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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全传之母子君臣-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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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凌兆熊无可奈何地说:“我就再走一趟黄冈。”
※               ※                 ※“老哥,”魁麟面无表情地,“你搅了个马蜂窝,怕连我都要焦头烂额。”
“府尊这话,让兆熊无地自容。”凌兆熊答说,“不过,州里绝没有贻祸上台的意思。”
“我知道,我不是怪你,只是就事论事。如今没有别的法子,只有咱们俩一起进省,看上头怎么说法?”
于是魁麟与凌兆熊连夜动身,赶到武昌,先见藩司善联。听完报告,大为惊诧,“有这样的事?”他说,“光天化日之下,冒充皇上,不发疯了吗?”
“是!”魁麟躬身问道:“大人说是冒充,我们是不是就禀承大人的意思,拿杨国麟当冒充的办?”
“不!不!不!”善联急忙摇手,“我可没有这么说。冒充不冒充,要认明了才能下断语。”
魁麟是故意“将”他一“军”。因为彼此旗人,所知较深,善联为人圆滑,不大肯替属下担责任,魁麟深恐他觉得事情棘手,拖延不决,未免受累。这样一逼,善联就不能不有句实实在在的话交代。
“说实话,这件案子出在别省还好办,出在湖北不好办。其中的道理,我也不必细说。
如今先请两位老哥回公馆,我立刻上院,先跟于中丞去商量,看是如何说法?回头再请两位老哥过来面谈。“
“是!”魁麟试探着问:“这件事恐怕还要请示香帅吧?”
“我看,不能不告诉他。”善联又说,“香帅的‘起居无节,号令不时’是天下闻名的,如果非请示他不可,那就要看两位的运气了!也许今天晚上就有结果,也许三天五天见不着面。”
“大人,”魁麟立即要求,“这件案子,反正不是州里能够了结的!人犯迟早要解省,晚解不如早解,我看请兆熊兄马上赶回去带人来。如何?”
善联沉吟了一下答说:“这样也好!香帅的性子,大家知道的,一声要提人,马上就要,不如早早伺候为妙。不过,案涉刑名,得问问老瞿的意思。明天一早听信吧!”
等魁麟跟凌兆熊一走,善联随即更衣传轿“上院”。督抚衙门简称为“院”,湖北督抚同城,但在统辖上,藩司为巡抚的直属部下,所以善联的“上院”,自然是上巡抚衙门。
湖北巡抚本来是谭嗣同的父亲谭继洵。戊戌政变那年,改革官制,湖北巡抚一缺裁撤,谭继洵不必等他儿子身罹大辟,便已丢官。及至太后训政,一切复旧,湖北复设巡抚,谭继洵当然不会复任,朝命由安徽藩司于荫霖升任。
于荫霖是极少数生长在关外,而不隶旗籍,又做大官的汉人之一。他是吉林伯都厅人,翰林出身。那时的翰林院掌院是守旧派的领袖大学士倭仁,于荫霖相从问学,颇得赏识。不过,于荫霖倒不是启秀那样的腐儒,更不是徐桐那种神既全离,貌亦不合的假道学。从光绪八年外放湖北荆宜施道以后,久任外官,凡所施为,孜孜以为民兴利除弊,振兴文教为急务,略有康熙朝理学名臣汤斌、陆陇其的意味。
于荫霖的擢任方面,原出于张之洞的保荐。张之洞跟他在广东便共过事,相知有素,但在湖北却不大投机,因为张之洞赞成行新政。当戊戌政变之际,亏得见机得早,做了一篇文章,题名《劝学篇》,暗斥康有为的学说为“邪说暴行,横流天下”,新旧之间,虽持调停的态度,但特拈“知本”一义,以为“在海外不忘国,见异俗不忘亲,多智巧不忘圣”,这话很配慈禧太后的胃口,亦不得罪顽固守旧王公大臣,因而得在皇帝被幽、帝师被逐、朝士被斩的这场政海大波澜中,得免卷入漩涡。
祸虽得免,张之洞对新政仍未忘情。而于荫霖颇不以为然,因而又落入历来“督抚同城”势不可免的故辙,明争暗斗,格格不入。只是于荫霖对整顿税收,勤理民事,颇有绩效,再则顾念旧时的情谊,所以张之洞还能容忍得下,保持一个虽有裂痕,勉可弥补的局面。
当然,于荫霖亦能守住分际,遇到需要让总督知道或者请示的事情,绝不会擅专,所以一听善联告知其事,随即表示:“这非得先告诉香帅不可!咱们一起上南城。”
武昌城内以一道蛇山,分隔南北,所谓“南城”,是指在山南的总督衙门。时将入暮,坐轿翻山,天黑才到,却扑了个空,张之洞在蛇山的“抱冰堂”张灯夜宴,与幕府中的名士在分韵赋诗。
“也快回来了。”总督衙门的戈什哈劝于荫霖说:“大人不妨烤烤火,等一会。”
“烤火倒不必,得弄点东西填填肚子。”
“是,是!”戈什哈说,“请两位大人西花厅坐,我关照小厨房备饭。”
张之洞用钱如泥沙,兼以起居无节,往往半夜里吃晚饭,所以小厨房不但从无封炉的时候,昼夜亦总有人值班,而况正是开饭的时刻,肴馔现成,端出来就是。
吃到一半,外面有了响动,伺候花厅的听差来报:“大帅回衙门了!”
一句话不曾完,张之洞到了,光头不戴帽,穿一件枣儿红摹本缎的狐皮袍,大襟上一大块油渍,袖口卷着,小褂子脏得看不出是白布还是灰布,花白胡子毛毵毵地一直连结着耳后的发根,乱糟糟一大片。这位总督不修边幅,脱略形迹是出了名的。于荫霖与善联见惯,只站起身来,各自蹲一蹲身子,算是请安。
“别客气,别客气!”张之洞也不还礼,一直冲到饭桌边站住,匆匆一看,随即回身问道:“江苏聂大人送的醉蟹呢?
怎么不拿来待客。“
“不用费事,不用费事!已经吃饱了。大帅,”于荫霖对公事很认真,深怕张之洞一聊开闲天,滔滔不绝,无法打断,因而连饭都顾不得吃,要抢在前面跟他谈正事,“蕲州有件奇案,说起来令人难信。”
听说是奇案,张之洞大感兴趣,“怎么奇法?”他就在饭桌边坐了下来。
“这件奇案,还得密陈。”
“喔!”张之洞的笑容收敛了。
“到我书房里谈去。”
移座书房,重设杯盘。张之洞衔杯静听善联说完,看着于荫霖,要听他的意见。
“京里谣言很多,令人不忍卒听。此事无论为真为假,总是国家的不幸,处置不善,足以动摇国本。”于荫霖说,“如今最难的,是无法判断真假。”
张之洞深深点头,“君父有难,难为臣子。”他说,“稽诸往史,尚无先例,我倒不知道怎么处置了!”
于荫霖与善联都觉得诧异。明明真假无法判断,而张之洞竟一口认定了杨国麟就是当今皇帝!不知他何所据而云然?“大帅,”于荫霖忍不住开口,“如今第一急要之事是辨真假。”
“当然,当然!不过,我想不出来谁能分辨?我从光绪十年出京到广东以后,没有进过京,面过圣。事隔一十五年,龙颜已变,咫尺茫然。”张之洞问:“你呢?”
“我是光绪二十年召见过。可是,殿庭深远,天颜模糊。而况,一直跪在那里不敢瞻视。只隐隐约约觉得御容清瘦而已。”
“对了!湖北大小官员,恐怕找不出一个能确辨御容的人。除了军机,以及南书房,上书房,内务府等等内廷行走人员以外,京中大僚,说不出皇上面貌的人也很多。是故,欲辨真假而后作处置,恐怕要误事。”
“然则,应该如何处置,请大帅明示。”于荫霖说,“黄州府、蕲州知州,如今都在逆旅待命,焦灼之至。”
“我知道。”张之洞指新端上来的一盘醉蟹说,“来,不坏。”
他一面说,一面抓起一只醉蟹,一掰两半,放入口中大嚼,黄白蟹膏,沾得花白胡子上淋淋漓漓,狼藉不堪。等听差绞上热手巾来,他已经用手背抹过嘴了。
“武昌出鱼,论到蟹,不能不推江南独步。不过,我还是喜欢武昌。”
于荫霖与善联,都不明白他何以有此一段了不相干的闲话,不过自我解嘲之意却是很明显的。甲午战起,朝命派两江总督刘坤一领兵防守山海关,由张之洞移镇长江下游。不久,刘坤一回任,张之洞仍归本任。两江膏腴,浅尝而止。中怀或不免怏怏,说“还是喜欢武昌”,未见得言出于衷。
张之洞的功名心热,在这一段闲话,又得一证明。于荫霖心想,对于眼前这件案子,总督想法可能与旁人不同。在旁人是认为一桩棘手之事,唯求免祸,而在他,可能看成是个机会,运用入妙,可以造成他举足轻重的关键地位,由此入阁拜相,晚年还有一步大运。
于荫霖的猜度虽不中亦不远。张之洞确是认此为一个机会,无论真假,杨国麟皆为可居的奇货。不过,眼前还谈不到作任何明确的处置,唯有静以观变,才是可进可退的上策。
想停当了,便即说道:“这是件怪事!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至于到头来是何结果,谁也不敢断言。为今之计,第一,决不可张扬,搞出许多谣言,徒滋纷扰;第二,是真是假,不必在他本人身上去追究,要到京里去求证。如果贵上好好在京,那时再严刑究办,也还不迟。”
“是!”于荫霖问道:“那些人请大帅先作发落。蕲州知州已有表示,担不起这个重担。强人所难,出了事很难弥缝。”
“这好办。”张之洞说:“交武昌府首县秘密看管。”
一件疑难奇案,暂时有了结果。凌兆熊接到指示,赶回蕲州,将杨国麟、梁殿臣主仆七人,是由水路解到武昌,泊舟江边,自己先上岸去拜访首县。
一府数县,知县与知府同城,称为“附郭”,亦就是“首县”,俨然为一府诸县中的首脑,首县而在省城,更等于全省州县的首脑,上司太多,个个都要应付,是极难当的一个缺分。因此,官场中有几句歌谣:“前生不善,今生知县;前生作恶,知县附郭;恶贯满盈,附郭省城。”但是,会作官的,又巴不得当首县,因为大展长才,广结善缘,仕途上路路皆通,自然容易得意。同时,上官选派附郭省城,或者冲要之途,经常为达官车马所经的首县,亦必挑那手腕灵活、脾气圆融的人去当,否则就会在无形中得罪人,迁怒到一省的长官,决不是一件可视作等闲之事。
武昌府的首县是江夏县,县官叫陈夔麟,是陈夔龙的胞弟。才具虽不及乃兄,而脾气随和,谨慎而又圆通,弟兄俩却是一样的。他是光绪六年庚辰的两榜出身,科名比凌兆熊晚,所以接见之际,口口声声称“前辈”,毫无留难地接收了这批身分特异的“人犯”。
名为“看管”,当然也是在狱中安置。县里管监狱的是未入流的“典史”,俗称“四老爷”,因为知县称“大老爷”,排下来县丞、巡检,典史的职位列为第四。江夏县的这位“四老爷”名叫高鹤鸣,河南禹州人,早就奉到“堂谕”,这个杨国麟是龙是蛇不分明,好好替他找一处潜居之地,所以“高四老爷”亲自督同狱卒将狱神庙收拾出来,作为“看管”
的地方。
等人犯解到,“高四老爷”大吃一惊,当时不便说破,只是亲自引导,将杨国麟领到狱神庙,很敷衍了一阵。又关照狱卒尊称杨国麟为“杨爷”,管梁殿臣叫“梁二爷”,都不准直呼其名。
安顿既罢,一直到上房要见“大老爷”。陈夔麟只当他来复命,不过“报闻”而已,所以派听差出来说道:“上头知道了。高四老爷请回去吧!”
“不,不!管家,我有机密大事,一定要面禀大老爷。”
陈夔麟心中一动,立刻邀到签押房,还将房门关上,方始跟高鹤鸣叙话。
“这杨国麟,”高鹤鸣放低了声音说:“卑职认得他,实实在在是个贵人。”
陈夔麟听人说过,这位“四老爷”为人迷迷糊糊,所以听得这话,不由得失笑了,语涉讥讽地答说:“原来老兄也认得贵人!”
“真的!一点不假。那年卑职到京里验看的时候,见过他!”
接着,高鹤鸣便讲他跟杨国麟见面的经过。
原来典史虽是个不上品的佐杂微官,但补缺以前,亦须进京,先去吏部注册,名为“投供”,然后依照次序拣选。选官的花样甚多,分单双月,单月接单月,双月接双月,正月选不上,便得三月里再选,又有各种班次,有除、有补、有转、有改、有升、有调,名虽各不相混,而有门路的亦可通融。总而言之,法令愈繁愈苛,胥吏的生财之道愈多愈宽。高鹤鸣为人粗率,亦不打听打听清楚,更不曾托人走门路,贸贸然上京“投供”,为吏部书办多方挑剔。而所有不合规定之处,却又不是一次告诉他,今天这个不对,明天那个又错,在京里待了三个月,尚无眉目,气得他真想拿刀子跟部里的书办拚命。
受气还在其次,带来的川资告罄,已经到了非向同乡“告帮”不能得一饱的地步。好不容易又熬了个把月,才轮到双月“大选”。选官照例,大官或者要缺须“引见”,由皇帝亲自看一看,微秩小官,由九卿科道过目,称为“验看”。汉官验看的日期是每月二十五日,地点在端门之内、午门之外、东向的“阙左门”下。那天六月二十五,高鹤鸣半夜里起身,趁早风凉,赶到紫禁城里,在阙左门外,匆匆地向书办报到。
“尊驾贵姓?”书办很客气地问。
“敝姓高,高鹤鸣。河南禹州人。”
“不错,你是河南口音。可是,你不姓高吧?”
“那,”高鹤鸣错愕莫名,“我自己的姓,我不知道?”
“我们不知道你是不是姓高?你就拿家谱来,也不能当证明。我们是看册子,你看,册子上写的是:面白有须。你的胡子呢?”
这一问,将原已汗流浃背的高鹤鸣,问得冷汗一身,悔之莫及。前两天穷极无聊去逛庙会,遇见一位看相的是河南同乡,劝他剃掉胡子,可走好运,高鹤鸣心想,去了胡子显得年轻些,“验看”的九卿科道,或者看在“年轻力壮”四个字上,会得高抬贵手。因而欣听受劝,回到客栈,自己动手将两撇八字胡剃得光光。这一下便与名册所注不相符了。
转念一想,小小容貌改变,有何关系。有胡子就能做官,没胡子连典史都不能当,世界上没有这个道理。因而答说:“不要紧!我跟验看的大人,当面回明就是。”
“高老爷,你倒说得容易。你就不替我们想想,年貌不符,送上去挨骂的不是你,是我!验都不验,看都不看,你跟那位大人去回明?”
听这一说,高鹤鸣才真的着急了,“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他顿足搓手,差点要哭了出来。
“你请回去吧!今天六月二十五,下个月闰六月,闰月照例不选,七月里没有你的事。
过了八月中秋,大概你的胡子也可以长齐了。“
“可是,可是……。”
“请吧,请吧!”书办不耐烦地说,“别罗嗦了!”说着拿手一推。高鹤鸣一个立不住脚,踉踉跄跄地倒退几步,撞在一个人身上。
据高鹤鸣说,这个人就是如今被安置在狱神庙的杨国麟。当时他亦不问情由,只瞪着眼呵斥:“你们怎么欺侮外乡人?
胆敢在宫内行凶!可是不要脑袋了?“
吏部书办吓得连连请安赔不是。而高鹤鸣亦就得以免了无须之厄,顺利过关。
讲到这段往事,高鹤鸣眉飞色舞,得意欣慰与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陈夔麟心想,此人虽有迷糊之名,还绝不至于无中生有,捏造这么一段故事。然则,这个杨国麟确有来头,未可忽视,只是高鹤鸣的话说得不够清楚,有几处地方不能不问。
“那时,姓杨的穿的是什么服饰?”
“是亮纱的袍褂。”
“什么补子?是豹还是老虎?”武官的补子:三品为豹,四品为虎。陈夔麟疑心高鹤鸣遇见的是正三品的一等侍卫,或者正四品的二等侍卫,所以这样问说。
“记不得了。”
“那么,头上的顶戴呢?”
“好象是宝石。不过,记不清楚了。”
陈夔麟颇为失望。定神细想,如果是宝石顶,至少也是位公爵,而阙左门在午门以外,照规矩说,还不算进宫,当然有护卫侍从。从这一点上一定可以研判出杨国麟的身分。
“我再请问,姓杨的是一个人,还是有随从?如果有随从,大概是几个人?老兄,务必仔细想一想看!”
“是!”高鹤鸣攒眉苦思,双眼乱眨着,好久,方始如释重负地说:“是一个人。没有错!”
这就不须再说了。陈夔麟可以断定,杨国麟是个侍卫,说不定还是个等级较低的蓝翎侍卫。同时又可以断定,杨国麟是汉军旗人,象立山一样,本姓为杨。
“老兄的遭遇很奇,也很巧,跟此人偏偏在此时此地重逢。杨国麟这一案,至今是个疑团,听老兄所说,越发觉得诡谲。既然你跟他有旧,再好没有,就请你好好照料。得便不妨跟他多谈谈。”
“是!”高鹤鸣答说:“他说些什么,卑职一定据实转陈。”
“很好,很好!不过,”陈夔麟正式说道:“你跟杨国麟的那一段渊源,以及他现在被看管的情形,老兄绝不可跟任何人提起。这一层关系重大,倘或泄漏了,上头追究起来,恐怕我亦无法担待。”
“是,是!卑职明白。”
八回到监狱,高鹤鸣对待杨国麟更加恭谨。他始终相信杨国麟是个大贵人,每次去看他,都要把房门关得紧紧地。有个狱卒,怀疑莫释,有天舐破窗纸,往里偷窥,入眼大骇,只见“高四老爷”直挺地跪在“杨爷”面前回话。不过语声低微,听不清说些什么?
这个秘密一泄漏,流言就象投石于湖那样,涟漪一圈接着一圈地散了开去。及至电报传到武昌,说慈禧太后立了“大阿哥”,而且元旦朝贺,由“大阿哥”领头行礼,皇帝并不露面,就越发使人疑心,皇帝已经逃出京城,而“大阿哥”不久便要正位。甚至湖北的官场中亦颇有人相信,被看管在江夏县监狱,狱神庙中的神秘人物,即是当今皇上,杨国麟不过化名而已。
※               ※                 ※余诚格讲这个故事,足足有三刻钟之久。酒冷了又换,换了又冷,主客都无心饮食,为这个故事中的重重疑问所困扰了。
“我也隐约听说有这么一回事。只为这两年离奇古怪的谣言太多,所以没有理会。谁知道真有这样的事,岂不骇人听闻!”
“还有骇人听闻的事。”余诚格说:“那杨国麟居然还有手谕,派那个高四老爷当武昌知府。”
“这可是愈出愈奇了!”立山很感兴趣地问:“也愈来愈有趣味了。以后呢,高四老爷可曾做过一天‘大老爷’?”
“那倒不知道了。不过,我想这姓高的再迷糊,亦不至于拿着这张‘手谕’想去接陈夔麟的印把子吧?”
“他就想也不能够。”余庄儿抽嘴说道:“陈大老爷肯吗?”略停一下他又说:“我就不明白,这样荒唐的事,湖北张大人居然也忍下去了!为什么不办呢?”
“着!”立山使劲拍了一下手掌,“一语破的!最不可解者在此。张香涛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莫非想居为奇货?”
“这也难说!”余诚格向余庄儿说:“我跟立四爷所谈的话,你可别说出去!”
“你老也是!我回避好不好?”
“不!不!坐着。”余诚格脸转向立山,“张香涛实在是个新党,不过他很会做官,一向善观风色。照我的看法,他是有心想保全皇上,却又不敢得罪皇太后。果然有废立之举,他说不定就会在这杨国麟身上做一篇文章。”
立山很注意地听着,沉吟了一会,点点头说:“你这话很有意味,不过这篇文章不好做。你倒说说,譬如你是张香涛,怎么做法?”
“容易得很!只跟报纸的访员透个风声,把这件疑案轰出来,再上个奏折,说民间流言甚盛,故而有狂悖之徒,胆敢如此假冒。为巩固国本,安定人心起见,应请皇上仍至庙祀。
这一下,不就把端王他们的野心打下去了吗?“
“言之有理!”立山说道:“来,来,该敬老兄一杯。”
自此而始,立山对余诚格倒是刮目相看了。原以为这位“余都老爷”除了会唬人以外,别无所长,如今看来,肚子里还着实有些丘壑。
“李少荃一直笑张香涛是书生之见。”余诚格干了酒,谈兴更好了,“其实书生也有书生可爱、可佩服的地方。”
于是余诚格谈了一个掌故。当吴三桂请清兵,李自成被逐,顺治入关,弘光帝即位南京时,南北同时发现了两位太子。在南京的太子是假冒的,本名叫王之明,此人年纪甚轻,而口齿甚利。群臣会审时,有人叫他“王之明”,他应声质问:“为什么不叫我明之王?”搞得堂上张口结舌,几乎问不下去。
当时拥立弘光的一派,对这个王之明大伤脑筋,因为明知其假,却举不出他冒充的证据,而若无法证明其假,弘光帝就得退居藩封,以大位归还太子。于是,请一个人来验视真假,这个人叫方拱乾,崇祯年间当过东宫讲官,与太子及皇子是朝夕相见的,由他来鉴定,当然最权威不过。“结果你猜怎么样?”余诚格自问自答:“方拱乾既不说真,亦不说假。
面是见过了,始终不发一言。“
“这不就等于默认是真,”立山问说,“故意捣乱吗?”
“对了!原来方拱乾的用意,就是要让大家有此误解。因为弘光帝虽以近支亲藩,被选立为帝,而昏庸暗弱,毫无心肝。所以方拱乾有意捣乱,作为抗议。”余诚格紧接着说,“这段掌故,张香涛不能不知。他留着杨国麟不作处置,是从方拱乾那里学来的窍门。这两年天天说皇上有病,药方脉案,不时宣示。若有人意存叵测,行篡弑是实,张香涛就不妨以假作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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