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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花红袍传-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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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一名青年从“行义堂”的二十多名弟子中越众走出。他大约二十岁左右,身材高瘦,面色青白。走到大厅中央,面对陈不染的背影,道:“师父,您此举是否有失公平?”声音极大,语气咄咄逼人。众人同感一惊,江湖人见有热闹可看,个个兴奋不已。当地士绅面露惊愕之色,此人对自己的师父大呼小叫,不知究竟想干什么。小云的心智,远非常人所及。马上就已想到,此人既然是陈不染的弟子,如果不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又岂敢用此等语气同自己的师父说话?此事决不简单!霎那间,大厅内一片寂静,竟是落针可闻!
陈不染缓缓转过身来,面色阴沉,盯着此人看了一会儿,突然大喝道:“柳诚志!你莫非想造反不成?这是什么地方,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快快给我退下!”声音之大,如铜钟大吕,屋梁上的灰尘簌簌而下,桌面上的杯盏碗碟,“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一怒之威,竟至如斯!他不仅是一派掌门,同时也是一名成功的商人,待人一向和蔼可亲,平日极少显现锋芒。当地士绅绝没有想到,他发起火来竟也是如此怕人。其中有几人胆子较小,此刻已是面色如土,抖个不停。
柳诚志并没有依言退下,转头向身后望去。见除了师叔叶不落脸上稍有同情之色,其他的师兄弟全将头转到了一边,不敢和自己的目光接触。他倍感孤独,大厅中人头攒动,竟没有一个人肯为自己主持公道,天理良心何在?他心里充满了怨恨,形势如此不利,反而激发了狂傲之气。转头直视陈不染阴冷的目光,毫不退让,缓缓摇头,冷冷的道:“我不会再听你的话了,你不配做我的师父!”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国家以“儒术”治国,一向重视伦常。所谓“师道尊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身为弟子者,无人敢对自己的授业恩师如此说话。他话音一落,众人便知事情要糟。果然,陈不染闻言后,脸色瞬间雪白,想是气愤已极。身体一晃,已冲到柳诚志面前,抡起右臂向他脸上抽去。含愤出手,劲力十足,一旦击实,柳诚志轻则掉落几颗牙齿,重则难免送命。
小云暗暗叹息,心想“一个大好青年,只是言语过激,何必取他性命?”见厅内无人上前解劝,便从桌上捡起一根商劲节刚刚啃完的鸡骨,抖手甩了出去。以他的功力,虽是后发,但却先至,不等陈不染的右掌击中柳诚志,鸡骨已提前击中了他的右臂。陈不染感到曲池穴上一麻,右臂立时软了下来,浑身劲力消失得无影无踪。“啪”的一声脆响,凭借强大的惯性,右掌仍是击中了柳诚志的面颊。但除了在他脸上留下了五个鲜红的指印,并没有给他造成实质性的损伤。
陈不染撤回右掌,向大厅右边看去。几十名江湖人中,除了几个要好的朋友,大多数是泛泛之交,其中有几人更是自己惹不起的。假如实施偷袭的人,非要替柳诚志出头,局面就不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考虑再三,决定装作若无其事,以免激怒此人,反为不美!他身为一派宗主,一掌未曾击毙柳诚志,再行出手,不免大失身份。于是“哼”了一声,转身返回主席坐下,拿起酒杯,一口饮尽,心想“我倒要看看,这孽徒还能说些什么!”
柳诚志方才已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但他自己并不知晓,以为陈不染手下留情。但他并不领情,手抚红肿的脸颊,转身对坐在右边的江湖人,深鞠一躬,道:“各位都是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辈,不知能否听在下一言?”声音颤抖,情绪颇为激动。
但凡是人,只要不是坏到不可救药的地步,都会有同情弱者之心。他话音一落,就有人高声喊道:“小伙子,你不用怕!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大爷我为你撑腰!”陈不染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瞥了一眼,见此人五短身材,满脸虬髯,是以一柄“八棱紫金锤”驰名江湖的李成霸。不由得微微冷笑,心想“此人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艺业,只是为人急公好义,有点虚名而已!难道方才实施偷袭的人就是他?”
柳诚志向李成霸深施一礼,道:“多谢前辈主持公道!在下此次不为别的,只是为争一口气!”仰望屋顶,胸口剧烈起伏,道:“今年七月,本郡太守左太爷准备从全省范围内挑选五名中下级军官,其中两名‘校尉’,三名‘都尉’。我们‘行义堂’维持治安,素有功绩,左太爷就将其中的一个‘都尉’名额分给了本门。”听到这里,众人已知,此事的起因八成和争夺“都尉”名额有关。
柳诚志道:“凭空得到一个军官名额,当然是好事。我师父和叶师叔经过商议,决定让大师兄赵诚信来当这名‘都尉’。我们师兄弟二十五人,顶数大师兄为人最为仗义,功力也最高,所以师父的决定无人反对。本来此事也就这样定了,谁知后来却发生了变故。有一股悍匪窜入我县境内,烧杀掠夺,无恶不作。官兵数次围剿,不但无功而返,并且伤亡惨重。县太爷无奈,就将追剿这活儿匪徒的任务派给了我们‘行义堂’。接到命令,本门上下倾巢出动。临行前我师父曾经许诺,不论是谁,只要能够擒获或是击毙匪首吴大疤,便将这个‘都尉’名额给他,决不食言!”说到这里,转头面向陈不染吼道:“师父!此刻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你说你没有说过此话?”言语犀利,对自己的师父已是毫无敬意可言。
陈不染的确说过此话,闻言无法作答,“哼”了一声,将头转到一边。小云心细,发现他在转头的瞬间,眼角抽搐了一下,脖颈上的青筋暴突,已知他动了杀心。柳诚志脸上浮起一丝冷笑,继续道:“其他师兄弟是否想当这名‘都尉’,我不知道!但我家境贫寒,极需要捞取一官半职,以解脱困境。那日出发后,我们师兄弟二十五人在全县范围内,展开搜寻。谁知这伙儿悍匪极为狡猾,经过数日追踪,竟是无法找到他们。大多数师兄弟都已丧失了信心,陆续返回‘白沙镇’。五天之后,就只剩下我一人了!”说到这里,声音渐趋高亢:“但我并不死心,又连续搜寻了十余日,终于在‘八台镇’附近找到了这伙儿悍匪。此后经过十多天的追剿,其间大小战斗不下数十场,我最终将三十多名匪徒全部击毙,其中当然也包括匪首吴大疤!此战大获全胜,但我也身负重伤,回到白沙镇后,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才把伤养好!”用力扯开上衣,道:“诸位前辈请看!”
众人凝目看去,不禁失声惊呼。当地士绅有几人胆子较小,立时昏了过去。只见他前胸后背大大小小的创伤,竟不下四五十处之多。此时创口虽已长好,但形成的疤痕,突显于皮肤之上,体表就如同爬满了蛇虫,令人心惊不已。可见,当时战况是何等的惨烈!小云见其中一条疤痕从他左肩直达右腰附近,长约尺许。受此重创他居然还能活下来,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此人为人坚毅,韧劲十足,加之手段狠辣,性情有点令人望而生畏!
柳诚志掩起衣襟,转身面向陈不染,缓缓道:“师父,匪首吴大疤既然是弟子杀死的,依你先前的承诺,‘都尉’名额就应该给我。但你为何又把它给了褚师弟?这究竟为什么?你发发善心告诉我吧,也好让我死得明白!”他心知自己已和师门翻脸,聚会结束后,恐是难逃一死,所以说话已不留任何余地。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已是咬牙切齿,满脸尽是怨毒之色。
厅内众人,包括李成霸在内,原本对柳诚志抱有同情之心,但此时反而转变了看法。陈不染处理此事,虽然有失公允,但他作为掌门人,有权决定“都尉”名额的最终归属。柳诚志为了和同门师兄弟争夺此名额,竟不惜和自己的恩师反脸,不免过于斤斤计较。为人偏狭自私,人品并不怎么高明!所以待他说完,厅内一片死寂,众人毫无反应。
陈不染的阅历何其丰厚,见众人沉默不语,知道柳诚志已经孤立无援。心里暗自得意,微微冷笑,道:“我是本派掌门,自然有权做出任何决定!又凭什么要对你做出解释?”语气极尽嘲讽,只此一言,便将柳诚志随后想提的几个问题,全部挡了回去。
柳诚志心跳加速,面孔涨得通红,投向陈不染的目光中,便似要喷出火来,如同一头负隅顽抗的困兽,神情狰狞可怖。事情至此陷入僵局,众人以为也只能不了了之了。但就在此时,站在陈不染身后的叶不落,开口说了几句话,使事情发生了意想不到的转变。只听他道:“柳贤侄,此事也不能全怪你师父!褚贤侄的父亲和你师父有八拜之交,上个月资助了十万两白银,作为我们‘行义堂’的活动经费。你师父也是出于无奈,才将‘都尉’名额给了褚贤侄。你以后多加努力,像这样的机会还会有很多,也不必急在一时!眼下你就不要再和褚贤侄争了!”
小云吃了一惊,这句话乍一听上去,似是在劝慰柳诚志,其实是在表明陈不染之所以将“都尉”名额给了褚诚臣,是受贿所致!叶不落如此讲话,如果不是脑筋出了问题,就是别有用心!以柳诚志的性情,得知此事,无异于火上浇油,又岂肯善罢干休?
不出所料,柳诚志闻言后心里乱作一团,暗暗寻思“叶师叔是说我无权无势又没有钱,凭什么和褚师弟争夺都尉名额?陈不染贪财忘义,辱我太甚!”他家中贫困,只是因先天条件不如他人,导致失去机会,让他如何不怒?他悲愤填膺,全身血脉贲张,双手抖个不停,仰天发出一阵狂笑,大吼道:“原来如此!”“哐啷”一声,从腰间拔出佩剑,剑尖指向褚诚臣,大吼道:“褚师弟,你有没有种和我大战三百回合!让在座的前辈看一看,究竟是谁有资格来当这名都尉!”此言一出,他已抱了拼死之心。开罪师门,天下虽大,以后也无容身之处。不如拼死一战,死得轰轰烈烈,强于在人间受此欺凌!一时间,即感自傲,又复自伤自怜,值此生死关头,犹如痴了一般,心里百感交集。
褚诚臣功力不及,怎敢下场应战?神情怯懦,迟疑半晌儿,向师父投去求救的目光。陈不染“哼”了一声,回头狠狠瞪了叶不落一眼,似是怪他多口。之后缓缓站起,双手抱拳,向左右各施一礼,道:“陈某教徒无方,让各位好朋友见笑了!此事是本门的私事,希望诸位不要插手,陈某感激不尽!”向李成霸瞥了一眼,看他有何反应。李成霸已改变了初衷,不想再替柳诚志撑腰,拿起酒杯,装作饮酒避开了他的目光。
陈不染微微一笑,转头面向柳诚志,笑容随即敛去,冷冷的道:“我可以传你武艺,当然也有权收回!便让陈某代替诚臣,领教阁下的高招!”大喝道:“孽障!你接招吧!”双足一点,飞身跃起,在空中拔出佩剑。越过十几张桌面,长剑疾出,犹如毒蛇出洞,刺向柳诚志咽喉。一招出手,自有雷霆电闪之威。
小云听他自称陈某,不再以师父自居,知道他出手必不容情,果然上手就是杀招。见此招迅捷灵动,已知此路剑法的内力,游走在心脉和肾脉之中。火水皆备,所以使起来迅捷诡异,但估计持久力可能会稍差一点。
见陈不染来势凶猛,柳诚志不敢大意。后退一步,长剑上撩,“当”的一声,将足以夺命的一剑挡开。感到右臂一麻,心知自己的功力和陈不染相差甚远,此战决无幸理。于是不再防守,立即展开抢攻。招招进逼,长剑大开大合,已经形同拼命。
陈不染一脸轻蔑之色,左手负在背后,右手长剑疾挥。银光电闪,虽是处在守势,却丝毫不落下风,看上去闲暇已极。“当、当、当”长剑交击之声响个不停,如雨打芭蕉,即密且急。眨眼之间,二人就已拆了十余招。攻的一方,固然如水银泄地,无孔不入;守的一方,自也有金汤之固,令对手无法越雷池一步。攻守双方,暂时难分胜负。
几招之后,柳诚志已近强弩之末。浑身上下大汗淋漓,呼吸急促,剑法渐趋散乱,很难再组织起有效进攻。想起双亲仍在,自己已走到了死亡边缘,不由得心如死灰。泪水潸然流下,狂吼一声,奋力挡开刺向心口的一剑,之后形同疯狂,抡起长剑,劈头盖脸向陈不染砍去。单从招式看,不像是在使剑,竟如同在使一柄单刀,已经毫无章法可言。
陈不染冷笑一声,不退反进,跨上一步,长剑刺向他右肩。待柳诚志回剑自救,他手腕一拧,使了个“粘”字诀,两柄长剑粘在了一起。他单臂运力一绞,随向全力上挑,大喝道:“撒手!”柳诚志极其倔强,明明感到长剑便要脱手飞出,却死活不肯撒手,反而用力握紧了剑柄。一声脆响,虎口开裂,鲜血长流,但长剑仍旧牢牢的握在手中。此等行为,其实已经完全背离了武学原则,纯是在赌一口气了。
见他宁可负伤,也不肯放脱长剑,陈不染更加恼怒。飞身上前,此前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电闪击出。“啪、啪、啪”,眨眼间连抽了柳诚志十余记耳光。飞起左脚,狠狠踢在了他的小腹上。一连串动作,快如闪电,一气呵成,柳诚志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如同断线风筝,向厅门直飞了出去。陈不染并不就此罢休,犹如附骨之蛆,追踪而至。不等他落地,挥剑刺向他心口。变故突起,眼见柳诚志便要命赴黄泉,众人不禁失声惊呼。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一条灰影犹如鬼魅,在众目睽睽之下潜近陈不染,以极快的手法将他腰间的剑鞘扯下。双肩一晃,赶上柳诚志,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抖手将他甩出了大厅。此时陈不染的长剑已然临近,劲风破空之声“嗤嗤”作响。此人猛然转身,将扯下的剑鞘迎着长剑来势,疾速刺了出去。两下去势都急,伴随“哐啷”一声脆响,没等众人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陈不染的长剑纹丝不差刺入了剑鞘中。
此人出手分寸掌握的极其准确,如果稍差一点,此刻难免长剑穿胸之祸。众人见他倏忽往返,身形飘摇,动作干净利索,不禁爆发出了一阵惊“咦”。陈不染大吃一惊,担心此人继续追击,立即腾身后跃。厅外传来一声闷响,柳诚志直到此时方才落地。他爬起后,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感觉身体并无大碍,但羞辱难当,已没有勇气再回到厅中。将牙一咬,连头也未曾回一下,便跃过院墙疾掠远去。
陈不染举起右臂,见原本挂在腰间的剑鞘,此时竟然严丝合缝套在长剑上,就像是自己亲手插入的,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想“此人身法迅速,手段奇诡,为我平生仅见!此人究竟是谁?”抬眼望去,见数尺开外站着一名年轻道士,发簪银花,面目俊美,却是商劲节的弟子云归鹤。
他顿感放松,心想:“商老儿的功力和我只在伯仲之间,他的弟子又能有多大本事?刚才他只是仗着身法快捷,才从我的剑下救出了柳诚志,倒让我吃惊不小!”他暗起杀心,准备一举击毙小云,又怕商劲节干涉,当下装作并不相识,冷冷道:“谁家无知小儿,竟也敢螳臂挡车!你胆敢插手此事,想必自认为有两下子,那你就接招吧!”说完,力贯右臂,手腕微抖。“砰”的一声,剑鞘四分五裂,碎屑纷飞,长剑已显了出来。
众人见他这一手使的威势不凡,不由得轰然叫好。陈不染微感得意,掠至小云身前,长剑一振,银光霍霍,“唰、唰、唰”瞬间刺出了三剑。出手第一招,已使出了看家本领“雷雨交加十三式”。此路剑法,除了他和叶不落,“行义堂”中无人会使。此刻长剑甫动,大厅之中风雷激荡,烛火飘摇,剑气纵横,自有令人胆寒之威。
小云微微一笑,待长剑临近,展开御风身法,凭借长剑挥动之际挟起的劲风,轻轻飘了起来。三四招一过,厅内一片死寂,众人脸上皆是惊骇之色。陈不染尽管剑招迅疾,但每当长剑临近,小云就如同微风吹起的一片落叶,总能提前飘向一旁,始终无法刺中他。他在空中忽左忽右,速度时快时慢,身法散漫无拘。看上去毫无章法可循,大违物体运行的常规,令人难以捉摸,无法估量。众人心里都在转着同一个念头,假如此人反击,估计就是十个陈不染,此时也早已经死了!
小云就似没有了一点份量,在空中任意舒展飘摇,厅内虽是灯火通明,但众人无不感到头皮发麻,汗毛直竖,心想“难道此人不是活人,竟是一个来自幽冥鬼蜮的冤魂?”唯有商劲节暗暗点头,道门神功果然不同凡响,单这套身法,已算得上是独步宇内了!
“雷雨交加十三式”使起来速度极快,眨眼间一十三招已经全部使完。陈不染仍是无法取胜,稍感慌乱,抽身后跃,喝道:“阁下到底是谁?商兄又怎能教出水平如此之高的弟子?”见他不再继续进攻,小云从空中缓缓飘落,微笑道:“我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本人希望这件事就此了结,不要再继续纠缠下去了!不知陈堂主能否同意?”
陈不染此时已经领教了他的功力,心想“我就算不愿,又能拿你怎样?”沉默片刻,道:“此事是本门的私事,阁下为何要横加干涉?只要阁下能将此中原因相告,陈某便不再追究柳诚志这孽徒的忤逆之行!”
小云缓缓点头,以一种十分平淡的语调道:“距我家乡‘浣花镇’数百里之外有一条大河,名叫‘嘉陵江’。每年秋季,都免不了要决口一次,下游百姓为此深受其害。”包括陈不染在内,所有人听他突然说起“嘉陵江”,无不感到诧异莫名。不知他此言何意,也不知“嘉陵江”和眼前这件事能有什么关系。众人面面相觑,但小云此前已经显示出超强的实力,所以无人敢提出质疑。
小云自然知道众人疑惑不解,却并不理会,继续道:“为防大坝决口,我们镇每年都要组织五百余名壮劳力,赶在秋汛来临前,跋涉半个多月前往“嘉陵江”岸边筑坝护堤。陈堂主,我想请问你,我们镇距“嘉陵江”足足有数百里之遥,就算大坝决口,也未必会受到多少影响,但我们为何还要这样做呢?”
陈不染颇为不解,道:“两地相距虽远,但大坝一旦决口,估计仍会波及你们镇。既如此,不如早作预防,小心一点总不是坏事!”小云双手一拍,微笑道:“不错,这正是我为什么要插手此事的原因!陈堂主好好想一下吧!”说完,准备转身归座,见陈孤鸿和文罄竹二人,不知何时已离开了大厅。稍一思索,用传音之法对商劲节道:“商兄,小弟有急事,需要先走一步。来年五月初五,小弟将要继任本门掌教。届时,希望商兄能来太和山观礼,小弟定当竭诚款待!今日就此别过!”向商劲节所在的方向拱了拱手,转身快步走出大厅。“行义堂”门下的二十多人,没有得到陈不染的命令,无人现身阻拦,任由他离去。
陈不染一边缓步向座位走去,一边暗暗寻思“此人话中之意,无非是说我想杀死柳诚志,是一种不良欲望,是非正义举动。此事虽和他无关,但如果不加以制止,势必使众人以为此事是正确的,引起竟相仿效。此人担心时间一久,非正义的行为就会泛滥开来,如同决堤洪水,难免伤及更多的无辜,所以他才要出手制止此事。”
他返回原位,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心想“此人话中似乎另有深意!他是以决堤的洪水比喻人心贪欲,如果任之泛滥成灾,天下苍生不免深受其害!此人竟想以一己之力,如建坝筑堤收拢肆虐的洪水一般,将人心欲望导归正途!”浑身一震,竟出了一身冷汗,又往深处想了一层“此人口气如此之大,目光高远,竟存防微杜渐之心,决非寻常的江湖中人!此人究竟是谁?”想到这里,拿着酒杯的左手,不由自主微微颤抖起来。
他转身将长剑交给褚诚臣,此时方才发现,师弟叶不落竟已不见了踪影。这一惊非同小可,刚才如果不是叶师弟的一番言语,柳诚志岂敢轻易出手?他的此番言语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此刻他又去了哪里?待转过头来,心里已是乱作了一团。
小云出了大厅,飞身掠上屋顶,极目远眺,见漆黑的夜色中,一条人影向远处的一座山丘走去。距离太远,光线又暗,以他的目力也无法分辨此人是谁。便翻过院墙,一路追了下去。待赶到山丘,此人已经登上了山顶。他借树木掩护,潜行上山,在此人身后一丈左右,找了一个位置隐藏起来。见此人身材高瘦,一身青衣,正是含恨离开“行义堂”的柳诚志。心里微感诧异,深夜时分,他独自跑到荒山野岭做什么?
柳诚志宛如一尊雕像,挺立不动。衣服早已被夜露打湿,浑如不觉,心想“天下虽大,已无处可以安身。双亲老迈,原指望我能够当上一官半职,改变家中的窘况。如今,我所做的一切努力皆已化为了泡影,以后如何生存下去?”手抚已经肿起老高的面颊,微微苦笑,心想“我和陈不染的功力相差太远,纵然蒙受奇耻大辱,今生也是报仇无望。不如一死了之,强于活着受人耻笑!”不再犹豫,“哐啷”一声从腰中抽出佩剑,向颈中抹去。
小云吃了一惊,飞身上前,抓住他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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