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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雨如霖-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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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抿着唇,她眼眶里的水汽就快要忍不住了。赵如蕴点点头,些微哽咽地应道:“听到了,父亲。”
  沈心华却不乐意了:“俗话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老爷,这丫头犯下这样大的错您怎么能……”
  “赵太太,”没等她说完,竟是一道还不太熟悉的声音兀地插了进来,不容置喙地说道,“您或许忘了,赵大小姐除了是您和赵老爷的女儿之外,如今,也是我邱霖江的未婚妻。”
  此言一出,天井里居然刹那静顿了好几秒。头一个回过神来的人是赵如蕴自己,她的后背一僵,浑身的血液都因为邱霖江的话而一下子停止流动,冻得她恨不得直打哆嗦。飞快转头,赵如蕴惶然地看了邱霖江一眼,然后情不自禁抓住赵贺平马褂的下摆连声摇头:“父亲,我不嫁!”
  她的眼泪终于刷地淌了下来,模糊了眼前赵贺平的样子,唯余那深褐色马褂的轮廓。“父亲,我喜欢的人是清赐表哥……我求求您,让我做什么都好,求您不要将我许给其他人……”
  女儿的话实在是太露骨不知羞耻,又大抵是因为邱霖江正站在这里,赵贺平到底是震怒了,扬起拐杖便斥:“混账!我打死你个不孝女!”
  然而他的拐杖并没有落下来。
  几乎是下一秒,邱霖江已迅速上前一把抓拦住赵贺平的拐杖:“赵老爷。”
  简短的三个字,一记犀利的眼神,他无形中带出的压迫力和不悦令赵贺平竟就这么不由自主地放开了力道。挤出两丝笑,赵贺平干涩道:“邱先生,对不住、对不住。放心,我自己的女儿我心里有分寸,不过既然你这般维护她,我不罚便是。”
  “如此甚好。”邱霖江淡淡地应声,然后也不待赵贺平回应便侧转过身,扶着赵如蕴的胳膊轻轻地将她从地上带起身,他的风衣甚至还披在她的肩上。
  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大掌捧住她的脸颊,拇指揩去她的泪痕。面对着赵如蕴的抗拒,邱霖江全然不由分说,凑近她因流泪而通红的眼鼻斩钉截铁道:“赵如蕴,不论你愿或不愿,半月之后,你的丈夫必然只会是我。”
  说完,他悄然离身,站定注视了她几秒,尔后转身,大步沉着而去。
  她没有动,死死捏紧风衣的袖口。透过布片,指甲已然扎进手掌的肉里,却根本抵不上心里锥泣般的痛。
  她自己不放过自己,旁人更不放过她。
  “哟,瞧瞧这是谁!好姐姐,大都会的舞池那么美轮美奂,你回来我们这灰扑扑的宅子做什么?”不用抬头,如蕴都晓得来人是妹妹赵如茵。和衣半倚半躺在床上,听到妹妹这般刺耳嘲讽的话,她双手揪住法兰西天鹅绒的被角,只低头盯着被面纹丝不动。
  双手横抱胸前,赵如茵那生得极精致的小脸蛋上却是毫不掩饰的轻视和忌恨。姐姐不说话,她却不肯放过,走到床边冲着赵如蕴便大声道:“听说这一个多月你竟去做了舞女……我一向娴静淑德的姐姐,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呀!说到底,没爹妈的野种就是野种,即使吃了上等人的饭,也永远掩盖不了内里下贱的本性!”
  如蕴并非赵家的亲生女。她的生父曾经对赵贺平有恩,无奈早早意外而亡,生母病前强拖着病体寻上门托孤。沈心华自然是不愿的,但赵贺平无奈于其生母的苦苦相求,回想起自己初初出来做事时其生父的相助,到底还是留下了如蕴。事情发生的时候如蕴方满一岁,自是什么都不记得,这些也是听沈心华一遍又一遍提起的。
  但即使是孤女,也并非可被人随意揉捏的面团。被角揪得皱极,赵如蕴忍不下去,霍地转头扬首:“妹妹,说话有点良心!”
  “你还跟我提良心?”赵如茵轻嗤,“全家最没良心的就是你!若不是因为你,家里头好看的衣服首饰就全是我的,而邱二少他……他要娶的人就会是我而不是你!”
  邱霖江!
  尽管如茵同自己一直都是针锋相对,但这一次她听出来,妹妹所有的怨忿竟都是源于邱霖江!原来,如茵对邱霖江已然芳心暗许。怔忪之余,她却也生出愠愤来:“你以为我愿意么?若是你想嫁给他,那你嫁啊!”
  “嫁人是儿戏么!”兀地,不远处的房门口响起一道极为庄严而又显得尖刻的声音。
  赵太太沈心华身着一件藏青底白花的包臂旗袍,保养得宜的那张脸此刻沉得似乎要滴出水来。缓步踱到床边,一双怒目瞪了赵如蕴之后,沈心华握住赵如茵的手:“同她计较做什么,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听着沈心华表面严厉实则关怀的话,赵如茵摇晃着胳膊娇声道:“母亲,谁让她瞧不起我,竟然还讽刺我!”
  沈心华淡淡地扫了赵如蕴一眼,然而那一眼居然让她生生打了个哆嗦,不由自主地环抱住双臂。只听沈心华眼皮子一掀,凉凉道:“姑娘家家的,为了你表哥能逃家千里,现在又被邱二少点名求娶。她的狐媚子手段,你如何能同她比?”
  如茵到底是不平的,嘟着嘴仍旧嚷嚷说:“可是母亲,我、我真的很喜……”
  “茵茵!”沈心华陡地扬高声音,盯着自己的女儿道,“娶不到你,是别人自个儿没福气。记住,旁的话往后可不许再说了。”
  赵如茵终究还是听从母亲的,忿忿地皱了皱鼻,最后点头应承:“母亲,女儿晓得了。”她转头瞪了一眼赵如蕴,而后哼声离开。沈心华伸手理了理发髻,似乎觉得鬓发有些不够服帖,然后又抚了抚旗袍的前襟。头都不曾抬,她漫不经心地说道:“赵如蕴,别妄想做什么糊涂事,乖乖的,兴许还能让你风光出嫁。”说完,她扬起下巴,盛气凌人而又缓缓地步出了卧房。
  房间里只留下赵如蕴一个人,她怔了许久,强忍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二 月底修箫谱】

  话分两头说,就在将赵如蕴安全送回后,邱霖江命不言一路疾驰,终于在早膳时间之前赶回了自己家。
  邱家在双梅以纺织起家,后来生意越做越大,涉及的行业也就方方面面都不少,早些年更是将两家缫丝厂开到了上海,现如今甚至已开了一家百货公司。因而,邱志宏在上海早就添置府邸,全家人双梅、上海两头住。
  将车子停在花园里,邱霖江迈步进内宅的时候,常嫂正在餐桌上分碗筷。一抬头看见邱霖江,常嫂忙笑着道:“二少回来啦,正巧赶上早膳。”
  常嫂是他母亲屋子里的老人了,因此邱霖江那张冷肃的脸上鲜少地浮了一层暖意。微微一点头后,他问:“母亲可在卧房内?”
  “还在呢,不过早前好像二太太和二小姐进去了。”
  常嫂的回话令邱霖江双眉微蹙。顿了一顿,他搭上回旋楼梯的扶手,朝着二楼疾步而去。走到陆芸的卧房门口,果真听到秦秋玲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
  秦秋玲微微翘起自己昨天刚涂得红彤彤的指甲,似是一边把玩着手指,一边说:“姐姐,听说霖江的大事半个月后就办,怎生这么赶?”
  陆芸素来是个温和的,笑道:“这些事由老爷和霖江决定就够了,不用我操心。”
  “姐姐,话可不是这么说。”秦秋玲笑得眼儿媚,“媳妇儿娶进来可不就是孝敬我们做婆婆的,若是找了一个不好拿捏的,姐姐你这日子……”
  她故意在这里顿住了,二小姐邱怜绮——秦秋玲的亲生女儿却一口接了下去:“大妈,我听说那赵如蕴可不是个好相与的,甚至还有些流言说她、说她水性杨花呢!”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邱怜绮说到这里仿佛又羞又窘迫。
  “怎么说话的你!”不等陆芸反应,秦秋玲冲着邱怜绮便是一声高喝,然后转头似是陪着笑,道,“姐姐,怜绮她不懂事,咱还是说回先前的话吧!亲事准备得这么赶,到底什么缘由呀?别是那赵小姐外头有个情郎,生怕她跟人家跑了吧?”
  陆芸正不知如何回应,却听门口传来一道低沉中带着一丝戾气的嗓音:“我竟不知,原来二妈和小妹对我的事这般上心。”
  站在门口的人,不正是已然听了许久的邱霖江。大抵是风尘仆仆赶回来的缘故,黑色中筒皮靴的面上还满是雨水混合着泥点的痕迹。
  因为风衣给了赵如蕴,邱霖江此刻只着白色立领衬衫。他一边迈步往卧房里头走,一边低头挽起衬衫的袖口。在距离秦秋玲五步之遥的时候,邱霖江终于停步抬首,目光定定地盯着她。他的眉微蹙,中间形成一道浅浅的“川”字,再张口声音依旧低沉,带着一股威慑般的不容置喙:“二妈和小妹若是有疑问,何不直接问我,叨扰母亲做什么!”
  秦秋玲望了他一眼后,到底是移开了视线。这个家里头,老爷邱志宏她都能哄得服帖,独独大房这个儿子最叫她惧怕。邱霖江只要在她跟前一立,即便是面无表情、不发一言,都会让她从脚底生出一股彻骨的寒气来。
  然而面上她却不显。保养得宜而鲜见皱纹的眼角弯了弯,秦秋玲妩媚一笑,佯装亲热地说道:“你呀,也老大不小了,我们霖滔二十五岁的时候,若菡都进门两年了!我懂,你们年轻人个个都讲究什么‘自由婚恋’。二妈一听说你要结婚,这不是担心你,想劝姐姐好生再把把关么!”
  “难为二妈了。”邱霖江口气极淡,听不出起伏,“不过二妈,你若是有这份心,倒不如好好管教小妹。未出阁的姑娘家竟和外头男子同床共枕了一夜,前阵子她做的那件丑事还不够丢人现眼么!”
  她分明是好声好气地同他说话,怎料邱霖江竟一点情面都不讲,秦秋玲心里恨得直咬牙。一旁,邱怜绮却也是个没脑子的,邱霖江话音刚落她已经嚷声道:“二哥,你在意的怕是同我共枕了一夜的那男子沈清赐吧!你也晓得赵如蕴心悦沈清赐,不过这么一来,二哥你是不是还得对我说一声多谢?”
  邱怜绮叫嚣得快活,秦秋玲却为女儿的话又是羞窘又是吓得一身汗。一把拽住女儿的手,这回她倒是真训斥,劈头就叱:“你害不害臊!看来你二哥说得没错,妈是真要再好好教导你了!”
  “咦,一大早的这么热闹呀?”突地,门口探出一张笑吟吟的小脸,脸上那双眸子格外灵动。她从门外轻轻一下跳进来,姣好的身材,身上穿着最新款的粉色洋装。
  一见到少女,陆芸的笑容立刻加深,用一种疼到骨子里的语气对着少女说:“卿悦终于起来啦!”少女“哎”了一声应答,走到邱霖江身边轻拍他的肩,微微踮脚俏皮道:“二哥,你怎么永远都只穿白和黑。要是未来嫂子不中意,你换不换?”
  原来,这少女是邱霖江的胞妹邱卿悦,也就是邱家的大小姐,只比二小姐邱怜绮早出生了两个月。
  邱霖江的面上露出一丝笑,轻道:“鬼丫头!”邱卿悦已经挨着陆芸亲亲热热地坐下了,一抬头瞧见对面的二姨太和妹妹,她似是很惊讶,只道:“二妈,方才我就听见父亲说找你问话,这是已经问完了?”秦秋玲早就巴不得离开这间屋子了,一听邱卿悦的话,也不管到底是真是假,拉着邱怜绮急急忙忙就出去了。
  那母女两个一离开,邱卿悦就皱了皱鼻头,抱怨道:“大清早就这么乌烟瘴气。”抱怨完又急急抬头,巴巴地望着邱霖江,问:“二哥,我是真的就要有二嫂了吗?”
  邱霖江笑了,他挨着陆芸的另一边也坐下来,然后说:“这种事情还会有假么?”说完他面向母亲,“一进家门便听常嫂说二妈在这儿,母亲,她的话你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陆芸拉起他的手,柔和地笑着,说:“好孩子,都这么些年了,母亲怎会听她的话,由着她折腾去吧!”另一边,邱卿悦两只手替母亲捏着肩,娇声道:“母亲,有您这样的母亲,女儿和哥哥一直都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陆芸被她逗笑了:“就你贫嘴!”她叹了叹气,“一转眼,儿女都大了,也都到了可以成家的年纪了……”
  邱霖江忽然僵怔了几秒钟。顿了一秒,他望着陆芸,一字一字说得极认真,低而沉稳道:“母亲,如蕴是个好姑娘。您放心,她绝不是二妈说的那样。”
  其实他后面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就算是,他依旧会娶赵如蕴为妻。
  五天的时间飞逝而过,一转眼,今天是赵氏成衣正式入驻邱家的虹安百货公司的日子。赵贺平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合作,终于拉开了帷幕。
  前一晚,赵贺平竟在赵如蕴的房里坐了半个钟头,絮絮叨叨说了不少话。最末,赵贺平缓缓道:“如蕴哪,明天是我们赵家的大好日子,你可要打扮得漂亮些!”
  如蕴听后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这句话到底还是来了。从自己突然变成邱霖江的未婚妻,再到父亲与邱家的成功合作,这中间的利害关系赵如蕴怎会感觉不到微妙。若是无益,何来利呢!只是她不明白,自己并非赵家的亲生女儿,邱霖江求娶的为何不是赵如茵。
  赵贺平并没有给她继续疑惑的时间,他叹了口气,继续道:“孩子,父亲明白你心里对沈表哥有不一样的感情,甚至竟做出逃家这种事来,但是你们真的适合在一起么?上次让你好好反省,现在想清楚没有?”
  从没想到赵贺平会如此直白而摊开地同自己讲这件事,赵如蕴刹那惊住了。半晌,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失口唤:“父亲!我……”
  赵贺平摆了摆手,没有再多言,只说:“相信父亲,邱霖江会是一个好归宿的。明天好好打扮一下,剪彩的时候和他说说话……就算是为了咱们家的生意,也别让他太过难堪。”
  说了这么一番话,到底,原来为的还是生意。如蕴垂下眼睑,似乎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其他什么都不说,只低低应了一声“好”。
  翌日清晨,丫头绿缜早早地就入了赵如蕴的房,替她好生一番打扮。如蕴生得清秀,浓妆艳抹并不适合她。绿缜深谙此理,因而给她描摹了细眉后只抹了一层浅浅的胭脂。绸缎般的长发在脑勺处挑出几支用珍珠簇发卡挽成双花髻,其余都披散着,却显得格外脱尘。
  而当邱霖江在百货公司门口第一眼见到赵如蕴时,果然眸色一深,连脚步甚至都顿了一两秒。她今天梳着这样的发,穿着浅湖水蓝的小洋裙,外翻的领口还滚了一圈荷叶边,叫他如何不眼前一亮。
  邱霖江先同赵贺平、沈心华打招呼:“赵先生、赵太太,二位今日如此精神,恭喜、恭喜了!”
  尽管他的语气毫无起伏,但人逢喜事精神爽,赵贺平依旧笑得极为开怀,拱手回道:“哪里哪里,这不是还得多谢邱先生么!对了,这是小女赵如蕴,你们日前早已见过!”赵贺平说着,将如蕴推到了前面。
  想说的话在舌尖打了个滚,到最后邱霖江说出来的却是简单的几个字:“赵小姐,几日不见了。”毫无准备地被父亲推上前,赵如蕴只干巴巴地应了声“邱先生,你好。”便再无旁的话。到底是在公开场合,今天的主题又是赵氏成衣入驻虹安百货公司,邱霖江尽管双眼望着赵如蕴极亮,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三 桃园忆故人】

  【三·桃园忆故人】
  剪彩仪式如期举行,赵氏成衣被放在了百货公司一楼一入门的显眼处,给足了赵贺平面子。鞭炮“噼里啪啦”地响着,看着外面的舞龙舞狮,赵贺平乐得红光满面,沈心华亦是笑容可掬。
  沈心华晓得女儿对邱霖江的心思,未免节外生枝,今天上午的剪彩仪式赵如茵并没有来。站在后面的赵如蕴眼见父母二人都专注于外头的热闹,心知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便悄悄地往后退了几步,刚转身就被一个家丁拦住:“大小姐,老爷吩咐不许你擅自离开。”赵如蕴稳住自己的声音,说:“内急,去一下盥洗室而已。”家丁似是要去问赵贺平一声,如蕴忙道:“老爷太太正在兴头上,你这般打扰他们不怕被怪罪么?若真不放心,你陪我同去,候在盥洗室外头便是。”那家丁想了想,终于点头答应。
  然而,在女盥洗室外面等了二十多分钟都不见赵如蕴出来后,家丁一慌,心知坏了,大小姐怕是又逃跑了。叫来一个丫头进去瞧,果然,女盥洗室里早就空无一人。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翻窗逃跑的赵如蕴此刻正坐在一辆黄包车上。车夫拉着她朝闸北的一条老旧弄堂奔去,望着前面的路,赵如蕴心急如焚。焦急想要见到沈清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时时唯恐父母亲发现自己的逃跑后会追上来。
  在这样浑身竖刺的高度紧张下,黄包车终于在一个四岔小路口停下了。“小姐,这里就是你要找的那条弄堂了。”如蕴付了钱,谢过车夫后急急地往弄堂里走。为了配合小洋裙,她今天穿的是一双香槟色的头层牛皮高跟鞋,走起路来极吃力。
  终于来到陌生却又熟悉的门前,如蕴抬手便用力地敲门,“笃笃笃”的声音在逼仄的弄堂里竟十分清脆响亮。她敲了许久,然而整条弄堂里极静,她附耳门边怎么都听不到里头有声响,倒是不远处传来接连的犬吠。
  沈清赐似是不在,如蕴却迟疑了。上海的活计不好找,沈清赐费了好大工夫才找到一份抄书的活儿,平日里都是在家的,怎会屋里没人呢?她盯着角落已有青霉的木头门出神,片刻后正欲上前再敲,忽然听到左侧响起一道沉稳的脚步声。不等她转头,来人已然开口。
  “赵大小姐似乎有一个爱好,便是‘逃’。”
  邱霖江立在不远处,竟微笑地看着她。然而,他淡淡的笑反倒让如蕴慌得心“突突”直跳,好像有什么要发生似的。时间仿佛穿梭回五天前的那个雨夜,依旧是那句问话,她不由的失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你在这里,我自然也就在这里。”邱霖江一边说着,一边迈步往前走,终于在她两步开外站定。她却将他的意思多绕了一层,自嘲一笑,道:“也是,你助了父亲的生意,自然要有所得。”
  邱霖江见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到底生了一丝愠意,直直唤她的名道:“赵如蕴,你就非要轻贱自己、非要这般同我针锋相对么!”如蕴慢慢地回过身直面他,那样年轻的脸上居然有一抹苍凉。她轻声问:“邱先生,难道你能否认娶我的原因是为了合作么?因为要将生意做到上海,父亲把我双手奉给你。并非我要轻贱自己,只是我真的有重量吗?”
  她的眼底写满悲凉,一时间竟叫他怔住,就那么定定地望着她不说话。夏末的中午,阳光在弄堂口投射下橙得近乎发白的光亮,仿佛带着炎热尽头最后的灼烧噼啪声。然而这样的光洒落在弄堂口,却怎么也照不进逼仄的巷子里,也照不进她的眼睛里。
  “你当然有重量。赵如蕴,你是我主动求娶来的。”他的颜色早已敛去,那认真的语气有一瞬间让她以为他仿佛在诉真心话。拂开这笑话般的想法,她到底将自己想不明白的问题问出了口:“为何不是如茵?”
  “因为……”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再没有机会。沈清赐对面的那户人家忽然开了门,从里头走出一位老大爷来。赵如蕴双眼骤亮,好似看到救命稻草般一转身便问:“老人家,请问你见到对门的那位年轻人了吗?”老大爷头发已花白,耳朵似乎也不太好,“啊”了好几声后才明白过来。“前天傍晚来过好几个人,那年轻人像是跟着他们走啦!之后……就不曾再见到过。”
  老人家是出来买东西的,说完话便摆着手慢慢地走开了。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老人家蹒跚的背影,半晌,赵如蕴缓过神来。她死死地盯着邱霖江,那双乌亮的眸子里竟瞬间多了几条红血丝。
  “是不是你做的?”她嘶哑着声,望他的神情仿佛天敌,“是不是你吩咐人将清赐表哥掳走了?”他被她的反应竟气笑了,勾唇讥诮道:“遇事只会逃避、甚至还要女人接济的懦夫,我何用掳他!”
  他说得极轻蔑,但她自然不信。她浑身都在颤抖,手脚冰凉,却强忍着逼自己平缓呼吸。煞白着一张脸,如蕴冲着他低嘶:“上回就说过,我果然看错了,你连君子的边儿都沾不上!不就是胁迫我嫁给你么,我嫁,左右要还了父亲的抚育之恩!”
  这么一下,邱霖江是真的动怒了。除却里头的白衬衫,他本就是一身黑——乌黑的背头、黑西服黑西裤、黑色皮鞋,当沉下脸之后那气势已是压迫至极,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凝成了闷固不动的水银。
  “你就这么不愿嫁给我?”他的声音几乎是从牙齿里咬出来的,双手终于忍不住紧紧地扳着她的肩,“这般惦记沈清赐,可你晓得他究竟当你作什么吗!”
  因为肩膀上的大力而吃痛,但她微扬头,不避他犀锐的目光,一面惧怕一面仍旧说出来:“不管他怎么想,在我心里,他永远是我的清赐表哥,就算嫁给了你也绝不会变。”
  弄堂口的阳光逐渐弱了下来,大片的云遮住了光,洒下一地清凉。不远处的犬吠声依旧,有风吹过来,梧桐叶沙沙作响,细细漱漱的声音慌得人冰凉。
  初秋,到底来了。
  那日同邱霖江不欢而散,当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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