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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吹散往事如烟灭,续-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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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安,遇上四阿哥,就一块儿回来了。五阿哥一会儿也要过来。皇后正忙着吩咐厨子们按阿哥格格们的口味,预备午膳。”
“这么热闹,怎不叫上朕?”雍正大喜:“你快回去,告诉皇后,再添两个菜,朕和怡亲王也要过去。”
那宫女答应着,欢天喜地地去了。
怡亲王迟疑道:“皇上,臣弟是外臣,不该涉足后宫。”
“废话!你难道不是在后宫长大的?早些年,来得少了?别想着皇上皇后,就想着你四哥四嫂找你吃顿饭。先前在潜邸,你可没少偏你四嫂的好东西。快走,快走!弘历弘昼怡安都在能吃的时候,去晚了,好菜都给抢光了。”雍正兴致勃勃,乐呵呵地催着出门。
怡亲王无奈,只得跟着。
兄弟
“皇上要臣休妻?”廉亲王不敢相信地问。
“没错。”
廉亲王允禩咬了咬牙,强压怒火:“臣失职得罪之处,听凭国法处置。夫妻之间,乃是家事。臣孤陋寡闻,不曾听说有君主干涉臣下家事,命臣下休妻之事。”
雍正高高坐在御座上,好整以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爱新觉罗家的家规,管不管得?”
“请问臣妻触犯了哪条家规?”
“嫉妒,无子,不顺父母,口多言,七出已占其四,还不够么?”
允禩据理力争:“臣纳侍妾二人,臣妻并未阻拦。臣妻虽无所出,十多年来养儿育女,视若己出。臣妻性情爽直,偶尔或有语言不当之处,但绝无触逆之心,更无挑拨搬弄之意。七出还有三不去,臣妻父母俱已亡故,又曾为先帝和臣的生母守孝三年。臣没有理由休妻,还往皇上明察。”
雍正冷笑:“非议君王,不敬皇后,算不算理由?”
“非议君王,不敬皇后,乃是大罪,国法不容。臣治家不严,以至臣家人触犯国法,请皇上治臣之罪。但臣以为,这不是休妻的理由。”
“理由?你一定要朕给你一个理由么?”
“不错。倘若臣没有理由地休妻,则臣为天下人不齿。倘若皇上无缘无故命臣下休妻,则我君臣都为天下人笑柄。”
“笑柄?你以为朕怕天下人?怕你们搬弄是非?”雍正咬牙切齿,冷森森说道:“你别忘了,朕还是你的兄长。廉亲王福晋搬弄口舌,坏我君臣情谊,也是离间我兄弟手足。这般恶妇,廉亲王还要当宝贝一样留着么?”
廉亲王允禩有些糊涂,弄不清宝珠到底说了什么话,惹得皇上大动肝火,偏偏又不借机治他的罪,而是逼他休妻。不过,宝珠的脾气他也知道,气头上说出什么不妥当的话,也有可能。更有可能的是,皇上想先折磨他,羞辱他。
雍正加了几分逼迫:“禁宫撒野,塞外伤人,妄图羞辱皇亲,如此恶妇,廉亲王还要袒护到什么时候?”
允禩心中一动,翻起风尘往事,不由怔住,隐隐地伤痛。
这张脸上苦心维持的温和恬淡终于有了裂缝。雍正的心中满意之余,也有些恼恨。
“皇上命臣休妻,竟是要为她报仇出气么?”允禩恍然大悟一般,叹道:“皇上竟不知道,她不在意那些。她若当真气恼在意,自会设法报仇,不会等着靠别人。皇上究竟不明白她。”
雍正被他话中若无还有的嘲讽刺激,脸色大变,正要发作,却听见对方无奈的妥协:
“既然爱新觉罗家容不下这样的媳妇,请皇上赐下纸笔,臣遵命就是。”允禩已然明白,最后一点希望已经破灭,眼前这位皇上绝不会允许他功成身退。不管他是不是先帝看中的人选,有没有得到先帝的吩咐,为了他的权柄,为了他的私心,他不会放过他,不会允许他安度余年。经过这几年,他已经培植起忠实的力量,反对派已经被压制住,他已经站稳脚跟,开始一个个拔除可能的威胁。他能起的作用已经无关紧要,他的存在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他的下场已经很清楚,尚不分明的只是皇帝会怎样羞辱他。
宝珠嫁给他几十年,没有过几天舒心痛快的日子,却陪着他在风尖浪口上坐着,受了许多辛酸苦楚。相濡以沫,患难真情,他心中的宝珠已与那时不同,相互敬重,相互怜惜,相互信任。他原已准备陪着她,护着她,一辈子走下去,不离不弃。可他心中始终有另一个人,因而他们之间始终有一道隔膜,宝珠眼中总有一抹忧郁。他明明知道,却不开解,无法开解。
两个女子都是人间少见的聪慧,坚韧,美好。一个是他的现实,一个是他的梦。他日日活在现实中,夜夜怀念遥不可及的梦。为了早已过去的梦,伤害现实的人,他不忍。可若是没了梦,没了那点怀念和希望,他的生命还有什么意思?他还会是宝珠需要的人么?
这暴虐多疑的君王,或者真是想惩治宝珠,或者是想借机羞辱他,一次不成,还会有第二次,一计不成,还会有第二计。以他的力量,已护不住宝珠,他们已难以相伴到老。与其提心吊胆地担心着皇上下一次会玩什么花招,不如,就此了结吧。有了休书一封,皇上达到目的。宝珠与他再无关系,以后再有什么,也扯不到她头上。她父母双亡,还有兄长健在,他于钱财上早做了些安排,足以保证她日后的生活。唯一担心的是——宝珠,你要明白,并不是允禩不要你。
就着高无庸手上,雍正看过一遍墨迹淋淋的休书,嘴角浮上嘲弄的冷笑,高高在上地瞟了一眼对手的茫然空洞。
允禩的心象被生生撕裂,痛不可言。放弃宝珠,竟比他原以为的痛苦许多。以宝珠的心高气傲,拿到休书,会怎么样?他的心中浮起难以名状的担心和不安。
允禩心中发紧,手上下意识地用力,竟将一管狼毫生生掰断。
看见他的失态,雍正十分得意,大声吩咐:“来人,速将廉亲王亲手书写的休书送去廉亲王府,着那弃妇快快返回母家,另择屋舍居住。”
弃妇!允禩心上重重一痛,原就白皙的脸上血色净失。
雍正全然不掩胜利的快意,眼睛微眯,冷冷地嘲弄地望着他:你斗不过朕!有朕在,你注定是个失败者!比起今日,你有过的风光不值一提!就算你才智过人,善周旋,得人心,又怎么样?朕是真命天子,你的主子。你能活下来,不过仰仗朕的鼻息善心。以朕的权威,完全可以让你一无所有。
允禩心底的那抹火焰,一直被控制着遮掩着,以至于他自己都忘了的那抹火焰,腾地膨胀燃烧。他的眼睛一扫方才的死灰悔痛,射出逼人的光芒:四哥,你真以为赢了我?赢了天下?不错,你棋高一着,登上皇位,不但天下人,一众兄弟也任你生杀予夺。然而,天理昭昭,就是皇帝也不可能为所欲为,占尽便宜。天下人都看着,列祖列宗都看着,四哥,你这个皇上真当得问心无愧吗?
幽黑眼中的嘲弄又添两分:你果然败了,再无余地。软弱无能的人才会指望鬼神出来做主。朕身为一国之君,敢做敢当。朕一腔正气,心怀天下,治理好大清江山,无愧天下,无愧祖宗。
明亮的眼睛也带上两分嘲笑:四哥,这无愧的话,你还说得太早。等你真的做到国富民强,成了万民称颂的一代明君,再说不迟。做弟弟的倒真是可怜你!皇阿玛做了几十年太平天子,留下的却是一个烂摊子。就连你的皇位也来得不明不白,就凭四哥的手段,恐怕你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做个“抄家皇帝”!暴君!
幽黑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抄家皇帝不会在乎多抄一个廉亲王府。暴君不在乎多杀一个廉亲王。
抄吧。那个廉亲王府本就是你塞给我的。杀吧。早点送我上黄泉路,也许还追得上她。
不许提她!你不配!
怎么不配?多亏四哥相助,我已无妻室,正可娶她。
你配不上她!她不会嫁给你!过去没有,以后也不会。
过去没有,因我娶妻在前。至于将来——我二人早已约定来生。
“放肆!”雍正大怒,一只手重重地拍在御案上:“你放肆!”
殿内为数不多的几个太监宫女全都大吃一惊,心惊胆战地跪了下去,只留廉亲王一人鹤立鸡群地站在原处,与皇上对峙。
允禩已恢复一贯的平和,明明处于完全的劣势,却比起御座上那位从容许多。一向只道这位对她以兄长保护者自居,却不想暗地里还怀有别样心思。这件事上,输的是他。
“臣已听从皇上指示,写下休书。不知又有何冒犯之处?”
“你,你——”雍正咬牙切齿:“你当日欺她年幼无知,花言巧语,小恩小惠,蒙骗于她。好在她还不算糊涂,总算看清了你。可恨她死去多年,你竟敢——”猛然想到,他二人方才以心神交战,那个名字,并未出口。
允禩很乐意接下去:“她自然明白我,也知我明白她。输赢在她眼里,根本无关紧要。她说过,别人赢我再多,在她眼中,我仍是胤禩。”想到从前,他的目光声音都变得温柔。
眼睛耳朵都被无形的刺扎伤,雍正气急败坏:“闭嘴!你这混帐!竟敢污她清白。”
“污她清白?当日皇上在淮安所为,才是污她清白。”
雍正脸色铁青,那是他心底隐秘的美好回忆,本不容他人提及,然而念头一转,却笑道:“朕与她,同床共枕,肌肤相亲,便叫你知道了,又如何?朕拥有天下,难道要不得一个女子?”
允禩也笑:“偏偏就有这么个女子,皇上要不得,得不到。难道皇上竟不知怎么才算同床共枕,肌肤相亲?我与她,那才是同床共枕,肌肤相亲。”
“胡说!”雍正勃然变色,又是猜疑又是嫉恨:“你信口雌黄!她不是那样的人!”
允禩心中快意,本想实实给他一拳,又一想,那是闺中私密之事,何必说与他听。
见他无言以对,雍正略略放心:“亏你也是皇子,尖钻刁滑,卑鄙下作,肖似尔生母。竟敢无中生有,捏造弥天大谎,中伤那般皎洁出尘的一个女子。”
允禩听他辱及母亲良妃,哪里还肯忍,脸色微变,口气淡淡:“就算额娘出身卑贱,得封妃位,也是皇上的庶母。君王当以孝治天下。皇上辱及长辈,不忠不孝,怪不得太后生前不敢受封。”
“放肆!”雍正心口重重挨了一拳,眼前发黑,口中发苦。挑起这场争端,本是要看他出丑,亲自羞辱于他,满足一下好胜心,叫他知道,就算不凭借君王的权威,他也斗不过他。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廉亲王也能口舌锋利,咄咄逼人。他二人本是亲兄弟,一明一暗,一君一臣,斗了几十年,很了解对方的底细。廉亲王曾执掌内务府户部礼部,善于经营,宫中朝中埋下的势力,直到如今他也没有把握能消除干净。登基前后,他做的一些事,不是每一件都见得光。继续这场口舌之争,保不定他会说出什么,传出去,他虽不怕,也是恼火。手握权杖,他又何苦非要同个臣下争这口舌之锋?
“廉亲王侍君不忠,耽误朝政,不尊礼仪,以下犯上,罪无可恕,削亲王爵,降为民王。着押往太庙,长跪反省。”
殿中那一干人,听他二人斗嘴,早已吓得身体瘫软,匍匐在地,不住打颤,只恨自己不能消失,又恨自己耳聪目明。听见皇上下旨,高无庸率先反应过来,踢了边上一个太监一脚。那太监本能地应了声:“喳。”
允禩呵呵一笑,笑上面这位才能平平:若不是抢了先手,窃得皇位,你凭什么与我们斗?
雍正铁青着脸,冷冷地瞪着他,额上青筋蹦跳:棋差一着,你就只能任人宰割。
那就让我看看,你都有什么手段。允禩不慌不忙地摘下顶戴,取下朝珠,褪下朝服,就连腰中的带子也一并解了下来,仅着一袭白衣:“臣谢主隆恩!朝中传言,皇上弑父逼母,杀兄害弟,不容异己。这太庙,皇上轻易怕是不敢去。臣于国家朝廷,已无关紧要,愿替皇上去太庙长跪反省。”
雍正怒不可遏,抓起桌案上的白瓷彩绘盖碗,狠狠掷过去。
允禩头一偏,茶碗在他身后粉身碎骨。嘴边浮着一丝笑,允禩施施然往外走去,到了门口,又转回身,深深一揖:“苍天为证,明月为媒,我与楚言两情相悦,早已结下今生来世。只可惜——相逢已晚。若是二十多年前,四哥就肯这般援手,我二人早已共效于飞。今得四哥相助,使我二人九泉之下,可以光明正大做夫妻。四哥的帮助来得晚了些,小弟仍要说声多谢!”
“你——”雍正怒极反笑:“你想逼朕杀你,好坐实了朕杀害兄弟?好去九泉之下找她?朕偏不如你的意!朕会让你活着,猪狗不如地活着,看朕坐这个天下,治这个天下。她有儿有女有丈夫,你对她,算得了什么?”
“是么?”允禩淡笑:“世上的事,总能如四哥所愿么?”
允禩哈哈笑着,走了出去,心情甚好地听着身后乒乒乓乓物品坠地之声,那人咆哮发怒之声。
走出养心殿,松开那口气,允禩的心沉了下去,莫名地不安。回想方才情形,心中五味杂呈。
方才那一场,与其说是君臣较量,不如说是兄弟角力。养心殿里的那个人是他的四哥,霸道的占了上风想要完全制服他的四哥。他是失去所有,只剩一口气的弟弟。
脚趾头还有互相挤着的时候,兄弟之间不免会有磕磕碰碰。寻常人家,拌个嘴吵个架,并不是什么大事,就算分家,谈甭了,回头各过各的,老死不相往来,宗谱之上,外人眼里,仍是兄弟。天家儿女,学说话之前先学礼仪,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明明白白,不会拌嘴,只会绵里藏针,含沙射影。要么不说,张口就要往对手七寸上打。分家,分出来的是君臣。一言不合朕意,便是抄家杀头。
允禩仰面微叹,对苍天说了句被重复了无数次的话:愿生生世世无生帝王家!
兄也罢,弟也罢,君也罢,臣也罢,他们都疯了!疯狂地想要伤害对方,抓住一点优势,到头来,他们竟找到了同一样武器——她。他们用同一个人,同样的事,狠狠伤害对方。而那个人,那些事,对于他们都是那么美好,那么重要!
他不想,他也不愿,可他们真是亲兄弟!一对痴了疯了的难兄难弟!
幸亏她早早去了,听不见看不见这些。允禩苦笑。倘或听见看见,她只怕也要疯了,气得疯了,一辈子也不要见他们。
他说他要不得,得不到。他又何尝不是?
他说他对她算不得什么。他对她又算得了什么?
怡安气坏了。
昨日,齐妃悄悄来找她,求她去看看弘时。说弘时病了,皇上派了个太医去了一趟,回头说了一番话,像是说弘时装病,有意气他。母子连心,齐妃岂能放心?托了人去探望安慰,却在门口被皇上安在那儿的侍卫拦了下来。而后,养心殿来了人,传皇上口谕训诫齐妃,说弘时已经过给廉亲王为子,齐妃身为后宫嫔妃,举止失当。
齐妃哭哭啼啼地拉住她:“怡安,求你去看看他!我实在是没法子了。皇上有好几个阿哥,嫌弘时讨厌,说不要就能不要。可我生养了几个儿女,只活下来这么一个。他是我的心头肉啊!要是有个好歹,让我怎么活?怡安,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你去看看他,啊?他要是真的没病,你带句实话回来,我也就放心了。”
怡安其实不喜欢齐妃,不过,弘时一向对她极好,听说他生病,立刻想要去看望。听她说得动情,触动自己的心思,也赔了几滴眼泪,好言安慰。假使弘时真的病了,就算太医院不去人,她也会给弘时找个好大夫,保管药到病除。
寒水一直做着药材生意,与同仁堂关系密切,与好几位太医也有来往,又认得民间的名医。找个好大夫,不是什么难事。皇上对怡安和寒水一直另眼相看,小事上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齐妃得到怡安的保证,放心回去等消息。
怡安早已不是小孩子,不糊涂,知道这事儿不象说起来这么好办。涉及皇上后宫,最应该告诉皇后,由皇后出面说情安排。
当初,皇上把弘时发落出去,送给廉亲王做儿子。齐妃就来求皇后帮忙讲情,又暗地里求她在皇后面前帮腔。被皇后知情,没等她开口,皇后先抚着她的头发,语重心长地嘱咐了一番,叫她不要管宫里的事。又说皇上心里也很难过,血浓于水,父子之情哪能真地说掰断就掰断?不过是给弘时一个惩罚。只要弘时真心悔改,认个错,皇上的心也就软了。
她听了这话,私下里跑去劝弘时。她从小不知挨了“四爷”多少教训,也有经验了。知道“四爷”极重面子,心里倒不象脸上那么狠。出了事情,大哭大闹,当面顶撞,都不妨事,过个一两天,自己气平了,一定要记得去向“四爷”认错,认罚。只要把他罚的那些功课做出来,事情就算揭过。她劝弘时也认个错,她再去央着皇后贵妃还有怡亲王十七舅舅求情,天大的事,都能过去。
弘时柔柔地看着她,笑道:“你不明白,我和你不一样。你是女孩儿,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怡安恼了:“是,我的都是鸡毛蒜皮,你的都是国家大事,我不明白!我不管了!”跺跺脚就往外走。
弘时连忙拦住,赔不是,又叹道:“我也不想惹皇阿玛生气。我愿意认错,可不知道该认什么错,怎么认。”
怡安一想,也是。她也弄不清弘时错在哪里。
想着旁观者清,弘历于人情世故上最是机灵不过,怡安便跑去问弘历。
弘历沉思了一阵:“三哥做的那些事,要说错,也不能算错。可令皇阿玛不快,就是错了。为人子,最要紧的是恪尽孝道——”
怡安怕极了他的长篇大论,急忙打断:“错就错了。你快说他都错在哪里,该怎么认错。”
弘历有些古怪地望着她:“三哥做的事,只有三哥最清楚。我怎么说得清?三哥比咱们大了那么多,他和皇阿玛之间的事,有多少是咱们知道的?你也知道,皇阿玛是个精细人。就算我教给三哥一番说辞,三哥自己不那么想,被皇阿玛三言两语一问,露了馅儿,还不得罪加一等?皇阿玛盘查起来,你我都落不是,事情闹得越发大了。”
怡安十分泄气:“那怎么办?”
弘历安慰道:“事情并没你想得那么坏。皇阿玛不过在气头上,想狠狠给三哥一记警钟,逼他反省。只要三哥能想通,按皇阿玛的意思改了,皇阿玛能把他过出去,自然也能把他收回来。你就别瞎操心了!”
“也只好这么办了。可我觉得弘时自己怕是想不通的,你有机会劝劝他。这种事上,我不行!”
弘历笑道:“这事儿交给我,你别管了!老八还小,不算你,我统共也就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不是?你有那工夫,还是多在皇阿玛皇额娘跟前露露孝心,多叫皇阿玛高兴高兴。只要皇阿玛高兴,三哥的事儿就容易办。”又再三叮咛:“三哥的事儿,还有廉亲王那边的事儿,你可千万别去参合!要说惹皇阿玛生气的本事,没人比得过你。有你夹在里面,皇阿玛更要恼火,皇额娘也不好说话。”
“是,是,是!我再不提了,还不行?”怡安不服气,可也知道弘历说的是实情。
后来,弘历倒是去找过弘时几次,说了些什么,她也不知道。弘时有没有向皇上认错,她也不知道。父子俩的关系,反正是毫无改善,近来反而越见坏了。
就算不喜欢弘时,亲缘摆在那儿呢!就算他不要这个儿子,塞给了八叔,好歹也是侄儿。病了哪有不许探视的理?他不认儿子,还不许齐妃想儿子了?怡安看不懂“四爷”,只觉得他越来越不可理喻。
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弘时住所的门口,她也被拦了下来。侍卫说皇上特别吩咐不许怡安格格进去,除非有皇上手谕。
怡安的肺都要炸了!他不要弘时这个儿子,还不许她要弘时这个朋友了?不就是逼她去求他,求一道手谕?她去求就是!
宫里的人常见着笑嘻嘻的怡安格格,也见过哭哭闹闹发脾气的怡安格格,可没见过一身冰霜满脸黑云的怡安格格。怡安格格这个样,可真象极了皇上的亲生女儿!唤不住,不敢拦,有眼色机灵能主点事儿的,亲自带了两个小太监跟着,一边命人速去皇后那里报信。
允禩也没见过这样的怡安,离得还远就能感到一股愤怒和戾气,连忙抛开心中杂事,轻声相唤。
看见他,怡安顿了顿,重重地吐出两口气,缓和表情,挤出个笑容:“八叔。”
“出了什么事?这么急冲冲的?”允禩的声音里有股让人镇静的力量。
在平时,怡安在他面前是发不起脾气来的,也肯对他说实话,听他的劝。可今日,他与众不同的仪表立刻牵引了她的注意力:“八叔,你怎么了?”
顶戴没了,光着个头。朝珠朝服也没了。连象征身份的腰带也不见了。一袭素衣,后面还跟着两个带刀侍卫,怎么看着象戏台子上演的将赴刑场啊?!
怡安心中一紧,厉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儿?谁把八叔弄成这样?没王法了?!”
她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从小由“四爷”教养,被他教训,与他缠磨的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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