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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繁华-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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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月摇摇头,“我在亭子里喂了半天蚊子,哪里好去见他呢!我估摸着找肯定是找过的,只没找着,便也作罢了。这么多朝中同僚,一人拉住了说一句话,也够折腾一阵子的。”
“那你们到底怎么那样?”布暖道,“他那头可有些什么表示?”
感月昂首一叹,“道路阻且长!我瞧他对你一往情深似的,要想叫他把注意力转移到我这里,只怕是不易。”言罢又斗志昂扬起来,挺着胸脯道,“越是艰难险阻,越是要迎难而上!大不了给他下药,春风一度,叫他不负责都不行!”
布暖听得目瞪口呆,这丫头也太大胆了,这种话倒敢说出口!转念又想想,自己和容与到了这地步,是不是已经板上钉钉,再也赖不掉了?她蹭过去问感月,“有了肌肤之亲,就表示已经把人困住了?想跑也跑不掉了?”
感月摸摸下巴,“那得分什么男人,我想像蓝笙和舅舅这样的,但凡和良家女子有过了那茬事,不论怎么都会担负起责任来的。到底好人家的姑娘和堂子里的不同,要是赖账,叫人告到衙门里去,那是要受刑罚的!”说着压低了声道,“你可以同舅舅试试,也或者,你们早就试过了?”
布暖打她不迭,“你这丫头是疯了!”
感月一面抵挡一面朝远处指指,“你看舅舅上哪儿去?”
容与跟着独孤如夷的小厮穿过庭院,等到了门上,见独孤如夷已经在槛外站着了。他上前拱手,“使君这是要走?可是怪容与招呼不周?”
独孤如夷道,“上将军多虑了,我在这里多有不便,还是先回去的好。上将军,我进了沈府并未面见老夫人。今日是老太君的喜日子,如夷一出现,怕是要坏了她老人家的好心情。我想上将军应该知道,咱们鲜卑人和中原人长相不同。”他指指两人的脸,笑道,“高鼻深目,上将军可是常听人夸赞堂堂好相貌?不瞒上将军说,如夷此次来长安,入仕谢恩是一宗,更要紧的是寻访故人。”
容与静静听他叙述,越听心里越悬。他的身世莫非真有谜团么?他在沈家生活了二十八年,难道只是一场误会?他平了心绪问,“刺史寻访的是哪位故人?或许容与可助阁下一臂之力。”
独孤如夷只是看着他,“上将军定然听说过独孤家的兴衰史,当年祖父独孤怀恩听信小人谗言起事,兵败获罪殃及全族,那时我才四岁。家门巨变正值我母亲临盆,因着不知李唐会降什么样的惩处,我母亲为了给独孤家留后,便让婆子把孩子偷偷送了出去。原以为不能活命的,不想只是遣返云中。我母亲闻讯懊悔也来不及了,孩子抱走之后便再没了音讯。一晃二十八年,母亲/日思夜想,只苦于朝廷有令,不获特赦不得踏入中原。也是老天开眼,陛下一日做梦梦见太祖,方想起来独孤一门还是罪籍,便重又启用了。我能踏出云中,母亲千叮万嘱,命我一定要找到弟弟……”他眼光愈发灼灼,“旁的可以骗人,血统是骗不了人的。上将军,容在下唐突。敢问上将军,左肩上可有一枚钩形胎记?”
他下意识去抚肩头,胎记倒没有,只有个铜钱大的伤疤。母亲说那是幼年玩火留下的,但恰巧就是他说的那一处。他脑子里一团乱麻,隐约觉得是八九不离十了。但尚不能过早下定论,因道,“使君在长安逗留几日?此事当从长计议。我已派人查探去了,究竟是不是使君说的这样,还要多方考证才能作得准。”
独孤如夷道,“我暂且还有公务,估摸着十来日是需要的。请上将军自去打探,我只有一句话问你。若是查明了你的出身,你可会认祖归宗?”
突然有个人冒出来,告诉你你维系了二十多年的家不是你的家,你的母亲不是你的亲生母亲,这样的感觉真的差到极点。他算涵养好的,大风大浪里摔打过,遇到问题愿意冷静下来分析,也没因震惊乱了方寸。听他这话不过一笑,“未经证实的事,沈某从不设想。有后话,等到真相大白了再说不迟。”
独孤如夷点头,“也罢,我住在永宁坊宵行馆。上将军若要相询,遣人来馆里找我便是了。”语毕拱手告辞,翻身上马,踏着夜色去了。
容与在府门外站了好久,这件事里的内情一定要查出来。若他当真是抱养的,那么出于何种考虑?是沈家和独孤氏有交情收容遗孤,还是老夫人瞒天过海的个人行径?他到底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人,就算这会子弄出个身世之谜来,也不过尔尔。唯觉得心下怅惘,仿佛百年的根基都毁于一旦。他长久以来的苦心经营成了讽刺的利剑,再回首看这深宅大院,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滋味。
灯火掩映下,有人纵情欢歌,有人愁入西风。这个时代永远不缺乏忧伤和明媚,人前的快乐是日光下优美的盆栽,人后的无奈便是蚀骨的毒药。
“其实不用我来提醒你,像你这样的聪明人,即便是猜也能猜到了。”知闲比了个凄凉的手势,“没办法了,重来一遍,还是同样的结局。蓝笙,你我都是输家。不过我出局得早些,比你幸运些。你如今走的是我的老路,同样的大婚近在眼前。怎么样?你做何感想?”
蓝笙整个人都空了,他立在那里,有些摇摇欲坠。不敢相信历史再一次重演,他经受的打击何时才能结束?一次的屈辱他可以忍受,但是一而再,足以叫他崩溃。在这男权的社会里,男人可以寻花问柳妻妾成群,女人的背叛却会令与之婚配的男人蒙羞。他似乎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退婚,要么姑息养奸,可这两条路都不是他想要的。
知闲自己也不相信,到了这窘境,她竟还想着挽回。她巴巴的看蓝笙,希望他能有个解决的好方法。最好把容与和布暖分开,一下子断得干干净净,回到正途上也好各得其所。
“如何?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她道,“就这么放弃么?”
他沉吟半晌抬起眼看她,眼里有深深的恨,“你为什么要派人盯着他们?挖出实情对你有什么好处?愁上更愁,苦上更苦……”他背靠在院墙上喃喃,“我情愿蒙在鼓里,也好过受这煎熬。”
知闲唾弃他的软弱,“你宁肯自欺欺人么?就像上次那样,让布暖肚子里怀个私孩子?我看就算你愿意做便宜爹,人家也不一定稀罕!还是趁早醒醒,不愿意就这么败下阵来就赶紧想辙。”她咬了咬牙,“你若是不成,就换我来!我倒不信他们是铜墙铁壁,竟还没有能攻破的口子!我去找布暖谈谈,女人之间开诚布公,没什么可避讳的。谈得通便好,倘或谈不通,我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得不到的,就算毁了,也不能叫别人白占了去!”




第二十八章   恨如流水
世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独孤如夷没有面见蔺氏,并不表示她不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
分明是一场体面的寿宴,到最后变成痛苦的煎熬。为了应付众人,她不得不强颜欢笑。心头压的巨石要把她碾成齑粉,她不安甚至惶恐。这个积淀了二十八年的弥天大谎,一旦爆发,将会有怎样惊人的威力?她不敢去想,她的心血,她的儿子,她万丈荣光的人生就要到此为止了。虽然对手老的老死的死,再没人能撼动她沈家主母的地位。但是她守着这空壳,还能剩下什么?
容与会弃她而去,然后她要为自己的行为接受无尽的奚落和嘲讽……寒意徒然窜上来,还有容冶,这个沈家名正言顺的嫡长子。曾经被她的乖张跋扈排挤得无处容身的嫡长子。会不会重新回来掌控大局?到时候她要在他们手底下讨饭吃,她如何应对?
好不容易撑到天亮,宾客散了,她倒在胡榻上,简直虚脱了一样。
尚嬷嬷在一旁小心伺候着,知道女客们大惊小怪的谈论独孤刺史的长相;对她造成多大的影响。她闭眼躺在那里,攥紧了拳头,像使尽了浑身的力气。突然坐起来,狠狠道,“独孤家为什么没有死绝!若是当年朝廷把他们满门抄斩,就没有今天的事了!他们兄弟偏又长得这么像,真是坑死人了!”
尚嬷嬷也无奈,“人算不如天算,怎么办方好呢!六公子是个明白人,总要追查下去的。万一有了眉目……”
“他虽不是我亲生,但养育之恩大如天。他若有良心,就应该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照旧过他的太平日子。”蔺氏道,想想又哭出来,“我在他身上费了多少心思,他要是想去寻他生身父母,先把我这二十八年来的感情还给我!”
尚嬷嬷忙道,“你别急,那头没消息,咱们自己别先露了马脚。你自己的儿子,脾气秉性你还不知道么?六公子最是重情义,这母子的缘分岂是说断就断的!”
蔺氏摇头,“你不用安慰我,正因着我知道他的秉性,所以才乱了方寸。他如今什么撂不下?你知道昨晚上的事么?他和布暖单独在醉襟湖上呆了半个时辰,只怕又纠缠到一处去了。”
尚嬷嬷很意外,“这事夫人怎么知道?”
她叹了口气,“我防着他这一手,早派人埋伏在园子里了。果然不出所料,他们还没断,又给续上了。你说现下独孤家的人出现,于他来说不是正中下怀么!他和布暖的烂摊子要收拾,最好的出路就是证明他不是沈家人,这样他们在一起便没有阻碍了。”
尚嬷嬷觉得她想得有点悲观,“六公子不是这样的人,他的孝顺咱们都瞧在眼里的。他不能只想着大小姐,连母亲都不要了。”
蔺氏躁起来,“他都快要疯了,还在乎我这母亲么!我想起他和布暖的事就头疼,真是上辈子的冤孽!”她扶住额头直揉太阳穴,“我听说他连衙门里的事都不太问了,不知道是个什么打算。原本就是一团乱麻,知闲那里不肯罢休,现在又冒出了独孤家的人。这下子可好,都凑到一块儿来了。”
尚嬷嬷道,“该来的,早晚总会来。所幸这种事情空口无凭,因为长得像就说是兄弟么?这论调告到含元殿上去也是白搭,谁能相信?”
蔺氏沉默了阵道,“多亏了那时候把他身上的胎记毁了。虽有些欲盖弥彰,但总比明明白白的证据放在那里强些。这么多年了,那个送孩子的仆妇九成是不在了。他们拿不出证据来,又能奈我何?”
说起胎记,尚嬷嬷还记得那时候的情景。真是不得不佩服蔺夫人的手段,稚子无辜,就为了盖住他的胎记,她忍心拿烧红的瓦块去烙他。孩子哭得嗓子都哑了,一连发了几天高烧,险些连小命都没了。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心里还一阵阵泛疼,而她确是一副庆幸的姿态。做母亲做到这个程度,的确要叫很多人望尘莫及。
其实就目下的局势而言,若能看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尚嬷嬷试探道,“我瞧六公子和大小姐也怪可怜的,两个人经受了那么多。前阵子又闹得这样,不是仍旧分不开么!”
蔺氏冷冷瞥了她一眼,“你想说什么?就算《户婚律》管不住他们了,你以为他们就能踏踏实实在一起么?告诉你,到时候唾沫星子都淹得死他们!我这是为他着想,他当局者迷,我不能眼看着他把锦绣的前程葬送了。”
在她眼里,大概没有什么比高官厚禄更重要了。尚嬷嬷了解她,知道眼下说什么都是白说,便缄口不语了。
蔺氏又抬起眼来,“叶家这会子有什么动静?”
尚嬷嬷道,“叶家男客自然都回去了,就只叶夫人还在。”
蔺氏大皱其眉,“这搅屎棍子留下了,不知要弄出多大风浪来。我料着昨儿的事她们也有耳闻了,看这雷打不动的样儿,想是没打算罢休。膏药粘上了就撕不下来,退了婚,还这么不依不饶的,怎么恁地不知羞!”
尚嬷嬷抄着衣襟,也不知当作何评价。她算是见识到了这世上最执拗的一家子,正因着家大业大,伸手就能够着月亮,和普通的平民百姓不大一样。一个人太执着了,有时也许能开花结果,但大多数时候是要撞得头破血流的。男人知道百步之内必有芳草,她们却参不透这道理。这样不肯服输的人,遇上了另一个对别人死心塌地的人,狭路相逢之下,必有一方要以惨败告终。
“唯怕知闲小姐闹得鱼死网破。”尚嬷嬷躬着身道,“万一因爱生恨,把这事捅出去或告上衙门,他们甥舅的私情之外,还有大小姐洛阳惹下的一摊事。真要细问起来,敬节堂里种种牵连甚广,六公子还是难逃干系。”
蔺氏闻言大怒,拍着桌子道,“她们敢告六郎,我也不会叫她们得着好处!她叶家女儿除非做姑子去,否则我定叫她一辈子嫁不出去!”
现在的问题不是报复不报复,叶家要告是没有办法阻止的,就看万一事发,她这头要怎么应对为好。尚嬷嬷道,“如今六公子和大小姐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叶家要滋事,肯定是两个把柄一道来。届时孰轻孰重,夫人先想想对策吧!”
蔺氏知道她所指的是什么,敬节堂那桩事并不算难题,说破天去,充其量是以权谋私。罪责在布家,她也懒得管。但犯了《户婚律》真不是闹着玩的,容与是长辈,年纪又比布暖大。堂官权衡下来,少不得是个诱奸的罪名。要想摆脱这罪名倒简单,只要她承认他是抱养的就可以。
她看着尚嬷嬷冷笑一声,“你要我不打自招,把儿子拱手还给独孤家?你这样调嗦我,存的什么心?”
尚嬷嬷忙蹲身赔罪,嘴里道不敢,心里已然明镜似的。无论到什么地步,要叫夫人说出六公子身世是不可能的。也许她情愿看着他们受惩处,也未必会认那笔旧账。她害怕戳穿了谎言没法向沈家宗族交代,害怕让他们师出有名的来瓜分她的家产。她担心这么多,却不知道六公子一旦入罪,她仍旧会打回原形,一文不名。这么想想,挺替六公子不值的。有个如此自私的母亲,擎小吃的苦不算,长大了情上为难,这里头的委屈比小时候更胜千倍万倍。
“从今往后别在我面前提起独孤姓。”蔺氏尤不放心,寒着脸道,“以前的事给我烂在肚子里,连梦话里都不许说出来!要让我知道你多嘴,别怪我不念三十多年的情义!”
尚嬷嬷一径诺诺称是,暗里替六公子捏了把汗。只盼他自己能找出根据来,倘或不幸真要对簿公堂,举证时只有凭他自己。要指望夫人不甚可靠的良心,实在是玄之又玄的。
这里正打腹仗,那里容与来请安。进了门给蔺氏作一揖,“阿娘昨日操劳,今天好生歇歇。儿子衙门里还有公务,这就往禁苑去了。”
蔺氏支起身来,“这么的身子怎么撑得住!还是和底下人交代一声,或是晚些过去也好。”
他笑了笑,“阿娘别担心我,我到了那里能找空闲歇觉的。”
蔺氏看他谈笑如常,虽然深知道他向来有城府,喜怒不形于色,但总归心里稍觉安稳——至少他没有用猜忌的眼光看她,她当真有点自欺欺人的宽慰自己。或许他根本没有想到那些,或许他并不相信那些传闻。
她对她伸出手,“六郎,过来。”
他温驯的蹲在她榻前,“阿娘有吩咐么?”
她一遍遍抚他的鬓发,“我的儿,你可怪阿娘从小对你太严厉?”
他眼里微光一闪,复道,“阿娘多虑了,我从不曾怨怪过您。儿有今日是阿娘劳苦功高,天下无不是之父母。我熟读孔孟,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蔺氏心满意足的点头,“你明白这些,不枉我苦心栽培你。这世上没有哪个父母不盼着孩子好的,我也不避你,昨日听见了些风言风语。原该当个乐子一笑置之的,可我怕你多心,叫有心人利用了去。”
“阿娘放心,是非曲直我分得清,绝不会叫人离间我们母子之情。阿娘别把这话放在心上,要不是您提起,我险些忘记了。”他温煦道,“好歹别为这事烦恼,坊间传闻,劳心劳神不值当。阿娘安置吧,儿走了。”
离开渥丹园的时候旭日才东升,他站在青石台阶上叹息。一些变化正悄然发生,老夫人的反应不寻常。索性不提及,听见只当没听见,他倒反而相信这是一个母亲正常的处置态度。因为是无稽之谈,完全没有理会的必要。可是她专程同他说,这样的察言观色,这样的语重心长,不正是心虚的表现么!
且再等两日吧!等贺兰伽曾从别处带回消息来,他希望是一场误会。这和人生阅历无关,哪怕是长到一百岁,一下子被人抽了脚下的跳板,恐怕都不会觉得好受。



第二十九章  觉来幽恨
天渐热了,小佛堂里点灯烧纸,越发闷得难耐。
布夫人进来的时候才操办完,主仆三个熏得脸通红。她抬手拿团扇划划眼前的烟,奇道,“怎么化上高钱了?”转头瞥了眼案上,心里蓦地一跳。
案头上搁着个精巧的神椟,和大人的不同,这么小的龛是供奉婴灵的。她快步过去看,惊愕的回头打量布暖,“这是哪里来的?”
布暖不以为然,“是舅舅给我的,原先在他那里受香火,后来听说我学礼佛了,就请我帮忙给他做功德。”
“这个容与!”布夫人极生气,无缘无故把这东西送来,不是往人心口插刀么!她愤恨道,“我倒要去问问他,他到底想干什么!”
布暖自然是护着他的,忙上去拦住了,嗔道,“母亲这是怎么了?明明是积德的好事,怎么发这样大的火?我答应了舅舅,他才打发人送来的。你再去寻他理论,叫我往后怎么有脸见他呢!”
“你不见倒好了!”布夫人一屁股坐在杌子上,“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和你舅舅私底下说上话的?我怎么不知道?是不是昨儿你和感月一道出去遇上的?”
布暖有些露怯,一想感月比她老道,定不会招供出来,便老神在在道,“舅舅在门上迎客,我下了车就同我说的。后来宴客那么忙,并没有再碰过面,母亲不信问感月去。”
布夫人试探道,“那就怪了,你舅舅昨日有阵子不见人影,不是和你在一处?我问了迩音,她说瞧见的。”
布暖知道她母亲在有意套她话,昨天这种情况,迩音怎么可能看见。心虚是有的,不过再心虚也不能表现出来,横竖咬紧牙关不承认便是了!
“她是哪只眼睛瞧见的?昨儿她跟着她母亲,咱们叫她,她都没同咱们一道逛去。”她翻着白眼道,“母亲,你真是怪得紧!日日防舅舅像防贼似的,舅舅到底怎么了,惹你这么下死劲的排挤他?”
布夫人一时被她问得语窒,还真考虑是不是自己做得太明显了,叫她看出端倪来了。支吾了下道,“你别同我瞎扯,我哪里排挤他了?只是你大了,眼看着要出嫁。舅舅是外人,又是男子,走得近了要闹出闲话来。成了,我也不和你多说了。你冬姨母要给你添妆奁,今儿要到西市上挑东西去。你安生给我在家呆着,不许带着感月偷偷溜出去,记住了么?”
她只得道是,趁机缠她母亲买些冷淘回来。布夫人应了,在那白腻腻的脑门上戳了一下,“就知道吃!少让我操些心,你要什么不给你?这两日好好修身养性,再有二十来天就要过门了,有个大家子小姐的样子。蓝笙不嫌你粗鄙,还有婆母那里呢!没的给郡主挑刺,再回娘家哭鼻子。”又看看那神龛,叹了口气道,“孩子可怜见的,你既接了回来,就好好替他超度。早晚三炷香,算为他爷娘赎罪业吧!”
布暖怏怏送她母亲和二姨母到门上,没见感月,便问人到哪里去了。匡夫人嘟囔了句,“还睡着呢,这懒骨头!”
布暖只是笑,像感月这样活得旁若无人真是好。自己受着教条约束,每日卯时三刻必定要起身。这么多年来没赖过床,简直已经忘了睡懒觉的好处了。
匡夫人临走还吩咐,“你去和她说说,叫她学学你。哪里有姑娘家这么不成体统的!这十五年来压根儿不知道什么叫晨昏定省,她也好意思的!”
布暖笑道,“姨母放心,我回头就闹她去。”方把两人送上了高辇。
退回园子里时有些惘惘的,自己这样得过且过,眼看着婚期近了,也不知容与是怎么打算的。她坐在桌前,托腮望着窗外。思念他……他这会子在做什么?她想起昨夜的事,脸上辣辣烧起来。心里装满了喜悦,她的人生因他变得充实。这样子爱他,就像是千百年前就已经深种下的情根,她的存在就是为了等他出现。他说要带她走的,到关外去,就他和她。她捂着脸晏晏的笑,期待那一天早些到来。她想同他在一起,简直连一刻都不能等。
她站起来慢慢的踱,他现在在衙门里吧!她居然动了要去找他的念头,这个想法越来越强烈;几乎遏制不住。她心里乱得很;拿什么借口去呢?贸贸然闯到他衙门里,单是想想他眼里的笑意就让她羞愧不已。
正挣扎着,维玉进来通禀,说叶家的知闲小姐来了。布暖怔了怔,因为知道了她以前同容与有婚约,自己现在和他又是这样关系,因此颇有些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意思。
她总归不情不愿,料着准没有好事。不过没有撕破脸皮,场面上的礼数还是要的。便嘱咐维瑶备茶,自己挽着鸳鸯带出去迎接。
知闲插着金步摇,心高气傲的样子像只斗志昂扬的公鸡。她才发现她这么胖,穿衣打扮这么的俗不可耐。若是配了舅舅,那才真是委屈了舅舅。并且她是胜利者,自己更要有骄矜从容的姿态。
她款款下楼,对游廊上的人嫣然一笑,“姨姨来了?要通报什么,叫她们带路就是了。”说着过去相携,“快些上来,外头热得厉害,怎么正跑在大日头底下。”
知闲也会周旋,堆笑道,“路过集贤坊,就想着来瞧瞧你。”上楼落了座,左右打量了道,“你在家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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