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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骨拼图-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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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做血液测试吗?”

“不会。”

“那就假设它是血迹。有可能是被害人的吗?”

“似乎不太可能。这里离受害人太远了,而且两者之间没有血迹。”

“血迹指向什么地方吗?”

“好像通向墙上的一块砖头。它是松动的,上面没有指纹。我要把它推进去。我——噢,天啊!”萨克斯倒吸一口冷气,踉跄后退了一两步,差点跌倒。

“怎么了?”莱姆问。

她慢慢上前,不敢相信地盯着面前的东西。

“阿米莉亚,和我讲话。”

“是骨头,一根鲜血淋漓的骨头。”

“是人的吗?”

“我不知道,”她回答,“我怎么会……我不知道。”

“新近被害的吗?”

“看起来像。骨头的长度和直径各约两英寸。上面有血迹,还有残余的肉。这是被锯下来的。上帝呀,谁他妈的会做出……”

“别激动。”

“如果这是歹徒从另外一个受害人身上取下的骨头怎么办?”

“那我们最好尽快找到他,阿米莉亚。把骨头装起来,用塑料袋。”

在萨克斯照他的吩咐做时,莱姆又问:“还有其他故意布置的线索吗?”他的声音相当关切。

“没有了。”

“就这些?一撮头发、一根骨头和一片木头?他不会做得这么简单吧?”

“我是不是该把这些东西带回你的……办公室?”

莱姆笑了。“他一定很高兴看到我们就此收兵。不过不行,我们还没有检查完。让我们再多找一些和不明嫌疑犯八二三有关的东西。”

“但是这里没有东西了。”

“噢,当然有。那里有他的住址、电话、特征,有他的希望和渴望。这些东西都在你身边。”

他那说教式的口吻令她恼火,她没有答话。

“你有手电筒吗?”

“我有制式卤素灯……”

“不,”他咕哝道,“制式灯视野太窄。你需要十二伏的广角灯。”

“可是,我没有带进来,”她没好气地说,“要我出去取吗?”

“没时间了。去检查水管吧。”

她爬上天花板,用强力手电筒照亮也许五十年来从未被光线照过的地方。过了十分钟,她报告说:“没有,没发现任何东西。”

“回到门口去,快点。”

她犹豫了一下,走回门口。

“好,我到了。”

“现在,闭上眼睛。你闻到什么味道?”

“闻?你是说闻吗?”他是不是疯了?

“在犯罪现场一定要闻空气的味道,它能告诉你上百件事。”

她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吸了口气。“闻了,但我说不清闻到了什么。”

“这个答案我不能接受。”

她夸张地呼出一口气,希望这呼气声能通过电话清楚响亮地传到他那里。她把眼睛阖上,吸气,再度和恶心交战。“霉菌,发霉的味道。由蒸气凝成的热水味。”

“你不必说它是从哪儿来的,只管描述就行。”

“热水味。那个女人的香水味。”

“你能肯定是她的?”

“呃……不。”

“你自己喷了香水吗?”

“没有。”

“会是剃须水的味道吗?那个医护员或特勤小组的队员留下的?”

“我不这么看。不是。”

“形容一下它的味道。”

“干干的,像金酒。”

“猜一下,是男人的剃须水还是女人的香水?”

尼克以前用的是什么?满意牌,淡香型。

“我不知道,”她说,“大概是男人的吧。”

“走到尸体那里去。”

她瞄了一眼那根水管,又看向地面。

“我……”

“去吧。”林肯·莱姆说。

她过去了。剥裂的皮肤就像黑红色的桦树皮。

“闻她的脖子。”

“它全都……我的意思是,那里没剩多少皮肤了。”

“很抱歉,阿米莉亚,但你必须这么做。我们必须知道这是不是她的香水味。”

她做了。吸气,反胃,差点吐出来。

我快吐了,她想。就像尼克和我在潘趣的那个晚上,喝了太多该死的冰镇台克利【注】,我们两个好斗的警察,大口大口地灌下这种有蓝色塑料箭鱼游弋的娘娘腔饮料。

【注】:一种由朗姆酒、柠檬汁和糖混合的加冰鸡尾酒。

“你闻到香水味了吗?”

又来了……恶心又翻上来了。

不,不!她闭上眼睛,把注意力集中到她疼痛的关节上,那最痛的部分——她的膝盖。然后,奇迹般地,那股恶心劲过去了。“不是她的香水。”

“好。所以也许是那家伙自己愚蠢地喷了很多剃须水。这或许是上流人士的标志。但也许他是想掩盖掉一些他可能留下的气味,大蒜、雪茄、鱼腥、威士忌。我们以后会知道的。现在,阿米莉亚,仔细听好。”

“什么?”

“我要你假装是他。”

噢,真他妈的变态。我受够了。

“我不认为我们有时间这样做。”

“犯罪现场工作的时间永远不够。”莱姆平静地说,“但这阻止不了我们。你只管进入到他的头脑里。我们一直在用我们的模式思考,现在我要你想象他的方法。”

“好吧,我该怎么做?”

“运用你的想象力,这是上帝之所以赐给我们这种能力的原因。现在,你就是他。你铐住那个女人,塞住她的嘴。你把她带到这个房间,把她铐在水管上。你吓坏了她。你正在享受这种感觉。”

“你怎么知道他会享受这种感觉?”

“是你在享受这种感觉,不是他。我怎么知道?因为没有人会费这么大麻烦做一件事而不好好享受。现在,你知道你附近的路。你已经来过这里。”

“你为什么这么想?”

“你必须事先勘察这里——找到一处正对着蒸气管道出口的隐秘地方。并且把要留在铁路边的线索带走。”

萨克斯被莱姆那流畅、低沉的声音迷惑了,完全忘记了他的身体还瘫痪在床上。“嗯,对。”

“你把蒸汽管道口的盖子打开了。这时你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我想让事情快点结束,赶快离开。”

但几乎就在这些话脱口而出的同时,她立刻意识到:错了。因此在听到莱姆的舌头在她的耳机里咂吧了一声时,她并不感到惊讶。“你是说真的吗?”他问。

“不,我想让它持续下去。”

“对了,我想这才是你真正希望的。你在想蒸汽会把她变成什么样子。你还有什么感觉?”

“我……”

一种模糊的想法在她的脑子里逐渐成形。她看到那个女人在尖叫、哭泣、呼喊求救。她还看见……看见另一个人。是他,她心想,不明嫌疑犯八二三。但他长什么样子?她必须再接近一点才能了解。是什么?……是什么?但突然间,这个思绪不见了,完全消失了。

“我不知道。”她喃喃地说。

“你觉得很急迫吗?还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非常冷静?”

“我在赶时间,我必须离开,警察随时都会赶到这里。不过,我还是……”

“还是什么?”

“嘘——”她打断他的话,再次环视房间,寻找刚在她脑中萌芽却又随即消失的思绪。

房间在旋转,出现一个黑黑的、繁星漫天的夜晚。黑暗的房间和微弱昏黄的灯光都在不停地旋转。主啊,不要让我晕倒!

也许他……

那里!就是那里。萨克斯的目光顺着蒸汽管,看向房间阴暗凹处的另一块蒸汽孔挡板。那里是更适合藏匿那个女人的地点,从门口经过的人根本看不到那里,而且这块挡板上只有四颗螺钉,而被他选中的那块则有八颗。

为什么不是那根蒸汽管?

接着,她想通了。

“他不想……我还不想离开,我要盯着她。”

“你为什么这么想?”他用萨克斯刚才问他的口气问她。

“这里还有另外一根蒸汽管可以铐她,但我还是决定选择位置比较明显的这一根。”

“这样你就能看到她?”

“我想是的。”

“为什么?”

“可能是要确认她不会挣脱逃跑,也可能是要确保她嘴上的胶带不会脱落……我不知道。”

“很好,阿米莉亚。但这表示什么?我们该怎样运用这个事实?”

萨克斯环视房间,寻找既能观察那女人又能不被她发现的最佳位置。最后,她在两个大油槽之间发现了一个阴暗的角落。

“找到了!”她兴奋地喊了起来,两眼注视着地面。“他在这里待过。”她忘了继续扮演嫌疑犯的角色,“这里被他清扫过了。”

她用珀利灯胆绿色的光线仔细检查那块地方。

“没有指纹。”她有些失望地说。但当她举起珀利灯准备关掉的时候,在一个油槽上面赫然现出一块痕迹。

“我找到了一枚指纹!”她大叫。

“指纹?”

“如果把身体前倾,借油槽支撑住重量,就可以从更好的角度观察那个女人。他就是这么做的,我敢说。只是,有点奇怪,林肯。它是……变形的,他的手。”她看着这个畸形的掌纹,不寒而栗。

“手提箱里有瓶标示着DFO的喷雾剂。那是荧光染料。把它喷在指纹上,用珀利灯照亮,然后用一比一的拍立得相机把它拍下来。”

她告诉他已经照他的吩咐完成了,他说:“现在用吸尘器吸取油槽之间地面上的东西,如果我们幸运的话,也许可以发现被他搔掉的头发或咬掉的指甲屑。”

这些都是我的习惯,萨克斯心想。带血的指甲,紧皱的眉头,这就是最终断送她的模特生涯的原因。她试过一遍又一遍,想戒除这些习惯,最终还是绝望地放弃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小小的习惯动作就能戏剧性地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把吸尘器的滤纸装进袋子里。”

“纸袋吗?”

“对,用纸袋。现在,轮到那尸体了,阿米莉亚。”

“什么?”

“呃,你可以开始验尸了。”

她的心一沉。找别人吧,求求你,找别人来做这种事。她说:“要等法医勘察完才行,这是规定。”

“今天不讲规定,阿米莉亚。我们自己做主。法医可以在我们后面完成他的工作。”

萨克斯走向那个女人。

“你知道程序吗?”

“知道。”她一步步靠近那具被毁坏的躯体。

在她的手离被害人的皮肤只有几英寸时,她僵住了。

我办不到。她全身战抖,虽然不停地告诉自己要继续下去,但就是办不到。她的肌肉已经完全不听使唤。

“萨克斯,你在吗?”

她无法回答。

我办不到……这很简单。不可能。我就是办不到。

“萨克斯?”

此时她看向自己的内心深处,不知为什么,看到她的父亲,穿着制服,正弓着身子在西四十二街炙热、坑洼的人行道上,用胳膊挽起一名邋遢的醉鬼,送他回家。接着,她又看到她的尼克,正和一个抢劫犯坐在布朗克斯区的酒吧里喝酒谈笑,而那小子如果知道对面的年轻人是个卧底警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他干掉。这两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都在做他们不得不做的事。

“阿米莉亚?”

这两个形象占据了她的思想,但究竟是他们让她平静下来,或许这种平静来自其他地方,但她此时不想猜测。“我在这里。”她对林肯·莱姆说,然后按照过去学过的程序进行勘察尸体的工作。采集手指甲、收集毛发——包括阴毛和头发。同时一边做一边向莱姆报告进展情况。

不理会那晦暗的眼珠……

不理会那深红的肌肤……

尽量不去理会那股味道……

“取下她的衣服,”莱姆说,“所有东西都剪下来。先铺一张白纸在下面,接住所有可能掉下来的东西。”

“要我检查衣兜吗?”

“不,这个我们可以回来再做。把它们用纸包好。”

萨克斯剪下上衣、裙子和内裤。她伸手摸向耷拉在女人胸前、她以为是胸罩的东西,感觉怪怪的,手指一捏就破碎了。突然,像被人扇了一巴掌,她猛然意识到手里握着的是什么,不由得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那不是布料,而是人的皮肤。“阿米莉亚,你没事吧?”

“没事。”她吸了口气说,“我很好。”

“描述一下她被捆绑的情形。”

“嘴巴被两英寸宽的水管胶带封住,双手铐着制式手铐,脚部被晒衣绳捆绑。”

“用珀利灯照她的身体。他有可能赤手触摸过她的身体,找找看有没有指纹。”

她照做了。“没有。”

“好。现在剪下晒衣绳,注意不要从打结的地方剪开。放进袋子里,用塑料袋。”

萨克斯又照做了。然后莱姆说:“我们需要那副手铐。”

“好的。我恰好带着一把手铐钥匙。”

“不,阿米莉亚,不要把手铐打开。”

“什么?”

“手铐锁的机械装置是追踪嫌疑犯线索的最佳途径之一。”

“说得好,但不用钥匙我该用什么办法把它们解下来?”萨克斯笑了。

“手提箱里有一把锯子。”

“你要我锯断手铐?”

停顿了片刻,莱姆说:“不,不是手铐,阿米莉亚。”

“那你要我锯的是……啊,你不是认真的吧?锯她的手?”

“你必须这么做。”她不情愿的态度让他有些恼火。

原来如此。塞林托和鲍林挑了一个疯子做搭档。也许他们就此青云直上,但我不要和他们一起。

“算了吧。”

“阿米莉亚,这只是收集证物的另一种方式。”

为什么他总是振振有词?她拼命想出了一个理由。“如果我锯断它们,血会流得到处都是……”

“她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了。何况,”他像电视里的厨师一样解释,“血液已被蒸得凝固了。”

那种恶心的感觉又翻上来了。

“去吧,阿米莉亚,去手提箱那里。拿出锯子,就在箱子的内盖里。”他又冷冰冰地加上一句,“麻烦你。”

“你刚才何必要我刮她的指甲?我可以把整只手带回去给你!”

“阿米莉亚,我们需要那副手铐。我们必须在实验室里打开它,不能等法医来。我们必须这样做。”

她走回门口,解开皮带,从箱子里拿出那把奇形怪状的锯子,抬头注视着房间中央那个身体凝固成扭曲形状的女人。

“阿米莉亚?阿米莉亚?”

外面,天空仍然塞满了滞重、黄色的空气,附近的建筑物都蒙着煤灰,像烧焦的骨头。但萨克斯从未像现在这样高兴又回到这个城市的空气中。她一手提着鉴定工具箱,一手拿着那把锯子,耳机垂晃在脖子上。她无视盯着她看的大批警察和围观者,径直走向现场鉴定车。

当她经过塞林托身边时,她毫不犹豫地把锯子交到他手上,几乎是扔过去的。“如果他真的想这么做,叫他亲自走到这里来,叫他自己去干。”

第二部 洛卡德法则

在现实生活中,凶杀案现场只给你一次机会。

——弗侬·J。格博斯(原纽约市警察局副局长)

第九章

星期六下午四点至星期六晚上十点十五分

“我遇到一个特殊情况,长官。”

办公桌对面的那个男人,看上去就像电视连续剧里某个大城市警察局的副局长。凑巧的是,这就是他的官阶。满头银发,下颌上有适度的赘肉,金边眼镜,完美无瑕的做派。

“你有什么问题,警员?”

伦道夫·C。埃柯特副局长抬起眼皮瞟了她一眼,很快又把目光收回到自己的长鼻子上。萨克斯立刻意识到,不论是对男警员还是女警员,他点头示意的方式都是平等的。

“我想申诉,长官。”她坚定地说,“你听说了出租车绑架案吗?”

他点点头。“啊,这件案子已经搞得满城风雨了。”

像是说起一场小学生的跳绳比赛。萨克斯觉得他的口气未免过于轻描淡写了。但她可无意去顶撞一位副局长。

“都怪该死的联合国会议,”他说下去,“整个世界都在看着我们。这不公平。人们从不会谈论华盛顿或底特律的凶杀案。好,就算他们谈论底特律,那芝加哥呢?绝对不会。就因为这发生在纽约,人们才大肆宣扬。弗吉尼亚州首府里士满去年发生的凶杀案比我们还多,我查过的。我宁可不带武器闯进哈莱姆中区,也不愿在哪天开着窗户紧闭的车子穿过华盛顿东南部。”

“是的,长官。”

“我知道他们已经发现那个女人死了。所有新闻都在播报,所有的记者。”

“发生在下城,就是刚才的事。”

“真不幸。”

“是的,长官。”

“他们只是杀了她?就这样?没有要求赎金或任何事?”

“我没听见有人提到赎金。”

“你要申诉什么?”

“今天早上我是第一个赶到凶案现场的警察。”

“你是巡警?”埃柯特问。

“曾经是。我本应该今天中午转到公共事务部,接受培训。”她扬了扬缠满肉色邦迪绷带的手,又放回到膝盖上,“但他们强行征召我。”

“谁?”

“朗·塞林托警探,长官。还有霍曼探长和林肯·莱姆。”

“莱姆?”

“是的,长官。”

“不会是几年前负责资源组的那个家伙吧?”

“是的,长官。就是他。”

“我以为他已经死了。”

自我意识那么强的人是不会死的。

“他活得好好的,长官。”

埃柯特副局长望向窗外。“他已经不再具有警察身份了,在这件案子中能做什么呢?”

“顾问,我猜。这是朗·塞林托负责的案子,由鲍林探长督办。我等了八个月才盼到这次职务调动,但他们却要我到犯罪现场工作。我从来没勘察过犯罪现场,这毫无道理,而且老实说,我最恨别人支派我去做我没受过训练的工作。”

“犯罪现场?”

“莱姆命令我勘察整个现场,就我自己。”

埃柯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这些话让他摸不着头脑。“为什么一个平民能够命令穿制服的警察做事?”

“长官,我的意思是,”她设下圈套,“我是说,没问题,我可以帮忙,但我还没准备好去肢解受害人……”

“什么?”

她眨眨眼睛,做出一副对他的毫不知情表示很惊讶的样子。接着她解释了有关手铐的事。

“老天,他们他妈的究竟在想什么?请原谅我说了粗话。他们难道不知道全国都在关注这个案子吗?CNN一整天都在跟踪报道这起绑架案。锯掉她的手?对了,听说你是赫尔曼·萨克斯的女儿?”

“是的。”

“他是个好警察,非常优秀,我给他颁过奖。他这个人有巡警该有的样子。中城南区,对吧?”

“地狱厨房,也是我的辖区。”

我以前的辖区。

“赫尔曼·萨克斯在一年中防止的犯罪,可能比整个刑事组破获的案子还多。他总能摆平一切,你知道。”

“的确,我爸他就是这样。”

“锯她的手?”埃柯特哼着鼻子说,“一旦被那女人的家人发现,肯定会控告我们。他们什么事都要告。现在就有一个强奸犯在告我们,因为他在拿刀子朝警察比划时大腿上挨了一枪。他的律师搬出一套什么‘选择最低致命武器’的狗屁理论。不开枪,难道要我们警察徒手和歹徒搏斗,还是使用催泪剂?莫非要我们礼貌地问他们愿不愿意束手就擒?我真不明白。我最好让局长和市长小心这件事。我会跟他们打招呼的,警员。”他看看墙上的时钟,已经过了四点。“你今天的勤务结束了吗?”

“我还必须回林肯·莱姆住的地方报告,我们全在那里工作。”她想起那把锯子,又冷冷地加上一句,“实际上,是在莱姆的卧房里,那里就是我们的指挥所。”

“用平民的卧房当指挥所?”

“我很希望你能帮忙,长官。这次调动我已经等了很长时间。”

“锯下她的手?我的老天。”

她起身走向房门,来到外面的走廊上。这里很快就会成为她新的工作地点。出乎她意料的是,那种释然的感觉居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出现。

他站在深绿色的玻璃窗前,望着街对面空地上的一群野狗。

他待在这座老房子的一楼。这是一幢建于十九世纪初联邦时期的大理石建筑,周围都是空地和出租公寓,有的已经废弃,有的还有房客居住,但绝大多数是擅自入住的。这座老房子也已经空了很多年了。

集骨者拿起一张刚才用过的粗砂纸,继续摩擦。他低头看看手中的杰作,然后又抬头望向窗外。

他的手准确地做着圆周运动,小小的砂纸发出轻轻的声音。嘘嘘嘘、嘘嘘嘘……就像一个母亲在轻哄孩子入睡。

十年前,在纽约还充满希望的时期,有位狂热的艺术家搬来这里。他把破烂生锈的古董塞满了这座潮湿阴冷的二层楼房。熟铁制成的栅栏、大块的花冠模子、裂成一道道的彩饰玻璃,以及蚀迹斑斑的圆柱。在老灰泥墙上还留有这位艺术家未完成的作品,有工人、小孩,也有焦虑不安的恋人。一张张浑圆、毫无表情的面孔茫然地对视着,仿佛灵魂已经被人从他们平滑的身体中抽走。

这位艺术家从未取得成功,甚至在他为刺激市场使出最后一招极端手段——自我了断——之后,也没有引起任何轰动。最终,作为债务抵押,银行接收了这幢建筑。

嘘……

集骨者去年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现这里,立刻知道这就是他要住的地方。当然,这里的荒芜破败具有明显的实用价值,这是他选中这里的一个重要因素,但还有另外一个更诱人、更隐秘的原因:对街的空地。在多年前的一次挖掘工作中,挖掘机从地表下面翻出一堆人骨,才发现这里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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