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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烟华-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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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玉儿眨着眼,一听个“吃”字瞬间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这个也是能做菜吃,荷叶鸡。”叶裳容指了指地上大半张新鲜荷叶的残骸,示意一旁忙着收拾的绿茗不要扔。
  玉儿伸手要去摸莲蓬,却被叶裳容一把抓住,打湿了手巾后替他擦手。
  “容容——”玉儿在软榻上扭来扭去,一双眼睛就是粘定莲蓬不放了。
  叶裳容不由好笑。她自己也洗了手之后,从绿茗手里接过莲蓬,剥开莲子塞进玉儿嘴里。
  “好吃吗?”
  玉儿嚼了嚼,不说话。他又从叶裳容手里摸了一粒白白的莲子出来,一抠,剥出翠绿的莲心来。他眨眨大眼睛,把莲心朝嘴里一塞,顿时皱起一张小脸。
  “苦的……”
  叶裳容立时就笑起来,连一旁的绿茗和绿芷也没忍住。
  玉儿倒是知道三人都是在笑他,顿时扁起嘴,嫩嫩地哼了一声背过身去了。叶裳容好说歹说,赔了十种不重样的点心才让玉儿重新高兴起来。
  叶裳容拿着帕子替玉儿擦嘴角的时候,目光无意间瞥见她刚才站的地方,不由一冷。
  是,有玉儿在,刚才她心里的愤恨的确是没了。只是这样,却不代表她就继续让这件事淡化以至于消失。
  是她忽视了。
  张家人这样子闹下去,影响的不止是她。如今但凡有句流言,必定冠上“住在刘府的”叶裳容,“在刘家的”叶裳容。张家对她有救命之恩,她可以容忍张家的人无理取闹,却不代表她可以容忍刘府的名声也由此受损。
  何况玉儿聪慧,万一让他听见些什么……
  她不想让玉儿为了这样的人和事而皱眉,更不想因为自己而让这双清澈的眼睛染上阴暗。
  “……容?”
  “你说什么?”叶裳容回过神,问。
  “荷叶鸡是什么?”小家伙又问了一遍。
  叶裳容浅笑,“今天晚上做给你吃,好不好?”
  “好!”一双眸子顿时灼灼发亮。
  如此清澈的笑容。
  是不可以因为那种事情染上阴霾的。
  绝不。

           

劝诱

    叶裳容跨进雅间的时候,将离正站在扶栏前。
  新漆的扶栏在秋日澄澈的天空下红得艳丽夺目,却还是比不过凭栏而立的黑衣男人。他只是站在那里眺望远处而已,那修长的身形,沐浴在阳光里俊俏的脸庞,甚或是随意搭在扶栏上纤长的手指,却无一不精致美丽,无一不可入画。
  叶裳容索性顿下脚步。
  面对着这样的人物,有时候真不知道是感叹上天造物神秀好,还是嫉妒男人竟然可以漂亮得天怒人怨好。
  扶栏边的将离大约是听到声音,他回头看见叶裳容,唇角弯起了一点点。
  比虚应场面的温和略微多上一些,却还是没有到可以称为微笑的地步。而且这人长相太艳,大约这辈子都不会与如沐春风之类的词汇沾边。但即使是这样,叶裳容却仍然觉得他看见自己应该是高兴的。
  “有事吗?”叶裳容走到雅间里的桌边,停下。
  似乎无论怎么算,她都不该用这么熟稔的语调跟他说话。但是此刻要叶裳容规规矩矩地行礼,唤声将离公子再来一句“今日蒙邀幸何如之”之类的,她也说不出口。毕竟他们不仅一同遭过强盗,还有点生意上的关系。更何况上次在茶馆里,他对她颇多维护。
  “今日请你来,是有一笔生意要谈。”将离反身也走到桌边,抬手相让之后与叶裳容同时落座。
  只是“生意”吗。
  叶裳容心里掠过淡淡的失望,随即一怔。
  为什么是“失望”?
  叶裳容眨了下眼,看向桌面企图掩饰自己的怔忡。
  桌上有一只木盒。
  拒绝深究自己会觉得失望的理由,叶裳容努力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疑惑上。她抬头,然后浅笑,“将离老板有什么好关照吗?”
  “我买了间酒楼,想请裳容小姐出面打理。”将离并没戳破她突然之间兴起的客套,只一边说着一边将木盒推到叶裳容面前。
  叶裳容几乎在一瞬间就觉得自己明白了将离的意图。
  他若是想做正经生意,自然是茶馆酒楼的之类的更好入手。之前千方百计地想要租借刘家的铺面,以至于现在想要把她推在前面,无非都想借个好名声罢了。等到将来稳定了再把他的身份透出去,自然能稳妥许多少却许多麻烦。
  应该就是这样的,甚至当叶裳容的指尖搭在木盒盖上的时候,她还是这么想的。
  但是当她看清房契上的名字时,瞳孔猛地一缩。
  倚江楼。
  心脏一阵紧缩之后,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刹那间,她的眼里只有那三个字。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有了这间酒楼,她就可以轻易地将张家人钳制在手心里。
  于是她就可以摆脱屈辱,可以摆脱几乎要让她扭曲的重负。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样,渴望轻松平和的日子再度回来。
  但是,她可以吗?
  一边是强烈的兴奋和快意逼迫她立刻答应,然而另一边,心里残存的理智还在奄奄一息地呻吟着要谨慎。
  将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右手贴向她举在半空中犹豫不决的手上,轻轻握住。
  “对自己宽容一点。”暖暖的气息喷在她的耳朵上,将离如丝般凉滑的声音似乎化成了罂粟的冷泉包裹住她的整颗心,带起全身的冷颤。
  她无法抗拒。
  因为将离的声音,与她心底最阴暗的渴望相互应和,起了共鸣。
  她想要把那家人捏在手里,让他们一辈子翻身不得。
  她不想再委屈自己,不想再继续下去。
  不……
  吐一口气,心底最后一点坚持也终于湮灭无踪。
  叶裳容闭上眼睛,伸手将房契拿在手里。
  “好孩子。”
  耳边传来低沉悦耳的轻笑,叶裳容侧过脸,“将——”鼻尖擦过什么软软的东西,于是她的声音嘎然而止。
  将离几乎贴在她背后,左手搭在椅背上,右手握住她的右手。虽然除了手之外哪里都没碰到她,但是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身上的热量。
  叶裳容慢慢抬眼。近在咫尺的,果然是他的唇。
  看上去,好像很……
  耳边又一声低低的轻笑,叶裳容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愣愣地看着他,不由脸上一热,猛地转回去,“干什么……贴那么近。”不过是略解尴尬随口一句,出口时却绵软轻柔,连叶裳容自己都觉得更像是娇嗔,不由得脸上更红。
  这一回,将离倒是没再笑她,甚至如她所言坐回了椅子上。
  才远了没几步,叶裳容顿时觉得身周一凉,似乎连呼吸也能回复正常了。
  “酒楼的事情你做主,”将离的语调听上去平稳悠长,细辨下去却有几分不在意,“能有赚的,平分好了。”
  叶裳容一怔,忽而嫣然轻笑。
  单纯的,只是因为愉悦而展现的笑容明媚了她的眼睛,彷佛晴朗的天空下野花盛开的原野,无端端散发出温暖的淡香,甚至看得对面那人一怔。
  将离的表情一顿,略微转开眼。他微微弯起唇角,“这么一间破酒楼,也值得这么高兴?”
  叶裳容却只是笑而不语。
  她才想张口说些什么,将离却说道:“想谢我,不能只在嘴上说说。”
  叶裳容微瞪了眼,眨了几下眼,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只有这个时候才会露出几分符合她年纪的稚气,将离唇边笑意更深了几分,“过几日,陪我去山上看枫叶。”
  一起看枫叶。
  这个,莫非是……
  叶裳容转了转眼珠,笑应:“好。”

           

故人

    将离与叶裳容见面后的次日,她就到了倚江楼。先在门上贴了“东主有喜,休息一日”的纸条,然后让所有在酒楼做事的人聚到大堂里,简单说了如今酒楼已经易主,再安抚了几句一切照旧。“想必各位都明白我的意思了,那么今日就歇一天。”叶裳容站在倚江楼的大堂里,向所有站着的人盈盈浅笑,“明日起裳容还要仰仗各位。”
  站在酒楼众人面前的少女一身樱草色的无纹深衣。衣裳质料普通,甚至发鬟上也不过簪了支细银钗而已。只是平淡无奇的衣饰似乎丝毫没能减弱她沉静自信的气势,底下站的竟没有一个人对她的话有所质疑。
  余元看着站在众人面前的少女,一时心里五味杂陈。
  当日,他听说张贵把酒楼的地契和房契压在赌坊里时,就已经料到会有今天了。只是没想到,来的竟会是她。
  能怪谁呢?
  他答允下那场婚事,不过是看在张贵老实本分上。却不想他竟然会染上滥赌这种恶习,成亲才几个月,就把一辈子的心血拱手送人了。
  余元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张贵。
  张贵看着叶裳容的目光热切充满迷恋,那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几乎要瞪凸出来。余元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下一刻就会扑上去了。他转眸看向叶裳容,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张贵的样子,只是偶尔不小心瞥向张贵的方向时立刻就会转开眼,神情里流露出抑制不住的厌恶。
  余元心里一紧。
  叶裳容转向余元:“余老板,请账房里面说话。”说罢,她转身向账房走去。不理会她那声“余老板”之后众人突然的静默,自然也不用理会某人震惊阴郁的复杂目光。
  余元只能跟上去。
  其实把酒楼交到叶裳容手里,余元反倒是可以安心些。只不过如今有了张贵这一层,倒真是让他不得不担心了。
  账房里。
  叶裳容看向跨进门口后就没再往里走的余元,指了指面前的椅子,“余老板,请坐。”
  纵然余元知道那“余老板”更多地是出自于习惯,但是如今听来却更像是一种讽刺。余元叹了口气,认命似的走向叶裳容对面的椅子,坐下来。
  叶裳容微皱眉,眼中露出一丝不忍,“余老板……”她在他坐下之后,也坐了下来。
  “如今,还是换了这个称呼吧。”余元的声音里充满苦涩。
  “那么,”叶裳容浅笑道,“余叔。”
  叶裳容如今便是叫他一声老余也没什么,却到底是顾了他的面子,一声余叔岂止是好听了一点。
  “叶小姐……”余元迟疑着,还是将以前的称呼换了。如今主客易位,自然是客气些的好。只是道理虽然如此,这声听着该稀松平常的称呼从余元嘴里说出来,怎么的都有一股怪异的味道。
  “余叔面前,我也不说那些客套话了。”叶裳容说,“倚江楼我无意改变什么,一切照旧就是。”
  余元看了眼叶裳容,有些诧异。
  他从以前就知道,其实叶裳容对他管理酒楼的做法并不满意,还以为她一旦掌权便会有番动作,却不想她竟然说出那么一句来。
  不过,总算是略松了口气。
  到底都是十几年的伙计了。虽然平时毛病不少,真要赶了出去,生计也会成问题。
  “余叔若是愿意回来,我还请您管着账房。令嫒如果想学,跟在您身边就好,月钱也可以从账上出一份给她。”叶裳容继续说道,“只要每月账面上不亏钱,倚江楼我就全交给您了。”
  余元愈发诧异。
  他原想凭着自己一张老脸,尽量说动叶裳容把所有的伙计全留下来,却不想她竟然可以再把倚江楼交还到他手上。余元也知道如今这酒楼并不是叶裳容的,她能做到这样已经是极限了。
  “这些并不算什么,”叶裳容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正色道,“只是有一件事我想与您说清楚。”
  连声音也沉了几分下来,余元突然明白过来,接下来的才是叶裳容的重点。
  “今后,我不希望张家任何人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叶裳容的语调轻了几分,本该愈加轻柔的语调听在余元耳里,却多出一份冷硬。
  她是,认真的。
  余元本想说什么的,只是突然想起刚才大堂里张贵看着她的眼神,不由得就沉默了下去。
  “张贵的娘和令嫒在街上争执,口口声声都是我的名字。而张贵前些日子,竟然到刘府门口说要见我。”叶裳容冷笑一声,微眯了下眼睛,“余叔,我不想在您面前说些什么难听的话。不过再这么下去,我会让张家在管阳待不下去。”
  说到后面,叶裳容的声音里露出一丝难以克制的阴冷。
  余元一慑。不由得突然想起眼前这个少女还穿着小二的衣服时,用那种若无其事的口吻说要收买码头脚夫。
  赶出管阳城,或许别人会嗤之以鼻,但是余元却知道叶裳容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且不说别的,如今张贵虽还在倚江楼的厨房里做事,要赶他出去不过是叶裳容一句话的功夫。之后别说她刻意,但凡稍微漏点风声出去,谁会愿意请一个得罪了刘府表小姐的人做事?
  本来张家总算还有几亩田,可惜他来管阳之前已经处置了。到时候就算是想做佃农,也要看刘家肯不肯把自家的田租给他种。
  想到这里,余元甚至连气都叹不出来了。
  他对于能否劝服他的亲家和女婿,着实没有太多的把握。
  “余叔,还有一件事。”叶裳容转了转眼珠,语气突然轻柔起来,“我随便说您随便听。若是觉得不妥,别往心里去就是了。”
  余元抬头看向叶裳容,那双明亮的杏眼里清清楚楚地写着某种算计。
  “我刚到刘府的时候身子弱,大夫替我切脉诊治,说是大病未愈就停了汤药,病后又缺了饮食调养,所以元气大伤。”
  余元一怔之后,不由瞠目。
  张家母子都是面色红润,从来都没有饮食上有什么不足的样子。
  然后叶裳容话题突然一转,“其实这世上的常理,本来就是女子管家。令嫒想要孝顺婆母也是理所当然,不如张贵每月的钱就直接交给令嫒,您看如何?”
  于是,在余元的脸色慢慢沉下来的同时,叶裳容的笑容却渐渐愉悦起来。

           

张贵

    叶裳容推开账房的门,看清楚里面的人后顿时脸色一沉,“怎么是你。”
  前日到倚江楼交代过之后,她自觉卸下重负,这几日着实轻松快意许多。所以当倚江楼传来消息说,余元请她去商量事情的时候,叶裳容并没有多想就去了。
  但是在账房里等着她的人,是张贵。
  算算只数月不见,两人变化都是不小。叶裳容脸色红润,显然调养身子颇见成效。而张贵不仅人胖了一圈,衣服也换上了锦缎,如今通身上下是绝看不出任何一点厨子的模样了。
  “裳容!”张贵本坐在书案后面的椅子上,满脸的焦急不耐在看见叶裳容后突然变成狂喜。他猛地站起身,甚至没发现叶裳容话里的不快,“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叶裳容连日晴朗的心情顿时被破坏殆尽。她忍下满心的厌恶,只站在门口尽量压低声音,“我不想见人,也没话跟你说。”说完,她就要走出去。
  彷佛被兜头浇了盆水,满脸狂喜的张贵表情顿时一僵。他明明站在原地,竟然会像受不了打击似的,颓然倒进椅子里,“不,裳容,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叶裳容本想立刻就走,是以门都没关。此刻张贵的声音传出去,大堂里顿时有几个客人抬头朝这里看过来。虽然大堂里冷清,客人也少,但是叶裳容却做不出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人争吵的事。见张贵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叶裳容再厌恶也只能关上门。
  她挑眉,冷冷地一句,“有什么事,今天一次在这里说清楚。”
  言下之意,自然是今后再也不要见他。
  张贵听明白了,他惶急地张着嘴,却半天找不到一句话。最后只能大吼道:“你说过要嫁给我的!”
  彷佛那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张贵只能死死抓住不放。
  “那又如何?”叶裳容继续冷笑,“我的确答应过,但是我也说过不能娶妾。你自己做过什么你自己明白。”
  “不……不是我的错,是娘……”张贵一呆,颓然地伸出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是娘逼着我娶她的,不是我愿意的……”
  叶裳容皱起眉。
  “对了……对了!”张贵似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猛地抬头,“我休了她……对!我休了她,然后你就可以嫁给我了!”张贵似乎自以为得计,一双眼睛重新热切起来。
  叶裳容一愣,惊讶甚至让她忘了愤怒。
  她刚才,听到了什么?
  张贵见叶裳容不说话,以为她也同意,狂喜重新回到他的声音了,“对对对,我现在就去衙门,说我要休了……”
  “真是……”怔愣了好一会的叶裳容好像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词汇,“无耻。”
  张贵一呆。
  “我原先觉得你忠厚老实,觉得你孝顺勤恳,没想到我竟然错得这么离谱。”叶裳容满脸不可置信,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张贵,彷佛从来就不认识他,“就算你没读过书,可以不懂什么叫忠孝仁义,原来竟然连做人最基本的担当都没有。”
  “不,不是的……”张贵试图解释。
  叶裳容只是冷笑了声,“什么不是的?你娶了余家的女儿,是谁拿刀架在你脖子上硬逼你拜堂的?”
  “我娶她,只是为了这家倚江楼。现在都不是我的了……”张贵讷讷地,甚至无措地企图找些理由出来。
  “……如今看来,我叶裳容真是受上天眷顾。”叶裳容眯了下眼,半晌突然轻笑起来,“真嫁了给你,才是一场惨祸。”她的声音轻柔并且愉快,真真实实地表达了她劫后余生的庆幸。
  “听好,话我只说一遍。”张贵才张嘴想说话,叶裳容突然沉下声抢先道,“看在你救了我性命的份上,我可以容忍你继续留在倚江楼帮厨。只要你好好做事,我可以把你当做是平常伙计。但是如果你不安生,出现在我面前罗嗦那些蠢话,只要有一次你就别想再踏进倚江楼。有第二次,我会让你连管阳城都待不下去。明白了?”
  说罢,叶裳容也不顾张贵是什么反应,再次转身推开门企图离开。
  “不……不会的,你不会这么对我的。”张贵颓然的声音陡然拔高,“都是那个男人对不对?都是那个什么青楼里的男人勾引你,才让你对我变了心……”
  青楼的男人……
  将离?
  叶裳容脚下一顿。
  张贵怎么知道将离的存在?
  ……怪不得。
  那天张母在茶馆里叫嚣什么不守妇道,什么勾引男人。
  叶裳容眯了下眼,慢慢转过身,“你跟踪我?”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阴冷下来。想到张贵有可能守在刘府门口,想到不管她去哪里张贵都会跟着,想到她只要一离开刘府背后就有双眼睛,叶裳容顿时心里翻起一阵强烈的不舒服。
  “都是那个男人的错,都是……”张贵似乎终于找到了发泄的途径,“我会去赌钱,一定也是他——”
  叶裳容挑了下眉。
  张贵是在推卸责任,这个她很肯定。但是这句话甫入耳的刹那,叶裳容觉得竟是真有这种可能的。
  那个人……的确就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呢。
  叶裳容转转眼珠。
  即使是将离做的,她也不讨厌。不,或者该说,如果真是将离做的……
  她会很高兴。
  与张贵素昧平生的将离,如果这么做了就是为了她。
  只是那么想着,心里的不快竟然一扫而空。轻暖甘甜似乎就再也抑制不住,从心底蔓延上来让她笑弯了眼睛。
  叶裳容明亮的微笑看得张贵一怔,随即阴毒怨愤的怒火几乎在他眼里凝聚成实体,他嘶吼,“那种下贱肮脏的男人!你竟然……”
  “下贱肮脏?”叶裳容语声突然间轻柔甜软起来。只是她抬高下巴,眼神中是彻底的藐视,“就凭你这种敢做不敢认,为了酒楼娶人家姑娘还硬栽在自己娘身上的,还有脸说人家?”
  “不,不是的……我没有,我不是……”张贵的声音越来越虚软无力,“你喜欢上那个男人,所以诬陷我……”
  叶裳容倒是一呆。
  ……她喜欢将离?
  彷佛被说破了心事,又彷佛什么暧昧朦胧的东西突然清晰起来。
  她喜欢将离。
  叶裳容发现,她对这句话并不反感。
  “对,我喜欢将离”叶裳容勾起唇,眼中满是居高临下的鄙视,“就像我从来没喜欢过你一样。”
  看着瘫在椅子里的男人似乎再也想不到什么话,叶裳容一时心情大好,转身推了门出去。
  走出酒楼,深呼吸一口气,再抬头看天。
  果然天高云淡,风朗气清。
  好天气。

           

赏枫

    管阳城北有一座石头山,名唤外方。山里并没有什么特别景致,不过几眼泉水还算干净。是以虽然砌了池造了亭,到底去者寥寥。
  巳初时分,一辆马车驶出北门,上了外方山道。
  “公子。”马车里,跪坐在角落里的小厮将热手巾递到侧卧的男人手边。
  马车外面看着普通,里面却异常精致。车厢里用的都是绸缎一类,底下垫得厚软,还到处散落着垫子和凭几之类的东西。为宽敞舒适起见,桌子也没用一概换成了厢壁上的暗格。
  斜倚在垫子上的男人穿着一身云纹镶边鸭青色深衣。或许是没坐正的关系,他的衣领松松地敞着露出一段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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