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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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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最容易的是渔夫,什么也不用学,习惯了就行了。”
  他模信着鲈鱼、鲤鲤、石斑鱼上了钩以后的挣扎,样子十分可笑在。
  “你姥爷打你,你生气吗?”
  “生气!”
  “小爷儿,这可是你的不对了。他可是在管教孩子啊,为了你好!”
  “我的那位伯爵小姐,那打人才叫打人呢”!
  “她专门养了一个打人的家伙,叫赫里斯托福尔,那家伙,太厉害了,远近闻名。
  邻近的地主都向伯爵小姐借他,借他去打农奴!“
  他细心地描摹着这样一幅图画:伯爵小姐穿着白细纱衣裳,戴着天蓝色的头巾,坐在房檐下的红椅子晨,赫里斯托福尔在她前面鞭打那些农夫和农妇。
  “小爷儿,这个赫里斯托福尔虽然是个梁赞人,可他长得很象茨冈人或是乌克兰人,他唇上的胡子连到耳根儿,下巴刮得青虚虚的。
  “也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怕别人找他帮忙而装傻,反正他常常坐在厨房里,手里拿着一杯水,然后捉了苍蝇、蝉螂、甲壳虫往里放,淹死为止。有的时候,他从自己的领子上捉到虱子也放到杯子里淹死。”
  我类故事我知道很多,都是姥姥姥爷讲的。
  故事千奇百怪,可总有这样的内容:折磨人、欺负人、压迫人!
  我请求他:“讲点别的吧!”
  “好好,讲点别的。”
  “我们那儿有一个厨子……”
  “哪儿呀?”
  “伯爵小姐那儿呀!”
  “伯爵小姐好看吗?”
  “好看,她还有小胡子呢。漆黑的!”
  “她的祖先是黑皮肤的德国人,很像阿拉伯人……”
  “好了,咱们还是讲那个厨子吧,这个故事也逗人呢!”
  故事是这样的:厨子弄坏了一个大馅饼,主人就逼他一下子吃完,后来他就一病不起了。
  我很生气:“不可笑!”
  “那,什么才可笑?”
  “我不知道……”
  “那就别说了!”
  过节的时候,两个萨沙表哥都来了。
  我们在屋顶上奔来跑去,看见贝德连院子里有个穿绿色皮礼服的老爷,他坐在墙边逗着几只小狗玩。
  一个萨沙表哥建议去偷他一只狗。我们制定了一个机智的偷窃计划。
  两个表哥跑到贝德连的大门前,我从这儿吓唬他,把他吓跑以后,他们就进去偷狗。
  “怎么吓唬呢?”
  一个表哥说:“往他头上吐唾沫!”
  吐唾沫算什么,更残酷的事儿我都听多了,我毫不犹豫地执行了我的任务。
  结果是一场轩然大波。
  贝德连来了一大群人,当着他们的面,姥爷痛打了我。
  因为我执行任务时,两个表哥正在大街上玩儿,所以没他们的事。
  彼德大伯穿着过节时的衣服来看我了:“好啊,小爷儿,对他就该如此,应该用石头砸!”
  我脑子里浮现出那个老爷的脸:圆乎乎的,没有胡须,像个孩子,他像狗崽子似地叫了起来,一面用手绢擦着脑袋。
  想到这儿,我注意到了彼德大伯那张皱纹堆累的脸,说话时肌肉的哆嗦,跟姥爷别无二致。
  “滚开!”
  我大叫一声。“
  从此我再也不愿意跟他说话了,同时开始期待着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此事以后,又发生了一件事。
  贝德连家一向过着喧嚣不已的生活,家里有很多美貌的小姐,军官们和大学生们常来找她们。
  他们家的玻璃窗是亮堂堂的,快乐的歌声和喊叫声永远在那后面飘出来。
  姥爷非常不喜欢他们家。
  “哼,异教徒,不信神的人们!”
  他还用极其下流的字眼儿骂这家的人们,彼德大伯解释给我听,非常让人恶心。
  与他们家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奥甫先尼可夫家。
  我觉着他们家颇有童话色彩:院子里有草坪,中间是口井,井上有一个用根柱子支起来的顶棚。
  帘户很高,玻璃是模糊的,阳光下映出七彩的光。
  大门边上有个仓库,也有三个高高的窗户,却是假的,画上去的。
  院子有点破旧,却非常安详,甚至还有点傲气。
  偶尔,院子晨有一个瘸腿老头儿走动,雪白的胡子,光光的偶尔,又有一个络腮胡子的老头出来,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马来。
  那是一匹瘦瘦的灰马,总是有点着头,像个谦恭的尼姑。
  我的感觉里,这个老头要离开这个院子,可他被魔法镇住了,走不了。
  院子里似乎总有3个孩子在玩,他们灰衣灰帽灰眼睛,只能从个头儿的高矮来区分。
  我从墙缝里看他们,他们看不见我。
  我真希望他们能看见我!
  他们是那么巧妙而快乐地玩着我所不熟悉的游戏,彼此之间有一种善意的关切,两个哥哥尤其对他们矮胖的弟弟好。
  他如果摔倒了,他们也像平常人那样笑,可不是恶意的,幸灾乐祸的。他们会马上把他扶起来,看看是不是摔着了,和蔼地说:“看你笨的……”
  他们不打架,不骂街,又团结又快乐。
  有一次,我爬到树上冲他们吹口哨。
  他们一下子就都站住了,看着我,又商量着什么,我赶紧下了树。
  我想他们立刻就会向我扔石头子儿了,所以把所有的衣服口袋里都装满了石头子儿。
  可等我又爬到树上去以后,发现他们都到院子的另一个角落里去玩了。
  我感到有点惆账,因为我是不愿意挑起战争的。
  一会儿,有人喊他们:“孩子们,回家啦!”
  有好几回,我坐在树杈上,等着他们叫我跟他们一起玩,可他们没叫我。
  不过,我早在心中跟他们一起玩了,出神入画地跟他们一起大笑。
  他们看看我,又商量着什么,我有点不好意思,就从树上下来了。
  有一回,他们捉迷藏,该老二找了。他诚实地蒙着眼睛。
  哥哥迅速地爬进了仓库里的雪橇后面,小弟弟却手忙脚乱地绕着井跑,不知道该往哪儿藏。
  最后,他越过井栏,抓住井绳,把脚放进了空桶里,水桶一下子就顺着井壁下去了,不见了。
  我稍一楞,立刻就果断地跳进了他们的院子。
  “快,掉井里去了……”
  我和老二同时跑到井栏边,抓住了井绳,没命地往上拉!
  大哥也跑来了,边拉边说:“请您轻点儿!”
  很快小弟弟被拉了上来,他手上有血,身子全湿了,脸上也蹭脏了。
  他努力微笑着:“我——是——怎么——井里——去了……”
  “你发疯了!”
  二哥抱起他,为他擦着脸上的血迹。
  大哥皱着眉说:“回家吧,瞒不住了……”
  “你们得挨打了?”我问。
  他点点头,向我伸出手来:“你跑得真快!”
  我很高兴,可还没来得及伸出手去,他就对二哥说:“走吧,他别着凉!我说他摔倒了,别说掉井里了!”
  “对,别提!我是摔到水洼里了!”小弟弟说。
  他们走了。
  一切都太快了,我扭回头来,看看跳进来时扒着的那根树枝,还晃呢,正有一片树叶从上面掉下来。
  三兄弟有一个星期没露面。
  后来,他们终于出来了,比以前玩得还热闹,见我在树上,就说:“来玩吧!”
  我们坐在仓库里的雪橇上,谈了许久。
  “你们挨打了吗?”我问。
  “挨了。”
  他们也和我一样,会挨打。
  “你干吗捉鸟?”小弟弟问。
  “它们会叫,叫得还特别好听。”
  “别捉了,应该让它们飞……”
  “好吧,不捉了。”
  “不过,你再捉一只送给我吧!”
  “你要什么样的?”
  “好玩的,能装进笼子里的。”
  “那就是黄雀了。”
  “猫会吃掉它的,爸爸不让玩……”
  二哥说。
  “你们有妈妈吗?”
  “没有。”
  老大说。老二改正说。
  “另外有一个,不是亲的,亲的死了。”
  “那叫后娘。”
  我说,大的点点头。
  三兄弟有点神色黯然。
  从姥姥讲的童话里,我知道了什么是后娘。所以我非常理解他们突然的沉默。
  他们像小鸡似地依偎着,我想起了童话里的后娘怎么狡诈地占据了亲娘的位置,说:“等着吧,亲娘还会回来了。”
  大哥耸了一下肩:“死了,还能回来?”
  怎么不会?人死而复生的事太多了!剁成肉块的人洒点活水就活了!
  死了,可不是真死,不是上帝的旨意,而是坏人的魔法!
  我兴奋地跟他们讲起了姥姥的童话,大哥笑了笑,说:“这是童话!”
  他的两个弟弟一声不响地听着,脸色严肃。二哥以肘支膝,小弟勾着他的脖子。
  天色渐晚,红色的落霞在天空上悠闲地散过步来。
  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来了,他穿着一身神父式的肉色的长衫,戴着皮帽子。
  “这是谁?”他指着我。
  大哥向我姥爷的房子摆了一下头:“从那边儿来的。”
  “谁让他来的?”
  他们默默不作声地回家去了,像三只鹅。
  老头儿抓住我的肩,向大门走去。
  我吓得几乎哭不出,他迈着大步,在我哭出来之前到了大街上。
  他站住,吓唬我:“不准上这儿来了!”
  我很生气:“我没来找你,老鬼!”
  他又拎起了我来,边走边问:“你姥爷在家吗?”
  算我倒霉,姥爷正好在家,他站在那个凶恶的老头面前,慌慌地说:“唉,他母亲不在家,我又忙,没人管他!
  “请原谅,上校!”
  上校转身走了。
  我被扔到了彼德大伯的马车里。
  “为什么挨打啊?”彼德大伯问。
  我讲了,他立刻火了:“你干吗要和他们一块玩?他们可是毒蛇一样的少爷!
  “看你,为他们挨了揍,还不去打他们一顿!”
  我很太原市恶他的样子。
  “没必要打他们,他们是好人!”
  他看了我,怒吼道:“滚,滚下来!”
  “你是个混蛋!”
  我大喊一声。
  他满院子追,一边追一边喊:“我混蛋?我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我一下子扑到了刚走到院子里的姥姥身上,他向姥姥诉起苦来:“孩子让我没法活了!”
  “我比他大5倍啊,他竟然骂我母亲,骂我是骗子,什么都骂啊……”
  我感到震惊极了,他竟当着我的面撒谎!
  姥姥强硬地回答他。
  “彼德,你在撒谎!他不会骂那些词儿的!”
  如果是姥爷,就会相信这个坏蛋了。
  从上,我们之间就发生了无言的、恶毒的战争。
  他故意碰我、蹭我,把我的鸟儿放走,喂猫,添油加醋地向姥爷告我的状。
  我觉得他越象个装成老头儿的孩子。
  我偷地拆散他的草鞋,不露痕迹地把草鞋带儿弄松,他穿上以后就会断开。
  有一回,我往他帽子里撒了一大把胡椒,使他打了一个小时的喷嚏。
  我充分运用了体力和智力来报复他,他则无时不刻地监视着我,抓住我任何一个犯禁的事儿都会立即向姥爷报告。
  我仍然和那三个兄弟来往,我们玩得很愉快。
  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在两个院子的围墙之间,有很多树,榆树,菩提树和接骨木。
  在树下面,我们凿了一个洞,三兄弟在那边儿,我在这边儿,我们悄悄地说着话。
  他们之中的一个,总在小心地站着岗,怕上校发现。
  他们跟我讲了他们苦闷的生活,我为他们悲伤。
  他们说了我为他们捉的小鸟,说了很多童年的事,可从来不提及后母和父亲。
  他们经常是让我讲童话,我一丝不苟地把姥姥讲过的童话又讲了一遍。如果其中有哪儿忘了,我就让他们等一会儿,我跑去问姥姥。
  这使姥姥很高兴。
  我跟他们讲了很多关于姥姥的事,大哥叹了一口气,说:“可能姥姥都是很好的,以前,我们也有一个好的姥姥……”
  他十分感伤地说起“从前”、“过去”、“曾经”这类词,好像他是个老人,而不是个才11岁的孩子。
  我记得,他的手很窄,身体瘦弱,眼睛明亮,像教堂里的长明灯。
  两个弟弟也很可爱,让人非常信任他们,经常想替他们做点愉快的事。当然,我更喜欢他们的大哥。
  我们正讲得起劲儿的时候,常常没留心彼德大伯出现在背后,他阴阴沉沉地说:“又——到一起啦——?”
  彼德大伯每天回来时的心情我都能提前知道,一般情况下,他开门是不慌不忙的,门钮慢慢地响;如果他心情不好,开门就会很快,吱扭一声,好像疼了似的。
  他的哑巴侄儿到乡下结婚去了,彼德大伯独住,屋子里有一股子臭皮子、烂油,臭汁和烟草的混合味道。
  他睡觉不灭灯,姥爷非常不高兴。
  “小心烧了我的房子,彼德!”
  “放心吧,我把灯放在水盆里了。”
  他眼睛看着旁边,回答道。
  他现在常这么着,也不参加姥姥的晚会了,也不请人吃果子酱了。
  他脸上没了光泽,走路也摇摇晃晃的,像个病人。
  这一天,早晨起来,姥爷在院子里扫雪,门咣当一声开了,一个警察破门而入,手指头一勾,让姥爷过去。
  姥爷赶紧跑了过去,他们谈了几句。
  “在这儿!什么时候?”
  他有点可笑地一蹦:“上帝保佑,真有这么回事吗?”
  “别叫唤!”
  警察命令他。
  姥爷只好打住。一回头,看见了我:“滚回去!”
  那口气,跟那个警察一模一样。
  我躲起来,看着他们。
  他们向彼德大伯的住处走去,警察说:“他扔掉了马,自己藏了起来……”
  我跟去逝世姥姥。她摇了摇满是面粉的头,一边和着面,一边说:“许是他偷了东西吧……好啦,去玩吧!”
  我又回到院子里。
  姥爷仰头向天,画着十字。看见了我,怒不可遏地叫道:“滚回去!”
  他也回来了。
  “过来,老婆子!”他吼着。
  他们到另一个房间里耳语了半天。
  我明白,发生了可怕的事。
  “你怎么了?”我问。
  “住嘴!”她压低声音回答。
  这一整天,他们俩总是时不时地互相望上一眼,三言两语地低声说上几句。
  惊恐的气氛笼罩了一切。
  “老婆子,所长明灯都点上!”
  牛饭吃得很潦草,好像等待着什么似的。
  姥爷嘀咕着:“魔鬼比人有力量!信教的人应该诚实,可你看看!”
  姥姥叹了口气。
  压抑的空气让人窒息。
  傍晚时,来了一个红头发的胖警察。
  他坐在厨房的凳子上打盹,姥姥问。
  “怎么查出来的?”
  “我们什么都查得出来。”
  沉闷的空气让人窒息。
  门洞里突然响起了彼德萝鞭娜的叫声:“快去看看吧,后院是什么啊!”
  她一看见警察,立刻返身向外跑,警察一把抓住了她的裙子。
  “你是什么人?来看什么?”
  她惊恐地说:“我去挤牛奶,看见花园里有个像靴子似的东西。”
  姥爷跺着脚大叫:“胡说八道!围墙那么高,你能看见什么?”
  “哎哟,老天爷啊,我胡说!
  “我走着走着发现有脚印通到你们的围墙下,那儿的雪地被踩过了,我往里头一看,发现他躺在那儿……”
  “谁,谁躺着?”
  大家好像都发了狂,一齐向后花园涌去。
  彼德大伯仰躺在后花园的地上,头耷拉着,右耳下有一条深深的伤口,红红的,像另外一张嘴。
  他赤裸的胸脯上,有一个铜十字架。浸在血里。
  一片混乱。
  姥爷大叫:“不要毁了脚印儿,保护现场。
  可他忽然转过头去,严厉地对警察说:“老总,这儿不关你们的事,懂吗?
  “这是上帝的事儿,有上帝的审判……”
  大家都不作声了,注视着死者,在胸前画着十字。
  后面有脚步声,姥爷绝望地大叫:“你们干什么糟踏我的树莓?啊!”
  姥姥哽咽着,拉着我的手回家去了。
  “他干什么了?”我问。
  “你看见了……”她答。
  直至深夜,外面都挤满了陌生人。
  警察指挥着,大家忙碌着。
  姥姥在厨房里请所有的人喝茶,一个麻脸儿的大胡子说:“他是耶拉吉马的人,真实姓名还没查出来。
  “哑巴一点不哑,他招了。另外一个家伙也招了。
  “他们早就开始抢劫教堂了……”
  “天啊!”
  彼德萝鞭娜一声叹息,泪水流了下来。
  我从上往下看,所有的人都变得那么小……
  第十章
  星期六的早晨,我到彼德萝鞭娜的菜园子里逮鸟儿。
  老半天也没逮着,大模大样的小鸟儿们在挂霜的树枝间跳跃,地上落下片片霜花,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我更热爱打猎的过程,对结果并不怎么在乎,我喜欢小鸟儿,爱看它们跳来跳去的样子。
  这有多好啊,坐在雪地边儿上,在寒冷而透明的空气中听小鸟啁啾,远处云雀在冬天忧郁的歌儿不断地飘过来……等到我无法再忍耐寒冷的时候,就收起了网子和鸟笼,翻过围墙回家去了。
  大门洞开,进来一辆马车,马车上冒着浓浓的水汽,马车夫吹着快乐的口哨。
  我心里一震,问:“谁来了?”
  他看了看我,说:“老神甫。”
  神甫,和我没关系,肯定是来找哪个房客的。
  马车夫吹着口哨,赶起马车,走了。
  我走进厨房,突然,从隔壁传来一句清晰的话:“怎么办吧?杀了我吗?”
  是母亲!
  我猛地蹿出门去,迎面撞上了姥爷。
  他抓住我的肩膀,瞪着眼:“你母亲来了,去吧!”
  “等等!”他又抓住我,推了我一下,可又说:“去吧,去吧!”
  我的手有点不听使唤,不知道是冻得,还是激动的,老半天我才推开门:“哟,来了!”
  “我的天啊,和这么高了!”
  “还认识我吗?看给你穿的……”他的耳朵冻坏了,快,妈妈,拿鹅油来……“
  母亲俯下身来给我锐了衣服,转来转去,转得我跟皮球似的。
  她穿着红色的长袍子,一排黑色的大扣子,从肩膀斜着钉到下襟。
  我们以前从来没见过这种衣裳。
  她的眼睛更大了,头发也更黄了:“你怎么不说话?不高兴?
  “瞧瞧,多脏的衣服……”
  她用鹅油擦了我的耳朵,有点疼。她身上有股香味儿挺好闻,减轻了点疼痛。
  我依偎着她,许久许久说不话来。
  姥姥有点不高兴:“他可野啦,谁也不怕,连他姥爷也不怕了,唉,瓦莉娅……”
  “妈妈,会好的,会好的!”
  母亲是那么高大,周围的一切都更显得渺小了。她摸着我的头发:“该上学了。你想念书吧?”
  “我已经念会了。”
  “是吗?还得多念点儿!
  “瞧瞧,你长得多壮啊!”
  她笑了,笑得很温暖。
  姥爷无精打采地走了进来。
  母亲推开我说:“让我走吗?爸爸。”
  他没作声。站在那儿用指甲划着窗户上的冰花儿。
  这种沉默令人难以忍耐,我胸膛几乎要爆裂了。
  “阿列克塞,滚!”他突然吼道。
  “你干嘛!”母亲一把拉住我。
  “我禁止你走!”
  母亲站起来,像一朵红云:“爸爸,您听着……”
  “你给我闭嘴!”
  姥爷高叫着。
  “请你不要喊叫!”
  母亲轻轻地说。
  姥姥站起来:“瓦尔瓦拉!”
  姥爷坐了下来:“你哪能这么急?啊?”
  可他突然又吼了起来:“你给我丢了脸,瓦莉加!……”
  “你出去!”
  姥姥命令我。
  我很不高兴地去了厨房,爬到炕上,听隔壁时而激烈时而又出奇的平静的谈话声。
  他们在谈母亲生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姥爷很气。
  也许是因为母亲没跟家里打招呼就把小孩送人人吧。
  他们到厨房里来了。
  姥爷一脸的彼倦,姥姥抹着泪。
  姥姥跪在了姥爷在面前:“看在上帝的份儿上,饶了她吧!”
  “就是那些老爷家里不也有这种事吗?她孤身一人,又那么漂亮……”
  “饶了她吧……”
  姥爷靠在墙上,冷笑着:“你没饶过谁啊?你都饶了,饶吧……”
  他突然抓住了她的肩膀,吼道:“可是上帝是不会饶恕有罪的人的!”
  “快死啦,还是不能太平日子,我们没有好下场啊,饿死拉倒!”
  姥姥轻轻地一笑:“老头子,没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是去要饭吧,你在家里,我去要!
  “我们不会挨饿的!”
  他忽然笑了,搂住姥姥,又哭了:“我的傻瓜,我唯一的亲人!
  “咱们为他们苦了一辈子,到头来……”
  我也哭了,跳下炕扑到他们的怀里。
  我哭,是因为我高兴,他们从来没有谈得这么亲密而融洽过。
  我哭,是因为我也感到悲哀。
  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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