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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闺婉媚-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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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觉得做梦一般,入耳的声音都极为遥远。但是这把嗓音充满磁性,她心中能明白,正是出自她先前见过的那个玄衣男子。
她很想睁眼确认,奈何眼皮却似粘住了一般,无法张开。
“还有三十里地,也就小半个时辰吧!嘿嘿大哥,这位姑娘伤得不轻,我就猜到你会回头救她!呵呵,你果然是个面冷心软的!”这个声音甚是轻快,是来自另外那个青衣男子。
“阿飞,你太多话。回去后自领山规,三个月不得下山。”那玄衣男子平静地发令。
那阿飞叫苦不迭:“不要啊大哥……”他说了若干好话,后来却又正经起来,“对了大哥,到了京城,我们去哪?”
“那就要听这位姑娘的了!”那玄衣男子答得十分潇洒,随后便轻轻晃动她的身躯,和声问道:“姑娘,你听得见我们说话吗?能否告诉我们,你要去京城哪里?”
“尚,尚玉斋……”在强烈的眩晕中,她只听到自己哑声说道,声音同样杳远。
“好!就去尚玉斋!”那玄衣男子轻笑道。
她心中一喜,渐渐放松了心神。虽然明知道男女同骑实为不妥,但眼下还是回京要紧。
那之后,她便放任自己彻底昏睡了过去。这一次昏睡极为长久,再醒来的时候,她便已经在爹爹的这间账房里了……
苏婉媚回忆了自己回魂重生的前前后后,其实也就是一瞬的功夫。
眼前,苏老爷正在笑眯眯地介绍那位郝大夫。
“呵呵,婉媚,你有所不知,这位郝神医也住在西郊,与我们家可是多年的老邻居、老朋友了!但他数年前云游去了,前不久才刚回来,我也是费了老大的功夫,才将他请来我们怀仁堂坐馆。今日正是有他出手诊治,你才能安然醒转!”
婉媚听得此言,急忙口称“见过郝神医”,还想下地行礼。
郝大夫急忙赶上去虚扶一把,口称“使不得、使不得”。
他随后站开两步,叹息着摸起了白须,“呵呵,苏老爷你误会了!贤侄女吉人天相,我不过施针令其醒转,但真正救她性命者,其实并非老叟我啊!”
婉媚心中一震,微有几分惊恐。难道说,她回魂重生之事,已经被这位飘飘若仙的老先生看出来了?
苏老爷自然不明所以,欠身一揖,“郝神医,您的意思是……?”
郝大夫连忙回礼,“苏老爷,其实贤侄女来此之前,左臂上的经络便已被人封住,而且伤口也已经过处理,且是用过了三七等止血灵药和人参等补气圣药。否则她绝难撑到现在啊!”
婉媚心头一跳,郝大夫果然医术精湛,还好他没有看出更大的蹊跷。
苏老爷微微一怔。他自然也看出来了,婉媚左臂上包扎的黑色面巾分明是男子之物,再说先前送她回来的人里面又有两个长相不俗的年轻人。该不会是……
他脑中闪过若干个念头,但女儿的闺誉要紧,他还是先把话题岔开,稍后再来单独问她吧。
他连忙对郝大夫哈哈一笑,“郝神医,你看小女这伤可还有大碍?”
郝大夫微笑颔首,“苏老爷放心!老叟先前已经为贤侄女号过脉了,依脉象所示,也只是一般的气血亏损之症罢了。只需安心静养,调养气血,数月以后,当可无碍。”
苏老爷重重点头,这才真正放下心来。他舒展了面容,拱手感谢,“郝神医,你果然是当世华佗,小女蒙你诊治,还真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啊!”
郝大夫忙道“不敢不敢”,二人又再客气了几句,郝大夫提笔开了几则外敷内服的方剂,嘱咐婉媚好生休息,调养气血,便告辞离开了。
苏老爷陪着送了几步,便命小厮张兴旺代为将郝大夫送回怀仁堂去。
苏老爷回头再看婉媚时,神色仍是饱含关切,却又多了几分疑惑与凝重。
婉媚眸中含泪,待苏老爷走到床前,便一把扑进他怀里,委屈地呜咽起来,“呜呜,爹爹,我好怕!我今日命悬一线,差一点就再也见不着你了!呜呜!”
若是在从前,她一定不会这般撒娇。因为娘亲的早逝,她对父亲总有些耿耿于怀,刻意保持着几分距离。但现在,经过了娘亲的提点,她已经决定改变自己的态度,跟父亲好好相处。
还好苏老爷并没有感到怪异,只当她受了莫大的刺激。他抱住女儿,轻拍着她的背部,极尽呵护之意,婉媚于是一声声哭得愈发虚软。
苏老爷心疼地扶起女儿,“婉媚,有爹爹在此,你无需害怕!乖,快别哭了,把眼睛哭肿就不美了……你只需告诉爹爹,今天一早,你从苏园去了白云山,为何时隔半日,却身受重伤,还被两男一女驾车送到尚玉斋来了?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婉媚微微一惊,两男一女?驾车?这又是怎么回事?
她按捺住心中的惊疑,神情凄楚地望向苏老爷,“爹爹,若是我猜得不错,二娘那边已是派了人过来,说我在白云山上无故失踪了,对么?”
苏老爷略感惊讶,沉郁地点点头,“是了,你二娘先前派了兴顺过来,说你在白云山走丢了,催我赶紧回府,安排人去找你!”
“啊,幸而我已经找到了爹爹!”看来二娘和潘世昌这两姑侄已经有所行动了,还好她及时赶回来,当先见到了父亲!
“是啊!我那时心中焦急,刚要跟兴顺回去,却在门口遇到一驾精雅的马车。一个年轻姑娘将你交到我手里,只说赶紧找大夫医治。但那三人都不肯留下姓名,说完话转身就走。我疑心他们来路不正,让人拦下他们,却被其中一个青衣男子三两下打翻在地……而另外的那个玄衣男子,根本都还没有出手!”
苏婉媚大惊失色,急忙扯住苏老爷的袖子,“爹爹,你莫要误会了!那两人不是坏人,而是我的救命恩人!”
苏老爷也吃惊不小,“啊,你的救命恩人?可是他们如此厉害,不知是何来头?”那几人气宇不凡,凭他的见识,绝不会是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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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前事
婉媚想起自己先前昏倒时,曾经无力地倒在那玄衣男子怀中。她软软的腰间横贯着他强健的双臂,滚烫的脸颊仅隔两层衣料,贴住了他宽广温热的胸膛……
直到如今,她好像还能闻到那种陌生的男子气息,听到那均匀有力的心跳声……
她心中一阵狂乱,两颊很快染上一抹酡红。
好在苏老爷仍在自顾自地想着那两男一女的来历,并未发现她异常的神色。
婉媚垂下头,勉强掩饰住了自己的窘态,再抬头时,她的神色平静中带着黯然,“爹爹,先前郝神医说得不错!我受伤之后,确实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有幸遇到那几位恩公,蒙他们出手搭救,这才捡回一命……只可惜我当时头晕眼花,并未看清他们的模样……”
苏老爷转念一想,从容一笑,“哈哈,婉媚,你不必担心!他们相貌出众,我倒还有印象。我们只消找一个画师,画出画像来,再派人悄悄查探,一样能将他们找了出来!只是我当时并不知道个中原委,还真是怠慢了几位恩公!”说着便叹息不已。
婉媚也有些感慨,除了“大哥”和“阿飞”这两个称呼,她根本不知道那两人姓甚名谁,住在哪座山上?就此人海一别,也不知将来还没有见面报恩的机会?
但那两人既然不愿相告名讳,那就是施恩不图相报,所以报恩之事不妨从长计议。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抓紧时间,将潘世昌等恶人绳之以法,为自己讨回公道!
苏老爷见她沉着脸,微微握着拳头,忙道:“对了婉媚,在此之前呢?你为何会受伤?”
婉媚身躯一颤,眼中泛出泪水,仰起脸虚弱地一笑,徐徐说道:“爹爹,今早,我带着山楂和兴庆,去了白云山妙音庵……”
回忆遇害之事,她几度哽咽,详细说起自己身边的丫鬟山楂无故不见,使得她落单出庵,被潘世昌中途拦截,那厮逼她行非礼之事,她死死反抗,他便恼羞成怒,将她踹下了悬崖。
苏老爷变了脸色,大骂出声,“岂有此理!潘世昌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他怕是活得不耐烦了,敢动我苏府的千金!”
他好容易才平复了情绪,继续听婉媚说话。
但婉媚自然不提回魂重生之事,只说自己堪堪被崖底的一棵老松勾住了衣襟,这才侥幸保住了性命,仅仅划伤了左臂。
而后她简单包扎了伤口,又费尽辛苦爬出崖底,来到了附近的官道上。之后她昏昏沉沉的,偶遇那几个恩公并向他们求救,但她才说了“尚玉斋”三个字便彻底晕厥了过去,之后的事却是什么也不知道了……
苏老爷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攥紧拳头道:“婉媚,你且放心!这件事非同小可,关系我苏家家门荣辱,爹爹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为你主持公道!”
婉媚含泪应了。
父女二人说话期间,小厮张兴旺已是按照吩咐,安排了两顶双抬软轿过来。
苏老爷不甚放心,要留婉媚在尚玉斋账房休息,他自己则想单独回去。
但婉媚无论如何不肯答应,喝过了尚玉斋伙计煎好的药汤之后,她还是固执地坐上了轿子。
放下蓝绸轿帘,她悄悄撩起白罗裤管,只见雪白的小腿上赫然有一处青紫,便是被潘世昌那厮踹中之处。虽然只有些微痛,不妨碍行走,但她还是一阵阵愤恨!
苏老爷一见阻拦不了婉媚,也只得叹了口气,弯腰坐进另一顶轿子,在轻微的颠簸中,默默想起了心事。
想当年,他与发妻徐氏琢玉山盟海誓,鹣鲽情深。只可惜琢玉体弱多病,虽然用过灵药无数,却总不见好转。以致二人结发多年,也才有了婉媚这一个孩子,爱若珠宝。
但他当时其实特别着急,想着苏氏一脉人丁单薄,通共只剩了自己一人,这才会无依无靠,成了徐老爷子的上门女婿。虽然徐老爷子待他如子,而且破例允许他单立门户,生的三个女儿也都姓苏,但这一段往事,仍然是他最忌讳提及的经历。
徐老爷子过世以后,琢玉为父守孝,很长一段时间都郁郁寡欢,不肯与他同房。他心中郁闷,偶尔也会在外流连。
很偶然的一次机会,他看上了小家碧玉的潘怜儿。二人一来二去便偷吃了禁果,他当时后悔不迭,却也不敢声张,任是潘怜儿哭闹不休,他只是不肯报予琢玉知道。
但是琢玉心思玲珑,没过多久还是听到了风声。她伤心到了极处,反而表现得冷淡而镇定,根本没有同他商量,便一顶轿子将怀孕三个月的潘怜儿从侧门抬进了府里,唤作二姨娘。
同一时间,她又拨了自己身边最漂亮的两个一等丫鬟,珊瑚和珍珠,塞到他床上,抬举做了三姨娘和四姨娘!
他当时吓得跟什么似的,错也认了,罪也请了,但琢玉就是不肯看他一眼!他耐着性子,整整一年没有碰过任何女人,包括潘怜儿和珊瑚、珍珠。琢玉认识到他的诚意,这才勉强原谅了他。
后来他们便有了第二个孩子,还是个男孩,起了个名字叫做苏若瑾。他那时欣喜若狂,可惜那孩子没福,几个月上却夭折了!
那件事后,琢玉大受打击,虽然强打着精神,身子却一天差过一天,为了子嗣之事,有时还主动把他往几个姨娘房里赶,他不想去都不行……
没过几年,她便当真丢下他和婉媚,撒手人寰去了。他自是伤心欲绝,将她所住的“司玉阁”改动了一个字,唤作了“思玉阁”,还不时前去缅怀。可惜阴阳两隔,伊人无迹,哪里还能再觅芳踪?
而且,活着的人,该过的日子还是要过。苏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得要个女主人在内打理吧?他于是将连生了两个女儿的潘怜儿扶为继室,做了二夫人。
但他心里又放不下琢玉,便时常去三姨娘珊瑚和四姨娘珍珠房里走动,果然没多久,她们便双双有了身孕!
可是,也不知前世造了哪门子孽,这两个胎儿也都没能保住!
他也是在商场上打过滚的人,出了这样的事,还能不多留一个心眼?也曾明里暗里警告过潘怜儿,甚至还打杀了她的几个心腹丫鬟,但因为没有直接的证据,却也奈何不了她本人!
再说还有婉嫣和婉娇两个姑娘。她们到底是他亲生骨肉,不仅生得粉雕玉琢,性子也十分乖巧,成天在他身边转来转去,甜甜叫唤。
自从琢玉过世以后,大女儿婉媚就一直闷闷不乐,比起她来,婉嫣和婉娇这两个小女儿自然更为讨喜。他看在这两个孩子的份上,对潘怜儿的一些做法,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去了!
也许真的是他过于纵容,有一次他出外押货,回来后才听说,珊瑚和珍珠因为盗窃、投毒等罪名,被潘怜儿双双拿住,下了监牢!
他知道其中大有蹊跷,赶紧翻案追查,可惜还不等他查出个结果,珍珠已是为了自证清白,一头撞死在狱中!他只来得及将珊瑚救出,可她也已心灰意冷,说什么也不愿回到苏园,他只得给了她一笔钱,派人护送她投了一门远亲……
唉,想他苏永贺叱咤商场,偏生家中经营十几年,却还是抱不来一个儿子!
他咬咬牙,一发狠娶了一房五姨娘!此女姿色平凡,同样出身小户,他也从不专宠,料想不至于遭人妒恨,谁料不足两年,她竟被人当场捉奸!事已至此,他也别无选择,不管她是否遭人诬陷,总之他戴不起这顶绿帽,于是只得一纸休书,将她休回娘家!
那以后,他几乎相信了自己命中无子,渐渐便有些放浪形骸,频繁出入于烟花柳巷。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迷上了婀娜多姿、性情爽朗的歌妓柳依依。在她身边,他好像重新焕发了青春!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热情,将她娶回家中做了第六房姨娘,居住在园中最美的绛云楼上!
同时,他还从以前的多次失败中吸取教训,为了保证柳依依的安全,不仅拨了忠心耿耿、精明强干的管事妈妈李德福家的前去照顾,还特意允许柳依依专事休息,平时不必出门去给二夫人潘氏请安!
他知道家里人都看不惯他的做法,可是为了苏家的家业后继有人,他已是管不了其它!
尤其是大女儿婉媚,她心中只怕也有芥蒂。平日来向他请安的时候,她虽然礼数不缺,态度却总是说不出的疏离。他就算想多疼她几分,也不知道从何做起。
但她并不知道,他其实一直有一种隐秘的心理,觉得自己当年对不住发妻,这才害得她无心医治、青春早逝,也害得婉媚这孩儿小小年纪便没了亲娘……
这种遗憾和歉疚,已经伴随他多年,他原以为一生都无法解脱!
没想到婉媚这孩子坠崖以后,拖着重伤的身体,到底还是第一时间来向他求助,而且言行之间,还对他生出了一种莫名的依恋!她心里既然有他这个爹爹,他又怎能不站出来为她出头,也好对得起她这份来之不易的信任!
005 回府
苏老爷和婉媚分乘两顶软轿,从京城西顺门出来,再走了十来里,便回到了西郊苏园。穿过铜皮包角的朱漆大门,进了最靠近大门的一处高大院落,方才落轿。
这里便是苏老爷所住的仰贤堂,也是他日常处事及见客之所,建造得庄重敞亮。堂首的匾牌“仰贤堂”三字,以及槛联“和气春风贤者坐,静山流水玉人怀”十四字,俱是黑底金字,极有气派。
父女两人进了正厅,苏老爷在上首的黄花梨太师椅上落座。他背后便是中堂,张挂了一幅淡墨轻岚的《秋壑松风图》,配两联端端正正的颜楷,上联“礼之用,和为贵”,下联“德不孤,必有邻”。
苏老爷又命婉媚在下首的围椅上坐下,婉媚赶忙应了。
早有两个眉眼端庄、身穿粉紫短打的大丫鬟奉了两盏清茶过来,分别端给父女二人。
婉媚看得清楚,这二人乃是专在仰贤堂服侍的两个一等丫鬟,名唤琼瑛、琦瑶,一向性格和顺,极少惹事生非。
茶水犹烫,婉媚揭开青瓷杯盖,略闻了闻今春龙井的清香。
不多时,管家李得福和二夫人潘氏已是先后赶了进来。
李德福年约四十五六,身穿赭红福字纹圆领缎袍,头插红漆木簪,看着很是体面。在婉媚的印象中,他无论何时都是神色谦恭,而且微弓着腰,好像从来就没有直起过。
而二夫人潘氏一走进正厅,便让人眼前一亮。她也才三十三四岁年纪,身形已有几分丰腴,但仍不失为一个弯眉俊眼的美妇。
今日她面上涂粉施朱,身穿桃红纱襦,系葱绿色凤尾丝裙,前后裙面精绣喜鹊登枝,罩无色洒金对襟禅衣,头梳挑心髻,左插绿蝉花钿,右插金蝴蝶步摇,蝶翼镶红蓝宝石,打扮得光艳照人。兼之眉眼堆笑,行走如风,更显得八面玲珑,精神爽利。
李德福向苏老爷、婉媚、潘氏分别见了礼,便躬身退到一边。
潘氏也向苏老爷见了礼,却又像是乍然见到婉媚似的,碎步赶到她身边,扬着细细的眉毛,且惊且喜道:“呀!这不是婉媚么!怎么你已经回来了?我们还以为你走丢了,正要差人外出寻找呢!”
婉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并不起身向她见礼,只是偏过头去,对着苏老爷,轻柔地唤了声“爹爹!”却恰好能让人听出她的委屈和不快。
苏老爷向她微微颔首,转过头来,重重敲起了案几,对潘氏沉声发难,“夫人,你道婉媚先前为何失踪?还不是拜你那个侄儿潘世昌所赐!他在白云山截住婉媚,欲行不轨,婉媚宁死不从,他于是恶向胆边生,将她一脚踹下了悬崖!”
听得苏老爷这一声指控,潘氏立时惊得花容失色,迭声叫屈,“唉呀,老爷你这话从何说起!我家兄长只得世昌这一个孩儿,从小悉心教导,人人都赞他知礼守法,进退得宜!婉媚这样说他,该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吧!”
婉媚知道这位继母素来巧舌如簧,颠倒是非,如果不是自己及时赶去了尚玉斋,与父亲当面说清事由,并又坚持与父亲一起回到苏园,真不知道她会如何编排自己!
婉媚红了眼圈,盈盈欲泣,忍气撩起自己染血的左袖,虽然愤怒却并不失仪,“我明明深陷绝境,险些丧命,还能有什么误会!”
潘氏立即靠近过来,捧起婉媚受伤的手臂,一脸关切道:“唉呀婉媚,你这几个时辰究竟是去哪里了?为何山楂他们到处找不见你!——怎么你受伤了么?严重么?可好些了?”
哼,装得还真像!婉媚心里翻了个白眼,摔开潘氏的手,冷冷地一声不吭。
苏老爷也寒着脸“哼”了一声,怒气冲冲道:“遇上这等祸事,能捡回一命已是万幸!德福,你传我命令,把今日陪大小姐上山的所有人,通通叫过来问话!”
李得福跟了苏老爷二十几年,一向为人精干,这个管家也不是白当的。他当即躬身领命,紧赶慢赶地去了。
只因事件未明,又涉及女儿闺誉,苏老爷便使了一个眼色,命潘氏身边的两个一等丫鬟琥珀、琉璃,还有自己身边的琼瑛、琦瑶通通退了出去,堂中并未留人伺候。
潘氏眉眼乖觉,见苏老爷气得不轻,赶忙端起茶盏给他压惊。
苏老爷没好气地接过了茶盏。潘氏偷偷瞟了苏婉媚一眼,便又向苏老爷讨好笑道:“老爷,今日这事我虽然云里雾里,但既然提到了我世昌侄儿,我不免多说几句!”
她小心地看了看苏老爷的神色,便又继续说道:“按说婉媚的终身大事,我本来就不好掺和,也免得落人闲话。偏生这孩子没了亲娘,婚事上又是一波三折,一转眼就耽误到了如今。我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才想将婉媚说给我世昌侄儿。那孩子长得一表人才,也有几分本事,与婉媚八字又极相合……眼下并无旁人,我们一家人不说外道话,依我看哪,婉媚若是能放下冉家的事,真心接纳我世昌侄儿,没准儿还真能成就一桩美满姻缘呢!呵呵!”
她这番话说得曲曲绕绕,苏老爷和婉媚自是能够听懂。
那意思竟是在说,婉媚仍是心心念念想着她大表哥冉彦卿,这才故意推脱继母好心安排的婚事,还有心捏造了被逼坠崖一事,目的就是为了中伤人家潘世昌!
苏老爷抬眼看了看婉媚,叹了口气,沉默不语。婉媚的性子,他这个做爹的哪能不清楚?
自从十五岁那年,她被冉家退掉了自小订下的亲事,她就大失常态,一直缩在紫竹轩中,整整两年没有出来见人!府里的任何人都苦劝不听!
等她过了十七,婉嫣和婉娇也都到了婚嫁的年龄。继室潘氏已是心急火燎,就怕大小姐老大不嫁,耽误了两个妹妹的行情,于是终日在他耳边唠叨,让他赶紧想办法把婉媚给嫁了。
可他曾经答应过原配夫人徐氏,有生之年,一定要保证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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