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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岳剑圣-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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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文荆川道:“昨日你对王荆公一联,我细细想过,若是改成:春江柳岸,冬夏秋时四佳景,似乎更通顺些。”文荆川不说更好,而说通顺,实是用词考究,并不小视伊愿仅为一学子。伊愿细一品味,春江全名富春江,原是浙江桐庐名川,柳三变有杨柳岸、晓风残月的佳句,且上联“铁瓮“为盛水之器,下联“春江”恰可供盛器之水,上联“城”字偏旁为土,下联“柳”字偏旁为木,同属五行,果觉如此一改,气韵顿出,当下心悦道:“院长此一斧正,学生钦佩之至。”
文荆川道:“好虽好些,但若非你先想出以春夏秋冬四时佳景应对,我也不能改出,今岁苏州六合书院要与我们举行三年一度的才艺大赛,你准备一下罢,彼时或许能够参加。”不待伊愿回答,文荆川已负手远去。伊愿闻听文荆川此言,不禁心头狂喜,原来三年一度的才艺大赛便在苏杭两州间的第一书院六合书院和大观书院间举行,届时观者甚众,胜者不但名扬苏杭士林,得官府礼待,更有资格参加由苏杭名士举办的孤山、虎丘雅集大会,与高士把欢。苏杭两院间比试诗、词、文章、对联、乐、射等,项目并不固定,但每届总有五项,由两院间最优秀的学子参赛,苏杭名士及学政官员等一同做为评判。伊愿其实刚到大观书院求学不久,大观书院向来不派新生参赛,但此刻文荆川在礼圣殿圣人像前向伊愿说及此事,伊愿便是再笨,也知道自己破格参赛当是板上钉钉,试想如何不喜?
第二章 荆楚神剑
这一日谢成果然入学,与伊愿同课,散学后谢成一行与伊愿来到西城门外比武,二人相互行礼毕,都不客气,一交锋便难分难解,谢成原是云南点苍派掌门谢苍山独子,武功深得其父真传,谢苍山原本就是一代武学宗师,点苍派在其执掌之下也是远胜于昔,门下弟子能人辈出,其弟点苍大侠谢志和也是一位剑术名家,与伊愿父亲伊侠逊当年一同在东南沿海并肩抗倭,名震江湖,点苍一派,实属武林名门。此刻谢成一使开苍山拳法,虎虎生威,大开大阖,果然与雒新等相距甚远,小小年纪已颇有名家风范。伊愿对于点苍武术,本不陌生,母亲孔郁虽然武艺平平,但对于各派武术,却知之甚详,平日时里指导伊愿武功,多有提及点苍一门。这点苍派向以剑术称雄武林,苍山拳法虽然不及少林武当拳法声名显赫,远播天下,但却系武学大师谢苍山整理云南大理各家少数民族拳术,然后综合中原拳法融会贯通而成,可说是另辟蹊径,独树一帜。
一交上手,虽然伊愿早有防备,用少林罗汉拳迎战,但无论如何变招,也终是半斤半两,不相上下。另一方的谢成也有同感,他从小就受其父真传,虽然年纪颇轻,但武学造诣已有相当根基,堪为同龄人中翘楚,因此谢苍山才同意其离开云南,来到杭州求学增识。谢成越打越惊,暗道:此人习的是少林正宗拳法,不偏不倚,堂堂正正,特别利于久战,若这般打将下去,待两百招后,我体力不支,只恐落败。当下拳风一改,突然脚行鸭步,手啄如鹅,伊愿猝不及防,险些被谢成啄中一下。不及思索变招之法,只得连退三步,俟其破绽。
谢成依旧摇摇摆摆,似鸭如鹅,不慌不忙,稳打稳扎,步步猛攻。伊愿苦思无解,只得又退三步,眼见得再退下去,便要退至稻田之中,谢成左腿一晃,一啄伊愿胸中“膻中”,伊愿避无可避,打得性起,便不退让,一记“劲肘”,当胸向谢成打去,伊愿这一式便是两败俱伤,谢成见伊愿不避反进,大吃一惊,待要收势,已来不及,他虽然啄中伊愿前胸,但伊愿身法移动,并未啄中“膻中”大穴,胸口间却受了伊愿重重一肘,打得胸口热血沸腾,一个按捺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伊愿前胸也受了一啄,疼痛难忍,此刻估计已*青肿,但终不及谢成严重,他自小修习少林拳法,少林功夫讲究先伤已再伤人,身体的抗打击能力极强,因此即使受伤,毕竟好过对手。
雒新见谢成吐血,大吃一惊,上前急道:“师兄,伤得怎样?”孙玉喜痛骂道:“姓伊的,你小子无赖之极,男子汉大丈夫,输便输了,有什么了不得的?你、你、……”他连说几个你字,终究寻觅不到恰当之词来痛骂伊愿。王博叫道:“伊姓的,你今日使诈,先不讲武林道义,休怪我等不义,待会大家伙儿一同上前,把这伊姓的剐了。”他情急之下,把姓伊的说成伊姓的,伊愿听得苦笑不得。
谢成见众师弟上前群殴伊愿,强忍住胸中一口鲜血,挥手制止道:“众位师弟,咱们今日比武,言明一对一过招,现下伊学兄和我同时受伤,便是平手,待双方伤好后再行比过,尔等不可造次。”点苍众弟子见谢成如此,都停下脚步,不再向前。伊愿向谢成揖道:“谢兄,今日颇对不住,他日咱们再行比过。小弟就此告别。”谢成道:“伊学兄慢行。”伊愿收起书本,匆忙急驰,惟恐迟则生变。
回至茅屋,孔郁见伊愿呼吸急促,着急道:“愿儿,你怎的受了内伤?”伊愿忍住疼痛,强笑道:“娘亲,不妨事,今日里和几个泼皮起了争执,打了一架,受了些轻伤,那几个泼皮比孩儿伤得更重,现下估计都躺在地上,无力挣爬起来呢。”孔郁解开伊愿衣衫,轻声责备道:“愿儿,咱们从伊水千里迢迢来到杭州求学,为娘只求你学得书香满腹,将来长大成人,回到曲阜见着你外公也好有些颜面,不至辱没祖宗,你不日里便惹出些事来,又不勤奋练武,倘若碰着个厉害角色,将你打伤打残,叫为娘如何面对九泉之下你的父亲?”
说罢便轻声抽泣,伊愿见母亲伤心,心下疼痛,强笑道:“娘亲,不必伤心,孩儿从今后便老老实实的求学练武,再不和泼皮打架,做娘亲的乖孩儿。”孔郁泣道:“你虽然有些聪明,但是五心不定,性情浮躁,喜欢招惹是非,自古以来,能成就大器者,都必定潜心向学,忍辱负重,譬如战国苏秦、汉之韩信、唐之李靖,历代英雄,哪一个不是百忍成刚?”伊愿道:“是,娘亲,孩儿从今日起便学得个百忍成刚让娘亲瞧瞧。”
孔郁又气又笑道:“傻孩子,你学来给为娘看又有何用?你徜若争气,以后能入仕为官,为天下弱下振臂一呼,不负伊家先祖大德,为娘的便在九泉之下也心生宽慰,含笑自豪。”伊愿道:“是,娘亲,今日文院长让孩儿参加才艺大赛,让孩儿早做些准备,不知娘亲有何教诲?”孔郁闻言由泣转喜道:“果真?想那才艺大赛,是书院里多少俊彦拼死也挣不到的名额,不想文院长竟给了我们愿儿,为娘的自来杭州三月,虽然平日里苦些累些,但你有幸参加才艺大赛,便是再苦上一百倍一千倍,也颇值得。”话锋一转,道:“愿儿,我闻那才艺大赛,不外乎诗词书画、礼乐骑射,你们院长文荆川教授名满天下,精通六艺,是杭州文坛领袖,他既叫你参加,想来定会额外给予辅导,彼时你须得谦诚向学,不得华而不实,荒废良机。”伊愿应是。当下孔郁替伊愿敷了些疮药,包扎完毕,少不得再三叮咛,唠唠叨叨,便各自安歇。
自那日伊愿和谢成交手之后,点苍派诸弟子除谢成外,都改变了作战策略,一见伊愿便笑脸相待,殷勤问候,暗地里却不时的骚扰使坏,偶尔趁伊愿不在,把其笔墨藏起,抑或用纸团在背后攻击其后脑,如此这般,防不胜防,只盼把伊愿搞得狼狈不堪,滚出课堂。伊愿虽然恼火,但终究人穷力寡,对方又不明来,加之母亲又再三叮嘱不许惹事,也只得将怒火吞咽下去,寻找机会,惟望抓贼捉赃,好一解烦恼。
这一日由莫高声在箭马场教授箭术,众学生散坐于地,莫高声执弓拎箭道:“诸位同学,尔等可知‘子路杀虎’的典故啊?”众学生道:“请先生道来。”
莫高声道:“我教孔圣人门下有七十二大贤,其中有一位精通技击的武学高人,名叫子路。这子路追随圣人周游列国传道,时常挨冻受饿,屡遭冷嘲热讽,便对圣人心生怨恨。一日和圣人到了山涧,圣人口渴,让子路去打水来饮,子路来到山涧,突然间窜出一头猛虎来害他,子路并不惧怕,一把抓做老虎尾巴,再三拳两脚,便把老虎打死,将虎尾揪断揣在怀中作证,好向圣人炫耀其勇猛。子路打好水,回到圣人身边,俟圣人饮水期间,子路得意的问圣人道:先生,上士打虎,先怎么做啊?圣人道:上士打虎,先揍虎头。子路又问:中士呢?圣人道:中士打虎,先揪虎耳朵。子路再问:下士呢?圣人道:下士打虎,先揪住虎尾巴。子路听完,非常生气,以为圣人是明知山涧有虎,还让自己打水,有存心加害之意,便趁圣人饮水不备,捡起一块石盘藏于怀中,欲加害圣人。然后子路问圣人:先生,上士杀人,怎么做啊?圣人道:上士杀人用笔。子路又问:中士呢?圣人道:中士杀人用舌。子路再问:下士呢?圣人笑道:下士杀人,怀里揣一个石盘。子路一闻圣人之言,顿时扔掉石盘,五体投地拜于圣人面前,从此对圣人忠心耿耿,再无二志。”
莫高声讲完“子路杀虎”,问道:“诸位同学,从这个典故中,谁能知晓我教圣人因何会预先知悉子路心思的呢?”莫高声语音一落,一学生大声道:“先生,我知道。”莫高声道:“讲来。”那学生道:“这虎尾和石盘都甚是长大,想那子路日日里忍饥受寒,焉有余钱购置衣服?因此子路的破衣烂袄根本就掩藏不住虎尾石盘,所以圣人不劳多问,一望便知。”
众学生闻言哄然大笑,那学生本是杭州城一富商子弟,姓蒋名杨,此刻闻得众人大笑,越发得意洋洋,四顾留盼。莫高声厉声喝道:“胡说八道……”那蒋杨此时方知答错了,莫高声继续道:“哪位同学知悉啊?”半晌谢成道:“学生猜想圣人定是通晓武术,史载他曾引弓射雁,箭无虚发,膂力惊人,依此推断圣人的眼力听力皆很犀利,子路的所作所为,圣人早已知晓,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莫高声颔首道:“虽然不很全面,但此典故说明圣人并非如世人所想是一文弱书生,唐之太白、宋之武穆、抑或本朝王阳明等,都是文武双全的宗师巨匠,因此吾等学子,当文武并重,书剑齐修。现下北方边患不断,东南倭寇频起,尔等更应多加修习武术,保家卫国。”众学生齐声称是。莫高声讲毕,拉开弓弦,看也不看,兀的一箭射出,正中三百米外靶心,众学生见莫高声箭法如此高明,不禁齐声喝彩。
莫高声道:“这箭法一道,最重眼力膂力,但腰马功夫也很重要,若论及当今天下箭法高手,当首推山东登州卫指挥佥事贺长风贺将军,贺将军箭法如神,每与敌作战,常以箭射其敌酋,致其阵形大乱,然后再挥军掩杀。尔等当多加练习,盼以后都能像贺将军一样沙场杀敌。”王博道:“先生,适才你一箭,射中三百米外靶心,这份神力眼劲儿,只恐贺将军犹不能及啊。”莫高声笑道:“箭不在远而在准,贺将军能于千军万马中,以箭取敌首级,说是指点打点毫不为过,便是当年的梁山好汉小李广花荣,比之贺将军也恐差了几分,更别提先生我这等粗俗功夫?尔等多讲无益,速练为要。”
当下众学生挽弓练习,莫高声从旁逐加指点。孙玉喜见伊愿专心练箭,凑上前道:“伊学兄,咱们前日比试武功,小弟虽是稍逊一筹,输了半招,但今日里你敢不敢和我比试箭道?”伊愿道:“如何比试?”孙玉喜道:“忒简单,你举着箭靶,我在百米外引弓,若是我射中靶心,自然算作我胜,反之我败。”孙玉喜言下之意,若是射中靶心还好,倘若不中,射中伊愿,无非向伊愿说声箭法不精,多有得罪,射中乃是误伤,便是莫高声在,也拿他无可奈何。
伊愿笑道:“孙学兄,你果真好算盘,你胜自不败,败亦不败,果然妙极。不如咱们换个方式,你举着箭靶,我在百米外挽弓如何?”孙玉喜搔搔脑袋,突然道:“好,便如你所讲。”当下拿起箭靶举过头顶,催促伊愿尽快引弓。伊愿见孙玉喜答应得异常痛快,心下疑惑,沉思片刻,猛的醒悟过来,原来这孙玉喜素来工于心计,他先提出条件,知道伊愿肯定不允,定会换过,他举着箭靶,待伊愿一箭射出,身形突然移动,故意中箭,如此一来,伊愿肯定会被莫高声责备,届时苍山派群雄以此为由找到大观书院大闹,伊愿在书院便难立足。伊愿不禁深悔自己适才轻率应赌,中了圈套,当下迟迟不拉弓弦。
孙玉喜连声催促,叫道:“伊学兄,你若不敢射出,便在众学兄面前连道三声我伊愿箭法输给孙少侠便可,怎的拖拖踏踏,毫不痛快呢?”伊愿见莫高声在远处指导谢成箭法,无暇顾及此处,自已全然没有帮手,正自焦急,一眼瞄见初时回答“子路杀虎”的蒋杨正东张西望,四处闲逛,突然心生一计,叫道:“孙学兄,小弟箭法如神,怕惊扰了你,你且先闭上眼睛,我再射便可。”
孙玉喜心道闭眼便闭眼,我只须耳闻风声,便起左肩迎箭,你今次非中招不可。当下道:“好,你快射来。”伊愿悄声向身旁蒋杨道:“蒋学兄,小弟久知你箭法如神,现下孙学兄举着箭靶,你挽弓一射,露一手让我等开开眼界如何?”蒋杨平时里功课极差,箭法更是稀松平常,但家境富裕,向来瞧不起穷困学生,却最喜奉承,一闻伊愿此言,吱唔道:“我,我……”伊愿道:“蒋学兄不必谦逊,小弟素来景仰学兄神箭,私下里也曾向孙学兄等多有提及,无奈孙学兄等说蒋兄虽然箭法高超,但一直深藏不露,终是不能信服,现下蒋学兄一展神箭,为我等开开眼界。”不待蒋杨推辞,伊愿已将弓箭塞到其手上,蒋杨一听伊愿奉承,心花怒放,当下横竖不顾,劈手一箭,射了出去。
孙玉喜耳闻箭风,双脚一纵展臂一迎,左肩立中一箭,不禁痛得啊的一声,摔倒在地。众学生见孙玉喜中箭,不禁纷纷停止练习,上前围住孙玉喜,箭马场上一片混乱。蒋杨见射中孙玉喜,吓得脸色苍白,抖抖嗦嗦道:“伊、伊、学兄,怎、怎、怎办?”伊愿道:“蒋学兄不必惊慌,孙学兄虽然中箭,但实是他自己纵身相迎,若是站住不动,试想又岂会受伤?”蒋杨回想适才情形,果如伊愿所说,不禁胆气一壮,道:“天下间竟有如此蠢笨之人,我向他射箭,他不避反迎,真是不可理喻,届时莫先生问起,伊学兄请为我作证。”伊愿道:“那是自然,当下情形,蒋学兄应反客为主,不等莫先生问起,蒋学兄先言明孙学兄中箭,系他自己纵身相迎,并非有意为之,如此先生也就不好多说,最多你赔他些医药费用,便可了结此事。”
蒋杨道:“伊兄言之有理。”当下走向前去向莫高声解释,莫高声正察看孙玉喜箭伤,幸喜蒋杨膂力不够,射得不深,并无大碍,莫高声帮忙止住孙玉喜伤口两旁穴道,防止流血过多,料理一番,便抱起孙玉喜,向书院药房行去,并不理身旁蒋杨的啰里八嗦。蒋杨见莫高声不责备自己,心头大喜,他家里有的是钱,并不在意射伤孙玉喜,只须抓住证人伊愿,并无大事,见莫高声走后,伊愿仍在箭马场中徘徊,忙高声叫道:“伊学兄,咱们哥俩儿也回课堂罢。”他往日正眼也不瞧伊愿一下,今次却热情招呼,弄得伊愿哭笑不得。
当日散学,伊愿径直回家,孙玉喜阴谋落空,那蒋杨是杭州本地富户,并非武林人士,孙玉喜若是带苍山派群雄打上门去,惊动杭州官府,便是鹬蚌相争,伊愿得利,且鹿死谁手也未可知,殊无意义,没的让伊愿笑话。孙玉喜聪明反被聪明误,也只得自认倒霉,和谢成等悻悻回家。伊愿散学后怕母亲担心,若是无事从来不在外多作逗留,他一路疾行,路过“太白酒楼”门口,忽听得楼内铁剑铮响,一人歌道:“黄尘万古长安路, 折碑三尺邙山墓。西风一叶乌江渡, 夕阳十里邯郸树。老了人也么哥, 老了人也么哥, 英雄尽是伤心处……”那人声调悠扬,中气充沛,铁剑声声铮鸣,伊愿正凝神细品,楼内一人叫骂道:“兀那老儿,老子正喝得兴起,你嚎丧些什么狗屁,败坏你家爷爷兴致?”
那老儿并不理会,又歌道:“不读书有权, 不识字有钱, 不晓事倒有人夸荐。老天只恁忒心偏, 贤和愚无分辨。折挫英雄, 消磨良善, 越聪明越运蹇。志高如鲁连, 德高如闵蹇, 依本分只落的人轻贱。”那初时叫骂的人续道:“馊老儿,老子便是你歌里不识字,却有钱的主儿,你嫌世道不公,那是你瞎了狗眼,我看这花花世道,一草一木,老天都安排妥当。你瞧你破衣烂履,蓬头垢面,还敢来这‘太白酒楼’混吃混喝,说明老天待你不薄,你不感念天地大德,没的胡唱鬼嚎些什么。”
那老儿道:“这位壮士所说倒有几分道理,只怪老朽儿酒后迷糊,乱弹瞎唱,扰了壮士酒兴,老朽儿这就离开,这就离开。”话音未落,只听得楼上叭嗒一声,一肥大汉子破窗而出,被结结实实的扔到伊愿面前,煞是吓了伊愿一跳,伊愿见那汉子已然被摔得晕迷过去。
楼上那老儿继续歌道:“一年老一年,一日没一日,一秋又一秋,一辈催一辈,一聚一离别,一喜一伤悲。一榻一身卧,一生一梦里。寻一夥相识,他一会咱一会,都一般相知,吹一回,唱一回。”那汉子被摔,街上众人立时围将过来,一人小声道:“这汉子忒不知好歹,连大名鼎鼎的‘铁剑歌王’陆象升陆老爷子唱歌也敢招惹,端端的是不知死活了。”又一人道:“这陆老爷子也是,每到一处便上酒楼鬼哭狼嚎,唱得人心里无端难受,你说这世道不公管他甚事,你让他不唱他还不听,真是岂有此理。”
另一人制止道:“不要胡说八道,小心陆老爷子听到了把你扔到西湖喂鱼。”那不满“铁剑歌王”的人大怒道:“老子不喜欢听他鬼哭狼嚎又待怎的?人皆惧他三分,老子杭州府劈挂拳门人董老三却是不怕,陆老爷子,你要是有种,便下来和我过上三百回合,不要呜呜呀呀的躲在楼上装乌龟。”那董老三一言未毕,众人只觉眼前一晃,一寒瘦老儿萎萎缩缩,战战兢兢,拄着一支锈迹斑斑的铁剑,可怜巴巴的站在面前。那董老三见陆象升轻功如此高明,深悔自己刚才冒然招惹,但事到临头,也不惧怕,大声叫道:“陆老爷子,你我是比拳脚还是比兵器?”
那“铁剑歌王”道:“董三爷,可怜小老儿无钱无权,人皆看我不起,郁闷之下颇不得已,方才唱了几句,还望您高抬贵手,放过小老儿则个。”董老三眼见得今日一架非打不可,适才又亲眼目睹了陆象升的轻功,正自懊悔,苦无台阶可下,一闻此言,故意大咧咧道:“陆老爷子,你年事既高,便当在家中享享清福,颐养天年,你每至一处便大声歌唱世道不公,造化弄人,这天老爷的事你管得了吗?徜若不小心惹恼了官府捕快,治你个妖言惑众之罪,抓进牢里,你岂不是追悔莫及?”
陆象升点头哈腰道:“董三爷教训得是,小老儿从今后便受您教诲,不再歌唱,只管在家含饴弄孙。”董老三道:“这便对了,如此你回家去罢。”陆象升道:“董三爷,只恨老天不公,害得小老儿年轻时无钱娶妻,现下里仍旧孤身一人,所以无孙可弄,颇为遗憾。我见董三爷一身富贵,想来定是妻妾成群,儿孙满堂,不如借我几个孝子贤孙,让小老儿帮你弄养一番。”董老三听得大怒,不再言语,劈手一掌,重重打在“铁剑歌王”右肩之上,那“铁剑歌王”虽然中掌,削瘦的身形竟然动也不动,董老三却连退三步。
陆象升悠悠道:“什么劈挂十八法?乱七八糟,似你这等不肖弟子,练了廿余年还不如这位十多岁的小兄弟,真是把你们莫大掌门的脸面丢得精光。”陆象升边说边伸手拍拍伊愿肩头,众人见“铁剑歌王”对伊愿如此青睐有加,皆以为二人原是旧识,岂知伊愿今日才听到“铁剑歌王”四字,平日里何曾识得?现下见陆象升拿自己和董老三作比较,不禁心下惶惶,惟恐那董三爷改日里再找自己比试武功。他平日里母教极严,在外也是尽量少惹事非,遇事能装就装,能躲就躲,怎奈偏偏是人不惹事,事来惹人。那董三爷见陆象升说自己不如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不禁恼羞成怒,叫道:“陆老爷子,我固然不是你的对手,但这乳臭未干的娃娃,却还料理得了,臭小子,来来来,咱们且先比试一番。”
伊愿见董老三点名叫自己应战,不禁又急又怕,当真是骑虎难下。不得已,上前一揖道:“董三爷,小生是大观书院里的学生,并不会拳脚功夫,适才陆前辈谬赞,实是误会一场,我和陆老爷子素不相识,何况董三爷您是咱们杭州府鼎鼎大名的劈挂拳高手,您便是伸出一根手指头同我打,小生也不是您老的对手。”董老三一闻伊愿此言,方才挣回些颜面,顺水推舟道:“小子,算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老子今日里便让你回家歇休,以后少在街面上瞎混。”伊愿连声应喏,慌忙跑出人群,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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