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榭寄生-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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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荃摇摇头,〃我只知道,你会上车。〃〃你这种相信,很容易出人命的。〃我笑着说。

〃可以……抓着你吗?〃

〃可以埃〃

荃放开右手,轻抓着我靠近皮带处的衣服,顺势转身面对我。

我将荃的黑色手提袋拿过来,用左手提着。

〃咦?你的眼睛是干的。〃

〃我又没哭,眼睛当然是干的。〃

〃我忘了我有深度近视,竟然还相信自己的眼睛。〃〃嗯?〃〃没事。〃我笑了笑,〃你可以抓紧一点,车子常会摇晃的。〃〃你刚刚在月台上,是看着你右边的鞋子吗?〃〃嗯。〃〃那是什么意思?〃〃伤心。〃荃看了我一眼,愣了几秒,鼻头泛红,眼眶微湿。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嗯。〃

〃那如果是看着左边的鞋子呢?〃

〃还是伤心。〃

〃都一样吗?〃

〃凡人可分男和女,伤心岂分左与右?〃荃说完后,终于笑了起来。

随着火车行驶时的左右摇晃,荃的右手常会碰到我的身体。

虽然还隔着衣服,但荃总会不好意思地笑一笑,偶尔会说声对不起。

后来荃的左手,也抓着我衣服。

〃累了吗?〃

〃嗯。〃荃点点头。

〃快到了,别担心。〃

〃嗯。你在旁边,我不担心的。〃

到了高雄,出了火车站,我陪着荃等公车。

公车快到时,我问荃:

〃你这次还相不相信我会上车?〃

〃为什么这么问?〃

〃公车行驶时会关上车门,我没办法跳上车的。〃〃呵呵,你回去吧。你也累了呢。〃〃我的电话,你多晚都可以打。知道吗?〃〃嗯。〃公车靠站,打开车门。

〃我们会再见面的,你放心。〃我将荃的手提袋,递给荃。

〃嗯。〃荃接过手提袋,欠了欠身,行个礼。

〃上车后,别看着我。〃

〃嗯。你也别往车上看呢。〃

〃好。〃

荃上了车,在车门边跟我挥挥手,我点点头。

我转身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望。

荃刚好也在座位上偏过头。

互望了几秒,车子动了,荃又笑着挥手。

直到公车走远,我才又走进火车站,回台南。

出了车站,机车不见了,往地上看,一堆白色的粉笔字迹。

在一群号码中,我开始寻找我的车号,好像在看榜单。

嗯,没错,我果然金榜题名了。

考试都没这么厉害,一违规停车就中奖,真是悲哀的世道埃拖吊场就在我家巷口对面,这种巧合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不幸的是,我不能在我家附近随便停车。

幸运的是,不必跑很远去领被吊走的车。

拖吊费200元,保管费50元,违规停车罚款600元。

再加上来回车票钱190元,月台票6元,总共1046元。

玩笑果然不能乱开,这个玩笑的价值超过1000元。

后来荃偶尔会打电话来助理室,我会放下手边的事,跟她说说话。

荃不仅文字中没有面具,连声音也是,所以我很容易知道她的心情。

即使她所有的情绪变化,都非常和缓。

就像是水一样,不管是波涛汹涌,或是风平浪静,水温并没有改变。

有时她因写稿而烦闷时,我会说说我当家教和补习班老师时的事。

我的家教学生是两个国一学生,一个戴眼镜,另一个没戴。

第一次上课时,为了测试他们的程度,我问他们:〃二分之一加上二分之一,等于多少?〃〃报告老师,答案是四分之二。〃没戴眼镜的学生回答。

在我还来不及惨叫出声时,戴眼镜的学生马上接着说,〃错!四分之二还可以约分,所以答案是二分之一。〃〃你比较厉害喔,〃我指着戴眼镜的学生,〃你还知道约分。〃看样子,即使我教得再烂,他们也没什么退步的空间。

我不禁悲从中来。

在补习班教课很有趣,学生都是为了公家机关招考人员的考试而来。

大部分学生的年纪都比我大,三四十岁的人,比比皆是。

第一次去上课时,我穿著牛仔裤和T恤,走上讲台,拿起麦克风。

〃喂!少年仔!你混哪里的?站在台上干什么?欠揍吗?〃台下一个30岁左右的人指着我,大声问。

〃我是老师。〃我指着我鼻子。

〃骗肖咧!你如果是老师,那我就是总统。〃他说完后,台下的学生哄堂大笑。

〃这位好汉,即使你是总统,在这里,你也得乖乖地叫我老师。〃〃赞!你这小子带种,叫你老师我认了。〃我的补习班学生大约有两百多人,包罗万象。

有刚毕业的学生;有想换工作的上班族;还有想出来工作的家庭主妇。

有一个妇人还带着她的六岁小女孩一起上课。

他们的目的,只是想追求一份较稳定的公家工作,毕竟景气不好。

学生的素质,或许有优劣;但认真的心情,不分轩轾。

在课堂上,我是老师;

但对于人生的智能,我则是他们的学生。

虽然有家教和补习班老师这类兼差,但留在学校当研究助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柏森在高雄的工作,好像也不是做得很开心。

子尧兄则是随遇而安,即使工地的事务非常繁重,他总是甘之如饴。

秀枝学姐算是比较稳定,当完了实习老师,会找个正式的教职。

至于明菁,看到她的次数,比以前少了些。

在找不到工作的那一个月内,明菁总会劝我不要心急,要慢慢来。

当我开始做研究助理时,明菁没多说些什么,只是说有工作就好。

因为我和明菁都知道,研究助理这份工作只是暂时,而且也不稳定。

虽然明菁的家在基隆,是雨都,可是她总是为我带来阳光。

那年的天气开始转凉的时候,我在客厅碰到明菁。

明菁右手托腮,偏着头,似乎在沉思,或是烦闷。

沉思时,托腮的右手掌施力很轻,所以脸颊比较不会凹陷。

但如果是烦闷,右手掌施力较重,脸颊会深陷。

我猜明菁是属于烦闷。

〃姑姑,好久不见。〃我坐了下来,在明菁身旁。

〃给我五块钱。〃明菁摊开左手手掌。

〃为什么?〃

〃因为你好久没看到我了呀,所以要给我五块钱。〃〃你可以再大声一点。〃〃给…我…五…块…钱…!〃〃你变白烂了。〃我笑了起来。

〃工作还顺利吗?〃明菁坐直身子,问我。

〃嗯,一切都还好。你呢?〃

〃我还好。只是论文题目,我很伤脑筋。〃〃你论文题目是什么?〃〃关于《金瓶梅》的研究。〃〃真的假的?〃〃呵呵,假的啦。〃明菁笑得很开心。

明菁的笑声虽然轻,却很嘹亮,跟荃明显不同。

我竟然在明菁讲话时,想到了荃,这又让我陷入了一种静止状态。

〃过儿,发什么呆?〃

〃喔。没事。〃我回过神,〃只是觉得你的笑声很好听而已。〃〃真的吗?〃〃嗯。甜而不腻,柔而不软,香而不呛,美而不艳,轻而不保〃〃还有没有?〃明菁笑着问。

〃你的笑声可谓极品中的极品。此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我说完后,明菁看看我,没有说话。

〃怎么了?〃

〃过儿,谢谢你。〃

〃为什么说谢谢?〃

〃你知道我心情不好,才会逗我的。〃

〃你应该是因为论文而烦恼吧?〃

〃嗯。〃

〃别担心。你看我这么混,还不是照样毕业。〃〃谁都不能说你混,即使是你自己,也不可以说。〃明菁抬高了语调。

〃为什么?〃

〃你也是很努力在找工作呀,只是机运不好,没找到合适的而已。〃〃姑姑……〃〃过儿,找不到稳定的工作,并不是你的错。知道吗?〃〃嗯。〃〃你还年轻呀,等景气好一点时,就会有很多工作机会了。〃〃姑姑,谢谢你。〃〃不是说谢谢,要说对不起。〃〃为什么?〃〃你刚刚竟然说自己混,难道不该道歉?〃〃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饿了吗?我们去吃饭吧。〃明菁终于把语气放缓。

〃好。〃

〃不可以再苛责自己了,知道吗?〃

〃姑姑,给我一点面子吧。〃

〃你在说什么?〃

〃今天应该是我安慰你,怎么会轮到你鼓励我呢?〃〃傻瓜。〃明菁敲一下我的头,〃吃饭了啦!〃明菁是这样的,即使心情烦闷,也不会把我当垃圾桶。

她始终释放出光与热,试着照耀与温暖我。

明菁,你只知道燃烧自己,以便产生光与热。

但你可曾考虑过,你会不会因为不断地燃烧,而使自己的温度过高呢?

明菁,你也是个压抑的人埃

新的一年刚来到时,柏森和子尧兄各买了一台个人计算机。

我们三人上网的时间,便多了起来。

我和柏森偶尔还会在网络上写故事,当作消遣。

以前我在网络上写的都是一些杂文,没什么特定的主题。

写故事后,竟然开始拥有所谓的〃读者〃。

偶尔会有人写信告诉我:〃祝你的读者像台湾的垃圾一样多。〃明菁会看我写的东西,并鼓励我,有时还会提供一些意见。

她似乎知道,我写故事的目的,只是为生活中的烦闷,寻找一个出口。

但我没有让荃知道,我在网络上写故事。

在荃的面前,我不泄露生活中的苦闷与挫折。

在明菁面前,我隐藏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情感。

虽然都是压抑,但压抑的施力方向,并不相同。

我的心里渐渐诞生了一个天平,荃和明菁分居两端。

这个天平一直处于平衡状态,应该说,是我努力让它平衡。

因为无论哪一端突然变重而下沉,我总会想尽办法在另一端加上砝码,让两端平衡。

我似乎不愿承认,总有一天,天平将会分出轻重的事实。

也就是说,我不想面对荃或明菁,到底谁在我心里占较重份量的状况。

这个脆弱的天平,在一个荃来找我的深夜,终于失去平衡的能力。

那天我在助理室待到很晚,凌晨两点左右,荃突然打电话来。

〃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只是想跟你说说话而已。〃

〃没事就好。〃我松了一口气。

〃还在忙吗?〃

〃嗯。不过快结束了。你呢?〃

〃我又写完一篇小说了呢。〃

〃恭喜恭喜。〃

〃谢谢。〃荃笑得很开心。

这次荃特别健谈,讲了很多话。

我很仔细听她说话,忘了时间已经很晚的事实。

〃很晚了喔。〃在一个双方都停顿的空档,我看了看表。

〃嗯。〃

〃我们下次再聊吧。〃

〃好。〃荃过了几秒钟,才回答。

〃怎么了?还有什么忘了说吗?〃

〃没。只是突然很想…很想在这时候看到你。〃〃我也是埃不过已经三点半了喔。〃〃真的吗?〃〃是埃我的手表应该很准,是三点半没错。〃〃不。我是说,你真的也想看到我?〃〃嗯。〃〃那我去坐车。〃〃啊?太晚了吧?〃〃你不想看到我吗?〃〃想归想,可是现在是凌晨三点半埃〃〃如果时间很晚了,你就不想看到我了吗?〃〃当然不是这样。〃〃既然你想看我,我也想看你,〃荃笑说,〃那我就去坐车了。〃荃挂上了电话。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我体会到度日如年的煎熬。

尤其是我不能离开助理室,只能枯等电话声响起。

这时已经没有火车,荃只能坐那种24小时行驶的客运。

在电话第一声铃响尚未结束之际,我迅速拿起话筒。

〃我到了。〃

〃你在亮一点的地方等我,千万别乱跑。〃〃嗯。〃我又冲下楼骑车,似乎每次将看到荃时,都得像百米赛跑最后的冲刺。

我在荃可能下车的地点绕了一圈,终于在7…11店门口,看到荃。

〃你好。〃荃笑着行个礼。

〃先上车吧。〃我勉强挤个笑容。

回助理室的路上,我并没有说话。

因为我一直思考着该怎样跟荃解释,一个女孩子坐夜车是很危险的事。

〃喝咖啡吗?〃一进到助理室,我问荃。

〃我不喝咖啡的。〃

〃嗯。〃于是我只煮一人份的咖啡。

荃静静地看着我磨豆,加水,蒸馏出一杯咖啡。

咖啡煮好后,倒入奶油搅拌时,荃对我的汤匙很有兴趣。

〃这根汤匙很长呢。〃

〃嗯。用来搅拌跟舀起糖,都很好用。〃

荃四处看看,偶尔发问,我一直简短地回答。

〃你……〃

〃是。〃荃停下所有动作,转身面对我,好像在等我下命令。

〃怎么了?〃

〃没。你说话了,所以我要专心听呢。〃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坐夜车很危险?〃

〃对不起。〃

〃我没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告诉你,你做了件很危险的事。〃〃对不起。请你别生气。〃荃低下头,似乎很委屈。

〃我没生气,只是觉得……〃我有点不忍心。

我话还没说完,只见荃低下头,泪水滚滚流出。

〃啊?怎么了?〃我措手不及。

〃没。〃荃停止哭泣,抬起头,擦擦眼泪。

〃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没。可是你……你好凶呢。〃

〃对不起。〃我走近荃,低声说,〃我担心你,所以语气重了些。〃〃嗯。〃荃又低下头。

我不放心地看着荃,也低下头,仔细注视她的眼睛。

〃你……你别这样看着我。〃

〃嗯?〃

〃我心跳得好快…好快,别这样…看我。〃〃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说声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我不知道,它……〃荃右手按住左胸,猛喘气:〃它为什么在这时候,跳得这么快。〃〃是因为累了吗?〃〃不是的…不是的……〃〃那……怎么会这样呢?〃〃请不要问我……〃荃抬头看着我,〃你愈看我,我心跳得愈快。〃〃为什么呢?〃我还是忍不住发问。

〃我不知道……不知道。〃荃的呼吸开始急促,眼角突然又决堤。

〃怎么了?〃

〃我……我痛……我好痛……我好痛啊!〃荃很用力地说完这句话。

我第一次听到荃用了惊叹号的语气,我不禁惊讶着。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心脏,发觉它也是跳得很快。

只是我并没有感觉到痛楚。

曾经听人说,当你喜欢一个人时,会为她心跳。

从这个角度上说,荃因为心脏的缺陷,容易清楚地知道为谁心跳。

而像我这种正常人,反而很难知道究竟为谁心跳。

〃这算不算是,宇宙……超级……霹雳……无敌……喜欢……的感觉呢?〃〃大概,可能,也许,应该,是吧。〃〃你又压抑了……〃我再摸了一次心跳,愈跳愈快,我几乎可以听到心跳声。

〃应该……是了吧。〃

〃嗯?〃荃看着我,眼睛因泪光而闪亮着。

接触到荃的视线,我心里一震,微微张开嘴,大口地喘气。

我终于知道,我心中的天平,是向着荃的那一端,倾斜。

天平失去平衡没多久,明菁也从研究所毕业。

毕业典礼那天,明菁穿著硕士服,手里捧着三束花,到助理室找我。

〃过儿,接住!〃明菁摘下方帽,然后将方帽水平射向我。

我略闪身,用右手三根指头夹祝

〃好身手。〃明菁点头称赞。

〃毕业典礼结束了吗?〃

〃嗯。〃明菁将花束放在桌上,找张椅子,坐了下来。

然后掏出手帕,擦擦汗:〃天气好热哦。〃〃你妈妈没来参加毕业典礼?〃〃家里还有事,她先回去了。〃〃喔。〃我应了一声。

明菁将硕士服脱下,然后假哭了几声:

〃我……我好可怜哦,刚毕业,却没人跟我吃饭。〃〃你的演技还是没改进。〃我笑了笑,〃我请你吃饭吧。〃〃要有冷气的店哦。〃〃好。〃〃唉……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呀。〃明菁开始叹气,摇了摇头。

〃又怎么了?〃

〃虽然可以好好吃顿饭,但吃完饭后,又如何呢?〃明菁依旧哀怨。

〃姑姑,你想说什么?〃

〃不知道人世间有没有一种地方,里面既有冷气又没光线。前面还会有很大的银幕,然后有很多影像在上面动来动去。〃〃有。我们通常叫它为电影院。〃我忍住笑,〃吃完饭,去看电影吧。〃〃我就知道,过儿对我最好了。〃明菁拍手叫好。

看着明菁开心的模样,想到心中的天平已经倾斜的事实,我不禁涌上强烈的愧疚感。右肩竟开始隐隐作痛。

明菁,从你的角度来说,对你最好的人,也许是我。

但对我而言,我却未必对你最好。

因为,还有荃埃

〃过儿,怎么了?〃

〃姑姑,你还有没有别的优点,是我不知道的?〃〃呵呵,你想干吗?〃〃我想帮你加上砝码。〃〃砝码?〃〃嗯。你这一端的天平,比较轻。〃〃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不然你吃胖一点吧,看会不会变重。〃〃别耍白烂了,吃饭去吧。〃明菁可能是因为终于毕业了,所以那天显得格外兴奋。

可是她笑得愈灿烂,我的右肩抽痛得更厉害。

在电影院时,我根本没有心思看电影,只是盯着银幕发愣。

在银幕上移动的,不是电影情节,而是认识明菁四年半以来的点滴。

两个月后,经由老师的介绍,我进入了台南一家工程顾问公司上班。

柏森也辞掉高雄的工作,和我进同一家公司。

子尧兄以不变应万变,而秀枝学姐也已在台南县一所中学教课。

明菁搬离宿舍,住在离我们两条街的小套房。

和秀枝学姐一样,她也是先当实习老师。

我新装了一支电话,在我房内,方便让荃打电话来。

日子久了,柏森和子尧兄好像知道,有个女孩偶尔会打电话给我。

他们也知道,那不是明菁。

煮咖啡的地点,又从助理室移回家里。

我和柏森几乎每天都会喝咖啡,子尧兄偶尔也会要一杯,秀枝学姐则不喝。

喝咖啡时,柏森似乎总想跟我说些什么,但最后会以叹口气收常新的工作我很快便适应,虽然忙了点,但还算轻松。

过日子的方式,没什么大改变。惟一改变的是,我开始抽烟。

但我始终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第一根烟。

如果你问我为什么抽烟,我和很多抽烟的人一样,可以给你很多理由。

日子烦闷啦,加班时大家都抽啦,在工地很少不抽的啦,等等。

但我心里知道,那些都是借口。

我只知道,当右肩因为明菁而疼痛时,我会抽烟。

当心跳因为荃而加速时,我也会抽烟。

我记得明菁第一次看到我抽烟时,惊讶的眼神。

〃过儿!〃

〃姑姑,我知道。〃

〃知道还抽!〃

〃过阵子,会戒的。〃

〃戒烟是没有缓冲期的。〃明菁蹙起眉头,叹口气:〃不要抽,好吗?〃〃好。〃我勉强挤出微笑。

〃是不是在烦恼些什么呢?〃明菁走近我,轻声问。

明菁,我可以告诉你,我不忍心看到你的眼神吗?

荃第一次看到我抽烟时,除了惊讶,还有慌张。

〃可不可以,别抽烟呢?〃

〃嗯。〃

〃抽烟,很不好呢。〃

〃嗯。〃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我知道。〃

〃你抽烟时的背影,看起来,很寂寞呢。〃荃,你在身旁,我不寂寞的,我只是自责。

我心中的天平,虽然早已失去平衡,但仍旧存在着。

落下的一端,直接压向我左边的心脏。

而扬起的一端,却刺痛我右边的肩膀。

1999年初,我和柏森要到香港出差五天,考察香港捷运的排水系统。

临行前,明菁在我行李箱内塞进一堆药品。

〃那是什么?〃

〃出门带一点药,比较好。〃

〃这已经不是〃一点〃,而是〃很多〃了。〃

〃唉呀,带着就是了。〃

〃可是……〃我本想再继续说,可是我看到了明菁的眼神。

还有她手指不断轻轻划过的,纠紧的眉。

我想,我最需要的药,是右肩的止痛药。

从香港回来后,接到荃的电话。

〃你终于回来了。〃

〃你又用〃终于〃了喔。我才出去五天而已。〃〃嗯。〃〃香港有个地方叫〃荃湾〃喔,跟你没关系吧?〃〃没。〃〃怎么了?你好像没什么精神。〃〃因为我……我一直很担心。〃〃担心什么?〃〃你走后,我觉得台湾这座岛好像变轻了。我怕台湾会在海上漂呀漂的,你就回不来了。〃荃,台湾不会变轻的。因为我的心,一直都在。

没多久,明菁结束实习老师生涯,

并通过了台南市一所女子高中的教师任用资格,当上正式老师。

〃为什么不回基隆任教?〃

〃留在台南陪你,不好吗?〃明菁笑了起来。

我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因为我喜欢明菁留在台南,却又害怕明菁留在台南。

如果我说〃喜欢〃,我觉得对不起荃。

如果我竟然〃害怕〃,又对不起明菁。

也许是内心的挣扎与矛盾,得不到排遣,我开始到子尧兄的房间看书。

我通常会看八字或紫微斗数之类的命理学书籍。

因为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种犹豫不决的个性?

〃你怎么老看这类书呢?〃子尧兄指着我手中一本关于命理学的书。

〃只是想看而已。〃

〃命理学算是古人写的一种模式,用来描述生命的过程和轨迹。〃子尧兄阖上他正阅读的书本,放在桌上,走近我:〃这跟你用数学模式描述物理现象,没什么太大差别。〃〃嗯。〃〃它仅是提供参考而已,不必太在意。有时意志力尚远胜于它。〃〃嗯。〃〃我对命理学还算有点研究,〃子尧兄看看我:〃说吧,碰到什么问题呢?感情吗?〃〃子尧兄……我可以问你吗?〃〃当然可以。不过如果是感情的事,就不用问我了。〃〃为什么?〃〃你爱不爱她,这要问你;她爱不爱你,这要问她。你们到底相不相爱,这要问你们,怎么会问我这种江湖术士呢?如果你命中注定林明菁适合你,可是你爱的却是别人,你该如何?只能自己下决心而已。〃〃子尧兄,谢谢你。〃原来他是在点化我。

〃痴儿啊痴儿。〃子尧兄拍拍我的头。

子尧兄说得没错,我应该下决心。

天平既已失去平衡,是将它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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