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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骨拼图-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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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需要告诉我们你看到了什么。”德尔瑞说着,伸手夹住叼在齿缝间的那只未点燃的香烟。
她向他们简要地叙述了搜查犯罪现场的经过,以及莱姆和特里·多宾斯的推论。大多数探员都对嫌疑犯奇怪的做法感到不可思议。
“好像在玩游戏。”一个探员嘀咕道。
另一个探员问他们是否能从这些线索中解读出与政治有关的信息。
“是这样,长官,我们真的不认为他是个恐怖分子。”萨克斯坚持说。
帕金斯把他高度充沛的注意力转到她身上。“让我来问你,警员,你是否承认他很聪明?”
“非常聪明。”
“他有没有可能是在耍花招?”
“什么意思?”
“你……我应该说你们纽约市警察局,都认为嫌疑犯只是个疯子,我的意思是,你们把他当成一般犯罪者。可是,既然他如此聪明,有没有可能故意设下圈套,引导你们朝那个方向思考,然后他就可以实施他真正的企图。”
“什么企图?”
“让你们围着他故意留下的线索打转。这会不会是他的疑兵之计?”
“不,长官,这些方向都很正确,”萨克斯说,“这些线索都引导我们找到了人质。”
“我知道,”托马斯·帕金斯很快地说,“但在这么做的时候,他也成功地引导我们偏离了其他目标,对吧?”
这一点她倒没想过。“我想,有这种可能吧。”
“这么一来,威尔逊局长就会抽调负责保护联合国会议安全的警力回来,全力投入这起绑架案。嫌疑犯可能想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后放手执行他真正的使命。”
萨克斯回想起来,今天早些时候,当她看见大批警察沿着珍珠街搜索时,也曾闪过这种想法。“这么说,歹徒的真正目标是联合国大会?”
“我们是这么认为的,”德尔瑞说,“企图在伦敦用炸弹袭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会议的幕后黑手,可能想在这里再试上一把。”
如果是这样,就意味着莱姆的侦破方向是完全错误的。这多少减轻了一些她心中的罪恶感。
“现在,警员,你能为我们分项列出这些证物吗?”帕金斯问。
德尔瑞递给她一张证物清单,她找到的所有东西都罗列在上面,萨克斯开始一项一项地核对确认。刚才在她说话的时候,她注意到周围的人都在忙碌地工作——有的人在打电话,有的人站在一起低声交谈,还有一些人在埋头做笔记。然而,当她望着手中的清单,说出“我在最后一个犯罪现场采集到一枚嫌疑犯的指纹”时,她意识到房间里一下子寂然无声。她抬起头,看到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在望着她,他们脸上的表情只能用“震惊”来形容。
她不知所措地望望德尔瑞。德尔瑞伸长脖子问:“你是说你采到了一枚指纹?”
“呃,是的,他在和上一个受害人打斗时掉落了手套,他捡手套时手指触到了地面。”
“指纹在哪儿?”德尔瑞急切地问。
“上帝啊,”一个探员喊了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我……”
“快找!快找!”有人高声叫道。
房间里响起一片嘁嘁喳喳的议论声。
萨克斯的手在颤抖,她打开证物袋,把那张指纹的照片递到德尔瑞手上。他举起照片,仔细地检查了一下,然后交给另一位探员。萨克斯猜测那位探员就是这里的摩擦脊专家。“太好了,”那人说,“这是标准的A级指纹。”
萨克斯知道指纹被分为A、B、C三个等级,再低的等级大多数司法机关就不会接受了。她本来应该为自己能采集到如此高级别的指纹而自豪,但不知为什么,她此刻根本没有这种感觉。
接下来,一切动作开始同步进行。从德尔瑞手里接过照片的那位探员一溜小跑到办公室角落的一台大电脑前,把照片架放在光学扫描仪上,另一位探员则打开电脑,开始输入一些指令。德尔瑞抓起电话,一只脚不耐烦地点击着地面,然后低下头去,似乎电话那端已经有人应答了。
“珍妮,我是德尔瑞。虽然这很为难,但我还是要请你关闭东北部地区所有的AFIS【注】请求,给我最优先使用权……我和帕金斯在一起,是他同意这么做的。如果你觉得他说了还不算,我可以打电话给华盛顿的那个人……这事与联合国有关。”
【注】:指纹自动识别系统。
萨克斯知道调查局的AFIS是和全国的警务系统共用的,所以德尔瑞才会打电话请求暂时停止开放。
电脑前的那位探员说:“扫描完毕,正在传输中。”
“要等多久?”
“十到十五分钟。”
德尔瑞把他脏兮兮的手指合拢在一起。“拜托、拜托、拜托。”
围绕在萨克斯周围的是一阵旋风般的活动。她听见有声音在谈论武器、直升机、车辆、反恐专家,到处是电话铃、敲打键盘、展开地图和检查枪械的声音。
帕金斯也在通电话,说话的对象可能是人质救援小组,也可能是局长、市长、甚至美国总统,谁知道呢?萨克斯对德尔瑞说:“我不知道那枚指纹有这么重要。”
“它当然很重要,至少,在有了AFIS之后是这样。在过去,采集指纹多半是为了做样子,好让被害人和媒体知道你在做事。”
“你在开玩笑。”
“不,我一点儿没开玩笑。就拿纽约来说,假如你想通过人工方式比对指纹,我是说在没有其他线索的情况下比对所有指纹档案卡,大概得花上一名专家十五年的时间。绝不骗你。而使用自动搜寻呢?只需要十五分钟。过去我们凭借指纹认定嫌疑犯的概率只有两三个百分点,而现在已提升至百分之二十到二十二。哈,没错,指纹就是黄金,莱姆难道不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
“知道却没有全力追踪下去?啧啧,这就是他的疏忽了。”
“喂,警官,”特派员帕金斯说,一只手捂住电话筒,“我想请你尽快完成证物保管登记,我要把证物送到物证反应小组了。”
物证反应小组,萨克斯想起林肯·莱姆曾应邀为他们工作过一段时间。
“我马上做好。”
“马洛里、坎贝尔,把这些证物拿到办公室去,给我们这位客人一些证物保管签收单。警官,你身上有笔吗?”
“有。”
萨克斯跟着那两个人走进一间小房间,在他们离开去找联邦统一格式的保管签收单的时候,她一直紧张地啪嗒啪嗒按着圆珠笔的弹簧。过了一会儿,两个人拿了一沓签收单回来,萨克斯坐下来,开始打开证物袋。
她身后响起一个人的声音,是德尔瑞,那个似乎对这个案子最热心的家伙。在坐车来这里的路上,有人告诉她德尔瑞的外号叫“变色龙”,她现在渐渐开始明白是为什么了。
“我们管帕金斯叫‘大迪克’,就是‘大独裁者’的意思。不过不用担心,他很善于协调,更厉害的是他在华盛顿有很强的人际关系网。像这种案子,非得用上点关系不可。”德尔瑞把香烟放在鼻子下面嗅嗅,好像在品味一根上等的雪茄,“你知道吗?警官,你现在做的可是绝顶聪明的事。”
“做什么事?”
“远离犯罪。你不会喜欢这个的。”那张瘦削的黑脸熠熠生辉,只在眼角附近有一些皱纹。在萨克斯认识他后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一脸严肃的样子。“你做过的最正确的事,就是申请调到公共事务处,在那里你一定会表现得很好,而且绝不会沾上一身尘土。事情就是这样,我敢说,现在的工作让你一天到晚灰头土脸。”
詹姆斯·施奈德疯狂冲动行径的最新受害者,是一位刚从墨西哥城来到曼哈顿的年轻人,名叫奥特加。墨西哥城动荡不安的政治局势——从前年开始,那里的民粹主义情绪不断高涨——使得那里的商业活动难以为继。然而这位野心勃勃的企业家来到纽约不到一个星期,就不明不白地失踪了。据说最后一次有人看到他是在西区一家小酒馆的门前,警方立即判断出他很可能已经成为施奈德手下的又一个牺牲品。不幸的是,后来的事实证明他们真的言中了。
集骨者已经驾车绕着纽约大学的华盛顿广场巡弋了十五分钟。这里的人很多,但大多是小孩、暑期进修的学生和溜滑板的少年。此处充满了欢乐,但也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氛,歌手、变戏法的和杂耍艺人随处可见,这让他想起鲍里街的“博物馆”,十九世纪初最受大众欢迎的地方。当然,那里根本不是什么博物馆,而是一条带有拱廊的街巷,挤满了表演滑稽歌舞剧、展览畸形人和走钢丝的江湖艺人。在那里,小贩叫卖的东西从法国明信片到真正十字架的残片,应有尽有。
有一两次,他有意放慢车速,但没有人想搭车,也没有人坐得起,于是他掉头开往南边。
施奈德把砖块绑在可怜的奥特加的脚上,将他推下码头,浸在哈得孙河中,让恶臭的河水和鱼虾侵蚀他的身体,直到完全变成骨头。尸体在他失踪两周后才被发现,因此没有人知道这个不幸的受害者在被丢进水里时,是否还活着或仍然意识清醒,但这种可能性显然是存在的,因为施奈德残忍地将捆绑受害人的绳子缩得很短,让奥特加的脸刚好保持在水面下几英寸的位置——毫无疑问,他双手曾经拼命挣扎过,努力想让自己的脸露出水面,尽可能地延长生命。
集骨者看见一位病怏怏的年轻男子站在路边。这家伙有艾滋病,他心想,但你的骨头是健康的——而且很出色。你的骨头将会持续到永恒……那个人无意搭车。出租车驶过他身边好远,集骨者还依依不舍地通过后视镜打量着他瘦削的身影……
他把目光收回到前方的街道上,差点撞上一个走下人行道的老人,单薄的手臂一直伸到出租车前。他猛打方向盘踩住刹车,那老人也尽其所能地及时向后跳开,出租车嘎的一声在越过老人一个身位的地方停了下来。
老人打开后车门,把头探进车内,说:“你应该把眼睛往你前进的方向看。”他用训诫的口气说着这番话,却丝毫没有恼怒的意思。
“对不起。”集骨者低声道歉说。
老人犹豫了一会儿,望望街上实在没有其他出租车经过,便躬身钻进车内。
后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集骨者心想:这家伙又老又瘦,皮肤一定像丝绸一样贴附在骨头上。
“好吧,你去哪儿?”他招呼道。
“东区。”
“你坐好了。”他边说边戴上滑雪头套,车子猛然向右一拐,加速向西前进。
不明嫌疑犯八二三
外表
·白种男性,身材瘦小
·穿深色衣服
·旧手套,浅红色小羊皮
·剃须水:掩盖其他味道用?
·滑雪头套?海军蓝?
·深色手套
住所
·可能有安全的房子
·地点靠近:百老汇大道与八十二街路口,夏普瑞超市;
百老汇大道与九十六街路口,安德森食品公司;
格林尼治大道与银行街路口,夏普瑞超市;
第二大道,七十二街至七十三街,食品世界;
炮台公园城,J&G百货商店;
第二大道一七〇九号,安德森食品公司;
三十四街与雷克斯街路口,食品仓库;
第八大道与二十四街路口,夏普瑞超市;
休斯敦路与拉斐特路路口,夏普瑞超市;
第六大道与休斯敦路路口,J&G百货商店;
格林尼治大道与富兰克林路路口,食品世界
交通工具
·黄色出租车
·新款轿车
·浅色:灰色,银色,米色
其他
·熟悉犯罪现场工作
·也许有犯罪记录
·熟悉指纹
·点三二口径柯尔特手枪
·捆绑被害人的绳结很不寻常
·对“旧东西”极感兴趣
·称呼一位受害人“汉娜”
·略懂德语
·特别钟爱地下室
·双重人格
·也许是牧师、政客、社工或顾问。
第三部 巡警之女
颠覆、颠覆、颠覆!这是纽约的座右铭……我们祖先的骨骸,不能在地下平静地躺过四分之一个世纪,这一代人似乎一心要移开他们之前的所有遗物。
——菲力普·霍恩(纽约市市长),《日记》,一八四五
第十八章
星期六晚上十点二五分至星期日凌晨五点三十分
“我又一次被击倒了,朗。”
莱姆用吸管,塞林托端着玻璃杯,两人喝的都是不掺水的纯威士忌。塞林托摊开双腿倒在嘎吱作响的旧藤椅里,莱姆发觉,他此时看上去有点像电影《卡萨布兰卡》里的皮特·劳尔。
在对联邦政府公务员的狂妄自大发表了一大通尖酸刻薄的心理分析后,特里·多宾斯已经离开了。杰里·班克斯也走了,只有梅尔·库柏还在忙着将他的仪器设备拆装打包。
“这酒不错,林肯。”塞林托啜了一口威士忌,“妈的,这玩意儿我可买不起。这酒有多少年头了?”
“我想大概二十年吧。”
塞林托警探瞪大眼睛望着这杯黄褐色的液体:“天哪,要是女人的话,也达到法定的成人标准了。”
“朗,跟我说说鲍林。他刚才为什么会发那么大脾气?”
“你是说小吉米?”塞林托笑了,“现在他可麻烦大了。把佩雷蒂排斥在案件调查之外,不让联邦调查局人员插手,都是他的主意。他把人都得罪光了。请你帮忙也是他先提出来的,这着实费了一番工夫,而且完全不符合常规。我丝毫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只是就一位平民参与侦办如此重大的案件而言。”
“是鲍林要我侦办的?我还以为是局长的意思。”
“是啊,但那是鲍林直接在局长耳边吹风的结果。他一听说这个案子,知道现场有嫌疑犯故意布置的线索,就马上给局长打了电话。”
为什么点名要我加入?莱姆纳闷。这事有些蹊跷。自从莱姆在那起杀害警察的案件中受伤以来,他和鲍林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那起案件正是鲍林主持侦办的,而且最后成功地逮捕了凶手丹尼·谢菲尔德。
“你好像感到很意外。”塞林托说。
“是他要我帮忙吗?我真的有些意外。我和他的交情不深,有一段时间甚至关系搞得很僵。”
“为什么?”
“我填14…43表告过他。”
14…43表是纽约市警察局申诉专用表格。
“大约是在五六年前,那时他还只是一个副探长,有一次我发现他站在被保护的犯罪现场中央讯问嫌疑犯,把现场给污染了。我气坏了,回去就填了份申诉表,结果这份报告被拿去在另一次控告他的听证会上引用——就是他朝没带武器的嫌疑犯开枪的那一次。”
“这个……我想他不会介意吧。因为他真的很想你帮忙。”
“朗,你能帮我打个电话吗?”
“当然。”
“不行!”托马斯说,从塞林托手中夺走电话,“让他自己打。”
“我一直没时间学这东西怎么用。”莱姆说着,朝托马斯早些时候安装好的拨号控制器点点头。
“你根本没花时间,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你想打给谁?”
“伯格。”
“不,你不能打。”托马斯说,“已经太晚了。”
“我刚看过时间。”莱姆冷冷地说,“打给他。他现在还在广场旅馆。”
“不。”
“我要求你打给他。”
“拿去。”托马斯啪的一声把一张纸扔在床边桌子的远端,但莱姆还是能够轻易地看见上面的文字。上帝或许夺走了莱姆许多东西,但唯独把像年轻人一样的好视力留给了他。他开始按照纸上的说明,用脸颊控制操纵杆拨打电话。程序比他原先想的容易多了,可他故意做得慢慢吞吞,一边还不住地嘀咕抱怨。托马斯被他惹火了,不再搭理他,转身下楼去了。
伯格医生不在旅馆房间里。莱姆挂断电话,只恨自己没有能力把它摔了。
“怎么了?”塞林托问。
“没事。”莱姆咕哝道。
他去哪里了?莱姆忍不住想。时间这么晚了,伯格医生此时应该在旅馆房间里休息才对。莱姆心中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感到有点嫉妒,他的死亡医生一定是出去帮助另外一个人死亡了。
塞林托突然轻轻地咯咯笑了起来。莱姆抬起头,看到他正在吃一根巧克力棒。莱姆想起来,以前他和塞林托一起工作时,这个胖子就喜欢拿这种垃圾食品当主食。“我在想一个人。还记得本尼·邦佐吗?”
“有组织犯罪别动队的时候?有十年或十二年了吧?”
“可不!”
莱姆喜欢侦破有组织犯罪,那些嫌疑犯都很专业,犯罪现场富有挑战性,而且被害人很少是无辜的。
“那个人是谁?”梅尔·库柏问。
“湾脊区的职业杀手。”塞林托说,“记得我们抓住他后,那个巧克力棒三明治的故事吗?”
莱姆笑了,不停地点着头。
“什么故事?”库柏问。
塞林托说:“好吧,我讲给你听。当时我们在登记中心,林肯,我,还有其他几个同事。本尼像座肉山似的坐在那里——记着,他是个大胖子,用手按着胃部。突然他说:‘不好,我饿了,我要吃巧克力棒三明治。’我们互相看看,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我就走了过去,问:‘什么是巧克力棒三明治?’他看着我,好像我是从火星来的,‘你他妈的认为那是什么?拿一条巧克力棒,放在两片面包中间夹着吃,这就是他妈的巧克力棒三明治。’”
他们全笑了。塞林托递给库柏一根巧克力棒,但他摇摇头谢绝了,然后又递给莱姆。莱姆忽然有一种冲动,想抓过巧克力棒大咬一口。他已经有一年多没尝过巧克力的滋味了。他回避所有这类食物——糖,甜食——所有会引发麻烦的食物。这些东西看似很小,对生命而言却是沉重的负担,是最能让你感到悲哀和幻灭的东西。好吧,你再也不能潜水或攀登阿尔卑斯山了,那又怎么样?一大堆人都做不到。但是人人都能自己刷牙,自己去看牙医,补完牙齿,搭乘地铁回家。在没人看见的时候,人人都能偷塞一块花生糖在嘴里,用后槽牙慢慢嚼碎。
每个人都能,只有林肯·莱姆例外。
他冲塞林托摇摇头,吸了一大口威士忌。他的目光转回到电脑屏幕上,想起今天早上当塞林托和班克斯进来打断他时,那封他正写了一半的给布莱恩的诀别信。他还有好几封类似的信要写。
其中一封他迟迟没有动笔的信,是写给那个脊椎外科专家彼得·泰勒的。他们在一起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讨论病情,很少谈到死亡。泰勒医生是安乐死的坚决反对者,莱姆觉得有必要给他写一封信,向他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自杀的决定。
还有。阿米莉亚·萨克斯?
他决定,也应该给这位巡警的女儿留几句话。
残疾者是慷慨的,残疾者是仁慈的,残疾者是意志刚强的……
残疾者若不宽容,就一无所有。
亲爱的阿米莉亚:
我亲爱的阿米莉亚:
阿米莉亚:
亲爱的阿米莉亚警官:
由于我们有过一段共同工作的快乐时光,所以我想借此机会表明,尽管我认为你是背叛我们的犹大,我还是原谅你。希望你在未来的工作岗位上能好好表现,扮演好舔媒体屁股的角色……
“朗,你知道萨克斯的背景吗?”
“除了她的火暴脾气,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她结婚了吗?”
“没有。像她这样的脸蛋和身材,你一定认为早有哪个帅哥把他追到手了,可她连约会都没有。几年前我们曾听说她在和某人交往,但她自己从来没有提起过。”他压低声音说,“有人谣传她是同性恋,不过我对这种事不太了解——我的社交生活仅仅局限于在周六晚上到自助洗衣店勾搭妇女。甭说,这招还真管用……”
你必须学会放弃死者……
莱姆想起自己对她说这句话时,在她脸上看到的表情。为什么会这样?他开始生气自己不该浪费这么多时间琢磨她的事,就又喝了一大口威士忌。
门铃响了,接着传来上楼的脚步声。莱姆和塞林托一齐往门口望去。脚步声来自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制服马裤,头戴蓝盔,是一名纽约市警察局的精英骑警。他把一个巨大的公文袋交给塞林托,就转身下楼走了。
塞林托打开公文袋。“看看我们得到了什么。”他把公文袋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倒在桌子上。莱姆焦急地向桌上望去。是三四十个贴着标签的证物袋,每个袋子里面都有一片包裹牛小腿肉的保鲜膜。这是他们先前派特勤小组的人去买的。
“这里有一张霍曼的字条,”他念道,“致:林肯·莱姆、朗·塞林托。发自:鲍尔·霍曼,TSRF。”
“什么意思?”库柏问。警察机关是最爱滥用缩略语和首字母缩写的单位。例如RMP——移动机械化巡逻队【注1】,代表巡逻车;IED——即时爆炸装置【注2】,代表炸弹。但TRSF是一个新词,莱姆耸耸肩,表示他也不懂。
【注1】:指remote mobile patrol。
【注2】:指improvised explosive device。
塞林托继续念下去,忍不住笑了起来。“战术超市反应小组【注】。主题:牛小腿肉。全市搜索结果,发现嫌疑犯四十六名,全部予以逮捕,未遇任何抵抗。我们已经宣读了他们的权利,并押送至警员T。P。费兹切拉妈妈家厨房里的拘留所。在完成审讯后,其中六名嫌疑犯将被移交你们监管。以三百五十度加热三十分钟。”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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