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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阉全传-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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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星道:“学生生来命苦,先君早逝,与老母居此,启迪无人。自幼爱习弓马,书史不过粗知大义。心中却也要赴武场,奈老母独居,无人侍奉,田园无人料理,故尔未能如愿。”萧士仁道:“男子生而以弧矢射四方,大丈夫以家食为羞。就是老夫人在堂,令正夫人必能承顺田园,租税亦有定额。岂不闻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显荣父母,方成大孝?目今天下多事,以弟匪才,尚忝列簪缨;以先生之高才,拥麾持节可操券而得。学生身列戎行,若肯俯此,同往净此妖氛,共成大绩何如?”应星道:“多承指教,待学生禀过老母,方敢应命。夜深且请安置,草榻不恭,恕罪,恕罪!”别过进去。
你道傅应星是谁?乃傅如玉之子。自魏忠贤去后数月而生应星。如玉见丈夫不回,抚养儿子长大。几年后老母又亡。应星到十六岁时就与他完了姻,自己立志修真,把田园家事都付与儿媳掌管,应星夫妇却也十分孝顺。如玉诚心修炼,也是他夙根所种,已入悟后。当晚应星来到佛堂候母,如玉道:“来的是个甚么官长?”应星道:“是庙湾营游击,姓萧的,来征白莲教的。”
将前事说了一遍。如玉道:“如此妖魔,也恁的利害。”应星又将萧游击要他同去剿寇立功的话,对如玉说知。如玉道:“男子志在四方,你这年纪也该是进取之时。只是建功立业,也要看你的福分如何。你且去安歇,待我替你看看休咎如何?”他夫妇归房,如玉参禅入定。天明时,应星起来,分付备早饭。
只听得佛堂钟磬齐鸣,如玉念早课念毕,拜过佛,应星夫妇才问安。如玉道:“夜来我已代你看过,此人可以成功,妖氛不久可净,你的后禄也长。只是贼中有三四个会法术的,诸人犹可,有一个女子十分利害,须去寻个人降他。这壁上有三枝竹箭,是你小时出痘时几危,曾有个道人医好,临行留下此箭,说‘日后你的功名就在这箭上’。你可取下带去,上阵时须防他飞刀利害。我有书子在此,你可拿往云梦山水帘洞去访孟婆老师投下。你须至诚恳求他,自有降妖之法。此老师性最严急,你却不可怠慢他。小心前去立功。”应星领命出来,陪萧游击吃了饭,整顿鞍马,分付妻子早晚侍奉母亲,同萧士仁出门上马,齐奔邹县来。
到半路上,遇着手下兵丁寻访,同回营中。各官兵俱来参见,说:“昨晚被砂石打得各不相顾,至二更月上方各回营。不知老爷在何处过这一宿?”
萧士仁道:“我信马而行,投到这傅爷庄上借宿。军士们伤损多少?”中军道:“兵丁虽被打伤,却未丧命。”萧游击命紧守营寨,置酒与傅应星接风。
忽探子报道:“游御史带了江淮三千兵至郯城,遇着贼兵,被他杀得全军皆没。王老爷兵已到了,约老爷明早会剿。”萧士仁与傅应星出营到王参将营中,相会而回。各营传令:五鼓造饭,平明出阵。
次早,各自出营,摆下阵场:上首王参将,下首萧游击,中间是傅应星,俱是全装披挂。远远见贼兵纷纷出城,摆定队伍:上首是陈有德,下首是龙胜。中间马上坐的是右军师元元子,头带竹箨冠,身穿素罗道袍,手持宝剑,背上挂一个竹筒。官兵阵上擂鼓催战,龙胜手舞大刀,竟奔垓心,大叫道:“你们不怕,又来送死!”王参将把马一拍,一条枪竟奔龙胜。二人战到三四十合,王参将兜回马,龙胜赶来,等到将近,王参将猛翻身,一声大喝,龙胜的马被他一惊,前蹄已失,几乎把龙胜掀下来。连忙带起,被王参将一枪刺中左肩,负痛拨马而回。再来追赶,却被陈有德抢出救回。元元子见王参将追来,忙口中念着咒,把剑向东方虚画一道符,那背上竹筒内嗖的一声响,飞出一把雪亮的刀来,竟奔王参将顶上落来。官兵看见,一齐逃奔。
傅应星看见飞刀,猛想起母亲曾说以竹箭破之,忙取弓搭上一枝竹箭射去,只听得当的一声响,那刀已落去。元元子见了,心中大怒,复念咒,飞起第二把刀来,又被应星射落。一连三次,把三口飞刀都射去了。元元子急了,口中又念动真言,忽卷起一阵黑风来,吹得官兵驻扎不定,依旧四分五落。他也不来追赶,忙念咒收刀回去。入得城来,心中闷闷不乐。玉支道:“仙师动劳。”元元子道:“我的飞刀百发百中,谁知被他射落,费了许多事才收回来。再取出看时,就如顽铁一般,绝无光彩。”元元子道:“罢了,罢了!他不知用甚秽物魇样的,可恨之至!”真真子笑道:“今夜不得让他们安逸,且闹他一闹。”袖中取出一道符来,叫一个头目过来道:“你把此符拿到战场,拣死尸多处焚之,拨马就回,不可回头,要紧!”那头目领命去了。
再说官兵俟风过去,各寻路而回。王参将向傅应星称谢道:“若非先生神箭,几为他所害。”命营中置酒与应星贺功。饮至更深,忽听得营外喊声四起,只疑是贼兵劫营。傅应星道:“此时黑夜,玉石不分,只宜谨守寨门,用枪、炮、箭以御之。”只听得人马绕寨喧阗,直至鸡鸣,方渐退去。日高时探子才来报道:“凡营外中枪中炮中箭的,皆是没足僵尸,并非人马。”
萧游击道:“这又是这贼道人的妖法,似此,何日才得剿除?”傅应星道:“不难。二位大人守好营寨,勿与交兵,待学生去请个人来破他。”
于是选了个精细伴当,带些干粮,二人上路奔云梦山来。果然好一座大山,只见:
遮天碍日,虎踞龙蟠。遮天碍日,高不高顶接青云;虎踞龙蟠,大不大根连地轴。峰峦苍翠削芙蓉,洞壑幽深真窈窕。远观瀑布,倾岩倒峡若奔雷;近看天池,浪卷飞绡腾紫雾。满山头琪花瑶草,遍峰巅异兽珍禽。妆点山容,花石翠屏堆锦绣;调和仙药,疏松丛竹奏笙簧。青黛染成千片石,绛纱笼罩万堆烟。
这山乃鬼谷子修真之所,十分幽秀,与诸山不同。傅应星上得山来,看不尽山中胜景,静悄悄杳无一人,不知孟婆住于何处。来到一座山神庙前,且下马在门槛上小憩。坐了半日,也不见个人影,渐渐日色西沉。正在傍徨之时,只见远远的来了一个小孩子,渐渐走到面前,入庙中来烧香。应星等他烧过香,上前问道:“小哥,问你:这里有个孟老师父,住在何处?”那孩子道:“这里没有甚么孟老师。”应星道:“孟婆呀!”孩子道:“孟婆婆么,过南去那小岭下便是。”应星遂同伴当牵着马,走过岭,远远望见对面小山下,有几间茅屋,下了小岭,来到庵前,真好景致,但见那:
苍松夹道,绿柳遮门。小桥流水响泠泠,老竹敲风声戛戛。传言青鸟,时通丹篆下篷瀛;献果白猿,每捧仙桃求度索。自是高人栖隐处,果然仙子炼丹庐。
傅应星来到门首,见柴扉紧闭,不敢轻敲。少刻,见一青衣女童,手执花篮,肩荷铁锄而来,问道:“二位何来?”应星道:“峄山村傅家庄有书奉叩孟老师父的。”女童推开门进去,一会出来引应星进去,到堂上,见一个老婆子,怎生模样?但见他:
头裹花绒手帕,身穿百衲罗袍。腰垂双穗紫丝绦,脚下凤鞋偏俏。鹤发鸡皮古拙,童颜碧眼清标。仙风道骨自逍遥,胜似月婆容貌。
应星见了孟婆,倒身下拜。孟婆上前扶起道:“郎君不须行礼。你自何处而来?因何到此?”应星向袖中取出书子来,双手呈上。婆子拆开看罢,收入袖中,道:“原来是傅老师的令郎,请坐。令堂纳福?”应星道:“托庇粗安。”孟婆道:“自与令堂别后,我习静于此,今三十余年。郎君青春多少?”应星道:“虚度二十九岁了。”婆子道:“记得当日在贵庄时,令堂正怀着郎君,不觉今已长成了。可曾出仕么?”应星道:“山野村夫,惟知稼穑,未曾读书;且以老母独居,不能远离。近有官兵来征妖贼,有一相知萧公,欲引小侄立功;奈妖术难降,故家母奉书老师,乞念生民涂炭,少助一二,足感大德。”孟婆道:“令堂见教,果是慈悲东土生灵,只是杀戮之事,非我们出家人所应管。且请安置,明日再议。”女童摆上晚斋吃毕,请他到前面小亭上宿。
应星心中有事睡不着,只听得隔壁有人读书,于是披衣起身,向壁缝中看时,只见一个小童子,只好十余岁,坐在灯下读书,书上尽是鸟书云篆。不敢惊动他,复回寝处睡下。
天明起来,梳洗毕,女童邀至后堂,婆子摆早斋相待。吃毕,应星又求道:“望老师开天地之心,救拔五县生灵于汤火之中,度日如年,惟求俯允。”
孟婆道:“妖孽虽横,也是天灾之数。那一方该遭此劫,数尽自灭,何须我去。”应星又跪下道:“邹县五处,已遭残毁,白骨如山,伤心惨目。渐渐逼近兖州,小庄亦不能保,老师若不大发慈悲,吾母子皆死无葬身之地矣!”
言罢,涕泣不已。孟婆道:“郎君请起。这事出家人原不该管,但是却不过令堂情意,与郎君爱民之真诚。老身已离红尘,不便再行杀戮,我着个人同你去,管你成功。”便叫道:“空空儿何在?”只见外面走进一个小孩子来,向婆子施礼道:“母亲有何分付?”婆子道:“且与客见礼。”应星看时,正是夜间读书的孩子。二人见过礼。婆子道:“傅家郎君从征破贼,因妖法难除,傅师父有书来请我,你可代我一走。内中两个僧家是劫内之人,不必说的;还有两个道家,只可善降,不可害他性命。你可收拾,即同了去。”
应星想道:“这样一个小孩子,能干得甚么事!”却又不敢言。婆子早已知道,笑说道:“郎君嫌他小么?他的手段高哩!不要小觑他呀!”少顷,空空儿收拾了,同应星作别起身。过了岭来,把伴当的马让与空空儿骑,空空儿道:“不用,我自有脚力在此。”向林子里喝声道:“孽畜,快来!”只见那林子内走出一只小小青牛来,他飞身跃上。
三人同行,不一日到了官营,下马。探子早已报过萧、王二人。二人领众将出营迎接,进中军帐内相见过,请空空儿上坐。众人见是个小孩子,个个惊疑。
傅应星道:“连日曾交兵否?”王参将道:“逐日来讨战,我们皆坚守未出。只夜间被他闹得不能安寝。”空空儿道:“怎么样闹?”萧游击道:“黄昏时,每日都有人马绕寨喊杀,直到五鼓方得宁静。”空空儿听了,向袖中起了一课,笑道:“贼婢可恶可笑!此等伎俩,也来哄人。等他今晚再来,自见分晓。”军中摆了筵宴。众人饮至黄昏时,中军又来报道:“营外又来喊杀了!”空空儿起身道:“同诸公出营看一看。”走到寨外,只见四下里乌黑,萧游击叫人点起火把来,空空儿道:“火把也不能远照。”便口中念动咒语,向南方吸了一口气吹去,一霎时天地明朗如白日一般。少顷,喊声渐近,细看时,原来都是些没头的死尸,皆是战死沙场之人。空空儿把手向空中一招,大风一阵吹过去,来了无数的夜叉,将死尸一个个叉去。众人见了,才各各心服钦敬,回营称谢。宁息了一夜。
那真真子见破了他的法,心内大惊。次日,领大队出战,分成三座阵势。空空儿道:“我们也分三队御之:王将军居左,萧将军居右。我同傅兄居中。”也将人马列成阵势。远远见贼兵甚是整齐,只见中军竖着大纛,上面九个金字是:“冲天上将军东平王刘。”旗下三沿黄伞,罩着主帅刘鸿儒金鞍白马。只见他:
金甲金盔凤翅新,锦袍花朵簇阳春。
宝刀闪烁龙吞玉,凛廪威风黑煞神。
左首青鬃马上,坐着护国左军师玉支长老。但见他:
五彩袈裟七宝妆,玉环挂体紫绦长。
毗卢帽顶黄金篏,手执昆吾喷火光。
右首黄骠马上,坐着右军师跛李头陀,看他怎生打扮?
素色罗袍结束新,梨花万朵叠层阴。
金箍闪烁先璀灿,禅杖狰狞冷气森。
两边摆着二十员大将,各执兵器。后随一班游兵,那左首引军旗上大书金子,乃“清真妙道护国仙师元元子。”只见他怎生妆束?
如意金冠碧玉簪,绛红霞缀簇金纹。
匣中宝剑藏秋水,腹内丹书隐阵云。
左右两员将官,乃戚晓、张治,引着十数员牙将。右首阵上引军旗,上写的是:“冲应玉真护国女师”。那真真子却也打扮的十分俏丽:
锦袍护体玉生香,双凤金钗压髩光。
两瓣金莲藏宝镜,十枝嫩玉绾丝缰。
左右两员将官保护,乃车仁、胡镇,也领着十数员牙将。两边弓弩手射住阵脚。
官军营里门旗开处,拥出一员少年骁将,侧首马上是一个小小孩童。贼将见是中军如此两个人,人人皆笑。两边擂鼓催战,一声炮响,贼营中胡镇、张治飞马出来。官军队里萧、王二公接住厮杀。四马踏起征尘,八臂横生杀气。战有四十余合,张治被王参将一枪刺中左臂,负痛败回。王参将把马赶来,这里玉支忙念动真言,将剑指着官军队里,喝声道:“疾!”只见就地卷起一阵怪风来。风过处,奔出多少豺狼虎豹来,张牙舞爪,蜂拥而来。马见了,先自战栗不行。这里空空儿见了,亦念动咒,将衣袖一抖,袖中放出无数火来,把那些猛兽烧得纷纷落地。细看时,却是纸剪成的。这边跛李在阵上见破了法,旋将背上葫芦揭开,冲出一阵黑气来。霎时间天地昏暗,满天的冰块雪雹打将下来。空空儿便不慌不忙,向袖中取出一面小杏黄旗儿,迎风一展,那冰雹应手而散,依旧天明地朗。空空道:“今日晚了,且待明日再战。”贼兵也自着惊,只得将计就计,各自收兵回营。正是:
劝君且莫夸高手,底事强中更有强。
毕竟不知来日怎样破妖?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魏忠贤忍心杀卜喜 李永贞毒计害王安
诗曰:
千古兴亡转眼过,乱蝉吟破旧山河。
兵临鲁地犹弦诵,客过商墟自啸歌。
山气青青余故垒,江声黯黯送寒波。
图王定霸人何在,衰草斜阳一钩蓑。
话表真真子收兵回城,心中郁郁不乐。玉支道:“胜负常情,何须介意?且取酒来解闷。”席散,各归帐中,真真子终是烦恼。元元子道:“那人必非等闲之人,高我们一等哩!”真真子道:“我们数百年修炼之功,被他破了,如何是好?这样一个小孩子竟有此等手段!”元元子道:“此人亦是我辈中人。”真真子道:“待我今夜用摄魂法弄他一弄。”元元子道:“不可。一则此法未免太毒,二者恐出不得他的手,反遭其害。且安寝,明日再处。”
真真子终是郁郁睡不着,起来秉烛而坐。正自寻思,忽听得屋梁上籁籁有声。抬头看时,只见一个柬帖儿凭空飞下。真真子忙拾起,唤元元子起来,拆开同看。只见上面写着道:
翻云覆雨笑真真,元儿山中自有春。
何事不归空着力,却教铅汞送他人。
后写道:“空空封寄。”元元子看毕,大惊道:“原来是他!”真真子道:“一向只闻他的名,怎么是这等一个小孩子?”元元子道:“你也数百岁了,怎还这样少年?他是猿公亲授的高徒,为古今剑仙之宗。我等来错了。近来看刘公专以酒色为事,不像个成大事的,不如见机早去,等他破败之时,再要脱身就迟了。”真真子道:“我们为跛李所误矣!”二人遂收拾了,乘夜飞身跃出城来,真真子向怀中取出纸剪的两个驴子来,吹一口气,喝声道:“起!”就变成两个活的,夫妻各跨一头,向南而去。
次早,萧、王二公升帐,请空空儿计较道:“昨承仙师破了他法,今日必来死战。”空空儿道:“不来了,此刻已去有千里了。”傅应星道:“师兄何以知之?”空空儿笑道:“略施小计,彼必远去。昨夜我有个帖儿送与他,他见了,知道是我,他必含羞而去。只有那个跛头陀,他若不早见机,今日阵上先结果了他。那和尚越发无能为矣。二公可领兵至城下索战,诱他出战,自有道理。”萧、王二人便叫传令,拔寨起身,把人马齐集城下催战。
贼兵见元元、真真去了,正在着忙。刘鸿儒道:“我们所赖者,二位仙师,今日不别而行,后事如何是好?”跛李大叫道:“主公何以自诿!这样没始终的人,说他做甚么!难道没有他我们就不能成事么?”气愤愤地出来,点齐人马,也不带副将,只自己出城迎敌。官兵见有兵马出来,少退两箭之地。
只见跛李头陀匹马当先,手持禅杖,高叫道:“你那不怕死的,速来纳命!”
这边王参将接住,大战数十合。空空儿取出杏黄旗来,望着跛李一展,那手中禅杖早已坠落。跛李没了兵器,只得掣出戒刀拦住。萧游击又挺枪夹攻。他如何抵挡得住?欲待要走,无奈二人逼住,难得脱身。于是口中念念有词,弃了马,架起一朵席云,腾空而上。空空儿将手中棕扇向上一拂,只见他从空中滴溜溜地倒坠下来。傅应星放马上前,手起一戟,刺中咽喉而死。可怜定霸图王客,化作沙场浪荡魂。贼兵无主,官军乘势掩杀,直抵城下。城中见杀了头陀,不可出战。官兵围住,四面攻打。
空空儿回到寨中,对萧游击道:“如今妖人已灭,贼众气数将尽,不过旬日间可破。我在此无事,要告辞回山。”萧、王众人道:“感承仙师,成此大功,方欲申奏朝廷,题请封号,何以便行?”空空儿笑道:“山野之人,素不以功名为念,何须爵禄荣身!傅兄可略送我几步。”拱手别了众人,同应星上马,他骑了青牛。走有二三里,到一林子内,空空儿道:“承兄相招,幸不辱命。兄此去,拖金衣紫,且有权贵引援,富贵自不必说。据我看来,兄命中福禄不长,须及早回头,方能解脱,若稍贪富贵,祸且不测。切记我言。”应星道:“小弟凡胎浊骨,惟求师兄指教,怎敢贪禄忘亲。”空空儿道:“令堂道行已成,佛果将证,老兄若肯早早回头,千日之内弟自来接你。三年之后不能脱身矣!慎之!慎之!从此一别,后会有期。”说罢,竟入林中,转眼已无踪踪。后人有诗曰:
云踪雾迹杳难穷,挥手功成一笑中。
片语投机应解脱,谁云仙佛路难通。
傅应星下马,望空拜谢,上马回营,与萧、王二公计议,申文抚按。一面装起云梯架炮,连夜攻打。直到半月后,贼军无粮,夜开北门而逸。走不上二里,遇着王参将引兵拦住。贼兵饥饿,无心恋战,队伍杂乱,尽皆被擒。
萧游击入城安民,将刘鸿儒、玉支并女眷乜淑英等共十七人,俱上了囚车,解上省来。这里大排筵宴,犒赏三军,抚按题名。迟日旨下,俱斩剐于西市示众。
萧士仁、王必显、傅应星等入京升赏。当日憨山和尚诗上说“得意须防着赭衣”,玉支以为吉兆,今日之着赭色衣,可见数已前定,惟至人先知之。
傅应星回庄省亲,将上项事细细说了一遍。如玉道:“既朝廷命你入京受职,也是你建功一场,你可放心前去。只是你富贵虽有,只是你命薄,不能保终。若有权贵来引诱你入党,切不可陷身匪类,图不义之富贵,亦不可说出我来。有个姓田的若问我,只说我已死久了;只说你是三母舅傅襄之子。早早抽身回来,免我牵挂。媳妇不必带去,留他与我作伴。”应星领命,洒泪拜别而去。
三四日间与萧、王二公一同入京。先到兵部里过堂,与科道衙门参谒毕。
田尔耕知道,先具眷生名帖来拜。相见坐下,问道:“亲家是哪一位的令郎?”应星道:“先君讳襄。”尔耕道:“哦!原来是三哥的令郎,青年伟器,建此大功,可敬!可羡!有一位四令姑母,孀居多年,于今安否?”应星道:“久已去世了。”尔耕叹息了一回。又问道:“他曾生了个令郎的?”应星道:“也殁了。”尔耕道:“若论亲家的功,只好授个外卫所之职。此等官清淡,且为人所轻,必须放个京职才好。明日同兄去拜见魏公,他也是府上的至亲,得他的力留在厂里就好了。明早奏候同行。”说毕,别去。
次早,应星回拜,田尔耕留饭。饭后道:“却好今日魏公在私宅,我同兄就去一见。”二人来到魏公府。尔耕先入去,不多时,着长班出来请到后厅相见。尔耕引应星拜于堂下。魏监答了个半礼道:“亲家不须行此大礼。”
应星拜毕,扯椅安坐。忠贤上坐,尔耕与应星东西列坐。忠贤问道:“亲家是三舅的令郎,令尊去世久了,令堂万福。”应星道:“老母多病。”忠贤道:“四令姑母去世有几年了?”应星道:“有四五年了。”魏监垂泪道:“这是咱不才,负他太甚,九泉之下必恨我的。亲家可曾受职否?”应星道:“昨已过了部,尚未具题。”尔耕道:“论功,只好授个外所千户。必竟是在京衙门方成体面,爹爹何不发个帖留在卫里?”魏监依允,着人去说,一面待饭。饭罢,魏监道:“咱有事要进去,外边若有人问亲家,只说是咱的外甥。”二人答应,别了出来。应星方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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