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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不袖手与君归-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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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格心中一凛,马上大喝一声:“方才划分的掩护部队负责迎敌,先头部队尽速渡河!”他喊完便借着火光细看过去,原来是数队人马自黑暗中斜斜跃出,不声不响却势如奔雷。他们全是乌甲黑马速度极快,在夜色中辨不分明,只手中马刀偶尔被月光一晃,亮出一片森冷凉意。
  元格看了来袭的兵马几眼,便心中大骇。这些骑兵训练有素队列整齐,并不深入敌阵乱砍乱杀。每队骑兵皆是数人开道,后骑紧随,只就可及之处一番砍杀,一掠即走,方向不定,来去如风。常常是一处的夏兵还尚未反应,已被冲在前面的骑士砍瓜切菜般利落地削了手臂脑袋,等其余夏人反应过来拔刀欲杀,他们却已方向一变跑得远了。如此措手不及间,元格的后方部队已让这几股骑兵生生穿插了数个来回,队形已散,军心大乱,一片哗然惊惧之声。
  这绝不是先前追击他们的安子罗兵马!看来庞统已到,但所幸骑兵人数不多。元格忙偷眼望一眼主君,见他脸上一片恨怒交加,赶紧催促前方人马保护主君渡河,又命两名副将赴后方指挥应战。
  先头部队已有一些兵马到了河中央,此刻忽见一朵烟花照亮夜空——“不好,宋军放信号!”
  “快!快上船!”
  夏军一见烟花,知道敌人大军将至,也不管什么先后顺序,纷纷挤着抢着上船。一时河边黑压压地挤满了人,互相拼命推搡着想在小小的木船上为自己谋到立足之地,皆恨不得人摞着人。重重挤压之下,多有夏人落水,夜色中只闻扑通扑通之声不绝于耳。然而死劫当前,谁还顾得上多想危险不危险?!人们无视被生生推下河的可能,还是一个劲儿地往船边挤,即使上不去船,也拼了命地去抓船浆或者船沿,只希望能随着一起过河。历经千难万险不知推开了多少双手才好容易下水的船只,也多因为负荷不了如此的重量慢慢下沉。船上每每再起一阵慌乱,人们互相推挤着,想把别人硬逼下水。农家小船哪经得起如此折腾?结果不是整个翻倾,就是在争斗中破洞进水。有些会水的见既然上船也是无望,干脆跳进河里打算游到对岸。
  而比起这些近水的夏人,原先安排后撤的士兵们心中更慌,也不管什么军纪国法,甚至再顾不上身后的骑兵,纷纷四散溃逃。有的想也不想便随众人涌向河边,聪明点的不管东南西北随便循个方向就跑。如此庞统的骑兵们更是如鱼得水,随手收拾着残军。
  “别慌!都站住!”元格的副将在后面一阵呼喊,不见有用,干脆揪住身旁欲逃的士兵砍了两个,将人头高高举起,喊一声:“临阵脱逃者,死!”话音未落,就被骑兵摘了脑袋。
  河这面正乱作一团,河中央却更见凶险。无论是船上之人还是水里游泳的,忽听远处隐隐传来炸雷般的巨响,随后就是轰然之音。人们全都愣愣的,尚不知道祸已临头。
  直到平静的河面水波暴涨,乍起巨浪,劈头盖脸地打过来掀翻小船,挟万钧之势奔流而下袭卷一切,河边的人们才知道惊呼:“涨水啦!涨水啦!快逃啊——”
  而河上之人,却多是连惊呼都尚来不及,便悄无声息地没入水波。                    
作者有话要说:  

  ☆、倾锋

  庞敏站在远处看着白天筑于宗哥河上游的半堤,静静等待骑兵的讯号。
  宗哥河现在虽不属汛期,水流平缓不起大浪。但到底是西域大河,一眼望去仍是水波浩浩,宁静中潜藏威势。他们花了一整日的时间分兵两处,一组人在上游一处岔口截了分流的河道,让水只能乖乖流往一处。另一队人马则于同时在此处筑起一座坚实的半坝。如此便阻住了大半水流,下游仍是水势平缓,只在此间却是河水越积越多,水面逐渐高涨。
  如此温柔平和的水波,转眼之间却将成杀人利器。兵之一道,取天时,善地利,尽人和。庞敏正想得有些出神,忽听卫兵的声音:“将军,是信号——”
  他猛一回神,抬头看向空中炸开的火花,立即二话不说,扬声下令:“炸堤!”
  早已待命多时的士兵举起手中火把点燃长长的引线。引线的另一端,连着河中堤坝上固定好的火药。他们一点着火,立即纷纷上马撤离。
  然后,便在片刻之间,伴着轰天的巨响,于众人身后腾起一座座数十米高、挟着土块河石的水墙,猛烈地扑打在河面甚至岸上。冲天的气浪一举便将跑得慢的战马连同骑士们一卷而起抛向半空,再重重跌落地上。
  庞敏即使站得颇有一段距离,饶是有了准备也只觉双耳轰鸣阵阵,视线模糊。他先稳住身子又甩了甩头,略定了神看着远处泥浪翻涌咆哮而去的宗哥河水,向着四周慢慢爬起来的一干将士大喊一声:“留些人照顾伤兵,其余的跟我去和狄将军会合!”
  狄青的最大任务就是抓住李元昊,不论生死。先前庞统已和他定好,在河那岸恐李元昊身边卫兵众多不易得手,所以他会待西夏主帅入河之后再发信号。至于李元昊,狄青眼神一凛,是直接淹死在河里,还是侥幸上岸被自己杀了,全凭天命。
  狄青横刀立马,身后数万将士严阵以待,冷冷的月色照着雪亮兵戟,杀气沉沉,寒意森森。
  庞敏带人赶到时候,狄青的部队已经将侥幸在堤毁之前上岸的夏军杀得几乎不剩只兵片甲。
  他看一眼战况无虞,便几步赶过去拉住狄青:“李元昊呢?”
  狄青见是他便一翻手反拖住他,“来,你快认认看。”此时早有两名士兵抬着一个白衣尸身放至二将面前。
  庞敏忙低下身去,伸手扳过那人的脸。黝黑的肤色,深浓的眉,高挺且略带弯角的鼻——此人相貌正和他记忆中的李元昊相去无几。
  “是他么?” 狄青着急问着。
  “嗯。”庞敏随意应一声,又细细往尸体身上看——身高也和印象中差不多。
  再看两眼致命的刀伤,庞敏又问:“此人可是背着长弓?刀法如何?”
  “是背着长弓。”狄青一挥手,旁边马上有人将长弓送上。“这个人刀法也很不错。”
  庞敏看看那弓,终于点点头:“应该不会错,是李元昊!”
  狄青顿时松一口气,庞敏也觉得悬了好久的心终于放下。他转头吩咐着兵士发讯号通知庞统,回身却见狄青眼里光彩大盛,也觉心里一阵激荡。
  “我大宋子民,终能享得百年太平!”
  河边这一战角厮啰一直跟在庞统左右。他亲眼看着中州王麾下轻骑是如何训练有素势如破竹,而他本人又是怎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心中更是惊惧,却亦坚定了自己前番向宋示好的主张分毫不错。
  都是雄心壮志心在天下,谁愿向谁低眉附耳屈膝称臣?!然而合纵连横、上兵伐谋,他深知仅凭一己之力虽可守得一方番禺,而若想平定西疆却是万难实现。
  况且,他料庞统虽或也存着扫平四海的心思,但他毕竟有个大宋要守。连年征战之下亦非百姓之福,想以中州王天纵英才,当看得清楚。此次动兵戈平西夏乃无奈之举,怀柔、威震,令宋朝百姓休养生息方为上策。因此这次庞统杀了李元昊,他不仅可从中分一杯羹,也不会招来战祸。
  哼,这李元昊就是太过贪心!赵祯若在也就罢了,现在宋朝当政的是一头猛虎,他还幻想做那武松,岂不自招杀身之祸?!有此前车之鉴,他更要先表了忠心,再去平吐蕃各藩,决不犯宋土分毫!
  他正暗暗想着,忽听尖锐的呼哨。角厮啰当即抬头,正见空中一朵炫目的火光。
  “王爷,庞将军他们的讯号!”他忙开口向着庞统说道。
  庞统早前见战局无碍,心思虽早转到别处,却在火光划亮天际之时已经回神。他此刻听得身边人开口,似笑非笑瞟他一眼。
  角厮啰见庞统眼光在自己面上一转,顿时几分凉意一下顺着脊背窜了上来。
  庞统的目光却只轻轻一掠,随即他就挥一挥手:“收兵!”
  和庞敏狄青汇合之后,庞统亲自验看李元昊的尸身。他盯着那熟悉的面孔,却总觉哪里不对。
  庞敏狄青看主帅这么盯着地上的尸体敛眉不语,因战胜而喜悦的心慢慢吊了起来。庞敏见他伸手去展尸体双手,然后就是鹰眼骤然一眯,冷冷笑道:“好个金蝉脱壳之计!”
  那双手虽然被刻意养过,可还是显得十分粗砾,全不似皇族之人。
  庞敏狄青二人只觉脑中轰地一声,没想到这竟果然是李元昊的替身!也不知他用的何等方法,人皮面具竟做得如此之真!他们扯了数下,也不曾见有破绽。
  纵虎归山,终是祸患!
  他们当即跪倒在庞统身边:“属下无能,放走了李元昊,请将军治罪!”
  “罢了,起来。”最初的怒意过后,庞统重又冷静下来。“李元昊一贯狡猾,此番我强他弱,他又怎会不做一番布置?况且此役已是大胜,元格等将领已死,十余万兵马尽数折损,西夏已是元气大伤。本帅还要对两位将军论功行赏!那李元昊么,”他看一眼仍是低着头懊恨不已的两人,忽而微微一笑,尽是傲然:“山不来就我,何妨我去就山?”
  “将军的意思是…”二将闻言又惊又喜,猛然抬起头来。
  “——不如我们也去看看贺兰风景如何?”
  治平三年六月三十,李元昊利用替身避祸,自己扮作寻常小卒混入溃军,沿河畔夜行四十里自渡口过河穿谷,虽取险道,却无追兵之虞。五日后,李元昊终回夏土。
  七月初三,宋中州王庞统领兵二十万自青唐出发,正式发兵攻夏。吐蕃藩主、宋宁远大将军、爱州团练使角厮啰着麾下大将安子罗率五万人马随征助阵。终于,大宋的兵马第一次跨进了西夏版图。
  入夏之后,庞统大军取道西凉府,一路攻城掠地,直向西夏京师兴庆府而去。
  七月十八,李元昊正在议事厅中共众将商议对敌之策。半月以来,宋军虽披荆执锐势不可挡,然而毕竟入夏时日尚短,还未行至大城重镇,并没有给西夏造成重创。而西夏这边,眼下甫经败绩,调集四方兵马仍需些时日;另一方面李元昊深知远途行军之险,越是深入敌境,就越是孤立无援补给不济。因而他意欲先按兵不动,哪怕拼着暂且送几座城给庞统,也要直拖得宋军人困马乏!
  他正安抚着手下激愤难平的武将,忽有一卫兵称呈宋军主帅信函而至。
  李元昊冷冷一笑:庞统此时送信给朕?不外乎是学诸葛亮那激将之法。
  他慢慢展开信函,却不是国书,而是私函。此信前无称谓抬头,也全无客套之词,只数行铁笔银钩的汉字,字字刚劲透纸:
  瓜朔 千擂
  州气里擂马
  复吞过鼓上
  汉山平作曲
  家岳沙 伐
  除此之外,仅余一个落款——庞统。
  李元昊精通汉学。他盯着手中白纸黑字,心里一阵气血翻涌。
  “皇上!”众将看见主君唇边艳红的血迹,马上是一阵惊慌失措的忙乱。
  PS。 瓜州,唐时属地。宋朝时西夏崛起,变成了夏国最西边的重镇。                    
作者有话要说:  

  ☆、星驰

  西北的夏夜野旷天高,漫天星子。
  庞统在营中随意走着,忽然听到身后由远至近一阵熟悉的铠甲摩擦发出的轻响。他便回过身去,“阿敏?”
  “是,”庞敏见他站住,忙几步上前,“将军。”
  庞统就着星光营火看他一眼,慢慢向回走:“来吧。”
  二人进入主帐坐定,庞统便开口问:“你可是在担心战事?”
  “将军明察。”庞敏伸手打开案上卷好的羊皮地图,手指沿着宋军前进路线一一划过,“我军入夏以来,一路直取兴庆府,经仁多泉、济桑、永登,”然后停在他们当前所在,“我军目前驻扎在此处,前方再经过零波山地界便是西夏南边重城应理。”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可我们出兵已近一月,那李元昊当真沉得住气,屡经挑衅也闭门不出。末将担心拖得久了,对我军不利。”他说着抬头去看庞统,却见宋军主帅微闭着眼,轻靠在椅背上,好似并未在听。
  庞敏跟他多年,知道此刻他看似漫不经心,却反而最是上心。
  “嗯。”果然,庞统虽不睁眼,却接着问:“阿敏,你如何想?” 
  “末将也和狄青将军商量过,觉得不能冒进。太过急着直取兴庆府,恐中敌人埋伏。末将料想将军也这样想,不然不会在此驻扎数日不动。”
  庞统睁开眼微微一笑,“阿敏果然知我。”然后他笑容一敛,道:“我们当然不能等在这里,李元昊总不会自己乖乖送上门给我们杀,所以——我们要逼得他不得不出。”他伸手沿着宋军来路,指着先前取下的城池,“城是打下来了,但不足以动摇李元昊心志——我们倒不如拿来做点人情。”
  人情?
  “这里,”庞统点着仁多泉城和济桑,“不如就送与宁远将军吧。”
  这?将军的意思是?庞敏抬眼,正对上庞统目光。
  “不错,我确是此意。我打算即刻召唤安子罗,让他通知角厮啰另派兵过来驻守此两处,我大宋承认两地并入他领土。这里紧邻吐蕃,正是边境要地,角厮啰巴不得能吃下。”他说着低低一笑,“至于这永登么——阿敏,传书于兰州守将曹玮,命他做好接管准备——而我们,”他又看一眼庞敏,“改道向南,先取皋兰。打下来后一并交给曹玮,然后走应理、鸣沙、盐州一线,一路向东,遍插宋旗——本王倒是要看看,李元昊能缩到几时!”
  庞统见庞敏目光闪了闪,知道他心中有所忧虑:“你可是担心角厮啰?”
  “是。此人野心不小,将军明察。”
  庞统哈哈笑出声来,“你放心,此人虽有野心但也识时务。只怕你借他十个胆子,他也吃不下本王打下的江山!况且,”庞统深褐的眸子一凝,“他也不能白得了本王的好处。”
  自庞统大军入境以来,西夏主力面上毫无动静,刀戟所向之处城防空虚,宋兵势如破竹。
  治平三年八月初七,宋军取下夏边重城皋兰,继续向应理进发。同月初十,宋帝任命永登、皋兰守将和县令,同时昭告天下,将仁多泉城、济桑两地正式划入角厮啰部领土。得知消息的李元昊震怒,当即决定提早发兵,誓将宋军消灭在西平府地界。
  治平三年八月十一,庞统趁李元昊救援不及迅速拿下重城应理。 
  宋军入城安顿停当后,即有小卒飞速来报城内没有粮草。
  没有粮草?庞敏心中一惊。如此大城怎么可能没有粮草?!他一抬头对上庞统似有所料的冷冷一笑,当即反应过来:是了,这原本就是李元昊计划中的一环——引敌深入,再断后援。只可惜开始得早了一些,显然他是被逼得狠了。
  他正估计着往后的各处都会是一样,庞统那边已经开口:“安子罗将军。”
  “末将在。”
  庞统眼中含着笑意,慢慢说道:“只怕城中无粮是李元昊诡计,而粮草自宋境运来何止千里,恐拖延长久我军疲弊。”
  安子罗眼皮不由一跳。
  “不如请将军修书给宁远大将军,商谈我军粮草之事,如何?”
  难道自我吐蕃境内运来不是千里迢迢?安子罗听得一时心惊,回话便迟了一刻。
  “嗯?”
  他单膝跪地半垂着头,忽然感觉那目光从自己头顶缓缓投过来,语音带笑却满是煞气,便想起这是个怎样惹不起的人物,忙回了神:“是,末将即刻传书回去。”
  角厮啰看着安子罗的书信,不由叹口气。他深知自己早已同大宋荣辱与共,若宋一朝败落,还能仗着山迢水远地势天险赢得些许时间;而他么,国小民寡且是近邻,再加上新仇旧恨,只怕那匹狼转过头来第一个要扒皮卸骨的就是自己。
  二十五万大军的粮草固然让他有倾尽国力之忧,但是庞统已经送了两座城,不值回身价他岂肯罢休?况且,有些事情庞统不屑做,他却无妨,不是么?再说那庞统未必就没存着这个心思。角厮啰冷冷一哼,提笔回书。
  两日后,驻守仁多泉城、济桑两地的吐蕃军在驻地附近大肆劫掠;同时角厮啰挟庞统之威招降吐蕃另外两部。粮草自几处源源不绝地送至庞统麾下。
  此时,李元昊大军早已集结完毕,自定州、顺州、灵州等地出发,直向应理方向而去。真正的宋夏之战,迫在眉睫。                    
作者有话要说:  

  ☆、夜紫

  自西夏大军盘踞鸣沙,与宋军主力隔葫芦河成两相对峙之势,已逾两月。
  两月间每日大小征战不断,直将鸣沙城外方圆几十里的土地染上重重深褐。那些粘稠浓重经历夜夜寒霜打过,更是被一层层封入西北冰冻的泥土,烙下经年不消的血色。
  每每于黄昏时分暂时休战的喘息间,两岸隔河相望的烈烈烟火,是双方阵营对阵亡将士的最后送别。
  十月的西北气温已然骤降,早退了夏日的微热,竟似汴梁城的寒冬。
  “将军,就要夜了,回去吧。”庞敏劝着只静静凝视火光的主帅,“崔将军若有知,定也不想将军为他神伤——为国征战,血染沙场,他也是得偿所愿了。”
  焚烧尸骨时腾起的浓烟和着刺鼻气味,连同尘粒黄沙扑面而来。庞统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沉默地站着。今日最后一缕阳光映在他峭拔的脊背,笼起朦胧的红,仿佛他也燃烧了起来。
  庞敏待要再劝,庞统却忽然长笑一声:“哈哈哈,说得好!阿敏,拿酒来——我今日要和众弟兄一起,”他凝视着前方冲天的浓烟,“看看何所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军中按例不得酗酒,庞统身为主帅,也只浅饮几杯罢了。
  他独坐房中对着半明半昧的烛火,忽然又想起他,那个干净倔强的灵魂。想着他厉起的眉峰、怒气冲冲的眼,颇有些恨恨地叫自己的名字——庞统,不由低低地笑出声。
  有时候觉得,当身在修罗杀场之中,他反而会比在京中勾心斗角时更多地想起公孙策——仿佛和他并未隔着庙堂江湖、迢迢山水,却更贴近了似的。
  庞统微闭了眼,半靠在榻上。或许是此刻在他心里,模糊了他们迥异的立场,没有互相猜忌和揣度。他知道此时,他们的目光,会看向同一个方向。离了中州王府常年飘散着浅淡熏香的卧房,他反而淡忘了他的离开,总觉得,只要自己回去,就能看见他推门而出,对他微笑。
  而自己此刻所做的一切,为的不过是能让他悠闲地笔走丹青,墨传史书;不过是想给和他一样的大宋万民,一个安宁。每每想到这里,庞统总恍然觉得,公孙策已成他心中誓死守护的大宋子民的一个具象。不知从何时起,他已悄然取代了以往有些空洞的“黎民苍生”,赋之以更加鲜活的颜色,让他如此清楚,自己背负的,到底是怎样的责任——他害怕去想象那样的人若有朝一日不得不寄人篱下,甚至流离失所,乱世之中,他,要如何存活?!
  庞统的目光不再柔软,剑眉猛地狠狠一拢——所以他,只许胜!
  虽并未声张,西夏的皇帝李元昊却早在发兵之初就离了银川,一直悄悄待在峡口。这个鸣沙向北不足百里的小镇,既方便他随时掌握前线战况、调兵遣将,也易于隐藏身份,处理国务。
  同他心中熊熊燃烧日益高涨的战意相反,他清醒地知道这场战争拖得越久,便对庞统越是不利。战况停滞不前,补给、气候、思乡、伤病…样样皆可化为利刀,扎向宋军的心脏——况且,李元昊冷冷一笑,西北的冬天就要来临。他就像一只蛰伏的蜘蛛,紧盯已然掉落蛛网的猎物,强压下心里沸腾的渴望,静静等着它失去最后一丝挣扎。
  胶着间日子一天天过去。
  熟知西北天气的吐蕃人说,冬天就要来了。今年的第一场冬雪,近在眼前。
  长久的消耗让大宋将士们更觉疲惫。失去攻城掠地不断前进的血性鼓舞,天长日久的重复着拉锯、僵持,他们的斗志已消磨殆尽。
  这里,不是他们的故乡。他们自杨柳依依的宋土而来,而那漫天飘散的柳絮间亲人殷殷的叮咛已恍如隔世。他们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听完了一夏蝉鸣,看尽了秋风叶落,梦着家中妻儿稚子、年迈双亲,睁开眼却只见日日故人稀。
  因为缺乏足够的冬衣,许多战士不得不以所有单衣层层包裹,却丝毫挡不住薄甲透心的凉意。冻伤、风寒…病倒的人数在不断增加,直到将士体能的下降在战场上能够清楚的体现出来。
  对着麾下将军一遍又一遍地请战,李元昊只唇角挑起一个冰寒的弧度:“还不够,再等。”
  而他等待的契机,却远比李元昊自己料想的要来得快。
  宋历治平三年十月二十五,西夏历广元二年,吐蕃角厮啰部忽生异变。先前慑于庞统之威归附角厮啰的两部藩王,见李元昊占尽地利天时,战况胶着僵持不下,加之长久以来被迫倾尽财力供应大批军需心存不满,终于趁宋军无暇东顾、角厮啰部兵力空虚,一举夺下青唐,囚禁角厮啰,停止了对宋军的粮草供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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