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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宫记-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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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查着当初害你的那个人。”
  “您说什么,谁要害我?”
  “有一年安阳过生辰,你被人骗去后门,后来跳湖逃跑那一回。”
  知薇恍然大悟:“您真找着人了,是……谁?”
  皇帝顿了顿道:“是安宁。”
  知薇大吃一惊,安宁公主?这怎么可能呢。她那时候才多大年纪,四五岁的孩子有这样狠的心,她简直不敢想像。
  “您是不是弄错了?”
  “朕也想弄错了才好。到底是朕的亲生女儿,也不愿是她做下那样的坏事。只是那个时候便能看出,这事儿肯定是延禧宫的人所为,不是安宁便是安阳,都是朕的女儿,朕甚至想便不追究了,随它去吧。只是叫你受委屈了。”
  知薇能体谅皇帝的心情,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事儿搁哪个女儿身上他都不好受。自己那时候不过是个宫女,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她到底也没死成嘛。
  可怎么会是安宁公主呢?
  知薇也曾怀疑过良妃,甚至宫里其他嫔妃她也想分析过可能性,但唯独没想到会是小孩子。
  皇宫真是一个可怕的地方,争权压利的重压之下,竟会叫个孩童扭曲成这样。
  皇帝从后面抱住她,轻轻握着她的手,把发生的事情一一给她说了,末了还加一句:“这事儿朕心里有计较,你先别管,等事情了结了再说。”
  “您这话什么意思?”总不会要拿自己女儿开刀吧。
  “这事儿没那么简单,瑞香知道得很多,事情也不止这一桩。朕本来不想同你说,你问起才拣和你有关的说了。其余的事儿以后再说,你这人心里装不下事儿,同你说了回头夜里睡不着,倒叫朕难受。”
  他既这么说知薇也就不问了,只是光那一件就够叫她销魂的,她一连好几天没反应过来。
  幸好这些日子也见不着安宁,听说她病了,病得还挺重,经常胡言乱语乱叫乱嚷,良妃为了她操碎了心,哪里还有心思来找她麻烦。
  此消彼涨。延禧宫过得不痛快,承乾宫倒是挺舒服。知薇没事儿就绣绣花习习字,有时候二皇子下课早,便领着去寿康宫走动走动。
  知薇也不傻,知道宫里的皇子皇女,得太后庇佑总是好的。如今大皇子在太后身边,知薇就想让二皇子也多亲近一下老祖宗。所谓争宠这种事儿,就算自己不想做,也得替孩子多着想。
  太后虽养着大皇子,实则并不亲自过问他的生活起居,每日也就见个一两回,时间长了感情比从前略好一些,但大皇子生性木讷,加上宣妃突然去世,他心里又怕又惊,话就更少了。
  倒是二皇子来的时候,两兄弟凑在一起玩,还能开心些。太后见状就叫知薇有空就带二皇子过来,也叫两个没娘的孩子日子好过一些。
  这一日天气和暖,知薇带了二皇子进寿康宫,她牵着他的手慢慢走着,刚进院门没走几步,二皇子突然变了脸色,整个人竟不由自主抖了起来。
  知薇觉得奇怪,捏捏他的手问:“怎么了?”
  二皇子不肯说,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最后竟小声问:“母妃,我们能先回去吗?”
  这下知薇更觉不对,但看二皇子脸色苍白神情慌张,赶紧着雪容进去向太后说明情况,匆匆带着二皇子回了承乾宫。
  一进宫门二皇子那病不药而愈,竟是好了。
  知薇莫名其妙,觉得事有蹊跷,就把二皇子叫进屋里,细细询问起来:“你方才是怎么了,突然就不对了。哪里不舒服吗?我着人请太医给你瞧瞧吧。”
  二皇子却只是摇头,目光闪烁回避,不愿直视知薇。
  “有什么事儿你不愿意同我说是不是?既如此,我便叫你父皇过来,你同他说吧。”
  说到这里知薇想起从前的事儿来。二皇子刚住进寿康宫就开始夜夜发噩梦,吵得太后休息不好,这才进了承乾宫。初来时夜里睡不踏实,但没过几日便渐渐好转。
  
  今日他一进寿康宫就那个样子,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她拿皇帝唬他,也只是为了叫他说实话而已。
  二皇子一听这话果然有反应,立刻摆手道:“别别,我说我说。”
  “那你说吧,我不同外人说。”
  “我看到了一个太监,他右手上有颗痣,在这个位置。”
  二皇子边说边撸袖子比划,那痣大概就在手腕往上一寸的地方。
  知薇就问:“大吗?”
  “挺大的。”
  “所以那颗痣叫你害怕?”
  “是,我怕这个人。”
  “为什么,这太监从前对你不好?”
  照理不会,虽说是太后身边的太监,可也没有拿皇子出气的道理,不是嫌命太长嘛。
  二皇子也摇头,犹豫了半天才小声说了句:“母妃……是我娘,地动的晚上娘喝了杯水,后来人没有了。递水的太监这里长了颗痣,很像的。”
  知薇起先没觉得,听到后来品出不对来了,赶紧上前一把捂住二皇子的嘴:“别胡说,这种事儿可不能乱说。”
  二皇子被捂着嘴说不出话来,只冲她摇摇头。那目光明显在说他并未乱说,所说的都是事实。
  知薇的心不由加速跳了起来。慧嫔的死到现在都是个悬案,若真的扯上寿康宫可不得了。那将会在宫里掀起多大的风浪。
  太后什么身份,那是皇帝的亲娘,皇帝待二皇子再好,也绝不会朝太后下手。
  更何况知薇想不出来,太后有什么必要弄死慧嫔。就算真的要,随便找个茬就行了,需要这么麻烦吗?
  …………………………………
  知薇哄了二皇子半天,才算把他哄踏实。
  但后来皇帝一来,知薇又犹豫起来。
  兹事体大,一边是太后皇帝的亲娘,另一边是慧嫔的一条性命,再说她还是二皇子的亲娘。她死得不明不白总要查出真凶才行。
  这事儿说还是不说,成了梗在知薇喉头的一根刺。
  吃饭的时候她强行把说的欲望给压了下去。皇帝瞧她神色不郁,还当她不舒服,便道要唤太医进来诊脉。
  知薇却拦住他:“不用了,我挺好的。”
  “你这些日子有诊平安脉吗?按理说太医每月都该来瞧你,这个月……”
  “来过了,我当时正忙没空儿,叫他过几天再来。其实请什么脉,一个月一次太频繁了,也没大事儿。”
  “你的身子顶顶要紧,怎么能疏忽了事。看来你是没把朕的话当回事儿,现在不调理好,回头有了身孕,吃苦的还是你自己。”
  说起怀孕这个事儿,知薇有点郁闷。以前看小说电视,里头的女人怀孕跟吃菜一样容易。往往一夜过后肯定能成,到日子了验个不停,心里巴望着不要中,可偏偏就是两条杠。
  如今轮到自己了她才知道那些都是胡说八道。怀孩子哪这么容易了,说起来她跟皇帝好上也有几个月了,每个月都认真做功课,也没什么安全措施,可这月事就跟和她多亲似的,回回准时报道,多一天都没有。
  她不由担心起来。这身体不是自己的,谁知道里头到底怎么回事儿。要搁现在还能做妇科检查,古时候没这东西,光靠太医扶个脉还能扶出通不通来?万一不通怎么办,也不能做手术,这辈子可就没指望了。
  想到这里知薇有些沮丧,一时就把二皇子说的那话给忘了。
  结果晚上躺床上的时候又想了起来,借着如豆大的一点光,她盯着皇帝的侧脸出神,心里盘算了无数种说法,可还是一一否决了。
  这事儿太大,万一只是误会,闹开了对她对二皇子都不好。
  结果她正犹豫着,那边二皇子倒是自己先扯开嗓子叫了。皇帝躺那儿不动,突然开口道:“小二好些天没这样了吧。”
  “是,之前好好的,今儿这是怎么了。我去瞧瞧。”
  知薇起身找衣服披,皇帝也跟着起来,拿了外衣裹上她:“天气凉,朕陪你一道去。”
  两人出门拐了几个弯,到了二皇子房门前。知薇正想推门进去,皇帝却抬手制止她。他示意她安静,随后就站那儿,静静听里头的动静。
  知薇知道他这是在听二皇子嚷什么呢。知薇也跟着一起听,起先听不出什么,后来慢慢品出味来。二皇子好几回提到“太监”这个词,还说起了慧嫔,一会儿又是胡言乱语听不分明,里头还夹杂着乳母和宫女们的安抚,闹腾腾好不热闹。
  皇帝听了会儿这才抬手推门,那动静吓了屋里头人一跳,一个两人赶紧起身站好迎驾。皇帝扫她们一眼,叫人全都出去,屋子里只留他和知薇。
  人走后他示意知薇上前安抚孩子。知薇有经验,一手抚着二皇子的胸口,一边轻柔地叫他的乳名,一声声送进耳朵里,二皇子渐渐的就安静下来。
  皇帝突然道:“朕有时候觉得,你和慧妃的声音有几分相似。想来小二也这么想,只当是他娘来了。”
  “慧妃走得早,他心里其实还忘不掉。”
  “朕看慧妃的死就是他的心病儿。你老实同朕说,今儿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知薇本在犹豫,听皇帝这么一说觉得是个机会,只得把去寿康宫发生的事儿给说了。但二皇子后来的话她没说全,只说碰到个太监,二皇子见了他有些害怕,人不舒服起来,她就先带他回来了。
  皇帝却很聪明,直接道:“那传太医了吗?”
  “没,本来想传来着,一回宫就好了,所以没传。”
  “看来这太监有点问题。”
  “一个太监能有什么问题。再说是老祖宗的人,您可别乱来。”
  “你放心,朕有分寸。”皇帝抓着她的手来回轻抚,“太后是明事理的人,大事上绝不护短也不含糊。那太监若真有点什么,太后第一个容不得他。你想想,谁能搁一个有问题的人在自个儿眼皮子底下。你仔细同我说,后来小二又跟你说了别的什么没有?不要有顾虑,全都告诉朕,孰是孰非朕自有定夺。”
  有了皇帝这句话知薇安心很多,想来他也不是昏君,肯定有自己的判断。她一五一十将话全说了,包括那太监右手上有颗痣的事儿。
  “……后来他又说了些,说两人似乎不是同一个,只是那痣叫他印象深刻。那一夜他应该就在慧妃身边,想来看到了些什么。只是现在也不好说,是不是真有个太监故意谋害慧妃。或许那杯茶也没问题。”
  所谓死无对证。而且当时皇帝太后不在宫里,又发生了地动,乱糟糟一团,很多证据就此灰飞烟灭。就好比慧嫔喝的那碗茶,后来连茶杯都没找着,也就无从查验起。
  皇帝沉思片刻,拉她回房:“这事儿朕心中有数,你先照顾小二,别叫他对旁人说起,等查出眉目来再说不迟。”
  第二日皇帝就暗中着人去查太监的事儿。太后身边的那个太监是个老人儿,当初南巡的时候他是陪着一道去的,所以地动那晚他肯定不在宫里,那个人绝计不是他。
  这宫里该有个差不多的人,也这么巧在这么个地方长了个痣。二皇子年纪小,当时天又黑,他肯定没瞧清,脑子里只记得有痣这么一回事儿。
  难怪他一进寿康宫就整夜哭闹不停,想是白日里见着那太监心里害怕又无处说,到了晚间就梦魇了。
  皇帝派了京州卫在宫里暗中调查,将左右手臂处有痣的太监一个个寻出来仔细分析。最后莫仁杰将目光落在了一个叫乔正东的太监身上。
  那人右手臂手腕往上一寸左右的地方也有颗痣,比太后宫里那太监手上的要大一些。他这人平日里不声不响,进宫二十来年了,还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回皇上的话,这个姓乔的如今在咸福宫当差,是钟嫔身边的人。”
  咸福宫?皇帝眼前一亮。这和慧嫔当初住的长春宫同为西六宫之一,且离得极近。地动那晚人人如没头苍蝇乱跑,这个姓乔的会不会趁乱给慧妃下毒?
  若真是他做的,钟嫔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皇帝出手极快,既有了怀疑便迅速布置下去,当夜莫仁杰就悄没声息把这乔正东控制住,开始细细审问。
  原本以为只是个普通太监,即便做坏事也是受人指使。却不料这人心思深沉处变不惊。对谋害慧嫔一事儿先是咬死不说,后来突然改口,说是奉钟嫔的命令冲她下手。
  说完这话他突然咬碎牙齿,吞了一早藏好的毒,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便气绝身亡。
  这下莫仁杰也有些傻眼。这人看起来绝非普通人,能在牙齿里藏毒,关键时刻这么狠得下手,显然是个深藏不露的人。
  宫里不安分的人怕是不止他一个。
  莫仁杰立马将此事回禀皇帝,末了又道:“皇上,臣请求暗中彻查宫里众人,想来会有新的发现。”
  皇帝心里也有些起伏。本以为哪怕天下有些人蠢蠢欲动,至少这紫禁城还握在他手中。却不料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闹这么大的动静,而他却一无所知。
  这绝非一两个人能办到的事儿,若查找得力,搞不好能牵出一堆人了。
  皇帝想起自己身上中的那毒,几年过去身子已渐渐好转,但这块心病一直在。沈成万当年能给他下毒,证明他在宫里另有帮手。不知这回能不能一道连根拔起,将这颗毒瘤彻底铲除。
  他冲莫仁杰道:“回去将那姓乔的尸体看好,严刑拷打一番。回头就对外散播他死前说的那番话,叫证据全指向钟嫔。”
  “皇上这是……”
  “朕得演出戏,叫那些人好好瞧瞧。”
  于是咸福宫里立马涌起巨大的波澜。钟嫔睡得好好的,一觉起来却被告之自己底下一个姓乔的太监给皇上查出了问题,带去审问一夜,受尽万般酷刑后终于承认是她指使他趁着地动给慧妃下药毒杀她。
  所谓祸从天降说的就是钟嫔这样的。
  她人还坐在咸福宫里,却已吓得面无人色,抖得跟什么似的。她自认谨小慎微,一直不敢行差踏错,自打有了二公主后更是连争宠的心都给歇了。她就盼着公主平安长大,往后指门好亲事,自己在宫里安度晚年不愁吃穿,这日子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可没想到,她不去找事儿,事情却找到了她头上。
  谋害妃嫔是天大的罪,民间杀人尚且要杀头,更何况她还在宫里指使人下毒。
  一时间她百口莫辩,想找乔太监对质人却已经死了。所有的一切都指向她,甚至宫里已经传出她毒害慧妃的原因。
  钟嫔于是想,这一回当真是没指望了。
  …………………………………
  咸福宫一出事儿,延禧宫那边立马喜气洋洋。
  良妃暗赞自己聪明,当初留了一手,想不到如今就派上用场了。找了钟嫔那个女人当替死鬼,往后便不用愁了。
  宫里的女人如今越来越少,若钟嫔完蛋,以后就是她跟沈知薇争斗的天下了。目前看起来两人各有千秋。沈知薇受宠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谁也否认不了,可她子嗣空虚也是不争的事实。
  她跟了皇帝这么久,夜夜承宠几乎不断,肚子却一直没信儿,搞不好是个不能生的。而她却不一样,有儿有女,还养着先皇后的女儿,比她抱个慧嫔的儿子养体面多了。
  所谓的恩宠不过是一时的,曾经的她不也让人觉得宠冠后宫。现在怎么样?皇帝是多情的人,现如今宫里妃嫔渐少,搞不好太后会帮着选秀。从前良妃觉得选秀是顶顶讨厌的事情,现在却盼着这个事儿。
  等再来几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姑姑,皇上的吸引力就给抢过去,她沈知薇空顶个皇贵妃的头衔有什么用。将来谁当皇帝还不一定。凭她那点子微末的心计,怎么可能争得过她。
  良妃越想越高兴,竟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只是笑过后想起筷那几桩糟心事儿,不免有点头疼。
  安宁吃了不少药,可就是不见大好,有时看着挺清醒,有时又犯糊涂。碧荷的案子听说还没了结,也不知碰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关卡,竟没法轻易压下去。还有瑞香,离了宫就没了人影,是跑了吧?
  若真跑了也就算了,凭她的聪明该知道有些话说不得,一辈子烂在肚子里才好。就怕她叫别人找了去,拿话哄得她开了口,把自己那点子坏事全吐出来,那可是要人命的事儿。
  良妃不由一哆嗦,没来由的身上一冷。这会儿她又懊悔自己不在宫外,事事都要仰仗大哥。偏偏他能力不出众,小事还行大事办起来总有疏漏。像碧荷的事情,若是她出手,现在早就解决了。瑞香也不会叫她跑了。
  说来说去还是帮手不行。
  良妃正在那儿琢磨这些事儿,宫女银杏走了进来。
  这银杏是她身边的二等宫女,从前不显山不露水,扔进人堆里也找不着。那时候瑞香红红火火得意非凡,谁也不曾料到这个不擅言辞的小宫女,才是良妃身边最得力的人。
  只不过如今良妃不大想见她,这人往跟前一杵,她本就疼的头便抽得更厉害了。
  银杏进屋后一改在外头唯唯喏喏的样子,露出一脸精明能干,上前冲良妃道:“娘娘,崔公公想要见您。”
  “他怎么又来了,三天两头来见我,到底想做什么。”
  “大约是听说了钟嫔的事儿。”
  “如今事情都了结了,替死鬼也找着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他有什么话不能同你说,非要见我?”
  “这个奴婢不知道,不过娘娘还是见一见得好,或许是关于总堂主的事情。”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良妃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她现在才知道,有些东西上手容易甩手难,当初为了点蝇头小利跟人勾搭上,本以为成功摆脱,没想到竟是阴魂不散。
  什么总堂主,不是叫皇帝活捉咔嚓了吗?怎么又冒出来了,难道没死成?
  良妃起了点好奇心,叫银杏给自己找了件深色斗篷出来,又换了套低调不显眼的衣裳,还除去了大部分珠环簪钗,顶着浓重的夜色悄悄往延禧宫的后门去。
  那里有一片小树林,平日里鲜少有人来。穿过树林有处小门,门外又是草木堆,人从门里进出轻易不会叫人发现。良妃进进出出好些回,今儿却是头一次有些紧张。
  不知怎么的,夜里凉风吹来,她微微打了个寒颤。
  出了门进了外头的小林子,良妃站在那儿等,不多时崔太监来了,还同往常一样,见了她连个礼都不行,开门见山道:“娘娘最近可是走运啊。”
  “崔公公这话说的,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家好。钟嫔谋害慧妃,这事儿定下来后,咱们也能少块心病。”
  “您说得有道理,我早说过您是个聪明的人。总堂主这么器重您也不是没道理的。如今您顺利脱身,咱们又能合计合计往后该怎么做了。”
  “您这话什么意思,您还想干什么?”
  “要干的事儿自然不少。去年堂里遭了大殃,总堂都叫皇帝老儿给端了。不过没关系,各处兄弟还有不少,集结起来再干番大事业,到时候少不了您的好处。”
  良妃难受得要命,暗骂自己从前到底是怎么了。都怪沈万成,当初他看中她,成了她在宫外的靠山,还把青鸟堂介绍给自己。那时候她势单力孤,又急于在宫里站稳脚跟越过他人一头,所以急躁了些。
  初时是听沈万成的吩咐,后来沈万成死了又听总堂主的,就跟陷入泥潭似的,再也拔不出来。
  她也想过抽身,可崔太监总威胁她,拿她当年下的那个毒做把柄。他不止一次说过这样的话:“娘娘既跟了我堂,就没有再走的道理。须知当年那味药还是我给的你,可惜沈将军没福气,没能荣登大宝。不过没关系,您如今有三皇子,总堂主一定会想办法帮您,好叫三皇子得偿所愿。”
  这话听着很喜人,良妃也曾被冲晕头脑过,但随着青鸟堂叫皇帝一举剿灭,她心里就明白过来,这事儿终究成不了。一个民间邪党,跟朝廷相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她以前是没办法,生不出儿子又怕失宠,又被沈万成利用,一个不小心上了贼船。
  现如今想下船,却不是那般简单了。
  她看着崔太监,一脸为难道:“慧妃的死好不容易掩过去了,如今再动手恐怕要叫人怀疑,总得过一阵子才行。”
  “您别急,慢慢来也成。不过您也得当心了,这皇贵妃如此受宠,怀孕不过早晚的事儿。若不在她有孕前除了这个心腹大患,往后这日子可就太糟心了。您说是不是?”
  “您的意思是我要……”良妃没说下去,只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怕什么,慧妃不也轻轻松松被除了,机会总会有的。”
  “那是没办法,谁叫她知道了我们的事儿。可皇贵妃毕竟还不知道……”
  “娘娘,你好好想想吧,若皇贵妃生下皇子,会不会封后,若封了后她的儿子铁定就是太子,到时候还有三皇子什么事儿。您不为自个儿想也得为孩子考虑哪。”
  崔太监的话跟道催命符似的,一下下击在良妃心上。
  这话其实有道理。若真叫沈知薇生下一儿半女,她在宫里就更没地位了。到时候她有二皇子还有自己的儿子,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而她的女儿儿子都得听她的,得跪在她跟前行礼,往后还要效忠于她的儿子。
  一个下等嫔御甚至当过奴才的女人,她生的孩子怎么能越过她的三皇子去。
  良妃有些动摇了。
  崔太监一眼就瞧出来了,良妃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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