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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吹散往事如烟灭,续-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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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何处。
  八阿哥连连顿首:“请皇阿玛成全,儿臣情愿肝脑涂地。”
  “你——”康熙恼怒,也有点心软。这件丧事也确实让人为难:“罢了,就照那丫头的心意,把她送回本家安葬。”
  “多谢皇阿玛!儿臣想领这件差事。”
  “你手头还有差事儿,走不开。”
  “皇阿玛,她生前,儿臣不能为她做什么,只想亲手安葬她。请皇阿玛成全!”
  “不行。你退下吧。好好办差,别让朕失望。”
  “皇阿玛,十四弟已经大捷,时局稳定,各部多有能人,众位兄长弟弟都能为皇阿玛分忧。儿臣只会惹皇阿玛生气,留下反而讨厌。请皇阿玛允许儿臣出京。儿臣与她曾有约定。等满二十年,抛开一切所有,携手山林,相依相守。如今二十年期满,她已先行一步,儿臣不能让她空等。”
  康熙大惊:“你,你说什么?难道你——”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儿臣不敢伤害。儿臣只想亲手安葬了她,在她坟边结庐相伴,了此残生。请皇阿玛成全!”八阿哥不住磕头。
  康熙张口结舌,死死瞪着他,半天有气无力地问:“你为了那丫头,什么都不顾了?妻妾儿女,还有你的老阿玛,都不要了?那丫头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可是宝珠陪着你过来的。你这么做,置她于何地?阿玛老了,糊涂了,力不从心,正要倚重你的时候,你却要一走了之。你的心里还是怨恨着阿玛,是么?今儿没有别人,你有什么委屈,都说出来,阿玛对不住你的地方,可以改。”
  “皇阿玛!”八阿哥失声痛哭。他等了好些年,盼了好些年,只想听到父亲一两句软语温存,一点点体谅,一个解释的机会。一次接一次的打击,他绝望了,不再作那非分之想,却不想今日却得到了。可是,什么都晚了。她回不来,额娘回不来,这些年的时光回不来。他和宝珠经过这些年的挫折惶恐,也已经回不去。甚至——他已经不敢相信皇父的温柔。
  “雷霆雨露,莫非皇恩。皇上苛责儿臣,总是儿臣犯错在先。儿臣没有委屈。”
  康熙伸出一半的手僵在那里,心中五味呈杂,隐隐地失落。父子之情,再也挽不回了么?
  “朕这些年,对你是严厉了些。可你要明白,朕心中一直挂念着你。朕是恨铁不成钢啊!”
  八阿哥顿首泣道:“儿臣明白。儿臣辜负皇阿玛的栽培养育之恩。”
  康熙沉吟叹息:“你先起来吧。听说,你的身子一直不曾大好,起来吧,坐下说话。”
  “是。谢皇阿玛!”八阿哥又磕了个头,站起身,规规矩矩坐在李德全搬来的凳子上。
  康熙皱着眉,指了指地上的顶戴朝珠和腰带:“先穿戴好了。”
  李德全小心捡起三样东西,捧到八阿哥面前。
  八阿哥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些抗拒,在康熙的注视下,终于还是一样样拿起,穿戴好。
  康熙看着他的八皇子,有些看不透。一度,他以为很明白这个孩子,很放心,后来,惊觉他的野心,很不放心,但始终以为很了解他。今日今时,突然发现不了解,也许从来没真正明白过他,看不出他的心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也许,这孩子刻意对他关了心扉。也许,他心里除了对那丫头的一点执念,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不论如何,他都不会放他走开。他老了,可还没真的糊涂。京中朝中那点动静还瞒不过他。他活着,也许还没什么,一旦他死了,弄不好就是一场大乱。不管怎样,哪怕离开朝堂好几年,门庭冷落,八阿哥始终是个盖子,压住了一些东西。让他走,就等于打开盖子,把底下那些东西放出来,更乱,更难掌控。
  康熙拿不准八阿哥今天这番举动有没有以退为进的成分,不过,他对楚言那丫头的用情不象有假。这件事上不让他如愿,恐怕不行:“朕准了你。你送楚言回杭州,替朕安慰安慰她的家人。你知道她的心思,找个稳妥的地方安葬了她,就回来。”
  八阿哥大为欢喜,立刻跪倒谢恩:“谢皇阿玛!多谢皇阿玛!”
  “朕给你三个月,办完这事,就得回来。不管你们有过什么样的情谊,那丫头已经死了,你还有你的责任。宝珠也是个难得的孩子,你不可置她于不顾。两个孩子也不能小小年纪就没了阿玛。你十四弟还在西北,后方诸多事务还要你帮着调遣。他心性单纯,打仗带兵可以,其他事上还太嫩,有些事考虑不周,还要你多提点指导。朕已经老了,说不定哪日就撒手西归——”
  八阿哥大惊,一脸不安:“皇阿玛——”
  康熙摆摆手制止他:“这是实话。朕当了快六十年的皇帝,总算没犯什么大错,可以去见太皇太后,列祖列宗,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身后。新君——才干气魄都堪胜任,政务上的经验却不充足,性子也急躁些,欠沉稳,恐怕难以服众。”
  八阿哥脑中嗡嗡作响,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的短处,正是你的长处。你们一向合得来。有你帮着他,朕就放心了。”
  八阿哥稳住神,认真听着,不敢错过一个字,一个语气。
  “你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情义深重是你的好处,却不可为了一个女人,置祖宗基业江山社稷于不顾。楚言是个明事理的丫头。你真那么做了,她地下有灵,也不安心。你若当真有心终老山林,待新君继位,朝政安稳了,在请辞归隐不迟。你的心迹,朕会让新君知晓,告诉他到时任你去留。”
  八阿哥垂首沉吟。这么多年,这么些人苦心积虑,明争暗斗,终于有个分晓了么?皇阿玛心中已拿定主意了么?是谁?难道真是——?果真是他,自己那些抱负还有施展的一天吧?
  康熙叹道:“朕这么说,你还不答应么?难道,真要让你的老阿玛求你?”
  八阿哥惶恐:“儿臣谨遵圣旨。儿臣定当不负圣望,全心全力辅佐新君。”
  康熙点点头:“这就好!皇阿玛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今日这些话,不要说出去,省得又让那些不干事儿穷琢磨的费心机,惹是生非。”
  “是,儿臣明白。”
  “你去预备一下,早些送那丫头入土为安。临走前,记得叫老四带怡安去看看她额娘。怡安那丫头,还好么?”
  “儿臣好一阵子没见过她了。听说她前儿听了信儿,闹了一回,打四哥府里跑了出来,跑到她姨母那里,幸而被她姨母劝住。儿臣派人去问过,说她还是哭,已经不闹了。”
  “她姨母?是老九那个小媳妇儿?”
  “是。”
  “唔,那就好。”
  说了这半天劳心的话,康熙有些精神不济。八阿哥见状连忙告退。
  看着儿子退出去的背影,康熙出了会子神,轻声叹息道:“痴儿,痴儿!”
  潭柘寺。超度的法事正在进行。
  八阿哥净手焚香,低声告祝,手抚楠木棺,仿佛对着心爱的女子,心思飘回多年前与她同游潭柘寺的时候。软玉温香,兰心慧质,宛如昨日,芳踪却已然缥缈不可寻。
  “楚言,我要失约了。黄泉路上,奈何桥边,你可愿再等我几年?”
  四阿哥牵着怡安进来:“好好给你娘上柱香。”
  怡安盯着黑漆的楠木棺,猛地挣开他,流泪道:“不是,那不是我妈妈。我妈妈不是这样。”
  四阿哥恼怒,不轻不重地给了她一个巴掌:“胡闹!给我跪下!”
  “四哥。”八阿哥一惊,赶忙过来劝阻。
  怡安咬着牙,跺跺脚,呜呜哭着跑了出去。
  四阿哥叹了口气,对上八阿哥,无奈道:“我教养无方,让八弟看笑话了。”
  八阿哥忙说:“哪里话,事出突然,孩子伤心,不肯接受,也是人之常情。快让人把她找回来,别跑远了,弄出事来。”
  两下随人赶忙找了出去。八阿哥也要跟着出去,四阿哥却道:“让我先给她上柱香。”
  八阿哥寻至龙潭,果然看见潭边那抹白色的小小身影,不由轻叹:这喜欢水的性子,同她一样。
  轻轻走过去,在她身旁蹲下:“这潭中有银色锦鲤,见着了么?”
  怡安胡乱抹了一把脸,抱膝坐着,不说话。
  八阿哥心中微疼。到底血脉相连,三岁就离了母亲,却有许多一样的小动作。
  “我常来这里,坐在潭边看看彩虹,看看锦鲤,不知多么有趣。你想看彩虹么?”
  怡安抽了抽鼻子:“八叔骗人,夏天下过雨才有彩虹。”
  “是么?”八阿哥轻笑:“你瞧瞧,你衣服上是什么。”
  怡安顺他所指看去:“呀?八叔,你手上拿的什么?”
  “给你讲个故事吧。我额娘去世时,别人讲给我听的。天上的星星望着地上,有时动了凡心,就顺着彩虹桥走到地上,往凡尘里走过一遭。有一颗极美极温柔又极聪慧的星星下到人间,变作了一个灵慧的女子……”
  怡安听得入神。
  “虽然她极想再见到自己的女儿,留在地上陪着她,可时候到了,她必须回到天上去。若是回晚了,要受罚。她走在彩虹桥上,一步三回头,不住地在地上寻她的女儿。见到她女儿哭,她也会哭,停住不肯往前走,耽误了工夫,可要受罚呢。”
  “这管星星的人,怎么和四爷一样,动不动就罚人?”怡安很是不满,又问:“妈妈若是到天上去了,棺材里又是谁?”
  “你母亲的身子在棺材里,我要送她回南边你外祖父那里。她的魂儿踩着彩虹桥走到天上,看着你,陪着你。”
  “我爸爸陪着她么?”
  八阿哥心中一涩:“兴许吧,我不清楚。”
  怡安闭上眼,想象母亲踏在彩虹上的模样,必定是极美的,只是——“我看不见妈妈的脸。”
  八阿哥满眼怜惜,从怀中取出一卷小小的画轴,递过去:“打开看看。”
  画卷上,一个少女坐在水边,巧笑盼兮,隐隐有些面熟。
  “这是妈妈?”
  “是你母亲年轻时的样子。”
  怡安凝视着画中人,眼中蓄满泪水。
  “怡安,莫哭。你母亲见了,会难过。”
  “嗯。”怡安抽抽鼻子,擦干眼泪。
  四阿哥远远看了一阵那一大一小,皱着眉望天。棺木中的到底是不是她?她到底是死是活?

  雍王府

  正月初三。四阿哥正在书房与戴铎闲谈,管家慌忙来报:“王爷,皇上来了。”
  四阿哥倏地站起来,大步赶了出去。
  康熙携了怡安的手,已经进了二门,身后只跟了李德全。
  四阿哥赶忙迎上前,跪倒磕头:“恭迎皇阿玛。皇阿玛吉祥。”行礼完毕,抢上前扶住康熙空着的那只手,语带埋怨:“皇阿玛,您怎不派人说一声,就这么来了?万一路上——让儿臣们——”
  “两下里也没几步路,能出什么事儿?”康熙笑呵呵地指着怡安:“大过年的,这丫头闷闷不乐,问了半天才说,还没给你们磕头。朕左右闲着,静极思动,陪她走一趟,顺便到你这儿凑凑热闹。”
  迎进大厅,康熙在正首坐下,笑着催促:“你们福晋呢,快请出来!乖女儿回来拜年了。”
  四福晋得了信,略略整理仪容,扶着丫头,带着侧福晋格格们赶过来,只在厅外侯旨,听说皇上宣召,方才进入大厅。
  四福晋见过礼,康熙就命他夫妻二人在东边坐下,笑着催促怡安:“好了,丫头,快给你阿玛额娘磕头。”
  四阿哥四福晋又惊又喜。
  怡安别扭了一下,上前行礼:“怡安给四爷磕头,给额,额娘磕头。”
  四阿哥四福晋来不及说什么,康熙已指着四阿哥笑道:“必是你太过严厉,得罪了小丫头。叫了额娘,偏不肯叫你这个阿玛。”
  四阿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儿臣生得不好,这张脸比不上福晋仁和中看,怪不得丫头不中意。”
  康熙哈哈大笑:“你倒有自知之明。”
  四福晋的亲生儿子死得早,府中几位小阿哥虽然由她照管,到底都有亲生额娘,心里总隔了一层。怡安三岁来到她身边,乖巧伶俐肯亲热人。满人养女儿原比儿子娇贵,四福晋怜她小小年纪离了亲娘,万般爱惜,这些年下来,只当作亲生女儿一般疼爱。听说她母亲去世,父亲不知所终,虽也替她难过,心中却也有两分欢喜。眼瞧两边的样子,康熙的意思,怡安多半要留在这边了。就算没有母女名分,在她跟前,同她亲近,也和亲生没两样。楚言灵柩南回,康熙把怡安接入宫中养育,四福晋膝下突然寂寞起来,无端地竟有些空虚。
  听说怡安念着他们,巴巴地要回来磕头,四福晋心里已觉快慰,再听见那声“额娘”,喜得落下泪来,趁着皇上与四阿哥说话,将怡安拉进怀里,压低声音问长问短。
  康熙看在眼里,点头笑道:“这样好,朕也能放心。”又问小阿哥们都在干什么。
  节下无事,正是串门的好时候。弘时年纪已大,有自己的主张,自个儿出去了。弘昼带了一群小子放鞭炮混玩,被他母亲找回来,匆忙间脸上衣上还有没拍干净的泥印子。只有弘历清清爽爽,斯斯文文地站着等康熙问话。
  康熙满脸慈爱,问两个孙子方才在做什么。
  弘昼照直说了,引得康熙一笑。弘历则说在书房看书。
  康熙问道:“哦,大节下的,还看书?看的什么书?莫不是功课没做完?”
  怡安在旁撇撇嘴:“弘历是个书虫,书呆子,除了看书,什么也不会。”
  弘历涨红了脸,解释说:“孙儿笨。怡安读一遍就记住了的,孙儿要读两遍。孙儿比不上怡安聪明,只好多下工夫。”
  康熙笑道:“是个实诚懂事的好孩子!读两遍能记住,也不算笨了。多下工夫,学问才能做得深,记得牢。怡安会投机取巧,未必比你扎实。”
  四阿哥笑道:“正是这样。怡安有点小聪明,不肯用功,学东西快,忘得也快。等我想起来考他们的功课,倒是怡安答错了,受罚的时候多。”
  康熙摇头怪道:“怪不得丫头要着恼!对丫头不好象对小子这般严厉。这丫头最讨人喜欢的就是那股鲜活劲儿,再被你这么管下去,灵气都要磨光了。”
  “是。儿臣知错了。”
  “倒也不能说错。对人对事肯着心力,正是你的好处。”
  康熙又考两个孙子的功课。弘历对答如流。康熙十分喜欢。
  午饭,四福晋命人整治了一桌丰盛又简单的家常菜。按康熙的意思,三代人围着圆桌坐下。康熙左手坐着弘历,右手坐着怡安,四福晋盛饭,四阿哥舀汤,六人热热闹闹吃了一顿。
  饭后,四阿哥陪着康熙说话。弘历弘昼拉着怡安到一边,拿出年下日子收罗的一些小玩意给她,嘻嘻哈哈,闹作一堆。
  康熙看了,点头叹道:“怡安在宫里,是寂寞了些。和胤禧他们玩不到一块儿,又隔着一辈。宫里多添一两个孩子,也热闹些。过完年,让弘历也进宫来吧,和怡安一道跟着和妃。几时想家了,也一道回来。”
  四阿哥又惊又喜,连忙答应。
  呆到日头偏西,康熙劲头过去,有些乏了,就要回宫。
  怡安噘着嘴不乐意,说还要给姨母舅舅们拜年去。
  康熙拉了手,微微弯下腰哄道:“今儿偷偷出来一天,德妃和妃都该着急了,回头唠叨起来,没完没了,连你姨娘舅舅们都落不是。先回去,过些天,同她们说好了,让你回家住上两天,想去哪儿去哪儿。要嫌闷,叫弘历明儿收拾收拾,后儿就搬进来陪你。要还嫌不够热闹……”
  四阿哥带着两个儿子送出大门,看着一老一小上车,直到简单的行驾走得远了,方才转回来。
  书房内,戴铎已得了信,一见四阿哥,连道恭喜。
  四阿哥满面春风,口中却矜持道:“天伦之乐,人之常情,何来之喜?”
  戴铎哪能不知他的心思,笑道:“这许多皇孙,皇上独独看中了四阿哥,接入宫中抚养,岂不是喜事一桩?四阿哥和怡安格格都在皇上跟前,就算诚亲王府多接两次圣驾,皇上心中还是想着四爷这头的时候多些。”
  四阿哥捻须而笑,并不接话。
  小岚在门口被拦下,不许出门。这在从前,是没有的事。
  侍卫都是熟人,也有些难为情,一边坚持,一边往不讨喜的人身上推托:“吴大人吩咐下来的,我们不敢违抗。小岚姑娘体谅则个。”
  吴云横沉默冷淡,不讲情面,对手下人颇为严厉。这点偏偏入了王爷的眼,眼下很得重用。峻峰在喀尔喀熬了几年,无功而返,王爷嘉许他的忠心,安慰几句后,仍是派在了吴云横手下。好在云横还算顾念前情,对峻峰甚至小岚都是另眼相看。
  峻峰不在的时候,为着师兄临行托付,云横很肯照顾小岚。不过,早先怡安在府里,稍有个头疼脑热,风吹草动,都会惊动其他几家甚至宫里。金贵程度,把小阿哥们都比下去了。不但怡安,她身边的人和事都有福晋仔细过问打点。怡安又是个心里不存事,护短的主子,着急起来连王爷的脸面也敢拂。被怡安唤作姑姑的小岚,就是想受回气,也没可能。
  怡安去了皇上身边,小岚没有跟着去。一来怡安已不是小孩子,德妃和妃找来的人尽可服侍。二来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小岚年纪尴尬,做宫女太老,做嬷嬷太嫩。福晋倒是心疼她,正好趁这个机会安排她嫁人。
  可小岚从小心里就有了那么一个人。即使明知身份云泥之别,他有福晋有妾室有子有女,对自己不过爱屋及乌,既不体察自己一片痴心,更没有半分男女之情,纵然如此,一颗心挂在他身上这许多年,哪还收得回来?哪能说嫁就嫁?一直以来,只愿守在怡安身边,看护着她,远远地望着那个人,就象对着天上的月亮,为他欢喜为他难过。偶然能靠近些,听见他的声音,看见他的笑容,听他叫一声“小岚”,就是她的节日。
  怡安不在,她无所事事,越发想着那个人。他身子不大好,往南边走了一趟,颠簸劳累,心痛公主早逝,抑郁悲伤,恐怕更添病痛。
  小岚心内不安,明知自己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却拗不过自己的心,总想找个借口去看看他。可巧上回怡安回府,拿了几样玩意,说是她自己做的,要送给几个人。小岚知他心里极爱怡安,碍着王爷,难得几回亲近,知道怡安惦着他,必定欢喜。
  从前,小岚随着怡安各处走动,替福晋或者怡安往哪个府里走一趟,回个话,送样东西,是常有的事。怡安不在了,福晋要打发她嫁人,事情便不同了。
  踌躇了一阵,小岚还是决定试着找云横求求情,只当最后一回。嫁人也罢,怎么也罢,让她再见那人一回。
  小岚小心避开峻峰,不敢让他知道。哥哥自从喀尔喀回来,心情就不好,沉默寡言,与从前相比换了一个人似的。尤其与云横之间,似乎有很深的隔阂。云横对别人冷酷,对峻峰一直极好。反是对人和气的峻峰总避着云横,说不清是嫌恶,还是敬而远之。
  分开好几年,哥哥又一向把她当孩子,小岚弄不清哥哥心里都想些什么,只好同众人一样猜想他在喀尔喀受了许多辛苦,不能为公主报仇,回来又不得不屈居云横之下,心里不痛快。
  云横听了小岚的请求,摇头不允,淡淡道:“怡安格格有东西要送么?我叫个人替你跑腿吧。”
  “不,不必。”小岚有些着慌:“云横哥,我知道瞒不过你。其实——其实是我闲着无事,闷得慌,想出门走走。”
  “府里的规矩,内府的人,除非主子指派,不得出府。”
  “我知道。我这不是提格格送东西么?”云横锐利的逼视下,小岚的声音越来越小。
  “说实话吧。你是想出门走走,还是想到哪一府去走走?”
  “我,我——”小岚咬着唇,期期艾艾地央求:“云横哥,就这一回好么?我只求你这一回。”
  这双眼睛,那么象她哥哥!他却不会求他,甚至懒得同他说话!云横心中一痛,转开头,冷声道:“便是一回,也足够让王爷知道。小岚,如今已不同从前,你不可再任性行事。莫要惹祸上身,让师兄和我为难。”这世上,能让王爷忍耐的,只有那么几个人。能让王爷对她宽容的,只有两个,那两个人已经护不了她。
  小岚如何听得明白?只知云横不肯帮她,失望地转回二门。
  “咦,小岚?怎么了,垂头丧气的?怡安进宫没几日,就有人欺负你不成?没王法了!”弘时停住往外走的脚步,半是玩笑,半是关切。
  “三爷。”小岚大了弘时好几岁,看着他长大的,自然不把他的打趣放在心上,不慌不忙请过安,简单说清出门受阻一事,虽不明说,却存了请他帮忙的意思。
  弘时把她篮中的东西要过去,翻检着看了一遍,好笑道:“就这手艺,也好拿了送人?”
  “不过是格格的一点孝心。爷们福晋们要用的,也轮不到我们格格动手。”
  “说的也是。既是心意,怎没我的一份?”
  小岚抿嘴笑道:“长幼有序,格格难得勤快一回,三爷且等着吧。再说,三爷喜欢什么,该去求三福晋才是。成了亲的人,没得还要妹子操心。”
  弘时嘴角一僵。在所有人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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