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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宫记-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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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要沐浴,我就先下去吧。回头有吩咐我再过来。”
“这怎么成,你这会儿可不能走。”
“我留下做什么呀?”
“皇上沐浴,难道你让他亲自动手不成,自然是要有人侍候的。你赶紧进去,一会儿皇上让你干啥你便干啥。”
知薇心里一惊:“皇上会让我干啥呀?皇上只说让我顶木槿的差事,她从前干啥我便干啥。难道从前皇上沐浴,也得咱们侍候吗?”
马德福如今是越来越看明白皇帝的用意了。顶木槿的差事不过是个借口,关键是人得放到跟前,想见就能见着。木槿干的她得干,木槿不干的只要皇帝喜欢她照样得干。哪一天上了龙床,那便要干娘娘们干的事情了。
按说她原先就是娘娘,上龙床侍候也是应该的,没什么可避讳的。
于是马德福壮着胆子,撒了个小谎:“自然是要干的,皇上身边离不得人,你这会儿赶紧进去,总不能什么事儿都让皇上自己做吧。”
知薇没办法,只得又硬着头皮回来了。皇帝本来没往那方面想,一见她皱着眉头进来,不由心念一动,便起了点旁的心思。
很快小太监们便将冷热水提了进来,在净房里支起泡澡的大木桶,将水调好后便退了出来。屋子里转眼又只剩知薇和皇帝两个了。至于那些原先侍候皇帝沐浴的,全叫马德福拦在了外头,一个都没放进来。
皇帝一脸自然的表情,冲知薇吩咐:“你跟朕进来。”
知薇很是犹豫,小声问:“要奴婢做什么?”
“替朕宽衣。”
知薇没办法,提着一颗心跟着进去。穿过卧房的时候正巧起了点风儿,龙床前的帷幔被吹得轻轻飘拂,就仿佛知薇现在那颗无处安放的心一般。
进了净室她呆呆立在那里,看着满室飘起的水气发愣。头一回侍候男人洗澡,这种感觉当真太微妙。
若皇帝是个秃顶肥胖的中年男人也就罢了,偏偏他玉树临风天人之姿,哪哪看都好看得不像话,让身为女人的她不由会产生一些不安的幻想。
就好比饿了半天了,路过一家馆子,里头飘出肉香来,小二也热情地招呼她进去,身上又不缺银子,可为了减肥她拼命忍住了,只当什么也没闻到看到。当真是种折磨。
而皇帝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只会愈加“折磨”她。他假意不看她,只淡淡吩咐:“过来替朕把衣裳脱了。”
知薇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死就死吧,然后走上前去,微颤着手开始解皇帝胸前的扣子。和上一回替他穿衣不同,脱衣服显然更暧昧,一层层剥下来露出里面的衣裳,越来越薄越来越透,也就越来越让人脸上发烧。
更让知薇意外的是,脱下外头的常服一看,皇帝里头穿的竟是前一阵儿她给绣的那件中衣。那袖口熟悉的花纹跳进眼睛里时,她拿衣服的手一顿,常服就从手里滑到了地上。
知薇赶紧捡起衣裳,跟皇帝告罪。皇帝却不介意,只说道:“将那衣裳放一边,过来替朕把这个也脱了。”
知薇简直吓傻了,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在抖:“皇上,奴婢、奴婢不会。”
“脱了外头那件,里头这件不知怎么脱?你这侍候人的活儿未免太不熟练,还得朕给你请个嬷嬷从头教是不是?”
“不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知薇抱着皇帝的衣裳连连后退,鼓起勇气小声辩解,“皇上说了,奴婢只需做木槿从前的差事就好了。这个事情,不归奴婢管吧。”
她当真不愿意相信皇帝是那种不知羞耻的人,会让女子侍候他洗澡。这要放在现代,绝对是个淫魔啊。
可现在是古代,宫女在皇帝面前似乎不算女人,有时候连人都算不上,就是个干活的东西而已。他们应该是不介意的吧。
可他不介意她很介意啊。知薇打定主意,说什么也不能帮皇帝干这活儿,于是再次重复着嗫嚅了一句:“奴婢只干木槿那一份差事。”
皇帝被她的样子气笑了,让她脱个衣服搞得好像要吃了她似的。
“你怎知木槿从前不侍候朕宽衣?她既是朕的贴身侍女,这些活儿便该要干,便是沐浴也得侍候着。你顶了她的位子,你说你该不该干?”
听到这话知薇心里有点失望。他这是默认让木槿给他脱衣服洗澡了。他可能觉得没什么,可她一个现代人接受不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皇帝和木槿等几个有那样的关系。澡都洗了干点别的不也正常?听说皇帝不怎么翻牌子,可男人总有那方面的需求,难道他想要的时候,也是随便在薄荷四个人中点一个,脱光了侍候吗?
想到那个画面,她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明明和她没关系,可就是受不了。她紧紧抱着皇帝的衣服,缩在角落里发抖,又气又急之下,眼泪竟流了下来。
皇帝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大,原本只是逗逗她而已,并非真要她给自己做什么。他从不让宫女给他洗澡,身边这几个女人他连手指头都没碰过一下。唯有知薇总让他心绪不宁,时不时气血翻涌。
看她这样子是吓着了?皇帝误以为知薇害羞不愿意,却没想到她是为了别的女人在吃醋。
他走上几步,轻轻抚了抚对方的额发,柔声道:“朕同你说笑的,你若不愿意朕不会勉强你。”
“奴婢、奴婢……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你在朕面前什么事儿没做过。这天底下就没你不敢的事儿。”
皇帝没生气反倒笑了,替她整整有些歪的发带:“你这是打算将朕的衣裳生生揉烂掉吗?”
知薇这才发现那件月白色的常服都快被她揉坏了。于是赶紧拿起来抖一抖,小心翼翼挂到一旁,然后又缩手缩脚退到一旁,两只眼睛就盯着净房虚掩的门,想着如何才能从这里出去。
皇帝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失笑:“朕还真是头一回碰见你这样的,使唤使唤不动,好听话也不会说,整日里跟朕作对,当真要被你活活气死。”
“皇上要听好听话吗,奴婢现在就说。皇上想听什么的?”
“刻意逢迎的朕不稀罕。”
“那皇上要什么样的?”
皇帝凑近一些,嘴唇贴到她耳边轻声道:“朕要真心的。”?
☆、第69章 委屈
? 知薇心里就嘀咕,真心的好听话没有,骂人话倒有一箩筐。
像现在这样,被他挤进角落里,还贴得这么近,怎么看怎么像电视里霸道总裁玩壁咚这种恶俗的小游戏,害她真恨不得骂他一顿。
可是不行啊,得罪霸道总裁最多丢工作,得罪这一位,会要命的啊。
于是她试着往旁边挤了挤,好跟皇帝保持稍大一点的距离。然后轻声提醒他:“皇上,水要凉了。奴婢先出去想点好听话,等您洗完了说给您听可好?”
这话说得一点气势都没有,连她自己都觉得没戏了。可皇帝居然点了点头,应道:“成,你先出去,告诉马德福一个人也别进来,朕一会儿就出来。你就坐外面等着,好好想想一会儿同朕讲点什么。”
知薇如蒙大赦,赶紧脚底抹油,把皇帝的话跟马德福一说,又乖乖进去等着。她坐在外间的起居室里,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因为隔了一个卧室,什么也听不见。
无所事事的时候人就容易胡思乱想,不知怎么的她又想起皇帝先前说的木槿几个人侍候他洗澡的事情。这话他说起来平常,可她听了就是不高兴,就跟自己的东西被人抢了似的。
皇帝明明不是她的,或者应该这么说,皇帝本来想和她好来着,送上门来了她不要,怎么现在他去找别人了,她又不高兴了。
当真有点又当又立啊。知薇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靠在窗边吹了会冷风,总算冷静了下来。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里头屋子终于传出一点声音。知薇就知道皇帝洗好了。但她不像别人那样,会积极主动地上去侍候。不是她偷懒不愿干活,实在是不知道皇帝穿戴整齐与否,若贸然进去了,回头看到不该看的,就该长针眼了。
若薄荷她们几个知道她如今的想法,一定会气到吐血。皇帝想让她侍候沐浴让她给推了,这可是她们日思夜想的事情啊。当真是得不到的念念不忘,能得到的偏偏不要啊。
知薇还是站在原地,摒息静气等着皇帝出来。结果片刻后里面传来清冷的声音:“进来。”
皇帝召唤知薇没办法,只能半眯着眼睛走进去。挑帘一看不由松口气,幸好皇帝已经穿了中衣,不是一丝不挂站那里等着她过去动手。
但就算这样,她依旧不好意思。
没敢看皇帝的脸,她上前两步问:“皇上有什么吩咐?”
“想好了吗?”
“什么?”
知薇忍不住抬头,脸上的迷茫神情让对方看了个正着。皇帝就想她时不时露出这么呆傻的表情,为什么自己还是忘不掉呢。
然后他又道:“朕要听的好听话,你想好了吗?”
当然没有。刚刚只顾着吃醋来着,把这茬竟给忘了。但皇帝既问了,她总得说点什么,于是迅速搜肠刮肚想了半天,最后蹦出一句:“皇上,您长得真好看。”
这确实是真心话,可是不该当着皇帝的面说。知薇话刚出口就恨不得煽自己两大嘴巴子,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以为这是在现代呢。
就算在现代,对着董事长也不能这么调戏啊。知薇突然很想跪下求饶。
她缩手缩脚地站着,心里把各路菩萨都拜了一遍,连基督耶稣都给捎上了,结果等半天并没等来皇帝的雷霆震怒,她就有点按捺不住,小心思一活络便又壮着胆子去看皇帝的脸色。
皇帝神情一般,既不恼也不笑,像是在认真思考什么。见她看他便问:“你这话说的可是真心的?”
“真心的。”
“有多真?”
“就如皇上平日里用的那纯金摆饰一般真。”
皇帝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他总算有些明白为什么这般喜欢沈知薇。此人当真有趣得紧,跟她说话儿虽然有时会被气得半死,但有时又让人心情愉悦。
若旁人同他说真心,他十成十不信,但知薇说他便信。只因她的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真心实意,不帮半分假戏。
一个敢把汤兜头浇人脑袋上的女子,说出来的话自然是真的。
皇帝本来叫她进来是想让她给自己铺床的,现在听了她的话倒是没了睡意,便自己寻了件十二章纹的常服出来披上,把知薇唤到跟前系扣子。
这活儿对知薇来说还算轻巧,虽说两人离得近,皇帝开口的时候那微热的气息就绕着她的脑袋转悠,可好歹是穿衣不是脱衣,比起方才净房里的烟雾缭绕轻衣薄衫,已是好了许多。
皇帝一边由她侍候,一边同她说话儿:“你倒说说看,朕哪里生得好看?”
“皇上的眉眼就跟画里的公子似的,每一处都透着精致。细细看来比姑娘家还要好看。”
皇帝长这么大不是没听过人家夸他的容貌,但一般说这话的人都是他的长辈,且多为男子。男人夸男人风格和女人不一样,那些又都是饱读读书之人,遣词造句引经论典张嘴就来。
听多了也就那个样儿,没什么新鲜词儿。
倒是知薇今天说的有点意思,大白话,也像是大实话,只是听得他有点别扭。
皇帝从前最讨厌别人说他长得好看,更讨厌说他长得像女人。他的眉眼确实精致,若配一张女子的脸盘儿也毫不违合。
但他自懂事起便刻意锻炼自己,处处显示男儿气概,绝不愿露半点脂粉气。长年的习武行军下来,他的容貌已和从前大有不同。美则美已却不娇弱,自有种男儿才具备的英气,往那儿一站旁人关注更多的已不再是他的容颜,而是整个人散发的震慑天地的气质。
当真好久没听人这么细细评价他的长相了。
“朕从前最讨厌别人说朕长得如女子,没人同你说过这一点吗?”
知薇正在那儿给他束腰带,听到这话手里一顿,有种豁出去的厚脸皮劲儿:“那皇上罚我吧,罚我去做粗活。”
“朕刚把你调御前来,你若被贬岂不让朕自打脸,显得朕眼光太差,选了个无用之人。”
“那皇上就饶奴婢一回吧。您说要听好听的话,奴婢想了半天才想出来的。”
“朕同你认识这么些年,你便只寻了朕这么一个好处?”
“倒也不是,只是人的外表总是一眼就能瞧见,也是最容易看见的。”知薇绕到他身后细细把腰带捋平整,柔声劝他道,“其实皇上长得漂亮是好事儿,何必为这个不高兴呢。这世间上的人,谁不想拥有一张美丽的皮囊。人长得好看,出门办事儿都方便些,交朋友也自在些。若长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一出门当真要吓坏小姑娘。”
皇帝不由感叹:“你这般容易被吓着,当真也不容易。幸亏朕长得不丑,不然头一回见你,只怕你连看都不会看朕一眼,那一盆水便要泼上来了吧。”
他这说的是从前在重华殿时的事情。
知薇脸一红:“哪能啊,我当时真是不小心,一见到您不就收手了嘛。您就别介意了,真要泼您一盆水,今儿个我也不在这里了。”
这话说得有点道理。那时候皇帝对她还没泥足深陷,那一盆脏水泼过来,会怎么发落她当真不好说。若换了现在,别说泼他一身水,就是洒他一身泥,他也不会同她计较。
可这事儿不计较,另一桩事情他却要计较:“听你刚才话里的意思,你年纪小小倒是看过不少公子的画,是不是?”
“没有啊。”
“那你说朕像是画里的公子,这话是你自个儿编的?”
“不是啊。”知薇看着皇帝的背,拼命想借口,“奴婢从前看过一两幅,都是家里人的。”
“朕仔细想想你家人的长相,大约也就你大哥长得略出彩些,旁人还有眉目如画的?”
“有个远房堂哥。”知薇随口胡诌,也不知道皇帝查不查得到。到时候若查不到,就推说死掉好了。
皇帝对这回答依旧不满意:“你堂哥的画像还能传到你手里,还真不容易。”
知薇一个头两个大,真后悔一时嘴快说错话。就不该说他长得好看,该学那些拍马屁的小人,夸皇帝治国有道才是。
可转念一想以他这寻根问底的劲儿,无论夸什么后面都有一长串问题等着她呢。
想了想知薇轻叹一声,又回他道:“也是那时候巧,那个远房堂哥许久不来往,却是突然要上京城来,我那堂姑也就是堂哥的母亲不知怎的,就让人送了幅画像来,说让我娘帮着寻寻,有没有合适的女子说门亲事什么的。我当时还笑来着,只说从前有画女子肖像的,倒不见有男子画了像来寻亲事的。所以才记得清楚些。”
皇帝一早就看出知薇在胡扯,但她扯得还有点意思,左右都能圆过来,也就不同她计较了。再说她费心费力讨好他,他也不好太为难人。当下就不再扯这个话题,只同她又说了会儿子闲话,想她累了一晚上也是不容易,屁股都没能沾一个椅子面儿,皇帝便打发她回去休息了。
知薇不由松一口气,赶紧告退出来。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皇帝不由失神。
就这么怕他吗?
…………………………………
知薇回了屋后,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她如今还跟雪容腊梅一间房,并未被派去同扶桑一道住。木槿虽已走,空出的那张床却没人顶上。本该是她去的,但考虑到船上搬东西不方便,加上因木槿的事情知薇和薄荷三人关系并不融洽,马德福就睁一眼闭一睁,没把这事儿拿出来为难她。
想想也是,还是先不一道住的好。这个沈知薇也是个暴脾气。马德福怎么也没想到,她竟敢得罪木槿,还是用的那样的法子。
当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有皇上在背后撑腰,她就没什么不敢做的。
想到这里马德福决定往后都要小心一些,轻易不要得罪知薇。和她这样的人交朋友可比做敌人有用多了。
知薇哪里知道他那点心思,只觉得不用搬屋子挺好,也就这么过下来了。
因为再晕船,又每天都有差事,这日子过得极快。一转眼的功夫她们都上船大半个月了,离京城已是十万八千里,河岸边的风景日日不同,才五月中旬已有了点江南风味。
知薇如今每天的差事就是侍候皇帝。刚开始有点不习惯,尤其是两人独处的时候,她脸皮薄时常会脸红,生怕皇帝又要逗她两句。
但慢慢的也习惯了,很多时候皇帝并不多话,安静地忙他自己的事儿。知薇就这么立在旁边一动不动,防着他随时要这要那。
刚开始那几天站下来,两条腿着实有些受不住。
她从前虽也当过一段时间的奴才,但从未像现在这样长时间站着不动当差。若能走动还好受些,这么站着不动,就跟上辈子军训罚站军姿似的,一开始真是受不了。
站久了人便头晕眼花腿肚子打颤,巴不得皇帝开口要点什么,好让她走动走动。
好不容易两条腿训练出来了,站的事情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可别的事情还是让她烦心。
薄荷等三个人就跟商量好了似的,对她这个空卫兵相当不满。虽不会像木槿那样公然找她的麻烦,可一道办差的事情从不与她说一句多余的话,能用眼神示意的也绝不开口。只当她是个透明人似的。
这种被孤立的感觉相当不好受,可是没办法,再不好受也得受着。
对方没主动找事她就不能发作,即便真的为难她,也不能像上回那样。偶尔发次疯皇帝不计较就算了,若回回这样,皇帝也会生气吧。
而且薄荷等三人吸取了木槿的教训,绝不与她正面冲突,只是不停地扎她软钉子叫她难受。比如一开始皇帝要茶她便准备去沏,没想到扶桑已经备好,连茶带盘儿一并给她。她也不疑有它,就这么端进去给皇帝喝了。
结果皇帝拿起来一品,立马皱起眉头,少不得要说她两句:“都这么久了,连茶的水温都控制不好?”
知薇没法子,又不能说什么,怕皇帝以为她在诬陷旁人,只能哑巴吃黄连。
再比如早起给皇上洗漱穿衣,薄荷是她们的头,工作就由她分配。别人都是拿衣裳袜子鞋子什么的,她回回分到端脸盆。
那脸盆里的水烫的跟什么似的,铜盆导热又快,她端着站在那里等皇帝起床,不多时便十个手指头便疼得不行,却又不能把盆扔掉,只能硬挺着。
每次薄荷总要折腾一番,提前个两炷香的功夫等在门口。待皇帝起了刷完牙要洗脸时,盆里的水已不那么烫手,她便亲自绞了帕子交给皇帝,一点不露端倪。
这种苦知薇没法同人说,唯有自己受着。
几天下来她那一双手烫得又红又肿,就跟胡萝卜似的,怎么擦药膏都没用。雪容见了后就忍不住骂:“当真是一群心思歹毒的,这么作贱人也不怕遭报应。”
知薇赶紧去捂她的嘴,生怕隔墙有耳。船才多大点地儿,她们几个宫女住得又近,薄薄的船板隔不住音,回头别惹了麻烦才好。
这些人不敢算计她,未必不敢对付雪容。船在河上开着,若她们一时心狠将人推下水去,可是连尸骨都找不着啊。
当奴婢就是这样,跟职场一个样儿,总有人逢高踩低,也有人背后捅刀子,她告诉自己习惯就好。
只是别的都好说,让皇帝奚落两句也没什么。可整日里被热水烫手实在难熬,这手烫了之后肿了一圈,夜里睡觉就痒得厉害,忍不住抓了两下就给抓破了。又是流血又是流脓的,知薇自己都不想看,觉得恶心得慌。
冷芳膏去疤效果好,可真有了伤口还是不行,比不上傅玉和从前给她的那一瓶。只是那瓶药膏她没带出来,只得另想办法。
她们几个夜里不用当值,皇帝没有睡觉的时候让女人睡脚边的习惯,连外间都不许宫女待,每天夜里就一个小太监值夜,以防半夜皇帝要喝水什么的。
除此之外他大多事情亲力亲为,并不过多差遣奴才。
知薇某天夜里下了值后,看着自己那双手总觉得不舒服,便趁船靠岸的时候去了后面的某艘小船,找医婆要点药膏涂涂。
那彭医婆和她也算相识,听说她如今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自然想着法子拍马屁。她看知薇的手不大好,便脑子一转把主意打到了傅玉和头上。
正巧她和傅玉和身边的小安子有点交情,便悄悄把这事儿和他说了。小安子呢因为前一阵得罪知薇的事情正心里不安,想着将功补过,也乐得当这个传声筒,就把知薇烫伤手的事情跟自家大人一说,还在旁边敲边鼓:“大人,咱们要不要拿瓶药膏给沈姑娘。听说她现如今在皇上跟前当差,手上有伤不大妙啊。”
傅玉和正在那儿杵药,一听这话头也不抬,直接刺他一句:“后悔当初得罪人得罪狠了吧。”
小安子摸摸脑袋:“当时是小的有眼无珠,没看出沈姑娘是这般有出息的。”
“你这好钻营的性格最好改改,见人落难就踩一脚,别人刚出头又要凑上去。本来旁人都将你忘了,你这一凑上去反倒提醒了她,回头她想到从前的事儿为难你,你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小安子一听有道理,立马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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