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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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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也不好开口的,和爹提都不要提。”
    岳敏之看着她半天,突然笑,道:“原来你也有话多的时候。好,回去睡罢。我也替你打听打听去。我们工厂的第一批货出来,礼拜一送几箱到你店里去。你的店几时开张?”
    芳芸道:“我请的两个师傅裱出来的蛋糕还不成个样子,还要再练几天。打算中秋节的时候开业,来的及吧。”
    岳敏之笑道:“你不怕他们炼好手艺跳槽?”
    芳芸哑然失笑,道:“那也随他们。大不了只卖面包,等新师傅会做蛋糕再卖蛋糕。”
    岳敏之看着她,半晌才说:“这样很好,我要走了,让我看着你进去。”
    芳芸嗯了一声,转身跑回去。回到三楼客房里,从窗户朝外看,还能看见铁门边的树影子里有个人站着吸烟,红闪闪。
    芳芸把灯拧开又熄掉再拧开再熄掉,飞快的跑到窗边看。只见那个黑影挥挥手走出大门。芳芸靠在窗边目送岳敏之的汽车缓缓驶远,爬到床上一觉到天明。
    芳芸才到学校不久,倩芸就来寻她,说:“九姐,方才妈打电话来,说谨诚被绑票了,你们姨奶奶跑回樱桃街哭。”
    芳芸想了想,问:“大伯娘可是有什么话要转告我?”
    倩芸笑道:“翻开《申报》,哪天要是没有绑票的新闻就奇怪了。不过这回不凑巧叫咱们家的谨诚撞上。妈还能说什么,不过是打电话来叫咱们小心,回头一起回家这些。”
    芳芸点点头,说:“的确是这样才好,我回家时去寻你。有伊万陪我们回去。”
    倩芸笑嘻嘻答应了。第二天就是礼拜六,吃过中饭芳芸还在宿舍里收拾东西,倩芸已经寻来,说:“九姐,我们回家罢。”
    芳芸笑道:“还没有给伊万打电话呢。等会,我去庶务科借电话打回家。”
    倩芸挽着她的胳膊,笑道:“不用不用,有人来接我们的。”
    芳芸情知来接的八成是曹二公子,虽然不情愿,还是笑容满面和倩芸起出来。走到半天,芳芸突然笑道:“哎呀,我忘了去先生那里拿作业本,礼拜一要交的,我回去拿一下。”
    倩芸还没有回过神来,芳芸已经跳下长廊,抄近路回头。曹云朗恰好从长廊的另一头走来,只看见芳芸窈窕的背影好似惊鸿飞过秋江,转眼就消失在教员的办公小楼门口。他站住脚,眯着眼睛看廊下的芭蕉树,半天不讲话。他这个样子倩芸还是头一回看见,站在他身边不敢和他讲话。
    过了一会,芳芸抱着厚厚的一本卷子出来,诚恳的对倩芸:“抱歉,先生喊我她替算卷子分数,这个礼拜不能和你一样回去。咦,曹二哥,几时来的?”转过脸,面对曹云朗笑靥如花。
    曹云朗拿不准是真被先生喊去做事,还是有心要回避他,只得露出笑脸,道:“你去忙,傍晚我来接你出去吃饭,可好?”
    芳芸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对他微微一笑,抱着卷子绕过堵冬青树墙,飘然去了。曹云朗目送她走远了。倩芸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晃下,笑道:“曹二哥,回魂。九姐哪里好,你们一个二个都为她着迷?”
    曹云朗笑着把双手插进长裤口袋里,说:“好不好,你最知道,不然为什么现在只和她要好?”
    倩芸啐他一口,说:“曹三哥整勾着丽芸去鬼混,还喊我一起去,你也不管管。我还不和她要好!”
    曹云朗笑道:“老三一向是那个脾气。再说,他还没有娶亲,我看十妹和他倒是怪合适的。”
    倩芸突然想起来,说:“对了,九姐家里出事了,那个弟弟谨诚昨天被绑票,要十万现大洋的赎金呢。”
    “哦?”曹云朗挑剑眉,冷笑道:“我倒要看看,谁他妈不长眼,敢在胡参谋长头上动土!”
    肉票(下
    要数出几个颜如玉又怕又恨的人来,曹云朗定是第一个。
    鼻青脸肿的阮梅溪被曹云朗带人押到樱桃街。当着俞忆白的面,阮梅溪问颜如玉:“淑玉姐,为什么要绑架自己的儿子?”
    颜如玉看见曹云朗,哪里敢大声讲话。拿手帕捂着嘴,低声抵赖:“这是哪个?我不认得!忆白,这个人胡说。”一边讲话一边朝俞忆白身后缩。
    俞忆白狐疑的看着颜如玉,她连老太太都不怕的,怎么看见这个人倒怕起来,难道是真有鬼?
    曹云朗冲俞忆白微笑,说“俞校长,这个人从前经常在你的小公馆出入,认得啵?这次就是他和这位姨太太……”
    “没有!”颜如玉尖叫起来,激动的扑到俞忆白的怀里,“谨诚是我的命根子,我什么要绑架自己的儿子?”
    俞忆白冷冷的推开,看着阮梅溪的眼睛好像会喷火。
    曹云朗不动声色地轻轻哼了一声。
    阮梅溪好像被看不见的脚狠狠踢了一下,他带着哭腔:“淑玉姐想带着儿子和我一起远走高飞,我们又没有钱,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损法子。俞校长,我不想呀,都是淑玉姐逼的。”
    颜如玉紧紧抓住俞忆白的胳膊,无力的辩白:“胡说!是你问我的,说我想谨诚,有法子把我儿子弄来!”
    俞忆白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他推开颜如玉,用力甩了个耳光。颜如玉吃痛,跌倒在地下,他还狠狠的踢了两脚,怒骂:“为什么是不舍得的?哪里对你不起?就样对我!滚,你们都给我滚!”
    曹云朗使个眼色,一个卫兵跑出门外把谨诚抱进来。俞忆白看见瑟瑟发抖的儿子,到底心有不忍,上前把儿子搂在怀里,问他:“受伤没有?”
    谨诚摇摇头,眼巴巴的看向颜如玉,虚弱的喊:“妈妈,我要妈妈。”
    颜如玉好像溺水的小狗捞到根大稻草,哭着爬起来扑到谨诚身上,说:“儿子,让妈妈看看哪里碰坏了。”
    俞忆白用力推开,冷冷的:“不用假装。看在儿子的份上,不送你去巡捕房,跟你的野男人滚!”
    “不,你不能分开我和谨诚!”颜如玉死死搂住儿子,哭道:“忆白,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找野男人。”
    阮梅溪委屈的喊:“淑玉姐,别求他,他什么时候对你好过?”
    上海现今最时兴的就是绿帽子,然俞忆白到底是世家出身,不肯从俗。他铁青着脸,慢慢松开拉着谨诚的手,说:“谨诚,你愿意跟妈妈走,就去罢。”
    颜如玉和谨诚一起跌倒在地下,谨诚爬起来还想到父亲身边去,颜如玉用力拉着儿子的胳膊,道:“谨诚,跟妈妈走,爹爹不要我们。”
    曹云朗站在一边笑眯眯的看阮梅溪一眼。阮梅溪吃力的跑过去扶起颜如玉,扭头对俞忆白说:“俞校长,是我们对不起你。我们马上就走。”
    颜如玉压下对曹云朗的恐惧,哭骂:“阮梅溪,不要胡说,我跟你不相干。”
    阮梅溪不依不绕贴上去,从背后搂着她,倔强的说:“淑玉姐,别恼。我对你是真心的。”
    当着众人的面这对狗男女就样亲热,俞忆白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颜如玉说不出话来。
    曹云朗也不想阮梅溪会这样动作,连忙喝道:“俞老先生大人有大量,不和你们计较,我一个外人都看不过去。你们写个字据来,保证以后不来纠缠俞家。”卫兵把早就准备好的纸笔和印泥盒用托盘端到他们面前。
    颜如玉看曹云朗一眼,【恍【然【网】大悟,用力推开阮梅溪,冷笑道:“我写!胡婉芳,你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把我挤走,呸!”仰起头,看向二楼。二楼的楼道里静悄悄的,一阵风吹过来,婉芳卧室的门纹丝不动。
    曹云朗笑眯眯道:“这事儿和俞三太太可没关系,我就是路见不平拨刀相助。来,把保证书给我。”
    卫兵从衣袋里掏出张信纸,上面是阮梅溪写的保证书,颜如玉粗略的看了几行,纯是用她的口吻写的,大意是带着谨诚离开俞家,从此以后不再纠缠俞家任何人。颜如玉冷笑着在底下签上名字,又按上手印,拉过谨诚,说:“我们走,谨诚!”
    谨诚大哭起来。颜如玉用力拉着他走出樱桃街的在大门,阮梅溪懦弱的看了曹云朗一眼,灰溜溜的跟出去。
    曹云朗拿过保证书,对站在边的老妈子说:“这个拿给我们小姨。俞校长,再会。”他微一点头,带着人马出门。
    转眼客厅就空下来。俞忆白怔怔的坐回沙发上,一言不发。
    胡婉芳一直躲在门后偷听,候人走了,轻轻推开门,从门缝里咳嗽一声。老妈子很有眼色,就把保证书送上去。婉芳借着和老妈子说话下楼,坐到俞忆白对面。
    俞忆白板着脸不看。婉芳想了一会,缓缓的说:“大哥打听来的,确是这个阮梅溪找人去绑架谨诚的。颜氏的事,我们也没有想到……忆白,别生气。”
    俞忆白依旧不讲话。婉芳讪讪的站起来,转身上楼。俞忆白站起来,把自己关到书房里。他把自己反锁在书房里两,婉芳再送吃送喝都敲不开门。急的没法子,打电话给芳芸,喊她来劝。
    芳芸请假从学校赶回樱桃街,先不去敲书房的门,问婉芳:“可是绑匪又加钱?”
    婉芳苦笑道:“曹二公子也没和我们商量下,前天就闯到我们家来,还带着一队卫兵,押着颜如玉写保证书,连谨诚一起赶出去。”
    “谨诚找回来了?”芳芸眯起眼睛,侧着头问:“是颜如玉自己干的?”
    “是她的相好。”婉芳微微涨红脸,说:“她们想挤爹的钱。爹气的要死,都不肯管谨诚。结果颜如玉还是把谨诚带走了。”
    “这样——我晓得爹为什么不肯吃饭。”芳芸压低声音贴近婉芳的耳朵,“去敲门时,说要去找颜如玉把谨诚要回来。”
    婉芳皱起眉头,微有不悦。
    芳芸笑着解释道:“要不回来的,颜如玉带谨诚走,打的是什么主意太太还想不到?”
    “不过是为着将来好来要钱。”婉芳愤怒地站起来,说:“怎么就不死心?”
    “花十年功夫,都没有做成俞太太,哪里就会死心。”芳芸冷笑着:“这回曹二公子的手段又是不够光明正大,不过是拿着武力压着罢。不然哪里会走的那样干脆。”
    “那——万一我们去要,她把谨诚还给爹,怎么办?”婉芳想想,说:“那样还不是又贴过来?”
    芳芸摇摇头:“太太。虽然谨诚和我一向不亲近,可是他到底是爹的儿子,父子的亲情真能割得断吗?”
    婉芳静默半晌,吐出口气,说:“你说的很对。就是要不回来,他是忆白的儿子,是小毛头的兄弟,我就要照应他的吃饭读书。”
    芳芸抱着婉芳,突然掉下眼泪,哽咽着:“太太,难为你。爹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婉芳回抱住芳芸,边哭边说:“为什么男人造的孽,要女人来承担。大姐是这样子,我也是这样子。”她们各自想到自己的伤心处,不约而同抱头大哭。
    俞忆白在书房里听见不只有婉芳的哭声,还有芳芸的声音。他吓了一跳,拧开门冲上卧室,问:“芳芸怎么来了?”
    芳芸擦着眼泪站起来,抽泣着:“爹,你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吃不喝,我和太太找不到法子让你开门吃饭,太太都急哭了。我是劝不好,也急哭了。爹,饿不饿?我去给你下碗面。太太中饭也没有吃?那我多下一碗。”说完一大篇话,飞快的跑下楼去。
    婉芳体会芳芸话的意思,边擦眼泪,边关切的问:“忆白,几天没有吃饭,一定很难受吧,快坐下来,我喊吴妈给先你热杯牛奶去。”
    俞忆白看着眼睛红肿的婉芳说不出话来。婉芳已经急急的走到浴室去放洗脸水,边拿毛巾,边说:“芳芸听说你不吃饭,请假跑回来的,咱们快收拾收拾,别叫孩子笑话咱们不修边幅。”
    俞忆白接过毛巾掬水洗脸,边洗边说:“你也洗洗,眼睛都肿了。这几天叫你担心了。”
    婉芳轻声说:“没有事,我晓得你难受。忆白,明朝我去寻她,求她把谨诚还给我们,好不好?”
    “求她做什么!”俞忆白愤怒的把毛巾掷到水盆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袖子。他喘了几口气,重又洗了脸,隔着厚厚的毛巾嗡声嗡气的:“她就是花头多,又最喜欢得寸进尺。这些年我是叫她迷惑了,不要理她!等她吃了苦头自然要把谨诚送回来。”
    婉芳低低的嗯了一声,蹲下去在衣橱里翻出内衣给俞忆白替换。趁着这个空档去梳头洗脸。等他两个收拾妥当到楼下饭厅。芳芸端出两碗热气腾腾的肉丝青菜面,笑道:“爹,太太,好久没吃我烧的饭了吧。”
    俞忆白伸出去拿筷子的手略微停顿一下,想要讲话时婉芳已经抢了先。婉芳笑道:“你还好意思说,爹哪天不念你几句。明朝把卧室收拾出来,搬回来住!”
    芳芸做个鬼脸,不服气的说:“太太,人家明明是住校的。”
    婉芳啐了一口,说:“就你调皮,对了,你们学校是不是要开跳舞会,要做新衣服?”
    芳芸偏着头想了想,笑道:“那个啊我,有衣服的,表嫂替我做了不少,够穿了。”
    俞忆白放下筷子,说:“他们是他们,叫太太给你做几件好的。要是在外国,十六岁就可以办成年舞会,正式进入社交界了。”
    芳芸笑道:“进入社交界有什么好的?不过是吃饭跳舞,没意思。爹,我要上大学,还想念研究所。”
    “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做什么?”俞忆白拿起筷子又放下,突然伤心起来,说:“你越来越像你妈妈。要是安安份份在家,哪里会被炸成重伤。”
    芳芸看了一眼婉芳。婉芳眼中只有同情,并没有不自在的神情。芳芸走到爹爹身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爹,太太待我很好,很喜欢我,就像我喜欢妈妈一样。”
    俞忆白看向婉芳。婉芳难为情的涨红脸,说:“不我能和月宜姐比的,她那样能干……”婉芳突然想起俞忆白是不喜欢能干的女人的,连忙笑着改口:“芳芸的这碗面,煮的好吃极了。”
    俞忆白板着的面孔上露出一丝微笑。落地的大钟当当的敲了二下,芳芸看看钟的方向,笑着说:“明天要考试的,我回学校呀。爹爹,太太,你们几天都没有吃好睡好,晚上喊他们烧清淡的菜。”
    婉芳连忙站起来:“功课要紧,我送你出去罢。”俞忆白冲芳芸点点头,说:“礼拜天早点回家。”
    芳芸笑嘻嘻嗯了一声,喊在外面等候的伊万去叫黄包车。婉芳皱眉道:“让爹的车送你去罢。”
    芳芸笑嘻嘻摇头道:“离的也不是很远,那样麻烦做什么?正好吹吹风。太太,你回去罢。”
    婉芳坚持送她上车,看着黄包车出了樱桃街才肯回去。芳芸扭头看不见婉芳的影子,脸上的笑容马上收起来。恼火的和伊万说:“伊万,麻烦了。那个姓曹的开始插手管我家的事。了”
    伊万扬扬拳头,说:“他不绅士,我们就用不绅士的办法对付他。”
    芳芸苦笑道:“你的拳头可拼不过人家的枪。要想个好法子阻止他。由着他这样步步侵略我的世界,我会变成他的奴隶的!这个人真讨厌,总是避不开他。”
    “九小姐,你先嫁了岳先生,不就省得麻烦?”伊万突然冒出一句话来,说完他顾左右看风景而不言其他。
    芳芸瞪他,他也毫无察觉的样子。芳芸气鼓鼓瞪他半天,突然又自己笑了,说:“我找岳大哥玩去。请了两天假的,正好去他的工厂参观。”
    岳敏之在工厂里忙得晕头转向,突然间职员过来说有位带洋保镖的小姐找他,他就猜是芳芸。他心里极是喜欢,可是看到芳芸,还是说:“正忙着呢,你不上学,跑来这里做什么?”
    芳芸笑道:“方才为家里的事请了两天假,谁知家里的事已经了了,又不想回学校。正好来参观你的工厂,喊个职员陪我们转转,你忙你的去。我等你下班好不好?”
    岳敏之含笑看了她一眼,说:“好,晚上请你去红房子吃晚饭。我喊人陪你转转。”他走到门口喊了一个正在打字的职员:“苏文清,陪俞小姐在工厂转转。”
    苏文清是个相貌清秀的女孩子,年纪二十刚出头,穿着合身的新式旗袍,站起来身段窕窈得让人眼前一亮。芳芸含笑对她点头,道:“苏姐姐,麻烦你。”
    “俞小姐客气了。”苏文清做个请的手势,笑道:“跟我来。”在前面带路,一边走路,一边微微侧过半边身体向芳芸解说那些机器是做什么用的。
    芳芸别的都不大理会,不过好奇的看几眼,走到他们的发电机房里,站住脚看机器上的铭牌,笑问:“你们怎么是自己发电?”
    “离发电厂太远,牵线过来不划算。”苏文清斯斯文文的笑着:“俞小姐是岳少的表亲?”
    “岳大哥是表哥的好朋友,一向最疼我。”芳芸睁大天真的眼睛,娇憨的笑起来,“苏姐姐,你是怎么会到这么偏僻的工厂来上班的?”
    鸿门宴(上)
    苏文清的语气好像在讲别人的事,淡淡的:“报上登的招工启示,我正好需要份工作。”
    芳芸碰了软钉子,冲伊万皱皱鼻子,笑嘻嘻绕着发电机转圈子,东看看西看看,一副看什么都津津有味的样子,毫不介意机房里的吵闹声音。
    苏文清站在嘈杂的发电机房里等了足足十几分钟,觉得这位娇滴滴的小姐纯是和她过不去,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自在起来,微笑着:“俞小姐,后面的奶牛场里养了小兔子,我带你去捉小兔子玩,好不好?”
    芳芸笑着摇摇头,说:“苏姐姐,我就喜欢看这个。”眯着眼睛依旧绕圈子。
    苏文清的脸色终于不好看起来,脸上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住不耐烦的神情。吸了一口气,说:“俞小姐,我还有工作要做,我们快点好吗?”
    “啊,苏姐姐很忙呀,快去忙你的。伊万,”芳芸如大梦初醒,憨憨的笑起来,“苏姐姐忙的很,我去喊岳大哥来陪我,快去。”
    “岳少很忙的。”苏文清咬咬嘴唇,说:“他有要紧事要办,才喊我陪你。俞小姐……”
    伊万答应一声转身就走。芳芸毫不理会她的话,照旧绕着发电机转圈子。苏文清被两个当成空气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苏文清几时受过这样的待遇?又觉得委屈,又觉得愤怒,都要哭出来了。
    伊万来喊自然是芳芸有事,岳敏之把几件不是太要紧的事押后办理。出写字间,伊万就递烟给他,用俄语说:“九小姐看你们那位女职员不大顺眼。”
    岳敏之皱起眉头想了半天,才想到他说的是苏文清,有些纳闷的问:“小苏啊?我对她没什么印像的。可是对芳芸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伊万耸耸肩,好笑的看岳敏之一眼说,:“你把这么漂亮的职员摆在眼皮底下就算了,还喊她来招待九小姐。”他停停,叼着烟卷,用左手捏出个兰花指来指着岳敏之,娇嗲嗲的说:“当阿拉是死人呀。”
    岳敏之笑出声来,“她怎么就想到那里去了?伊万,你可是把芳芸教坏了?”
    伊万把烟卷拿在手里,笑道:“我们九小姐年纪虽然不大,小囡懂得的事体不少。”
    眼看着就要走到发电机房,伊万就掐灭烟卷,把保镖的派头摆出来,迈着大步抢在前头进去。
    岳敏之掐灭香烟,甫一进门就看见委委屈屈的苏文清。苏文清看见岳敏之,脸上露出欲言又止和善解人意的神情,笑道:“岳少,俞小姐和我闹脾气呢,偏在这里不肯走。这里吵的紧……”
    岳敏之冲她摆摆手,说:“我知了道,你先回去工作罢。”
    苏文清快活的看了芳芸一眼。芳芸正好转身和她对视,眼睛里都是天真的笑意,“苏姐姐这么忙还要来陪我,岳大哥,都是你不对。”
    岳敏之领教过芳芸装天真的滋味,回想那回被摔倒的美妙,忍不住笑出声来,连声应道:“是啦,是阿拉不对,阿拉给你陪罪好勿好?”
    苏文清羞答答等着岳少和她陪罪,岂料岳少已经走到娇小姐的身旁,对着人家做个揖。忍了许久的眼泪总算夺眶而出,偏偏应当看到的人牵了别人的手走到另一边去看不到。看到的人又拦住走过去的路,对她说:“喏,那边,出去吧。”
    苏文清看看伊万,不声不响走开。伊万还冲着她的窈窕背影吹了一声轻浮的口哨,快活的看着她左脚绊到右脚差点跌倒。苏文清被他调戏,又是愤怒又是娇羞的回头瞪这个生得还算好看的白俄保镖。伊万转过背,两手插在口袋里吹口哨,只给她一个背影。
    芳芸站在里面看见,忍着笑意瞪岳敏之:“岳大哥,你要给你的职员加薪的。”
    岳敏之在她头顶摸了一把,笑道:“加就加。发电机可是有问题?”
    芳芸收起嬉笑的神情,说:“我不懂的,不过看着好像你们这个超过额定的功率?”
    岳敏之笑道:“前阵子忙就是忙这个的,我和几个工程师商量了很久,做了些改动。横竖买的也是二手机器,候赚了钱再牵根电线来罢。”
    芳芸白了他一眼,笑道:“岳大哥在法租界的那几块地,都涨到一万多块钱一亩吧,还说没有钱?”
    岳敏之盯着,轻声说:“那是老婆本,不能动的。”
    芳芸的脸好像瞬间被人涮了一层红胭脂,转身就走。岳敏之追上去牵了她的手,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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