,好像一时想不到什么,只得说:“难说……比如有一天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了,就肯定过自己的日子去了;又或是感觉到感情不和?那……强扭的瓜不甜。”
说来说去都是感情上的事,要么是他变心、要么是她变心的意思。席临川哑声一笑,问得更明白了些:“其他的呢?譬如我若没了官职——什么官职都没有。甚至可能不再留在长阳,府邸仆婢都不一定再有?”
红衣惊得眉心狠跳,惊疑不已:“怎么这样说?”
“世事难料,只是先问一问。”他话语平静,而后催促道,“你究竟怎么想?”
她缄默了一阵子。
席临川睇着她为难的神色,苦涩一笑:“当我没问。”
“嗯……” 红衣扯扯嘴角,复抬眸望向他这复杂到她看不懂的神色,身子一挪,向他怀里钻去。手环在他腰上,她闷闷道,“我想有一场婚礼,但不是为了那‘将军夫人’的名 号的……怎么说呢?我想要的是能和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好好过罢了。所以你是不是将军,对我来说其实并不要紧。”
她说着抬起头,明眸轻眨间,羽睫在他下颌上一划:“我从来不鄙视没钱或是没地位的人,只会瞧不起不上进的人——你显然不是这种人啊。所以就算你遇上了什么事,一切都没了、连长阳都不能待了,换个地方,也还是会慢慢好起来的吧……?”
她思量着,抿唇一笑:“顶不济了,靠我跳舞也还能先撑上些时日呢!我好歹也是在长阳小有名气的舞姬了,换个地方,想也混不到太差!”
这番答案,多少让席临川有些意外。
他并不怕她给他个残忍而现实的结果,也想过以她简单的性子,可能会不做多想地告诉他不在意、给他心中添一份力。
却没想到她竟然给了个诚恳而又切合实际的说法,既让他舒心,又并不是在哄骗他。
他揽在她背上的手微一紧,长松了口气,浅笑道:“多谢。”
“不谢……”红衣咬一咬唇,思忖片刻,问他,“将军困么?”
“有些。”席临川一笑,“不过还好,陛下说了明日我可不去早朝。你有什么事,说就是了。”
红衣点一点头,遂将晚膳时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告诉他丝缎对小萄的刻意刁难,又说起那串颗颗珠子都不一样的手串,而后虚心问他:“可是我多心么?”
席临川沉吟一会儿,答说“不像”。继而却也没再说什么,伸手推推她,示意往里睡些,打了个哈欠:“明日再说。”
。
经过这番折腾,翌日红衣醒得比往常更晚了些。
刚坐起身就见小萄上了前,她看向小萄有点发白的面色,锁眉道:“怎么了?”
“公子把丝缎姑娘交给禁军都尉府了……”小萄道。
红衣一愣:“真的?”
“是。”小萄连连点头,“早上一起床便吩咐下去了……齐伯带人直接去乐坊押人来着。听说那会儿丝缎姑娘还在梳妆,头发半披半绾的,就被押出了府去。”
想想昨日她们那般小心谨慎的,他做决定倒是快……
红衣松一口气,遂下了榻,坐到妆前让小萄帮自己盘发。
目光在镜中一扫,不觉微微一停。她注意到小萄腕上的一串手链,很正的红色,该是不错的珊瑚珠子。
看上去却是短了些,勒在腕上紧紧的,她几乎都能看到她皮肤上被勒出的浅淡红痕了。
红衣托腮瞧了一会儿,左看右看都不顺眼。
便伸手打开妆台抽屉,低头翻了一翻,寻了一串自己的珊瑚手串出来,噙笑递给她:“喏,去把手串换了吧。你腕上那串也太紧了……带着多不舒服?”
小萄持着梳子的手一顿,望向自己腕上带着的那串手串,隐有紧张之色。
红衣看着她的神色,了然一哂:“有特殊意义?”
“是……”小萄点点头,复又继续为她梳头,“今天是奴婢的生辰,这珠子是……”
红衣接口道:“特殊的人送的?”
小萄轻一咬唇,再度点头,双颊泛红地避开她从镜中投过来的视线。
红衣却有意不理她这份羞赧,笑意愈盛,刨根问底:“什么‘特殊的人’?”
“从前认识的一位贵人……”小萄的声音低若蚊蝇,说着,抬眸觑一觑她,又嗫嚅道,“娘子别问了……好久以前的事了。”
“好,我不问了。”红衣一点头,配合地改换了话题,“先前不知今日是你生辰,现在知道了。一会儿你也收拾收拾,我们出府去,想买什么想吃什么都随你,我请客,算给你庆生。”
“娘子……”小萄一阵讶异,滞了半天,“哪有这样的规矩……”
“维祯苑的规矩我说了算。”红衣口气明快地一笑。说着,也不让她再帮着梳头了,径自随手一绾,挑了两只发钗攒住。再度看向她那一脸愕然的神色,诚恳道,“你今年及笄啊……要紧的生辰,别亏了自己。”
☆、第130章 初夏
像红衣这种眉开眼笑、心甘情愿、走东串西,只为给自家丫鬟“买买买”的,大概实在是挺少的……
是以这过程中,各店铺掌柜的反应变化实在明显——先是笑脸相迎,作着揖问她需要什么;见她说是给身边的婢子挑些东西时,热情减半;再观察一会儿,意识到这位花钱真不含糊的时候,立刻又恢复成热情的样子。
如此大半日下来,发钗挑了五六支、耳坠挑得七八对,胭脂水粉各选了两样适合小萄的。末了又进了布庄,红衣琢磨着快到春夏交替的时候了,就选了几匹新上的雅致又清凉的料子来,有给小萄的也有给自己的。
付了钱,吩咐伙计直接送到府上去,愉快地一拉小萄的手:“走,吃东西去。”
逛了一天的街实在很饿,要不是满足购物欲的感觉实在酸爽,红衣大概早已走不动了——说起来,穿越之后还没这样好好地逛过街,席府里一切皆有,各样时兴的东西也都有专人负责置办。在府外的那段时间她又总忙得很,偶尔花上半个时辰和绿袖一起逛上一逛,就算不错的了。
二人到了宜膳居门口,由小二带着直奔二楼雅间,在小二前去沏茶的时候,小萄终于忍不住道:“娘子……”
“嗯?”红衣先行落了座,小萄踌躇着,道,“您今天林林总总的……花了不少钱了。其实府里有规矩,您花这么多钱就为给奴婢买东西……齐伯虽是说不了什么,但心里难免要觉得娘子您不合适了。”
“哦。”红衣笑吟吟地支着下颌看她,悠哉哉问,“那你什么意思?”
小萄一咬嘴唇,望一望她,嗫嚅道:“奴婢是想说……您把总共开销多少告诉奴婢吧,日后奴婢用月钱自己补上。府里上下这么多人看着,非议能少惹就少惹,不值当的。”
红衣“呀”了一声,笑舒口气,美目轻翻着,啧嘴道:“咱小萄到底是公子差过来的人,心思通透、规矩也懂得齐全,眼下教育起我来了,我怎么驳好?”
“奴 婢不是那个意思……”小萄被这话一惊,即要跪下谢罪。红衣伸手一拦,手上轻拽,反倒就势拉着她坐下了:“逗你的。实话跟你说,今天我没花府里的钱,拿的是 我从前在竹韵馆赚的钱。这钱连将军都不管,更没走府里的账,我就是一会儿出去拿它给自己置套宅子……你都不用担心!”
小萄听得微讶,红衣在她手背上一拍,笑意明快:“别这眼神。赚钱的动力就是花钱嘛……你安心就好。”
语音未落,小二端了茶水来呈给二人,同时还拿了菜单来。竹制的菜单样子独特,菜单上字迹漂亮,红衣草草一扫,道了句“我要红糖糍粑”,便将菜单递给小萄:“其他的,你看着办。”
刚从讶然中缓过来的小萄再度讶住,便听红衣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手指在菜单上一敲,笑说:“今天你生辰啊。”
她才终于点起菜来,看来看去细细挑着,有几道显然是依着红衣得口味来的。点完后小二离开,红衣伏在案上阖眼歇着,直到菜全上齐。
睇一眼小萄,红衣主动跟她说了:“别那么多规矩,你吃你的。”就径自落了筷子,夹起一块糍粑搁进碟子里,吃得自在。
余光悄扫着,瞥见小萄踌躇一会儿后也夹菜吃了起来,她的目光再度落在她腕上的那串手串上,殷红的珊瑚珠下,腕上勒出的淡淡红痕似乎更明显了些。
她早晨时明说过让她换一串来带的,虽则后来自己先表明理解这“特殊意义”的紧要,但这样的事发生在小萄身上,还是有些有违常理。
素来行事那么谨慎的姑娘,大约不会在主家明言过要她去换后仍还带着。红衣默了一会儿,一边给自己舀着蟹黄豆腐,一边笑道:“我好奇一下……这手串到底是哪位贵人给你的?这么喜欢?”
目光静看着,分明地捕捉到小萄一转而过的慌色,她搁下筷子,低着眼帘轻轻道:“当真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只是奴婢念着他而已,没什么其他,娘子别问了。”
“不妨说来听听。”红衣抿唇一笑,夹了个鱼丸送到她碗里,又说,“你恰好也到及笄之年了,说说看他是个怎么样的人,若是可能,席府可着人提亲去。”
小萄紧咬着唇,眼皮始终未抬一下,平静地回道“不可能的”,一顿,续道:“奴婢也不想嫁人,在席府这样挺好的。娘子您别为奴婢操心了,奴婢自己心里有数。”
她这样说着,语气平缓,情绪理智,红衣却愈发确信她心里念着的那个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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