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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吹散往事如烟灭,续-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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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请求面圣呈情。
怡亲王皱眉:“好好的,怎么一个个都爱往枪口上撞?怡安去准噶尔了,你想去哪儿?”
冰玉一窒,明白事态严重,怕是把暗地里的一些事儿扯了出来,闹得连皇后都护不住怡安了。
转回平郡王府。不再是原来那个平郡王府了。有了新的平郡王福晋。
早先,冰玉拿了梯己首饰去卖,福彭媳妇在房里暗地里就有些嘀咕,说福晋拿了王府的东西贴补娘家。福彭敬爱母亲,为这个足足冷落了嫡妻半年。原来有纳尔苏压着,冰玉掌管这个府邸二十年,又和宫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媳妇家人就算有什么不满,也不敢明说。可现在,这府邸的女主人换了。
冰玉这辈子,早先在家时,那是万般宠爱,进宫后吃了点亏,可也是占上风的时候多,嫁进平郡王府,内有公婆疼惜,丈夫宠爱,外有太后撑腰,旧友帮扶,在这一方天地做了二十年呼风唤雨的女王,哪里受过这个?
偏偏娘家弟弟又不争气,雪上加霜。眼见曹钍歉龇霾黄鹄吹陌⒍罚芗沂歉鎏畈宦奈薜锥矗锪艘淮位褂械诙危懿荒苷婺闷娇ね醺ヌ睢8E硐送蹙簦疵挥胁钍拢诚性诩遥那椴缓茫胂备境沉思富兀幢孛挥兴脑倒省O备舅洳惶窒玻嗣牛褪且投右槐沧庸氯サ娜耍懿荒苷婺指黾θ荒K谡饫铮茴弄出点什么,一次次总要找上门,要她帮忙,又不肯听她的,回去还要给她母亲闲气。
冰玉暗暗流了不少泪,思来想去,找不到法子,只觉得没了纳尔苏,竟找不到主心骨。冰玉想不出法子对付眼前的危机,却想明白她想去哪儿了——她要去纳尔苏身边。圈禁纳尔苏,把她一起圈进去吧。那人不会照顾自己,她不看着,不放心。
怡亲王不知是真忙,还是烦了她,总是有事,见不着。冰玉就去找庄亲王。
庄亲王还不敢对着冰玉把门关上,听了她的打算,惊得半天合不拢嘴,直说:“你这是何苦!这是何苦!”
沉吟一阵,吞吞吐吐地提议:“你要见皇上,也不是不能。你手中若是还有那一位的东西,兴许让皇上中意了,会答应点什么。”
冰玉的心玲珑剔透,一点就明。皇上能对曹家额外宽限,她曹冰玉能有那些面子,固然归功于她会做人,那些爷们还肯念些旧情,可也是因为那一位。从前,在宫里,上上下下都知道,谁欺负了楚言,就得预备着有人来问罪,可谁欺负了冰玉,楚言会亲自动手。
楚言伴驾南巡,随身带走的东西没几样。后来一波接着一波,再也没有回过慈宁宫住处。
照例宫人出宫时,私物经过检查,可以带出去。楚言封了公主,定下出嫁,私人物品也该发还。楚言身份不凡,离开前已清理过一遍,又有何九暗中帮忙,可冰玉深怕有什么在楚言看来无关紧要的东西,不小心落进有心人眼里,又起风波,悄悄用自己的两个箱子,替换了过来。不久,冰玉出嫁,又把可儿要过来,带到平郡王府,一直放在自己眼皮底下。
八阿哥消息灵通,悄悄派人来要走了几样东西。冰玉新婚,楚言来看她时,把那两个箱子带来还她。冰玉也要把楚言的东西还给她,楚言却说不要,只拿了她家中长辈给的两三件首饰做纪念,其余的让冰玉看着办,用得着的留下,用不着的丢了。
冰玉一直小心收着那些东西,只当作想念。直到怡安来京城,每年生辰,冰玉都要送上一份厚礼,其实是双份,一份是她的心意,另一份替楚言送的,她从前的东西。
曹家的亏空,只靠她那点梯己远远不够,冰玉没奈何,只得把楚言留下的东西里还值些钱的找出来,也卖了。就因为拿出去的东西太多,惹得媳妇动疑,以为她把平郡王府的家底都掏空了。
她头上这支玫瑰簪,却是楚言自己画了样子,在佟尔敦的金铺打的,送给她的礼物。是她最爱的一件首饰,一向舍不得戴,更舍不得卖,本想留着做怡安今年的生辰礼物,谁知怡安却惹怒皇上,被送回准噶尔。
乱了,全乱套了!冰玉叹口气,抛开心绪,对儿媳笑道:“你忙你的去吧,见着福彭,叫他到我这儿来一趟。”
年轻的平郡王福晋这回倒很尽心。一炷香的功夫,福彭来了:“额娘,你找我?”
“嗯,有几句话对你说。”冰玉示意儿子在对面坐下:“袭了爵,就是大人了,不可再犯小孩子脾气。你媳妇就有什么地方惹你生气,告诉她知道就是,不要吵闹。记住,家和万事兴。”
“是。”
“你袭了王爵,就是这平郡王府的主人,这一大家子的顶梁柱。一家老小都靠着你,满京城的人都看着你。做事要谨慎,三思而后行,不该说不该问的,不要说,不要问。”
“是。”
“皇上打小看着你长大,明白你是什么样的人。如今,不给你派差事,未必是排挤你,嫌弃你,恐怕是觉得你还年轻,性子不够沉稳,不够担当大任,有心考验磨练你。要不,也不会还许四阿哥与你来往。你别胡思乱想!多跟怡亲王学着点儿。”
福彭心中一亮,精神起来,笑道:“是。还是额娘明白。有额娘看着,我不会犯错。”
冰玉摇头笑叹:“难道你要靠着额娘过一辈子?你阿玛不在了,弟弟们还靠你点拨上进呢。”
福彭带上点撒娇的意思:“额娘点拨我,我再去点拨弟弟们。”
“你外祖母家的事,你能管能帮,就帮着点,只当是替额娘向你外祖母尽孝。不能管,帮不了的,不要插手,记得你肩上担着平郡王府的担子。你不姓曹,你的亲舅舅已经不在了。”
福彭皱起眉:“好好的,额娘怎么说起这个?”
“我这不点拨你么?只怕日后,我们娘儿俩再不能这么坐着说话了。”
福彭大惊:“额娘,这话怎么说?”
“我要去见皇上,皇上若不肯放你阿玛回家,我就去陪你阿玛。”
“额娘,这使不得——”
“怎么使不得?我和你阿玛发过誓,生同衾死同穴。”
“皇上,老平郡王福晋曹佳氏求见。”
雍正正批阅奏折,头也不抬:“不见。”
“曹佳氏说,带来些故人之物,请皇上御览。”
雍正手上一顿,放下朱笔:“呈上来。”
小太监小心打开包裹,放在托盘上,呈了上来。高无庸先确信没有危险物品,这才接过来放到御案上。
雍正拿起面上几样看了看,放到一旁,翻开底下的册子,看着看着,皱着的眉展开,嘴角浮起笑意。
看完一册,雍正抬起头:“高无庸,你去告诉她。纳尔苏圈禁宗人府,不能放。曹家的欠款处罚,不能减免。别的,她想求什么,说出来,朕斟酌着办。”
高无庸答应一声,走了出去,不多时转回来:“福晋说,她别的都不求,只求您把她和纳尔苏关在一起。”
雍正有些意外,出了会儿神,叹道:“纳尔苏那小子,倒有些造化!告诉她,朕准了。她几时想搬进宗人府都成,只不过,进去了,就别出来。”
“是。”
“还有,告诉宗人府那些人,对老平郡王和福晋客气着点。再派人递个话给庄亲王,叫他留份心,照应着点儿。”
复活
“水灵,我来看你了。这个地方对你太陌生,你害怕了吧?台风和大漠上的风暴一样,很吓人,是么?这里没有天鹅,你喜欢这些呱噪的海鸟吗?太阳从海面上升起时,是不是很漂亮?”楚言一边低低地述说,一边用手抚去坟头的落叶沙石。
望见墓碑上的字迹,叹了口气:“对不起,水灵。那个人以为你会喜欢这里。他弄错了。”
图雅用手帕沾了点水,轻轻地擦洗坟茔,从这坟里躺着的人,想到另一个人。
在印度北部的山区里,他们遇见了土匪。阿格斯冷带着一部分侍卫断后,与他们失去了联系。
土匪的袭击提醒了楚言,带着那么一大队人马,老弱病残,一起去印度去英国,不现实。年纪大的人很难适应新的世界,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考虑到宗教的原因,最好还是在大乘佛教地区找个落脚点。
尼泊尔的廓尔喀人几十年前在甘达基河沿岸建立起一个小王国。额尔敦扎布早年跟着阿格策望日朗去过尼泊尔,与现在的国王有些交情。国王对阿格策望日朗的英勇和胆略记忆犹深,盛情欢迎老朋友额尔敦扎布。
廓尔喀人雄心勃勃,渴望着有一天统一尼泊尔。当额尔敦扎布允诺留下帮助他,楚言又呈上许多金银财宝,国王立刻答应收留这些准噶尔人。隔着崇山峻岭,不用担心准噶尔或者清朝的追捕。楚言本想让央金玛留在尼泊尔,央金玛执意跟随着她。
一路走来,楚言慢慢地,一点点地教导着改变着那些年纪较大的孩子。很多男孩和一部分女孩都已成为哈尔济朗的死忠。走出了祖辈生活的空间,听哈尔济朗描述那所谓的新世界,很想去见识见识。
楚言用一向的干练和务实,安排好老弱妇孺的生活,争得母亲们的同意,带着剩下的部分侍卫和那群怀着兴奋憧憬的孩子,前往孟买。
廓尔喀人的王族原本是印度刹帝利种姓的贵族。有了他们的帮助,楚言一行顺利地从尼泊尔来到孟买。
楚言在孟买郊外买下一处住宅。大人孩子先安顿下来,跟着楚言请来的英国人老师学习英文和欧洲的礼节习惯。楚言又设法让他们体验熟悉海上的生活。
年轻人和孩子的学习能力很强。经过大半年的准备,楚言认为可以出发了。正好,哈德逊,还有另外两个东印度公司的英国职员,决定退休,携带多年积攒的大笔财富回国。楚言便与他们同行。
他们人多,又带着很多货物,把一条船几乎包了下来。哈德逊发挥影响,使得船长根据他们的要求,在线路和日程安排上做出一些调整。准噶尔青少年在船上继续他们的学习。央金玛也遇见了她的第二春。
哈德逊的同事维斯通晓突厥语,又对回教和大乘佛教感兴趣,打算回英国后,整理收集到的一些文献,写点有关中亚地区民族和宗教的文章。遇见以突厥语为母语,信仰佛教,又高贵美丽的央金玛,如获至宝,经常找她请教聊天。船到好望角,威斯向央金玛求婚。他们在船上举行了简单但隆重的婚礼。
漫长的海路,他们也遇上几次风暴,也有人生病,但总算所有人都平安到达了目的地英格兰。在英国朋友的帮助下,楚言在乡村买下一个庄园,继续请家庭教师教导那些孩子,又送哈尔济朗和几个过了语言关的大男孩进学校,凭借她的一点先知在经济上尽可能为他们的将来安排妥贴。
安排好哈尔济朗进入牛津学习,楚言把她能做的都做了。虽然从法律上,哈尔济朗还没有成年,独特的经历和教育使他已经相当成熟,也适应了新的生活秩序。楚言已经放心让他自己走下去,也相信他能够领导起那群准噶尔孩子。
楚言的心始终挂着远方的女儿,计算着时间,想要争取在她的“终身”被决定之前,把她带出来。拜托维斯哈德逊和伊萨贝尔做那群孩子的监护人,楚言带着图雅,和几个决定返回亚洲到尼泊尔生活的准噶尔人,离开不列颠,搭乘东印度公司轮船,再次来到孟买。
等楚言和图雅搭上英国商船,回到中国,大清已经进入一个新的王朝,怡安已经在去准噶尔的路上。
靖夷没有想到楚言真的会回来,又惊又喜。
原本,靖夷得到寒水传来的消息,得知怡安离开皇宫出发去准噶尔,就有意利用这个机会,把怡安救出来。至少,这是怡安的一个机会,可以选择返回父亲的族人中做准噶尔的公主,回到成长的京城接受皇帝的安排,或者抛弃身份,做一个普通女子,去过也许漂泊不定,也许没有保障,但是自由自在的生活。
以楚言之能,无疑能为女儿做出最好的安排。
“不。”楚言含泪摇头:“你已经为她做了最好的安排。给她选择的机会,让她自己决定未来之路。这对她已经是最好的了。”
听靖夷简单描述了怡安这些年的生活,楚言心中充满感激。
她感激靖夷一家,感激寒水。他们疼爱怡安犹如至爱血亲,想方设法地安慰她,弥补她失去的父母之爱,暗中保护她,不惜冒险,不惜牺牲。
她感激四阿哥,现在的雍正皇帝,和他的皇后。她感激去世的康熙,和皇家的很多人。即使不能抛开各自的利益和立场,他们对怡安付出了爱心和关怀,尽可能地照顾教导她,也已经尽可能地提供给她自由成长的空间。她很清楚,这份用心,这份真情,是多么难得和珍贵。
这些年,怡安得到的,超过了她最高的预期。即使从前她对那个宫廷那些人有所不满,怀有怨恨,现在都已烟消云散。如果她曾经认为她付出的一切应该得到一点补偿,通过怡安,她已经得到了。
即使感激,她仍然希望女儿能从此远离宫廷远离政治,不管是京城里的,还是准噶尔的。身为母亲,她希望自己的儿女,即使不能展翅高飞,也能做一只自由的鸟儿。
但她不会替怡安决定。怡安是她的女儿。她给了怡安生命和头三年的母爱,可缺席了她此后的成长过程,再也没有为她做什么。她没有资格要求女儿按她希望的去生活。怡安已经是个大女孩,会比同龄的孩子更成熟,有能力为自己做出最好的选择。
普利茅斯的码头,哈尔济朗紧紧地拥抱她:“妈妈,我会好好学习,也会照料好那些同伴。你不要为我担心。你要照顾好自己,带着妹妹回来。你们一定会平安。我等着你们。”
她答应了哈尔济朗,会带着怡安去英格兰与他团圆。可现在,她有一个感觉,怡安的幸福还是在这片土地上。甚至她自己,重新踏上这块大陆,都有一种亲切眷念,不想再离去。
怡安曾告诉寒水,她希望能回准噶尔,看看自己出生的地方,找找父母留下的足迹。
而今的情况,准噶尔和朝廷之间还算太平。策妄阿拉布坦应该对怡安还有一点慈爱愧疚之情。怡安没有政治份量,又有着皇帝的保护。准噶尔那边应该没有人会伤害她,再次挑起与朝廷的争端。
据寒水得到的消息,皇上让怡安去准噶尔,只是应策妄阿拉布坦之请,回去探视一下祖母。归期未定,但还是要她回京城的。
京城去准噶尔,一去一回,行程漫长。靖夷调动人手,计划行动也需要时间。楚言按下早日见到女儿的渴望,先去杭州。
远远地见到佟世海和他的家人,看见他们一家和乐平安,她放心了。她没有现身,更没有上前相认。“佟楚言”死了几年了,没有道理复活。何况,她并不是真正的“佟楚言”。
她去看望水灵。水灵被葬在一处背山面海的安静所在。四周种了两圈青松,既能略挡海上来的强风,还引来一群鸟儿做伴。坟边不远有三间简陋但结实的石屋,住着一对老夫妇。
据那老夫妇说,他们来自下面的渔村。村里的人姓着同一个姓,属于同一个家族,生活虽不安逸,足以糊口。十多年前,一场飓风摧毁了村里大半的渔船和房屋,还淹死了几个壮年渔夫。天灾之后是人祸。没有打鱼的收成,村人的生活成了问题。渔霸又趁机欺压,诬陷,将村长和三位德高望重的长者拘入县衙的监狱,妄图霸占整个渔村。
一位姓金的贵公子路过,看上半山坡这块地,出了大价钱买下。得知村民的困境,出钱帮他们购买新船,重建房屋,医治病号,又去县衙交涉,教训了渔霸,使村长和长者平安回来。村民感激金公子的义举,商议报答之法。
金公子闻后笑道:“我明日就需离去。将来或许会携家眷来此居住。有意烦请诸位帮我在半山坡盖两间茅舍,作为落脚之处。”
此处临海风大,茅舍经不住风雨。村民商量之后,利用空闲时间盖了这三间石屋,期待着恩人再来。
过了好几年,金公子又来了,带着一群人。
村民以为金公子要搬来居住,谁知金公子心爱之人已经死了。当初,金公子买下这块地就是为了她,故而送她到这里安葬,又在她坟边不远留下一个空穴,准备自己百年之后,来此陪伴。
金公子替全村预交了七年的税,请村民帮助照顾这个坟墓。
那位老大爷就是当年的村长,如果不是金公子援手,早已屈死在狱中。年纪渐大,不能出海,儿女们都成家了,村长就与老妻搬到这石屋,就近照看打扫。
每年都会有衣饰华贵的人来扫墓。金公子再也没有来过。可村长夫妇相信,金公子总有一天会来。
楚言在水灵的坟头坐了很久。
想起那个月亮一样的男子。听说他已被圈禁,还被剥夺了名字。他的妻被休返娘家。一切都按她从前知道的历史发展。那个密旨呢?他为什么不用?因为骄傲?还是因为固执?他可还有回到这里的一天?
想起归尘化土,连坟墓也没留下的丈夫。女儿回去,他的家人族人会怎么解释他的下落?他们可还记得他?怡安可能找到父亲的足迹?
想起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的阿格斯冷。他在哪里?难道真的埋骨异乡?图雅该怎么办?
想起亚欧大陆另一侧的哈尔济朗,可有一家团圆的一天?她会不会是个再次食言的母亲?
太阳落山,月亮升起,潮涨潮落,风去风来,倦鸟归巢,没有什么能带给她答案。
当一轮红日跳出海面,楚言叹了口气,对图雅说:“走吧,去做我们能做的事。”
楚言发过誓,不再踏上准噶尔的土地。也怕被人认出,她的“复活”又掀波涛。她只能等着,不能亲自去找女儿。
图雅的母亲和弟弟仍在准噶尔东境生活。她熟悉准噶尔的情况,可以帮助筱毅。
要去找怡安,把她带回来的,是筱毅。靖夷认为,筱毅去,比他自己去,更合适。
“怡安和他谈得来。这孩子有些历练,大江南北,塞外西北,都跑过。寒水断断续续还和噶尔丹策零做着点生意,他也帮着跑了一回,对那边的情况有些了解,有点机灵劲儿。再有图雅提点着,你可以放心。”
楚言微笑:“我知道,我很放心。”她大概是这世上最“放心”的母亲。
图雅没有说话,只是含着泪紧紧抱了抱楚言。许多年不离不弃,相依为命,她们互相支撑着,穿越大陆海洋,共沐狂风暴雨,分担悲伤担忧思念期待。她太了解楚言,太明白她不肯言说的一切。这一次,她一定要把怡安带回来。
楚言轻轻地为她理好一缕乱发,仍像对待一个孩子:“路上小心,先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冒险。见到你母亲和弟弟,替我问好。见到怡安,告诉她,她哥哥很想她,已经为她准备好了房间,想把她当作小公主一样宠爱。”
想起哈尔济朗的“一厢情愿”,两人都笑起来。
筱毅拜别祖母和母亲,请她们保佑他顺利地找到怡安,平安地把她带回来。
楚言温柔地望着眼前的少年,好似看见远方的儿子:“谢谢你照顾怡安。你们都是好孩子。拜托了!”
筱毅终于见到怡安日日挂念的母亲,很有些意外。很小,他就听说过这位“姑姑”的许多事情,顽皮跳脱,比之怡安有过之,无不及。见过怡安小心收着的画像,容貌不及怡安美,神色态度很象,似乎更开朗些,没有怡安眼底那抹不去的忧郁。
为了安慰怡安,他说过许多称赞她母亲的话,叫她相信她母亲心中最珍爱的始终是她,可筱毅心中始终存着一丝不满,觉得这位佟家小姐从小娇养,太任性也太软弱,竟连自己的女儿都保不住,到头来糊里糊涂送了性命。亏得爹娘干娘一帮人,还百般说她怎么能干,怎么坚强。
听说她回来,得知她当年竟然没死,使了招“金蝉脱壳”逃去外番,先安顿了儿子和属下,这才转回来寻怡安,筱毅第一感觉是气愤,很替怡安不值。她有这样的本事,为何竟放着怡安不管?连累怡安和干娘伤了多少心,留了多少泪?更可气的是,他最敬重的父亲“助纣为虐”,竟连母亲和他都瞒了过去。
筱毅着恼,本不想听父亲和她派遣,可事关怡安,他不能不管。万一怡安真给送回宫,弄不好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及到见面,竟然一扫从前印象,油然升起一股敬重和亲近。这位姑姑看着他的目光,很象母亲,又比母亲多了几分了然理解,多了几分鼓励期许。似乎,他的心愿想法甚至一点怨恨,不必出口,她都能明白,都能谅解,他想做的事,哪怕可笑,哪怕莽撞,她都会支持,都会赞赏。她很少说话,常常一个人出神,听人说话时很认真,偶尔的问题总问在点子上。不论什么样的话,说出来时必定是笑着,温婉镇定。
筱毅觉得那幅画像丝毫没有画出她如今的神韵。也许,那画画的人只记得她从前的样子,没见过如今的她。
她的眼睛象微温的潭水,清澈暖人,更像平静时的大海,深深藏起无数秘密,只给人看那一片波光。她的脊背像一座山梁,不高,却足以支撑在意的一切。她的人像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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