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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世冤家 作者:杀猪刀的温柔-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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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高景配的药茶,清热补神,温着喝时最好。”赖云烟淡回了一句。
魏瑾泓眉心不自觉地松开了一些,拉过她的手,在她手中写了个字。
他写完,赖云烟合拢了被魏瑾泓写了个“玖”字的掌心;暂且无言。
为太子死去的两百余人里,到底也还是只救回了九个。
虽说她心肠早被打磨成了铁石,但死去的这些人里,每个人她都叫得出名字,他们多数是民间寻来的孤儿,打小为饱腹为她于大江南北奔波,为她卖命半生,终还是成了弃卒。
她是最能审时度势的人,可再怎么想得开,也还是为她看着长大的小宝,跟随她半生的人耿耿于怀。
“夫君啊,”这夜入寝,赖云烟的手被人拉入长掌之中,她侧过头,看着魏瑾泓道,“我终是不是心宽之人。”
原来人想得开,只是没有一直不断地遇到心忿之事,要是逃过一遭又来一遭,再平常的心也会失常。
“你会没事。”魏瑾泓摸了摸她的头发。
赖云烟翘了翘嘴角。
确也是,她只会愈战愈勇,总想当最后躺下的那个。
**
一路再行准备到上了船,浩浩荡荡的上百条船一入宽达数百丈的江河,甚是威武。
因一行的官吏兵士皆为北人,多数不习水性,更从不曾坐过船,遂昏船之人数多。
这天傍晚,五彩云霞密布江上,不仅让船只犹在仙境,连船上之人都凭添了几许仙气,连趴在船头对着江水的呕吐之姿都不显狼狈了。
赖云烟站在船头欣赏了一会众生呕吐百相,往前方太子船只还多瞄了几眼——听说太子已经吐到胆汁都出来了。
太子遭罪,说是太医的晕船药方吃了也不管用,赖云烟这个不常给他请安的人这时也不好去献殷勤,连看看人受罪的样儿也不成行。
更是可惜的是,稍会魏大人还要去给太子献上从她这里得来的晕船药的药方。
赖云烟本想瞒了,但无奈罗将军也中招了,天不怕地不怕的罗将军说是一天都没吃下过一粒米。
为不忘恩负义,赖云烟只得把手头准备好的药方送出去,只是岑南王军那边要送,但最先送的该是太子,万事都不能越过这东宫太子去,只能让太了先沾沾罗将军的光。
“我去了?”近夜行船减缓,魏瑾泓便会在此时去与太子请安,只是得了赖云烟的方子,良心有所不安,在还没走之前走到船头与赖云烟说话。
“唉,去吧。”赖云烟拍拍胸口,调笑道,“去吧去吧,早送我早安心。”
若是太子晕船能晕死,她早中晚都给江神爷上香,绝对把江神爷看得比佛祖都重,可惜晕船这症久了也会习惯,太子爷又是个有良医奇药救的精贵命,要死也是死在阴谋动乱中,不可能死在区区昏船上,赖云烟再迫不及待,也只能按捺住了这不想见人好的心。
她这性子,魏瑾泓再了然不过,见她在仆从中都敢笑,也不敢再招她说话,点了下头就令船工靠近太子的船。
魏家的小左魏瑾澂本先跟在族兄身边办事,这时见族兄要上太子船,脸色一白。
赖云烟瞅见,拿帕掩了掩嘴,还不忘假装虚弱地咳嗽两声装病,还没等两船跳板搭上,魏瑾泓还没上太子的船,就对魏瑾澂道,“小左,下去游两圈就可回来与嫂嫂一道用膳了。”
“嫂嫂……”魏瑾澂作揖,正要寻思词语推托一会,就被他亲哥一脚踹到了空中,他只得在空中转了个圈,一头猛扎扎进了水中。
他还没进水,魏家这边就有习水性的下人两人进了水中,等着带着澂老爷习水。
上船两日,第一日被嫂嫂盯着下水,第二日被兄长踢了一屁股,这皆是长者,魏瑾澂敢怒不敢言,只得在水中扑腾着游水,有了更大的刺激,进水就僵硬的他连带那点晕船之感也抛之了脑后了。
魏瑾荣见威风凛凛的剑神在水里扑腾得像只落水的鸡,站在船边哈哈大笑。
他难得轻松,但一对上赖云烟看上他的眼,笑容便僵住了。
“大嫂……”荣老爷勉强朝她一笑。
“早学早好。”赖云烟语重心长。
“瑾荣记下了。”魏瑾荣轻咳了一声,也不敢再看堂弟的笑话,掉头走了。
“世齐……”
“大伯母,世齐这就下去。”魏世齐与魏世宇魏家人这一行里辈份最小,魏世宇带人先走了陆路,只余他跟着长辈,自然是长辈们说什么他就办什么,赖云烟刚一叫他,他就脱了外袍,穿着里衫衬裤,往空中一跳就往水里扎,惊得魏家那几个会习水的个认连连下水去拉,生怕他呛了水。
见小孩儿也下水去了,赖云烟嘴边有几许笑意,这时刚到太子船上的魏瑾泓往自家船头看来,见她有几分乐不可支,摇摇头往主舱内走去。
“你呢?”身边只余得一个魏瑾允,也是个不习水的,赖云烟便问他。
“入夜再说。”魏瑾允淡然回道。
赖云烟欺软怕硬,没有意见地点点头,又坐回放在船头的软椅上,看着大江尽头的晖光。
“嫂嫂曾见过海吗?”魏瑾允站在她身边,问道。
赖云烟摇摇头,“不曾。”
就是见过,也是上上辈子的事了,久远得她都记不清海是什么样子。
走在最前头的船只远远看来就只有一个巴掌大,魏瑾允看着那似能吞噬一切的宽广江面,握剑的手紧了紧。
自十一岁跟着他父亲上战场第一次杀人过后,这二十来年,他很少如此无力。
在这往下探不到底,往前不见边际的江水面前,他们这些人站于其前实在过于渺小。
听说大海比这还要大。
“您怕吗?”
赖云烟扭头,诧异地看着气势要比魏瑾泓外露几分的魏瑾允,她看了他绷得紧紧的脸两眼,这时江中的魏瑾澂被仆从托在水面上两手刨着狗刨。
多数魏家人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一旦要做何事都是全力以赴,认定了就不会撒手。
“怕死?肯定怕。但不想死,只能什么都不怕,走到哪步算哪步,尽力了就好。”没了赖家那么多的人让她思虑,赖云烟最近把心思就放在了□魏家人身上,与魏家人说的话,比这近二十来年说的还多,“到时候也会发现,尽力了也就不怕什么死不死了,就你,以前最难时想着怎么过去的,这次也一样想着就是,要是太难了,便想想,你兄长,我,都与你一道,走同样的路,过同样的难关,便是入黄泉路也有个伴,应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魏瑾允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这时太子船上过来了人,大太监走过跳板,小步穿过魏家护卫,到了赖云烟面前,“魏夫人,太子千岁请您过去一道用膳。”
赖云烟顿生欣喜。
**
“给太子请安,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赖云烟一进船舱小厅,见着太子就福礼。
船舱狭窄逼仄,夏日炎热舱内更是不通气,太子又昏船两日多,脸色看着都有些黄,陡然见到赖云烟的狭舱内尤如花开的笑脸,突地愣了一下,“魏夫人这身子好了?”
“还多亏您赐的药。”赖云烟把功劳毫不犹豫挂太子功劳薄上,又给太子多福了一礼,笑意吟吟地看着太子。
“坐。”突然见到满脸生机的魏夫人,太子还有一点的不太适应。
“谢太子。”
这时魏瑾泓起了身,当着太子的面看着她坐下这才继又坐下,还伸手探了探她的手,见摸着有些冷,轻声道,“刚好些,以后少在外头吹风,热风伤脑。”
“妾身知晓了,您放心。”赖云烟与他浓情蜜意。
太子看看他们,拿杯喝了口茶,漫不经心道,“魏夫人不晕船?”
“南边多河,我曾在南边住过一段时日,是坐惯了船的,倒也不晕船。”
太子点点头,又朝内侍道,“上菜。”
菜是上了,同时端上来的是太子的汤药,太子当着他们的面喝了之后,与他们一道用了两碗稀粥。
稍晚魏瑾泓与赖云烟回去,等魏家人膳后来了主舱议事时,当着魏家人的面说起太子传她去用膳之事,赖云烟对魏瑾泓叹道,“您看,这好人不好当,要是有用还好,要是无用,就说我们不尽心了。”
这一路来,魏家里外不是人的次数太多,见赖云烟说了这话,魏家几个男人脸纷纷都沉了下来。
赖云烟又给他们加重了下印象,也没再滥用她这些日子用起来的话事权,退到一边,拿着《识忠》瞧去了。
这忠君忠国之书,说来还是魏瑾泓为首的士大夫撰写的,内容不外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些具有君子之风的士大夫乍一眼从书中看来确是都挺有追求的。
只是想得好的人太多,做得到的却太少。
魏瑾泓倒是想做到,可是上有君疑,左右有同僚觑猜,下有九族性命挂于他身上,他要是不如履薄冰,多给自己寻思好几条退路,就算最后宣朝能逃过一劫,最终下场也好不到哪里。
☆、170
船行半月;不习水性的魏家儿郎泰半学会了游水。
魏家开了个头;其余几家也效而仿之;只要船速减慢;就有不少旱鸭子扑腾扑腾入水。
就是魏家的荣老爷仿若称砣,一下水就沉,半月无丝毫进展。
大船再行半月;岸边风景从荒凉逐渐转为青翠壮观,太子下令靠查看的次数便也多了起来,一直紧拢不松的眉头也轻松了一些。
“可是到了西海?”底下人心中泛起嘀咕;连白氏也不例外;这日太子下令护卫队上岸后;她与赖云烟道。
赖云烟坐在船头刺绣,她手上功夫还算可以;只是常年不握针,为了打发时间重新握针,也是练了好几日才找回点手感,这时正格外关注地盯着绣框,听到白氏的话,她颇有点茫茫然地抬头,望了碧波荡漾的江面一眼,道,“我也不知,问瑾荣去。”
“是。”白氏欠了欠身,安静地退了下去。
白氏自上了船就服贴了许多,赖云烟不管她心里怎么想的,只要不明着给她刺头,她看白氏能有多顺眼就多顺眼。
本就不带刺,非要亮爪子,真是凭白徒惹是非。
白氏来见,赖云烟准了,赖十娘来见,她还是给推了。
船只不大,她坐在窗口还听到赖十娘有些悲伤地在问,“姐姐今个儿还是不见我么?”
姐姐当然不见,叫主母,叫长嫂,她兴许还会见上一见。
赖云烟没把赖十娘再当娘家人,赖十娘要是认不清,帮着太子把赖家陪进去还肖想自个儿是赖家人,那么她们这圈子还得一直往下兜。
**
京中情况不好,各地造反,自国师开了口戒,人人都想逃一条生路,宣京也不再像头一年那般固若金汤。
船行再几日,太子那边就得了讯,说已有几路人马跟了过来,而途中更是死伤了数万人,不少人连天山都没上。
还有异族之人,就是王族,也纷纷西行。
大陆要沉之事,信的人太多,于是不信的人都信了。
事态有一些不可控起来,宣京的人也急于知道他们走到哪了。
太子洋洋洒洒几十页纸,把魏瑾泓写的见闻放一块,让探子回报。
信鸽,信鹰因路途太远不可靠,大半距离只能靠人力奔波,想来,宣京收到信,至少也在数月以后。
赖云烟这边没了赖家的人,已经久不见京中来的信了,只有魏家的密报可看,也算聊胜于无。
他们走在最前面,后面的人想着他们已到蓬莱仙境,追赶的脚步便更快了,不出十日就又收到信,马金人已有船只入了这大江,来人数量颇多,将近千人之队。
“这下可好。”一看完魏家的密报,赖云烟抚掌,如若不是她嘴角含着叹息,魏家人都认为她是在幸灾乐祸。
魏家几人都在族长的主舱议事,魏瑾荣眼皮跳了跳,假装自己没听到赖云烟的话,对魏瑾泓说道,“马金人骁勇善战,怕是不好对付。”
“嗯。”魏瑾泓轻颔了下首。
“那,只有化敌为友这条路了?”魏瑾荣手指轻弹桌面,询问道。
魏瑾泓再行点了一下头。
“太子那怎么说?”
“由我主事。”魏瑾泓淡淡道。
赖云烟“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引来魏瑾泓朝她扫来的眼光。
“太子派你送死有一手。”赖云烟真真感叹道,目光悠远,在魏大人神色缓和之时,她又悠悠地补了一句,“不过,你是魏大人,最爱为皇上当出头鸟,不派你还能派谁。”
长嫂来又嘲讽长兄,魏家几人全都垂下了头,全视作听而不闻。
“如你话中之意,我不接谁接。”相比几兄弟对他们嫂子的逃避,久经折磨的魏大人淡定得很,“上下都认为该我去。”
“到时也活该你倒霉。”赖云烟觉得自己闲赋得久了,这嘴皮子的功夫就也拾起来了,这嘴皮没个把门的,一见魏大人要倒霉,上下牙齿磕碰得挺厉害。
“是。”相比她的刻薄,魏瑾泓就要显得宽和得太多,微笑的脸看起来还是无人能夺他风彩,他平平静静地坐在这,连长相不俗,身份最为尊贵的太子也只及得上他一半。
“唉,该你去。”他一笑,赖云烟也觉得活该他倒霉了。
不派他去迷惑马金人人心,还能派谁去?
太子积威已多,人人臣服,可魏大人是天上谪仙,谁都仰望他。
“咳。”眼见兄嫂已说了好几句了,魏瑾荣轻咳了一声,打断了夫妻俩人特殊的感情交流。
“你们接着说。”赖云烟也觉自己打断正事不应该,说完这话就软下了身,懒懒地靠回了椅背。
“就是不知还需多久才能到西海。”赖瑾荣看着桌面上新画的地图思忖道。
知道时间,许多事才好开始打算。
魏瑾泓看了眼大窗外,提笔在地图上画上山峦,“如若不出差池,半年即可。”
他们准备得充分,上了船,许多事就快了。
“所以马金人只能和,不能战?”魏瑾荣试探问。
魏瑾泓颔首。
他们所带之人,现在是没有一个是废人,便是丫头,也具织布制器之能,伤一个都是损耗。
“那到了西海呢?”魏瑾荣再问。
魏瑾泓抬眼朝身边的女人看去,见她拿起绣框,就知她已不耐,便问她,“你说呢?”
“到哪都是谁的拳头大谁说话,放诸四海皆一样。”赖云烟端详着自己绣的仙鹤云海图,琢磨着自己的针线活是不是有点精妙了。
花样是魏大人画的,布底为蓝,她用的黑白线上,现在只绣了一半,但意境已然出来了。
“我知道了,我们会仔细着人。”魏瑾允接了话。
“偶尔也拿出来练练,别到时手生。”魏家人里,赖云烟现在看魏瑾允最顺眼,所以与他说起话来,真是格外和睦。
“遵大嫂金令。”赖云烟这么多年搜集了不少法子训练底下之人,所知甚多,魏瑾允这些天也得了她不少心得,待她也较以往要更为尊重一些。
他不比魏家其他人的正经,赖云烟的法子虽过于直接粗暴,有些还过于阴损,但简单有效,是保命之法。
得人活着,才有以后,才有将来。
“老爷……”翠柏在外头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何事?”
“太子请您过去一趟。”
这时太子的船往岸边靠去,他们的船也半转过了弯,紧随其后。
**
眼看魏瑾泓跟随太子上了岸,一路一直没上过岸的赖云烟站在船头看着他们。
“您真不下去?”魏瑾荣站她身边问,他们身后站着七个护卫,围了三层,隔开了船里的别的人,就连冬雨秋虹,也站在他们的身后。
“不了。”赖云烟摇摇头,太子还是对她忌讳得很,她还是不下去自讨没趣了。
“听说煦阳贤侄手臂的伤还没好。”赖绝赖三他们被太子派在了最前面,能以性命护主的赖家两忠仆不在,跟在太子身边的赖煦阳要护主,下船之后总是有点小伤。
“唉。”赖云烟叹气,顿了一会,对魏瑾荣淡淡道,“你看,我真是个妇道人家,心肠软,上次就是冬雨落马,也把我心疼了个半死,现在煦阳受伤,我更是心疼,可有什么法子,只能哭哭掉几滴泪。”
这哪是什么心肠软,简直就是在指桑骂槐,骂太子连身边的人护不住,还不如她一介妇道人家倾身救丫环。
虽说他们的话传不到太子耳朵里,魏瑾荣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左右看了看。
“唉。”赖云烟又叹了口气,想自己也只有在魏家人面前耍耍嘴皮子的本事,不禁自嘲道,“没了谴用之人,确是什么本事都没了。”
“您就别这样说了,”荣老爷摇头,“一个个都把你当老虎敬着,怕你都来不及,您这些话要是传出去,便是连兄长都笑不出来。”
太子确是折了她不少人,但她也隔三差五地通过各种方式哭诉自己命衰,便是这时,只当着他的面,也不忘提及她没有了的那些人。
怕是说得久了,他们觉得太子亏欠他,而太子不如是想,最后都难免要被她左右。
三人成虎,谁敢当她是傻的。
太子不防她,也是不可能,族兄为着她,都要在太子面前软着些。
这时下人来报,说白氏她们要下船。
魏瑾荣看向赖云烟。
“让她们去。”赖云烟点了头,走到一边让路。
待女眷朝他们欠身福礼下了船,赖云烟问魏瑾荣,“你不下去?”
祝家的人也纷纷下了船,都朝从不下船的赖云烟看来了。
“稍会。”魏瑾荣还要下去跟祝家人打交道,还作揖朝岸边之人礼了礼,嘴上与赖云烟道,“太子还要一直依仗兄长,兄长现在全力护你,太子确也奈何你不得,可水满则溢,您最好拿捏住分寸,毕竟太子才是正经主子。”
赖云烟便微笑了起来,看向魏家最能操心的荣老爷,“你看我都不下船。”
族兄都拿她无法,魏瑾荣更是不能有失分寸,尽言语敲打之责后,便带着他的人下了船。
赖云烟站在船头看着岸上之人不断向她福礼,一会也没了趣味,转行去了船尾的小舱,让冬雨她们为她洗头净身。
**
半年后。
马金人与宣朝人在快要接近入海口时相见,自见到马金人的船只,魏瑾泓带了几个护卫入了马金人的船只,几日都不见回来。
过了五日,魏瑾泓还是未回,赖云烟指着江面对魏瑾荣说,“仔细点江面,可别落了你兄长的影子。”
她暗指马金人会抛尸,魏瑾荣听了着实牙疼,看着精神抖擞的长嫂,实在恨不得她像来时那般孱弱多病,说一句话都要喘半天气,这样也省得她什么百无禁忌的话都敢说。
“嫂嫂,那是您夫君。”魏瑾荣摇头。
“我心里慌,不说说心里过不去。”赖云烟歉意地道。
她说慌,可面上一点也不显,越接近入海口,她的神态越是安详。
哪怕宣朝人为与马金人的谈判忐忑不安,但也抵不住快要到海口的狂喜,可她只越来越沉,沉到身上见不到一点喜悦。
“嫂子,”魏瑾荣叫了她一声,忍不住问,“您在想什么?”
“一路那么多人,”赖云烟看着马金人大船的方向,脸上敛了笑,她其实一点也不担心与马金人的谈判,目前一切前路未明,马金人也不会断自己的后路,谈判再难,双方也会找到方法达成一致,“他们怎么过来?”
“有皇上。”魏瑾荣迟疑了一下说道。
所有的精锐之兵全在皇上那,别的不敢说,跟着他来的他们几家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赖云烟但笑不语。
现宣京已经有颓败之相,皇上他们等不及另一个五年,已经带兵前来了,这一路来这么多人,途中舍弃点人,谁能说皇上的不是?
任赖两家带着巨富同行,皇上要是起了侵占之心,他们能如何?
为保命,兄长与舅父只能做与她一样的选择,到时,他们到了之后,所能依靠的也只有她了。
可她现在还有什么?
魏家人有魏瑾泓,还有魏瑾荣他竭力保全家族,可她已经没有能比拟魏家的力量了。
端真是前路莫测……
“您在担心震严兄他们?”顺着她的话,魏瑾荣脑海里打了一个转,就明白了他这长嫂的思虑。
赖云烟淡淡地点了头。
“赖家世代为名门望族,皇上不会赶尽杀绝。”魏瑾荣看着什么都不信的长嫂轻言。
赖云烟微翘了下嘴角,“到时候看罢。”
这一路来她不知说了多少“大逆不道”的话,可魏家的几个人里还是心存着对皇上对天下的几分忠义之情,其中也还是有着对赖云烟的几分不以为然。
皇上需他们几大家扶持,有魏家在,皇上断不了赖家的根,顶多不过是像太子之前所做的一样,把赖任两家的东西充公。
为了大义充公,赖家人要当真是聪明,早早奉上,得了名声,皇上更不会生事,只会褒奖。
只可惜赖震严为家主的赖家重利轻义……
魏瑾荣在她话后不语,赖云烟瞄他一眼,大概也知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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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瑾泓是在傍晚落霞满天之际出的马金人的船,之后就进了太子的大船,半个时辰后回了魏家大船,倒头便睡。
魏家人围着魏瑾泓的睡相端看了半晌,确定他还有气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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