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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骨-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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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看似无情的人,却一旦情根深种,恐怕无以抽身而去。
所以才说情深不寿强极则辱。
所以他不会有一身戏骨,一生都不会有。
“是啊,二爷爷。”解语花轻声说,“太难了。”
'五'
解语花停了车,直奔遣唐楼三楼。
还是老样子,门口两盆海棠,袅娜美丽。
瓶邪二人已经吃饱喝足,等着他了。
解语花自然也不跟他们客气,开门见山:“有事儿说,没事儿您请好。”
吴邪哼了声儿:“什么呀几个月不见的就这么冷酷无情了……咳,我们来主要就是想告诉你,准确消息,龙余在云南,……嗯,起码昨天晚上还在。”
“这老家伙,一下子滚出一万八千里,难怪一连几个省都找不到他。”解语花皱了下眉毛,道,“不过你们怎么知道?”
“现代科技啊大哥,”吴邪立马得意起来,“我前几天就盘算着要跟小哥去云南西藏那边旅个游,这不,昨天晚上就上论坛刷攻略呢嘛。巧了,有个帖子是讲在路上碰到的那些美女帅哥、有趣的人什么的。昨儿新更新的照片,上面的人就是龙余。在滇池那一带,时间是昨天傍晚,而且很明显是抓拍的,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被拍了。”
解语花听了半晌,最后一敲桌面:“重点?”
闷油瓶终于开口,言简意赅:“他似乎是独行,应该要往拉萨去。”
解语花看着他们俩,笑容温柔,道:“我知道了。”
吴邪道:“那你要去找他么?”
解语花道:“当然。”
“我就知道!都说龙余好像是一个人来着的,找到他不代表就能找到黑瞎子。”吴邪面色沉重地望着眼前的发小,“一直看你都是大局为重、不谈情爱的人啊。以前还没发现,你也这么固执。”
“无所谓,反正聊胜于无。”解语花道,“我只是……”
——我只是会忍不住去想,我这一生,还会有多少个二十年,能够让我这样用尽气力仔仔细细地去爱一个人。
吴邪:“啥?”
解语花道:“没什么,你买的那本‘席慕蓉’还落在我家呢,……走吧。”
'六'
龙余是一个人?
当然不。
他抱着一碗酥油茶以特别猥琐的姿势蹲在地上,觑着眼睛看着黑瞎子;这本该是显得无比屌丝无比低端的样子,照着龙余那张脸,那身的气质,却偏偏硬生生讲画风转变得高大上。
“我说……”龙余哼哼唧唧,“你不会真的相信这个吧?”
黑瞎子戴着墨镜,认认真真地磕完了最后一个头。
他直起腰看向龙余,把他从地上拉起来,道:“你这么蹲着不累么?”
“累啊!可是站着更累啊!”龙余蹲得腿都麻了,站起来的时候眼前簌簌的阵阵发黑,星光闪闪。他理所当然地趴在黑瞎子身上由其半抱半拖着走。
“我明天就去找那个喇嘛了,师娘,你不肯跟我一块儿去,那你准备去哪儿?”
龙余用鼻音哼了一声,用得意洋洋的语气道:“老子工作那么多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老子现在也是有资本的人啦,老子要去周游世界!”
黑瞎子不由笑了:“是么?”
“当然,陆骊老早就答应我了的。我在兰州等他来找我,然后他要跟我周游世界,踏遍万里山河的!”
“是不是很浪漫?”龙余的声音很愉快,仿若真的等到了陆骊,“哎呀怎么现在想想又觉得有那么点矫情……哎,随便啦……”
想了想又不满道:“等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黑瞎子本就是极其聪明的人,他跟着龙余时间久了,能够回忆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龙余的样子和现在相比相差不是很大,一样水波流转似桃花的眼睛,一样肤如冰雪骨如玉的清隽,一样骄傲任性又矜贵的性子。
那时候黑瞎子还是纳兰清,他没怎么见过母亲,父亲也甚少管教他;绝大多数时候,他都是跟着师父师娘的。陆骊是一个死心眼的男人,认定了龙余,就看不见别人;因此他教小纳兰清要叫龙余“师娘”。
他想起龙余气急败坏地吼着“老子是男的你叫个屁的师娘啊啊啊”;接着陆骊就千依百顺的,摸摸小纳兰清的脑袋说“那就不这么叫了吧”,但是这一大一小的,瞳孔里满是失落,像是失宠的大狗和小狗;然后龙余便涨红了脸怒道“随便你们混蛋”,羞愤欲死地转身落荒而逃。
黑瞎子在三四岁这样年纪很小的时候也是天真过的,而这种天真最直接的来源,就是龙余。
他们三人的相处模式,一般来说就是,陆骊负责做事养家,龙余负责倾国倾城顺便带着小纳兰清调皮捣蛋——就像一个家——稳重少言可靠非常的父亲,被宠得无法无天的母亲,以及有这个母亲罩着的小孩儿。
多么美好。
过去,或者现在,对于黑瞎子来说最亲近的人莫过于陆骊、龙余,和解语花。
然而一场大病,失去了龙余的陪伴和宠爱;多年之后亲手杀了陆骊,失去了从来不会表达少但从来真心的师父。
解语花……
黑瞎子揽着腿脚发麻的龙余,迁就着他缓慢的步子,最后将他背在身上,往客栈走去。
龙余两只手在黑瞎子胸前甩来甩去,过了一会儿又唱起歌来,哼着哼着乱了调子也不管,像个小孩子。他跟黑瞎子说话,执着只肯喊他纳兰清。他的声线里天生就带了些软软的懒懒的天真的味道:“喂,纳兰清,说说你许了什么愿?”
他在大昭寺前磕了一千个等身长头。
他说:“师娘……,对不起。”
第59章 后续番外【黑花篇·不朽(下)】
'七'
那日龙余说要去周游世界,居然不是夸口。
黑瞎子抬手抹了抹眼睛,感觉了一下眼见覆盖之下的眼珠还好好地呆在他的眼眶里,继而有些无奈地慢慢勾了一下唇角。
龙余正在收拾行李。那老男人一边撅着屁股蹲在床上往大旅行包里塞物品,一边对着黑瞎子碎碎念:“……总之纳兰清你要照顾好自己啊。另外你的眼睛也还是有救的,只是现在你刚用一颗龙眼吊回来一条命,在用一颗实在太冒险了,够呛。嗯……,那么你暂时就瞎着吧,等我玩儿够了就回来救你啊。还有,那个解雨臣既然都好端端的活着,还是早点去见人家吧。你们俩都是高危职业人士,别到时候面儿还没见着倒先……咳,总之,我走啦!”
龙余背上硕大的旅行包,显得更瘦削了。
黑瞎子手向前伸,触到师娘的手腕,不由心中一窒。
到拉萨才几日,竟又消瘦了几分。
龙余自己倒不以为意,反手抱了一抱黑瞎子,软软地说:“我走啦,纳兰清。”
黑瞎子顿了下,道:“师娘,以前,你不是这么叫我的。”
龙余:“……”
“他——,他把你当自己的小孩一样养,所以,我不能恨你。”龙余声音很轻,平日里声线中微微扬起的骄傲和意气也落了下来,“但是即使这样,我也,也恨不起你……,就这样算了吧,阿清。”
把黑瞎子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
龙余回身摸了摸黑瞎子短短的有一点点扎手的头发,轻笑着说:“我走了。”
——带着当年的温柔,让人几乎错觉回到了过去。
怎么也看不清如今的面目全非。
'八'
唔,那人,真就走得干干脆脆。
被独留在客栈的某个瞎子站在窗前发呆,过了很久,穿戴整齐地出门。
他在街头乱逛,临近傍晚时进了一家名叫玛吉阿米的酒吧,在西藏人民和外来游客的注目礼中悠哉地穿梭其中。
“嗯?”黑瞎子靠窗坐着,半晌问身边的一个小年轻,“你好,现在几点了?天黑了么?”
“啊你好你好,”二十出头的大男孩冷不丁地被叫住,慌忙太手腕看表,道,“现在差不多六点半了,离天黑还早。”
“哦,”黑瞎子淡定地点点头,依旧老僧入定。
那小年轻看对方戴着墨镜漫无目的俨然一副盲人的模样,但再看又没见着那种看不见对空间的局促,憋了好几口气,终于忍不住问:“我说,哥啊,你你这么留个寸儿,不冷嘛?”
黑瞎子一愣,反应过来了差点要给他笑死,道:“还可以,我身体好,这点冷还不算什么。啊对了,我确实眼睛不太利索,不过,我在等人。”
小年轻:“……”
小伙儿还没理清楚黑瞎子几句话之间的关联何在,那黑瞎子却又道:“兄弟,帮忙看一下,楼下是不是来了个人?”
小年轻昂了一声,把这窗户往外瞧。这家酒吧里来来去去的人不少,附近的人也很多,不过要真说有什么特别的,他回过头来有点不确定地说:“来了个喇嘛,瞅着三四十吧,长得挺清秀的,就在下面站着呢,什么都没做。你说的是他不?”
黑瞎子便挑着嘴角笑了,放下手里的杯子,接着一个旋身利索地跳了下去。
“!!!”小年轻一下子反应不及,差点被吓成二逼,“啊喂你没事吧?!”
黑瞎子借了力平稳落地,摆手示意尚且安好,然后抬头望着天空。片刻之后就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侧站定了。
呼吸平稳。默不作声。
黑瞎子咧着嘴角:“是你?”
那喇嘛点头,递给他一只空碗:“是我。”
“……嘛,你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么?”
“知道。”
喇嘛在大昭寺前看到被扔在那儿的半碗酥油茶便知道了——木碗上点了墨龙飞凤舞地写着“龙余”二字,方寸之间尽是那人的得意姿态——其实无论那人让他做什么,他都不会拒绝的,何况只是替他教一教这半个儿子。
喇嘛双手合十,轻轻道了声“惭愧”,又道,“走吧。”
黑瞎子应了,跟在他后头,一只手却飞快地伸过去探那喇嘛的手腕。
喇嘛反应更快,躲了过去。
黑瞎子嘴角咧得更高,手一抬拎着个小东西在对方眼前晃来晃去,一副促狭的样子,墨镜下仍然双目无神。
喇嘛往腰间一摸,然后从他手上拿回来,哂道:“果然是他教出来的。”一模一样的狡猾。
黑瞎子只是笑了笑,却没再说什么。
毕竟,那东西他往手里一摸就知道是什么了——一只不过玻璃珠那般大小的蛊虫干尸,被团成了浑圆的球儿,涂上了鲜艳漂亮的颜色——龙余无聊的时候能做很多,编条绳儿吊着总比市面上卖的那些都好看。其实算是龙余为数众多的恶趣味之一吧,小时候被他糟蹋了的不计其数,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这个喇嘛却当个宝贝。
……嘛,所以说,这世上从来不缺傻子。
'九'
自此黑瞎子便跟着喇嘛学一些新的功夫了。
这人呢,不见得比陆骊厉害多少,但明显与陆骊截然相反。陆骊出手利落狠绝,绝没有一点儿拖沓之处;总是要么他死要么对方死的打法,也没有一点儿回旋余地。而喇嘛则要温存得多,一招一式一横一竖都不徐不疾,不激进但也不隐忍,杀机暗含。
黑瞎子嘲笑“这感觉就像笑面虎背后捅一刀似的”,仍然是什么都学了起来。
有时候也会跟着喇嘛一起看看还未开的格桑花,或者在拉萨到处走走,就跟普通地打发时间一样;便也不可避免的,聊起一下彼此的过往。
“我那年大病一场,救是被救回来了,但脑子像是浑了,记不得很多事。小时候的那些生活也是这些日子和师娘呆得久了,才想起来些。”黑瞎子穿着藏袍,头发还是短短的板寸,皮肤被晒黑了点,看起来倒也有那么几分似藏民。
喇嘛跟着他到处走来走去的,最后走到了大昭寺;他们在酥油灯房东边的围墙那儿蹲着,这面墙不知从谁说起的,莫名其妙地就成了“艳遇墙”。
他道:“龙余以前就已经很漂亮。我第一次从拉萨出去,到兰州,见到他时紧张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他也并非寡言的人,只是几乎不提龙余。这下黑瞎子总算收回虚无目光,侧耳道:“是什么时候?然后呢?”
喇嘛笑了笑:“有十多年了,龙余学医,很厉害;我师父也很厉害,去看他,带着我。龙余跟我师父学了很多,总是会到拉萨来,我就在旁边看着他。”
“那你,跟他说过话么?”
“怎么敢说,他看我一眼我就高兴得不得了了。”
“……”黑瞎子道,“唔,那个蛊虫?”
“哦,那次我在门口扫地,看着他和师父说话,都忘记扫地。龙余见到我就笑了,说‘你这木头倒挺有趣’,然后送给我这个。”
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纯情的故事……黑瞎子唔了一声,道:“等等,你是黄教的?”【注:藏传佛教五大派宁玛派(红教)、噶举派(白教)、萨迦派(花教)、格鲁派(黄教)、噶当派;关于情爱通常两种说法:一、格鲁派不允许娶妻生子,其他可以;二、出家僧人不允许,在家修行的可以。】“嗯,”喇嘛面色平静,声音却低下来,“所以我心不诚,佛祖不会庇佑我的。”
黑瞎子抬着头仿佛是望着天空,道:“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梵音海。”喇嘛不由露出一点点笑容,说着并不生硬的普通话,尾音轻轻地扬起,有两三分似龙余,“他不曾爱我,所以没有负不负他的说法。我一厢情愿地辜负佛祖,我不是那个人,恐怕将来要入地狱。”
他说的那个人,是仓央嘉措。【注:仓央嘉措意为“音律之海”或“梵音海”,喇嘛因为想得更多,所以最后没有直接叫名字。】黑瞎子听到不远处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娇俏可人,似乎在问身边的人:“那后来呢?仓央嘉措最后到底是死了么,还是走了呢?哪一个说法是真的?”
再远一点的地方,传来的是一个略略粗犷的男人的声音,叫着“尼玛”“尼玛”,似乎是个藏民,在找他家的小儿子。【注:藏语中“尼玛”是“太阳”的意思。】他一脸乏善可陈的无趣模样,站起身拍了拍微酸的大腿肌肉,问道:“嗯?哪一个说法是真的?”
喇嘛跟着他站起来,道:“不知。”
“是啊,谁知道。”黑瞎子一点不担心会撞到什么,大摇大摆地走着,看着竟不那么像一个瞎子;说话的时候自来风流的声线里还带着笑,“老百姓的,管你那么多生死呢,只要管着老婆孩子热炕头,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了。”
——风一吹,声音便散了,也不知说给谁听。
'十'
解语花在开春的时候去了一趟西藏,暮春才回来北京。
——独自去,只身回。
从云南到西藏,边陲的解家地盘上的负责人亲自接待大当家,简直诚惶诚恐;都想立功,自然尽心尽力地找人,然而最后仍杳无音信。
有游客见过龙余,哪儿的都有,却都说他只是一个人,就像那些背包客似的。
没人见过戴墨镜留小辫儿的英俊男人。
解语花拧着眉毛听身边的小伙儿道:“那俩人里倒是有一个……墨镜是戴着,头发却挺短的,是板寸呢;穿着藏袍,看着……挺痞气的。”
解语花淡淡地嗯了声,问了具体的地址。
小伙儿笑笑:“没什么,不过这是你们要找的人么?”
解语花不动声色地柔和了目光,嘴上却道:“恐怕不是吧。”
“噢。”小伙儿有点失落。
然而最终解语花还是找对了地方。
毕竟这两个人从没有可以要遮掩什么,大大方方地在拉萨市里乱跑,别人若是有心,也不会找不到。
喇嘛寺中走出来,就看见这个相貌上乘的年轻男子,静静地站在外头,望着远处雪山的目光悠悠转转地停在了自己身上。喇嘛看得出对方不是普通的游客那么简单,多半是为了屋里那个男人来的,于是只好安静地回望对方。
缄默无言。
解语花看上去是不以为意的,只是望了一会儿喇嘛,眼光便随意地转开了。
喇嘛也就继续往外走,做自己的事情去。
临近中午,喇嘛回来的时候那个年轻男子已经不在这儿了。
他边想着边走进寺中,只见黑瞎子那厮正吃着,不知是早饭还是中饭。
“有人来过么?”
“嗯?”黑瞎子一脸茫然,“你这破地方谁会来找啊?”
喇嘛:“……”
话是如此,但那个年轻男子天天都会来。
有时也会和喇嘛零星地交谈几句;更多的时候只是这样安静地站着,片刻之后离开。
喇嘛问:“你每日来,为何不见见他?”
解语花想了会儿:“见总是要见的,但不是这样。”
喇嘛:“?”
解语花道:“他独身一人,没什么好牵挂的;我不同,我如今背着太多太过沉重的东西,无法在那些东西与他之间做出取舍。一身狼狈,不能就这样去见他。”
喇嘛:“所以,是你爱慕的人?”
解语花浅浅笑道:“是啊,我爱慕他。知道他活着,已经欢喜得不得了。”
喇嘛点头:“那你——你还来么?”
“不了,”解语花道,“我明日要走了,回北京。往后,我会见到他的。”
喇嘛抬手抚了下他的头顶,道:“佛祖会保佑你的。”
“谢谢,”解语花将一直攥在手里的小木盒子递给了喇嘛,道,“这个麻烦你给他。”
盒子里躺着的,是当初在穆王墓里往外逃的时候黑瞎子塞给他的那颗龙眼。
解语花说:“那么,再见了。”
喇嘛走回去,看见黑瞎子对着窗户发呆。
“他走了?”
“嗯。他说明日回北京。”
“也好。”
“这个给你。你下个月便去找那个刀登吧,我们也快分别了。”【注:刀登即天葬师。】终于,又要重新下斗了啊。黑瞎子接过那个盒子,鲜明的棱角咯着掌心嫩肉,他回过神,虚虚望向喇嘛:“知道了。”
他们站的地方离这儿并不近,说话的声音又轻,黑瞎子几乎听不太清楚;一开始他不知道外头有谁来,但一个月有余,想不知道也难。喇嘛要走,想了想却顿住了步子,道:“你后来既然知道是他,为何不愿见?”
黑瞎子却沉默了。
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却说:“我不能,这样去见他。我现在坏了招子,没了本事,只能拖累他,让他在解家为难。我得有足够的能力站在他身边,用不着他分心,才能去见他。”
'十一'
解语花从拉萨回来之后便开始整顿解家。
气场十足的,无懈可击的,鲜少有个人情绪的,花儿爷。十足的不好惹。
豆子和虎子什么都不敢问他,也没时间问。他们俩如今忙起来只能好几个晚上不睡,跟着当家的一块儿黑着眼圈。
唔,毕竟要整治解家这个浑水塘,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这一忙,时间也就仿佛过得极快;转瞬又是一年末尾。
“哎呀我怎么觉着,这日子过得就跟以前那皇帝要新政要改革似的,哎哟,我都瘦得没油了。”虎子跟豆子勾肩搭背地从外头回来,一路上都是张灯结彩的庆祝新年,回到解家宅子却不见一点喜庆,冷清得跟无人居似的,顿时把他们俩浇了个透心凉。
“爷?”
耳妈妈跟着去王胖子那里住两天,保姆阿姨也请假回家过年去了,大宅里连灯都没亮,黑漆漆的;只有大门口两盏灯笼点着,一点点光显得有点孤单。
豆子开了灯,边换鞋子边叫解语花,看一眼壁钟,才八点一刻,当家的总还没睡吧。
房子里却安安静静的,没人回应。
“大概出去了?”虎子道,熟稔地扒拉出遥控板,开电视找节目看。
“可能吧,”豆子四仰八叉地倒在沙发上,“等会儿好了,……诶,往那边挪挪。”
然而他话音刚落,楼上便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
俩人对视一眼,同时跳起来,急匆匆地赶到楼上去。解语花的卧室门虚掩着,他们俩没多想,便直接推门进去了。
“呃……”
屋里暖气开得足,但窗户大开,外头的冷风顺着窗帘飞扬的弧度呼啦啦地灌进来,还是挺冷的;解语花的衬衫散乱在床边,而他则穿着宽大睡衣坐在地上,尚且睡眼惺忪,茫然地看着他们俩。
豆子和虎子两个年轻人简直要捂住眼睛了,尼玛!原来这样子的当家才是最有杀伤力的!
“哎哟我爷,”他们去把解语花扶起来,豆子道,“你这是睡着睡着滚下来了?”
解语花:“……”
他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由着他们又捡被子又关窗户的,像是有点想不明白地皱着眉头。
“爷?”虎子叫了他一声。
解语花抬头:“你们来,干什么的?”
“这不来过年嘛?”豆子夸张地叫道,“以前不是每年都是这样的嘛,三十儿到您这来守岁来的,今年就多了个他嘛。”
豆子是个孤儿,以前若是过年的时候没在斗里,他都过来和解语花一起过年,也有几个佣人不及回家,也就都一起过了。没想到今年,走了个干净。
唉,不是说春运难赶来着的嘛……
解语花保持着这个姿势,愣愣道:“那他——他来干什么的?”
“嗯?谁啊?”豆子站在窗户前拉窗帘,隐约看到宅子外头站了个人,被夜色朦胧了少许;他伸着脑袋想仔细看看,却只见那个人朝他挥了挥手,慢慢悠悠地离开了。
豆子:“……”
解语花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你们先下楼去吧,我换一下衣服就下来。”
“喔。”虎子顺从地点头,眼睑一垂却不小心瞥见了什么——解语花动了一下,睡衣的领子往下掉了一掉,使得锁骨下方小小一块绯红色露了出来——卧槽那是什么?!
豆子过来看他这目瞪口呆的傻样,不由失笑,继而捏着小孩儿的肩膀,将人推出去,然后带上门。
虎子一边往下走,一边道:“吻……吻痕,你弄过没?”
豆子:“……干什么,莫名其妙地思春啊你这是?”
“哎呀不是,”虎子道,“我就是,刚刚,哎哟我去……,不知道怎么说,靠!我一风华正茂的大男人,连吻痕,啊不,连小姑娘的小手都还没牵过呢,怎么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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