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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皮之玉连环-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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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进史家的时候,黄昏时分,云蒸霞蔚,满院子盛了落日前的红光。“所谓逢魔时刻。”王旭安感叹眼前美景,引路的丫环听了他的话,脸色煞白。

        王旭安打眼看去,小丫环十七八年纪,套了一件鹅黄扣衫,面若银盆,眼如杏子,肌肤丰腴,天然一段风流俏丽。王旭安郁气未解,色心又起,手绕到小丫环腰间,轻言语:“你叫什么名字?”

        史逸明没有娶妻纳妾,专收貌好的男女养在府中把玩,表面上做丫环小厮使唤,常请兄弟们来,任取任用同乐。王旭安以前是常客,熟门熟路,举止没个拘束。

        “软香。”小丫环低头道,她见王旭安英俊,身子又往后偎了偎。

        王旭安趁机手上按捏,凑到项际一嗅,笑道:“果然又软又香。只是为什么煞白张脸。”

        软香缩着脖子道:“宅子里闹鬼。”

        王旭安又笑:“什么厉害的鬼?你们家史爷也镇不住?”

        软香扁扁嘴,说:“不止一只。”

        王旭安香了一下怀里的俏丫环,心情也好了,果然有趣。他无法无天惯了,知鬼神也不信鬼神,琢磨着这些年往那青帝庙砸了不知多少金银供香火,怎么着,也有佛光护身,眼不见不信,身心安泰。

        等走到史逸明住的西厢,天已经暗了,房间里明明灭灭点了许多蜡烛。

        王旭安放开小丫环,打趣道:“哈哈,表弟参起佛来了?莫不是府中真招惹了冤魂?”

        站在案前沉思的史逸明转过身,脸色透着一层青灰,王旭安闭上嘴巴,他现在看史逸明和之前在镜中看自己类似,多了份同命相怜,只感叹男人果然不能太勇猛。

        史逸明张口一句:“你来了。”摒退了左右的人,举着油灯引王旭安往内室走。

        “真有天大的宝贝?”王旭安好奇。

        史逸明有不为人知的特别嗜好,喜欢玩监禁稚龄幼童的把戏,在府中地下造了数间宽阔的石室,供玩乐。

        王旭安曾言,青涩稚子,身体柔韧,腰枝软滑,最经得起开拓。史逸明听了,颇感触,也请过王旭安进这洞府逍遥。奈何,王旭安偏好十四五的懵懂少年,史逸明好十二三甚至更小的软嫩幼童,口味有差。

        在石室门前站定,史逸明咧嘴笑:“王兄肯定满意。”

        鼻尖甜香阵阵,腻得王旭安头皮发紧。

        门打开,燃香的味道更大,室内堂皇,银桌玉椅销金帐,夜明珠做灯。王旭安呆立当地,指着四面墙上六片空白挂画,哆嗦着舌头都大了:“这……这是……”

        王旭安当然记得史逸明从西域捧回的画纸,他记不清自己画了何样美人,但是记得第一次触到皮纸柔腻质感时浑身的战栗,如同少年初次授精的激奋。

        史逸明点头,从墙上摘下一幅,对他道:“皇城有贵人求画,我想这样的纸配上王兄笔下的美人,必会惊艳天下。到时候,功名利禄,荣华富贵还不手到擒来。”

        王旭安抚摸着细滑如脂的皮纸,听着史逸明描述的美好景象,心也荡起来,敲桌子喊一声:“好!”浑没有觉察这纸比上次的更柔软、新鲜,是什么缘故。

        “画什么好?”王旭安沉吟。

        “我已遣人替王兄向表哥讨了几天假,六幅画,慢慢来。”史逸明搬出准备好的上好颜料画笔,沈眉道,“或,可从表哥做个头画起,表哥的风姿妙处,王兄最熟悉,画起来顺手,可沾光讨个好彩。”

        王旭安摇头笑:“逸明弟这些年的心思还没淡下去啊?”

        史逸明咧嘴,目光中晶亮亮没有笑意。他这人生性懦弱阴蛰,虽油嘴滑舌在生意场上百般玲珑,到了陈玉绘面前不知怎么,自卑得连抬个头都心乱颤。眼看着自家表哥被别人吞了去,灭掉的志气转过头就向那些会在他身下哭泣求饶的童子身上讨要。这时候,王旭安问起来,他遂作小姿态道:“他早是王兄的内人。王兄还不放心我们这些外人?”

        一句话,把王旭安捧得舒舒服服,挑眉道:“也好,也就圆了你这个‘外人’的念想。”

        第十四章:画仙

        第一张皮画纸,是史逸明在西域经商时用绸缎和瓷器从一个波斯人手中换的。慕名王旭安的画功,请他“纸”上勾画美人。

        后来史逸明几次询问,王安旭都推说仍未画好。史逸明便趁王安旭不在家的时候去求表哥,拿到画,史逸明非常满意,画中人闭月羞花之容,楚楚动人,栩栩如生。

        史逸明日日对着画,时常轻抚画中人出神,爱不释手。某天,夜阑人静,史逸明对画自饮,昏睡间,见画中宫装少女现身,嫋嫋娜娜,娉娉婷婷,妖妖娆娆,眼神一飘,史逸明三魂七魄归不了位。女子自称画中仙,感谢史逸明让王旭安把自己画在纸上,葱枝手儿倒酒端杯敬谢史逸明。史逸明一杯一杯喝,喝个不停,再醒来,仙子不见了,画也不见了。

        宅里宅外寻不见,史逸明颇抑郁了一阵。

        后来,镇上死了人。穷汉贪赌,输了房子赔了老婆,把儿子卖到南馆,接客头一天晚上,想不开的小子就上吊,奇怪的是,发现的尸体,被去心剖皮挖了腹,空荡荡红糊糊剩具骨架和条奇长的舌。别人听得心惊胆颤,史逸明却听得心花怒放。

        若之前画中走出仙子是真的,只要再找张皮让王旭安画就可以,若画谁就走出谁,那么云朵上的表哥也会掉到怀里,既然凶案闹得沸沸扬扬,如此再出几起相似的也有人背黑锅了。

        有了这层心思,史逸明开始谋起好皮。年龄十四五,肤色要羊脂白玉,先取了自家院中两张,不满意,主意就打到外面。

        后来,听说王旭安带了小童归家,日子是自己失画那夜。抱着一层打探失画的意思,一层求做新画的心思,史逸明去了王宅。

        表哥说,王旭安不在。史逸明想驳正,明明人在府中!但是瞥见陈玉绘挑起眉不悦的样子,史逸明低下头,什么话也咽下肚子,从小到大,他就是看不得他生气。陈玉绘问到府中事情,史逸明咬定不讲,那些事,都是见不得光的,怎么讲?陈玉绘都不需要知道。

        继续找皮,继续研究制皮成纸,终于完成的时候,请王旭安入府。

        史逸明怕鬼,他特地找了十六尊开过光的大大小小玉菩萨放府中镇邪,及人高的摆在正厅,么指小的挂在脖子上。

        现在,他看着王旭安执笔在一张最白皙最柔软的纸上画出心中念想的点滴,心充盈起来,轻飘飘的。房间里用以掩盖异味的燃香闻起来也不是很甜腻了,看的、画的两个人都那么专心,宅院中乱叫的乌鸦,狂舞的枝叶,咽呜如哭的风声都传不进这间密封的石室。

        第十五章:史宅

        陈玉绘的屋子有两个阁间,叫翠奴的少年躺在外面小隔间的木榻上,没有醒来。眉目如描如画,若不是近前观察,谁也不会发现这个少年没有呼吸,没有脉搏,淡青的指甲缝里露出脏污的血瘀。

        陈玉绘愣愣说:“这张脸,我在画里看过。”

        “本来扯的就是那张旧皮,靠精气血肉滋养,不鲜艳了就描画一番,倒也省事。”只见李湄珏伸指一划,床上的身体犹如泄气皮球一般,果真剩下张扁扁平平的皮,他说,“人和鬼一样,都披张皮囊横行,或金玉其外,或败絮其中,真假谁知?”

        陈玉绘接道:“都是幻象。”

        话说的实,却是虚意,寒气森森,四个简单的字,流露无尽萧瑟。李湄珏听了,正思忖,陈玉绘却转了神色笑着问他:“书里都说鬼神无形,不过几缕魂魄。你是如何修得形态?”

        李湄珏拉了他的手,在桌边坐下,笑意温柔,道:“这修行之法,大致两个途径。一个是时间,俗话说久必成精,另一个,靠的是机缘,或藏灵穴或持宝物等,则事半功倍。”

        陈玉绘想这鬼既生前与自家有隙,当也不过几年鬼生。不知得何机缘,竟修练了高深法力?

        李湄珏略偏偏头,看他,道:“我是遇了贵人,得着一样宝物,借以练气修形,躲过鬼差追捕。恰埋骨的地方近火龙穴,平白贪了许多便宜。”

        陈玉绘抬起头,掉进一双深邃幽黑的眼睛,里面的温柔笑意和爱慕眷恋那么明显,一波波逼得人窒息。陈玉绘心思迷茫,感觉复杂,怎么就让一个鬼这么看自己了?手下意识去够茶杯。

        有某自发递茶盅端到他手上,看他不自在又没拒绝的样子,喜滋滋咧嘴笑。

        陈玉绘低头喝茶。

        一副小巧精致的白玉连环颤巍巍荡在李湄珏的衣襟处,发出溶溶的柔光。

        王旭安不在,李湄珏碰也不碰那具皮囊,静躲在陈玉绘房间里消遣。

        陈玉绘写字,他磨墨;陈玉绘看书,他端茶;陈玉绘用餐,他挟菜;陈玉绘发呆,他发花痴……简直像个背后灵,寸步不离。幸好有人在场的时候,他规矩不动,不然,别人看不见他,看得见东西满天飞也够诡异。

        就寝时间,陈玉绘往里面走,他跟在后面。陈玉绘站住,侧转身瞧他,李湄珏摸摸鼻子,嘿嘿笑两声,指指外面说:“你好好休息,我在外间守着。”

        陈玉绘看他拎起外间榻上的皮搁一旁,自己躺上去,心里好笑。

        半夜,陈玉绘发了梦。不知道走到哪一处大宅子,门口的昏黄的灯笼被风吹得东到西斜,横匾上隐约一个史字。

        进了门,黑压压的腥膻之气迎面扑来,有些恶心。眼前是草木繁盛的庭院,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排飘来荡去的昏黄灯笼,气场十分诡异。陈玉绘想往回走,奈何转身不能、后退不能,正惶急间,漆黑处走出一个鹅黄扣衫子的少女,扭着杨柳腰儿,提着一盏水晶宫灯,甜甜对陈玉绘道:“奴婢软香给公子带路。”

        陈玉绘想说不用,可是脚自发跟了上去。少女前头走着,身姿如柳扶风,淹然百媚。陈玉绘心里寒气一重深过一重,他知道自己又走进了什么迷障,但是吼不出来、醒不过来。

        右边树下有什么哢嚓哢嚓响,陈玉绘忍不住去看,一个血肉模糊的无头人影正在树下摸着滚落的头,摸到了就艰难地往脖子上装,发出骨头的摩擦声。

        前面的软香叹了一口气,道:“这个人死后,头和身子被埋在园子里不同的地方,现在,他的身子找到他的头,但是有什么用呢,永远装不回去了。”

        陈玉绘僵着脖子转过头,又瞪大了眼睛。对面慢慢悠悠走过来一个“人”,眼睛里流着血泪,双手捧着从大敞的胸腹里掉出的一堆脏器,嘴里嚷嚷着,好痛,我好痛,怎么办?好痛……

        软香又叹一口气,道:“能怎么办呢?塞回去拿针缝,也恢复不了原样了。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

        那话音入到陈玉绘耳里,有些咬牙切齿的狠意。饶陈玉绘再镇定,这时候也不禁头皮发麻。看那走来一路拖一路血的人就要和自己擦肩了,赶紧闭上眼睛。

        鼻尖腐臭污浊之气由近及远,他的心才怦怦跳起来,脸上发痒,是什么轻拂颊际,是谁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软香咯咯笑:“公子,快到了,你闭着眼睛也能走路啊。张开眼睛,张开眼睛吧……”

        第十六章:鬼伴

        软香的声音愈来愈远,陈玉绘眼皮颤抖着张开,眼前密密麻麻都是黑压压的头发,缠绕着……头发后一张惨白的脸皮,诡笑狰狞……逐渐贴近……陈玉绘感觉心快跳出喉咙了,大叫一声。

        谁的手握住了谁的手,谁的气息平复谁的心,谁叫着他的名字,玉绘玉绘玉绘……扭曲的空间恢复,陈玉绘恍惚觉得李湄珏握住了他的手,恍惚听见李湄珏的声音,他说,我陪着你。陈玉绘抓紧那只手。

        没有了走廊,没有了灯笼,没有了引路的软香。陈玉绘站在一个房间里,四处点着明明灭灭百千蜡烛,供着正中一尊灵光四逸的白玉佛像。仿佛有意识般,脚自主往内室走,陈玉绘知道梦还没有尽。身体进入暗道,刚才消失不见的软香正执着一支蜡烛站在石室门口冲他笑,鬼影幢幢贴爬在石壁上,陈玉绘心一惊,再定睛看,反而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手里握着的感觉是真实的。

        身体穿墙而入,进入一间及其奢华的房间,两个熟悉的人在灯下忙碌。

        刚才一番经历后,再见到什么都不大吃惊。陈玉绘走过去,那两个说着话,看不见他。陈玉绘看见王旭安在挥毫作画,已完成大半的纸上赫然画的是自己,那画纸竟和昔日那张人皮纸一般无二。陈玉绘抬头,石壁上一一陈列的空白皮纸印入眼帘,方才恶鬼的形象冲入视膜,毛骨悚然,惊起一身汗,身子被谁一拉,眼前漆黑。

        醒过来,房间明亮,脑袋还在七旋八转。李湄珏坐在床边,拽着他的手,正紧张看着他。陈玉绘欠起身,李湄珏忙扶住他,让他靠在怀里,轻拥着。陈玉绘没有精神去介怀,愣愣睁着眼睛。

        李湄珏看陈玉绘仍紧抓自己的手,柔声问:“魇住了?”

        陈玉绘点点头。

        李湄珏轻语:“经常做梦?”

        陈玉绘白他一眼,没力气地说:“遇见你之后。”

        李湄珏抚弄着他的长发,慢慢笑开:“这次是通灵的梦还是预知的梦?”

        陈玉绘摇头,疑惑:“不知道。”

        “你的体质,应该不会做无缘无故的梦。”李湄珏问,“这次是什么?”

        陈玉绘看他:“你也在里面。”

        “我在里面做什么?”李湄珏俏皮笑,“我在外间听见你叫声,过来看,就发现你脸色不对劲,抓住我的手不放了。我想入你梦去看,但是对你魂魄太损,就没有。”

        陈玉绘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直起身,念了句:“史宅。”

        爬起来就披衣服。李湄珏拦住他:“半夜三更。你去哪里?你表弟家就算有鬼,也不过几缕不成气候的魂魄,还搬了大佛、请了法师坐镇。你不需要担心。”

        陈玉绘闷声:“我不放心。”

        李湄珏愣怔:“王旭安。”

        “对我来说,他们是我的亲人。”陈玉绘绕开他,开门。

        李湄珏笑了,对陈玉绘的背影念道:“你去又有什么用?”他指尖一点,陈玉绘软到在他怀里,他打横抱起怀中人,放回榻上,目光温柔:“我不让你去,你就安心睡着罢。”

        敞开的门呼啦啦晃着,风从外面灌进来。李湄珏吹一口气,室内烛火尽灭,门也自动关上落锁,他抱紧陈玉绘陷进锦被深处,低声道:“我陪着你,这回不要做坏梦了……”

        第十七章:惊魂

        王旭安满意地画上最后一笔。煌煌室内,六幅填了色的美人图灼灼其华,或男或女,或含雨带愁,或妖娆风流,或俊帅英姿……王旭安越看越满意。三天专注作画,亢奋精神后身体疲累,可是并不想休息,史逸明出去了,他等他回来共同欣赏。

        看着美人图,仿佛被美人包围。

        画上的美人走下来了,一个个嫋嫋婷婷围在他身边。如梦似幻,飘飘然若置身仙境。这一个脸如三月桃花,暗带着风情月意,那一个檀口轻盈,缠上来的玉体妖娆,直乐得王旭安呵呵傻笑。

        还有一个,乌髻儿倾斜,罗衫半解,露出截白鲜鲜酥胸,坐在他腿上飞俏眼,触手丰腴,面若银盆……竟是见过的丫环,软香。

        “公子,可欢喜?”糯糯的口音附在耳旁,吞吐的不是摄人的香,却是熏死人的腥浊腐臭之气,王旭安忙想甩开,喉咙上谁尖利的手指摸上来,后面谁在拉扯头发,旁边谁在撕咬肩膀,下面谁抱了他的双腿……王旭安吓得魂不附体,那些美人儿一个个脱了皮,尖牙利嘴恶鬼状,眼前的软香冲他甜甜笑,笑着笑着眼睛变作了窟窿,还在笑,脸皮一寸寸在他面前掉落,嘴巴咧得更开了。王旭安晕过去。

        史逸明进来,拍醒王旭安,王旭安大叫一声,跳了起来,鬼,鬼,鬼来了,乱说乱撞着。

        史逸明扯住他,皱眉:“没有鬼。”

        王旭安呆傻,喃喃:“我看到了……软香,你这里是不是有个丫环叫软香,她刚才在,脸皮簌簌往下掉。我记得清清楚楚。”

        史逸明脸色青了,他咬着字道:“家里没有叫软香的丫环。”

        “她领我来的!”王旭安暴吼。

        “领路的是丫环怀袖,不是你说的什么软香。”史逸明冷酷地道。

        “你这里不干净,你这里不干净……”王旭安念叨着,直冲门口跑出去。

        史逸明回过头细细看他的宝贝皮画。给客人领路的是新招的十八岁的姑娘怀袖,史宅里现在没有叫软香的丫环,但是在怀袖之前,领路的是一个又软又香、喜欢穿鹅黄扣衫子的十五岁小姑娘。她在不久之前没了。史逸明没有讲实话。

        王旭安跌跌撞撞往外跑,才跑出史宅,迎面撞到一个胡子拉茬的皂衣道士,摔个嘴啃泥。

        王旭安软倒在地上,道士围着他打转,吃惊地问:“你碰到什么了?”

        王旭安挣扎着坐起,猛摇头。

        道士不以为然,说:“你浑身沾满邪气,形销骨立,血都快被抽干了,怎么说没有?”

        王旭安直了双眼,白了嘴唇。

        道士长叹一声,捏着几根很短的胡子往史宅里走,边走边拖长语调道:“哎!世上竟有这样将死而毫不觉悟的人啊,比宅里那个笨蛋还惨兮兮。哎呀呀,我好像忘了我下山的目的是来见一个小美人……”

        听了道士的话,王旭安又惊又怕,想叫住他问个明白,奈何道士已经走进史宅,他刚亡命从里面跑出来,不敢再进去,只一门心思回家。

        王旭安习惯性从后门绕到暗香阁,只是不声不响放轻了脚步,一边想快点抱住翠奴暖融融的身子压惊,一边对道士讲的话惊疑莫名。

        卧室里没有人,书房的门关得紧紧的。王旭安趴在半掩的窗前,偷偷往里面看。

        不看还好,这一看魂也没了,魄也飞了。书房的大桌子前一个黑乎乎的背影,飘飘忽忽,脚不着地,正拿着毛笔蘸着颜料在细细描画,肩宽体长成年男子身量分明不是翠奴。

        眨一下眼睛,要命可怖,是个烧糊烤熟的人干粑粑;眨两下眼睛,青衣乌发,侧面看去竟似一个被自己害死的故人;眨三下眼睛,看见了被描画的赫然是张人皮,翠奴的,自己摸过吻过迷恋过的……魔鬼啊……王旭安呆若木鸡。

        魔鬼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会儿出神一会儿笑,神思不属,描完了就放下笔,拿起画好的人皮抖抖平整,一穿上去,立即身量变小,面貌变嫩,变成了十四五岁的翠奴,因为刚描画过,愈发显得眉若施黛、脸似涂脂,娇俏可人。妈呀!原来老子竟日日夜夜抱了这么身皮货……王旭安不敢再看,伏在地上,四肢爬得飞快,帽子歪了也顾不得扶。

        第十八章:妖道

        陈玉绘醒来的时候日头已西,这一觉睡得酣实,之前灰蒙蒙压迫着神经的焦虑没有再揪得脑袋发疼。

        “翠奴呢?”发现李湄珏不在,陈玉绘问。

        “回他该呆的地方去了。”知道是在问阁里的小童,丹娘边伺候着陈玉绘洗漱,边低头说道,“公子你这一睡睡了三天三夜,忒吓人,请了妙春堂的邵大夫来瞧过,邵大夫说……”

        “这么久?”陈玉绘吃惊,知道必是李湄珏使了手段。

        “邵大夫说……”丹娘绞着手里的湿巾,吞吞吐吐。

        “说什么了?”陈玉绘抿了一口端上来的参茶,道,“这茶泡太浓了,前些日子的酸梅汤不错。”

        丹娘脸色不好,嗫嗫道:“邵大夫他说……公子体虚,过几天再来把把脉。厨房已经备好粥点,公子另要什么口味的小菜?清淡点的还是……酸辣的?”

        “粥已经清淡了,小菜就酸辣的,下饭。”见丹娘听了他的话,脸色更不好了,陈玉绘疑惑,道,“你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丹娘摇头,重心不稳往外走:“我去厨房吩咐下。”

        陈玉绘忽然道:“前后三批去瘦狗岭的人都没音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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